正文 第一章 彩虹的四十五度角
冷酷少爷煞到爱(白森林)
(一)
“彩虹?”
金哲枫摘下墨镜,慢慢靠近马路边停下车。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年前的那一幕。
那天黄昏,他和好友蓝天翔一起在家里的天台上聊天,而且因为刚下过雨的原因,地上都湿了,可他们就那样什么也不管,把全身搞得脏兮兮的。天翔还把装着红酒的高脚杯扔进脚下方的泳池里,把一小片清水染红了,酒杯一直沉到池底,居然还静静地立了起来。天翔醉的时候曾说过自己的一个小秘密,尽管哲枫并不认为那算是个秘密。天翔说当彩虹出现,把食指放在水平线上,与拇指成四十五度角,手指一直沿着彩虹向上移,终有一点能看到奇迹,至于奇迹是什么,那是他连喝醉了也不透露的事了。
哲枫不由自主地举起了手。他眯着右眼,做好了手的姿势。当他刚想放弃时,那只胡乱移动的拇指突然定格在一个让他吃惊的点上,因为他的指尖指着的地方,是一个头发飞逸的女生,她正站在SOLOHOTEL的顶楼,双手高举过头,微微向后,手上是和她的头发一样飘逸的丝巾。哲枫虽看不清她的脸,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他被吸引住了。
“我到底在发什么神经,居然连这么夸张的事也当真,这也太扯了吧。”
他像突然清醒过来一样,冷笑了一下,重新戴上墨镜,双手又放回到方向盘上。他挂了档,脚一踩油门,像箭一样驶往SOLO。
在车启动的那一秒,他曾偷看了一眼天台上的那个她。可是,他大概没有想到,这个她将会成为他生命中不可失去的女人。
(二)
哲枫进入酒店的大厅,迎面就是可爱甜美的大厅招待员,她们水汪汪的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直盯着哲枫看,那深邃而透着霸气的黑眼睛,长如凶器的睫毛,零碎挡在前额的发丝,露齿一笑,那微微上扬的嘴角,那股坏劲似箭般对成千少女的心具有夺命的穿透力。他俊秀的脸和极具品味的穿着立马吸引了方圆十里可触及的目光。扫视一眼四周的情况后,他径直走入室外的玻璃电梯,这时手机响了。
“喂,现在暂时不要好了,给我一点时间吧,你在10楼?知道了,看情况吧。”
他的手停搁在10楼的按钮前,犹豫了几秒,他最终按了下去,可当电梯在10楼上停住,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却突然改变主意,没有出去,而是又按了一下顶楼的按钮。旁边并排着的电梯里,她正走出10楼。
她慢慢地挪进了总经理室,有点紧张,顺便把门把带上了。
“总经理,对不起。”
江雪把靠椅转过来,她一个发梢微翘的波波头看上去带着几分干练和成熟,斜刘海下那对大而长的眼睛亮着明慧的光,那双眼盯着紫骐,严肃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
“不是说过没人的时候可以叫我的名字吗,如果你是因为那位女客人的事而向我道歉的话,那就不用了,你本来就不是经过专业训练而挑选的员工,出点小问题是很正常的,你主动要求来SOLO帮忙,我觉得很开心,可是,你为什么不考虑一下其他高一点的职位呢?先坐下再说吧。”
紫骐的眼珠精灵地转动几下,抿了抿嘴唇。
“不坐了,我还要忙呢,简单地说,我不想搞特殊化,这件事我会好好解决的,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江雪转动着手上的笔,“好,随你吧,不过,如果做得不开心的话,别勉强自己,反正这么大的一个酒店,少你一个也不要紧的。”
紫骐的心一下子失了重心,可她知道,江雪并没任何恶意,心直口快,性格直爽本来就是她的天性。
紫骐刚走出门口,以纷就迎上来了,“怎么,江,嗯,不是,总经理没说什么吧?”
紫骐摇摇头。
“那就好,那个千金小姐看起来可不是好惹的,一副巫婆的嘴脸,谁知道她又会出什么阴招呢,你可要小心一点。”
“好了,本来就是我自己不小心,何况那条丝巾可是别人珍贵的订婚礼物,现在被我浇上了番茄汁,要换成你,你也会气炸的吧,我要到大厅去了,你忙你自己的吧。”
“好,晚上来我家吃饭哦,奶奶想要看看你呢。”以纷在电梯外面招着手。
“知道了,遵命。”紫骐调皮地敬了个礼。电梯门关上,紫骐叹了口气,抬头盯着那个摄像机。
哲枫“吱”的一声打开了顶楼的铁门。他找遍了每一个角落,但是没有发现任何人。可是,他知道刚才看到的女生并不是幻觉,因为他瞅到了那一条挂在竹枝上的丝巾,他靠近它,并不由自主地把鼻子凑上去了。接着不知道怎么的,丝巾跑进了哲枫的口袋里。
(三)
“开动喽。”以纷兴奋地舔了舔筷子,一下子就夹住了糖醋鱼的头部。
“干嘛呢,说了多少次都听不进去,没点家教,让客人先来。”以纷的奶奶绷紧了脸,拍了拍她的手。
“没事,奶奶,您这是当我外人呀,在江家不能轻松地做每一件事,都到这里来了,你还跟我客气,那我可不知道要去哪了?”紫骐低下头,筷子在米饭上擦了几下。
奶奶的心也突然间不舒服了,“紫骐,奶奶怎么可能把你当外人,虽然你小时候在这里住的时间也不长,可这么多年来,我看着你长大,老早就把你当亲孙女了,虽然你读的是贵族学校,住的用的都是最好的东西,可是,我知道你从来都没真把自己当成是江家的人,所以,你的心一直都没安定下来,一直悬在半空,无论怎样,这里是你第二个家,随时欢迎你来,无论你是快乐的还是不快乐的,你都是这个家的一分子。”
以纷看到这么伤感的场面,实在有点坐不住了,连忙救一下气氛,“对嘛,紫骐,你都不知道,奶奶老是向着你,都不疼我了,我现在可是没身份,没地位的人了,你说,连个鱼头我也吃不上,这老天爷为什么这么不会想,要是每一条鱼都长两三个脑袋的,那不是能见者有份了。”
她们三个人都“扑哧”地笑开了。
“你这丫头,老天爷是你教训的吗,没大没小。”奶奶也逗趣地故意拉下脸来。
“好啦,可以吃了吗,我快饿死了,”以纷托着下巴,几只手指在白皙的脸上弹动着。
“好好,不说了,大家快吃吧,紫骐,来,多吃点鱼,你最喜欢的糖醋鱼,特意给你弄的。”
奶奶把一大块鱼肉夹到紫骐的碗里。她们就这样有说有笑地吃开了。要知道,这样的情况在江家是绝对不会出现的,江家要求的是“食不言,寝不语”。
紫骐和以纷并排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双手托着下巴,眺望着天幕上稀疏的星星。紫骐玩弄着自己低低斜斜扎着的头发,察看最近发梢有没多出开岔,以纷忽然把手搭到她的背上,用额头碰了碰她的肩膀。
“我的死党,最近还好吗?”她抬头冲紫骐傻笑着。
紫骐用手背触了一下以纷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事,正常呀,你怎么突然说傻话了?”
以纷缩回手,“我哪有说傻话,我是看你这么多年来扛得这么累,我心疼你呀,其实你在江家哪有快乐可言,那么严肃的一个家,动也不敢动,有多辛苦我难道还不懂吗?”
“听着,我不要任何人担心我,特别是你和奶奶,千万不要不开心,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毕竟我的世界已经变得开阔了,再说了,其实江家人对我很好,只是我一直都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关。”
“嗯,说不定呀,我们天生丽质的夏紫骐小姐,明天就要嫁给一个很英俊很爱她的王子,让她永远离开那一种古板可恶的生活,哎,说实话,你有没有很期待你生命中那个王子的出现?”
紫骐犹豫了一下,“王子?”她的脑海中闪出了很久以前那张熟悉的脸,那个和她形影不离的身影。
“怎么突然扯到这个话题上了,不知道,没想过。”她那浅浅的酒窝稍稍绽放着。
“因为呀,我们都长大了。”
她们看了一眼对方,都明了地笑了。
沉默了好久,她们静静地看着天,以纷突然转过脸来,“对了,你的丝巾事件搞定了吗?”
“丝巾?糟了,还在顶楼,今晚刮风会不会被吹走?不行,我要回去一趟。”
“哎,我陪你。”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很快回来。”她一边回应着,一边往外跑。
(四)
哲枫正在酒店外面的草地上漫步着,他发着呆,脚尖踢着草面上的落叶。他刚一抬头,看见一个飞速的不明物体从黑暗中飘出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超速骑自行车的女生,她那刻已经把车丢到一棵大树下了,还冲进了酒店的大门。哲枫一头雾水,可是并没有太在意。
紫骐几乎是以光速冲到顶楼的,可是看到那一幕,她张大了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丝巾居然没了踪影,她不敢想象自己拍了胸脯向那位看上去有点难缠的名媛保证,自己可以把丝巾弄干净,并完好无损地交回到她手里,现在却居然让丝巾连影也没了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或许是风把它带到某个角落里了,紫骐潜意识里冒出这样的想法。所以,她一刻也不敢耽误,马上转身下了楼。
哲枫又看到这个形迹可疑的女生风火雷电般出了酒店,一转眼的工夫却又没了影。此时无聊的他不禁觉得有点好奇了。
“啊!”紫骐的脚一滑,整个人重重地摔了下去,当她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下半身已经浸在草地上的一洼泥水里了,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够倒霉的,为了找丝巾,不得不忍受怕黑却硬要往黑里走的煎熬,现在还搞成这样,“天呀,看来我的厄运是要来了吧。”她一边嘟囔着,一边把湿了的衣角里的脏水拧出来。她心里盘算着:算了,现在漆黑一片,和大海捞针有什么分别,明天再说吧。她安慰着自己,离开了那个地方,向酒店的大门走去。
哲枫还在左瞧右看的,可是,他实在是不知道那个女生究竟是蹿到哪儿了。
现在,他注意到了黑暗处射过来的一束光,好像是手电筒发出来的。借着酒店里传出的光线,他才发现原来就是刚刚那个行为古怪的女孩。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她的衣服会湿成那样,搞得那么狼狈。他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过去。
“喂,怎么了,现在吗,为什么这么急?好,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哲枫无奈地看着手机,又看了一眼还在缓慢地移动着脚步,埋头挤着水的女孩,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放在她的自行车旁边,走回了酒店。
紫骐刚想把自行车扶起来时,瞅到了草地上的纸巾,她下意识地往周围看了看,可是却没看到任何人。应该是哪个粗心大意的人掏东西时不小心带出来的吧,她想着,把纸巾装进口袋里,并没有拆开它。
(五)
“什么,你在开什么玩笑,你居然把我的订婚礼物给弄丢了?!你有没有搞错,是谁昨天给我保证一定没问题的,本小姐昨天被你泼了一身的番茄汁,我还没有和你算账,今天你要拿不出丝巾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这个脾气十分火爆的富家千金看来不会轻易罢休的。她抱着双手面无表情地坐着,让人猜不透她心里到底在算计着什么阴谋。
每个员工都在假装忙着各自的活,谁也不敢为紫骐说话,甚至连眼也不敢瞟过来。
“怎么,是不是要我把这件事闹大,到时候如果影响到贵酒店的营业,那就不好意思了。”
紫骐听到这句话,马上从发愣的状态中清醒过来,连忙向她鞠了一个躬,“余小姐,我承认这件事是我的疏忽,可是,这不应该要牵连到整个酒店,无论你要我怎么做都可以,我可以赔你。”
余千金的脸慢慢地转向紫骐,眼神相当高傲。
“赔,就凭你一个小小的酒店服务生,你赔得起吗?你知道我的丝巾有多贵吗,而且,这根本不是钱的问题。”
她站起来,把脸凑到紫骐的耳边,“昨天我的未婚夫在场,为了保持形象,我没有跟你计较,所以不得不演那场戏,要知道,得罪我的人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而且,我的未婚夫一直在为你求情,看来他对你挺有兴趣的嘛。”
她的“悄悄话”着实让紫骐倒吸了一口凉气。紫骐那么近地注视着她的眼睛,感到背后一阵阴风袭来,让人毛骨悚然。“你想怎么样?”
“很简单,我要你和我一样,尝尝当众被黏糊糊的番茄酱浇到的滋味,而且是,从——头——到——脚——”她的音故意地加重了。
“可以,不过,”紫骐突然变得认真,“可以不浪费吗,制成番茄酱也要花很多的心血,那些番茄酱都是我们酒店的师傅精心准备的,做美食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让人开心地品味,如果他们知道要用在这样的地方,一定会难过的。”
余千金困惑地看着她,犹豫了一下,“好,反正我也不想再节外生节,要换材料也行,地点也应该换一下,才够公平。”没人知道她在打什么坏主意。
紫骐被要求独自站在酒店大门外,周围围满了一大群酒店员工,正在交头接耳地议论着。紫骐的心此时正七上八下的,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哲枫这时正步出电梯到达大厅,他看到眼前站满了三五成群的员工,不免觉得有点蹊跷,正规的大酒店怎么会出现这样离谱的事?他想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在刚从人群外挤进去的那一瞬间,他眼睁睁地目睹一大盆水从天而降,落在里面那个孤立无援的女生身上,湿了她全身。
他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两人对视着,他看着她的发梢在淌着水,一直滑落到下巴,好像觉得她脸上所有的水都成了她的泪痕,他突然觉得一阵隐隐的心痛油然而生。可他并不知道她就是那个女生。
以纷忽然气冲冲地钻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谁这么过分?”
紫骐淡淡地一笑,“没事,事情都结束了,走吧。”她在众人的目送中委屈地拐进了洗手间。
哲枫不忍心再看她黯然的背影。
(六)
“这算是怎样,这么大的一件事,居然瞒着我,要不是有人问我这是怎么一回事,我一直都还被蒙在鼓里。”
江雪还是一贯冷冷的作风,并不会因任何事而气得暴跳如雷,这也是她“零度公主”的外号的来由。光是她的眼神就可以冷到让人内心结冰。
“总经理,这件事我并不想瞒你,可是,紫骐小姐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一定不能说。”
“你不要忘了,这里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她的身份,怎么说,她也算是我的妹妹,我一开始就让你看着她,别让她出什么差池,现在倒好,你居然让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被泼了一身的水。”
张副总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个巨大的黑锅给丢开,“可是,总经理,紫骐小姐一是不让你担心,二是不想因为她的原因而连累到酒店,再说,现在事情已经结束了,你就别再追究了,免得让紫骐小姐为难。”
“好,这一次我可以不再追究,但是,我不希望有下次,在这个酒店里,我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了,出去吧。”
张副总无奈地离开了。
(七)
“小灵,你有没有看到以纷呀?”紫骐刚换了一身衣服,把头发烘干了,却发现以纷没了踪影,以她对以纷的了解,她知道一定得出事的。
“刚刚她好像在二楼的洗手间里,拿了一个清洁盆,我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嘛。”
“糟了。”紫骐马上往楼梯方向跑去。她终于在一个窗口前发现了正端着一盆水鬼鬼祟祟往底下瞄的以纷。
“以纷,你要干什么,不要乱来啦,快把水给我。”
“我要为你报仇,那个女人居然这么对你,我咽不下这口气。”
“不行,你这不是添乱嘛,不要这样。”
“你别抢呀。”
她们就这么推搡着,一盆水左右摇晃的。
“啊!”她们大叫一声,无能为力地看着那一盆水飞出窗外,直奔楼下。
哲枫当时正打完电话,向江雪汇报了这一件事,本来还觉得做了一件好事,想不到居然这么快就祸从天降,也被淋了一身。他一抬头,看见紫骐伸出窗外的脸,不知道为什么却生不出气来了。
“我的祖宗,你还看什么呀,还不快跑。”以纷一把抓过紫骐的手,一撒腿就跑得无影无踪了。
(八)
“以纷,我们应该去向那位先生道歉的,这本来就是我们的失误呀。”
以纷躺在床上,双手枕在头下,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歉也没用呀,他还不是一样被弄湿了,既然已经成了事实,说再多也没用,这样反倒只会给自己招来更多麻烦,反正他又不知道是谁干的。”
紫骐放下手中正在折叠的衣服,趴在窗台上,看着远处的高尔夫场。她又在想念天翔了,那个曾经许诺要一辈子当她的守护神的男孩。她不知道他此刻究竟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里,也许在和她同纬度的南半球里为自己的理想而努力着。无论如何,她从没停止过为天翔祝福。
“哥,你要好好的,好好的。”她在心里默念。
“哎,下雨了耶。”她转过头,脸上挂着像孩子冲进游乐场般天真烂漫的笑容。
她们一起把手伸出窗外,接一滴滴飘下来的雨点。
雨越下越大,天地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中。
(九)
哲枫偷偷溜出去游车河,不料被经纪人发现,现在不得不乖乖地回酒店了。
本来他还在郁闷中,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车后突然横空出现了一辆保时捷,而且像一直在跟踪他似的。现在,他把郁闷转化成了斗车的精力了。他猛地加速,一下子就把那辆保时捷远远地甩在后面了。谁知道那个人还不甘落后,不到一眨眼的功夫,居然超过他,挡在他的面前。
“好,本少爷今天就陪你玩玩。”他现在完全投入到战斗中了。
那两辆车就这样你超我赶的,一直斗得难舍难分。最终同时到达SOLO。
哲枫下了车,迫不及待地想看看那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保时捷的车门一开,下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大帅哥,他脸部的轮廓,一点也不输给哲枫,眼珠不深邃却炯炯有神,鼻梁高挺,些许没整理好的小胡碴平添几分阳刚之气,总体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贵族气质。哲枫的表情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蹦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迎了上去,拳头落在对方的胸膛上。
“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到的?居然没通知我,你还真不够兄弟。”
“你还好意思说呀,我手机都快打爆了,可就是打不通。”
“哦,忘了,我的手机刚被弄湿了,所以出了点问题。”
“怎么,是不是又把手机丢浴缸里了?”
哲枫想起窗台上的那一张脸,不禁开心起来。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诡异。”
“没什么,先上去休息一下吧,走,晚上我请你去喝几杯,今晚不醉不归。”
“就你那破酒量。”
“哎,上次是谁在天台上喝醉了还乱说话,把秘密都全倒出来的呀。”
“我有说什么秘密吗,什么呀,我哪有什么秘密?”
(十)
全城最火爆的pub零度空间一到晚上就被挤得缺氧。半个小时下来,已经有一打狂蜂浪蝶绕哲枫和天翔飞了几圈,不时还有脸上挂着红晕的惹火女郎隔着几张桌子就远远抛过媚眼,暗送秋波。
他们碰了碰酒杯,哲枫嘲笑似的说:“我干,你随意就好了。”
天翔也不认输,“什么,你这是看不起我的酒量。”他也一口喝到底了。“早知道这里是这种情况,还不如像在韩国那样,两个光棍坐在路边喝个不醉不归得了。”
“光棍?我可没当过什么光棍呀,我身边什么时候不是美女如云的?”哲枫调侃着说。
“美女是不少,可也没见你正眼瞧过,说起来还真是让我有点胆战心惊的,难道你这家伙性取向有问题?先说明啊,我可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汉,别想打我主意。”
“放心,兔子不吃窝边草嘛,就算我真是同性恋,也会乖乖到外面觅食的。”
对面的酒保搞不清状况,隐约听见“同性恋”三个敏感的字,还擦着酒杯也不忘抛过来一个蔑视的眼神,搞得哲枫和天翔浑身不自在。
“看什么看,同性恋将来说不定也能合法化,擦你的杯吧。”哲枫不爽地顶了他一句,转过头来对与他相比之下显得斯文绅士的天翔说,“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还不是公司的事,接手一下,你倒好,可以做自己想做的。”
“你觉得很好吗?也许吧,可我妈那指不定还有什么钉要碰呢,见一步走一步吧。”
哲枫把满满的一杯灌进去,看上去并不是那么称心如意。
(十一)
隔天刚从餐厅里出来,哲枫用手挡眼,抬头看了看刺眼的阳光,“走,我们去打高尔夫吧。”
“现在吗?”
“对呀,今天好不容易有这么好的天气,别浪费了,何况,我也好久没和你一起打过了,我说过我不会老输给你的,你好歹也给我个机会证明自己,我现在已经进步不少了。”
“是吗,怎么,暗中备战吗?”
“这也算是我看得起你这个对手,不知道我现在的技术有没有资格和你打个赌呢?”
“又来,你哪次打赌不是我的手下败将的?”
“这次我还真不信邪了,我总不能一直输吧,要不我何必苦练你的拿手好戏,等着一次把所有丢掉的面子赢回来呢。”
“听你这么说,看来我还真是不赌不行了,好,这次我奉陪到底,就陪你再玩一次,说吧,赌什么,这次你又看上我家里收藏的哪瓶酒了?”
“这次赌物质就不好玩了,我们赌劳力。”
“劳力?还真新鲜,说说看。”
“我看我妈的酒店里这几天这么忙的,我得想办法给她赚多一个免费服务员回来。”
“哦,我看是你想去帮忙又不好开口吧,那我成全你。”
“好,就这么定了,输的人无条件把酒店里的所有活都干一遍,积累多点工作经验嘛。”
“deal!”他们击拳为盟。
天翔犹豫了一下,“我看你先去好了,我回房间取点东西,一会再找你。”
“快点啊,别临阵脱逃,不来我可当你弃权认输了。”
天翔回到房间一打开行李箱便大吃一惊,他发现里面居然空了。
“怎么一回事,我箱里面的东西呢?”他马上质问正在打扫的清洁工。
“哦,是金哲枫先生吩咐我们帮你整理好行李的,他说你会住上一段时间,叫我们把衣服什么的都先放柜里,免得你自己动手。”
“你有没有看到里面的一个高尔夫球?”
“球?你是说那个上面画得乱七八糟的球,我早上打扫床底时有看到,不过我以为是丢掉的,所以扔到垃圾筒里了。”
“什么,现在在哪里?”他突然像发了疯似的抓住那位小姐的手臂。
“应该在小山坡后面的垃圾回收站里吧。”
他马上冲了出去,向小山坡跑去。
天翔整个人都被堆成小山的垃圾淹没了。他把每个垃圾袋都翻了一遍,可是就没看到那个高尔夫球。而且,他被那股刺鼻的味道呛住,甚至还有点反胃要吐的迹象。
“先生,你为什么自己跑这里来了,我可以找人帮你的,先出去吧。”那个服务员因为怕出什么事,也跟过来了。
“不用,我自己来。”
“那,我帮你好了。”她实在不想踏进那堆垃圾半步,所以便拿起旁边的一根木棍,在垃圾堆里一顿乱搅。她忽然瞥见一个五颜六色的东西,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个被她丢掉的高尔夫球。
“找到了。”她喜出望外地冲天翔喊着。
天翔狂奔过来,一把抢过球,仔细地擦拭着。
“先生,这个球对你很重要吗?”天翔并没有抬头看她,还在埋头擦着。
“她的主人对我很重要,可是,”他犹豫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看了看她,“我恨她。”他的眼神充满了矛盾,默默地离开了。
(十二)
天翔独自坐在一棵百年古树下,呆呆地看着那一个高尔夫球,上面是一幅简单的带着童真的画,一匹紫色的飞马在蓝天白云上飞翔,天空中还悬挂着一条七色彩虹。天翔记得它的含义是:夏紫骐和蓝天翔永远在一起。因为,紫骐在天翔十三岁生日那天把这个球送给他时,就是这样告诉他的,他们还拉勾了。
天翔的思绪被手机的响声扯回现实了。
“喂,你跑哪去了?我一个人打得快厌烦了,一点挑战性也没有,你不会真的要认输吧,这可一点也不好玩。”
天翔一听到高尔夫球,以前那段和紫骐,还有那个神秘的老伯在小山坡的弯道上打高尔夫的时光就不断在他眼前闪过,他越发的难受了。
“我认输,不打了。”
“你。”
天翔没等哲枫把话说完就结束通话。
看样子,他又开始遭受心理的煎熬了,其实,在很久以前,早在他躺在冰冷的医院里,早在他独自守在树下苦等的那天,他就清楚地看到自己心里那一道永远抹不掉的疤痕了。只不过,他原本以为时间会淡掉一切的,现在,心里的绞痛明白地告诉他,并不是这样的。他恨她,也想她想得快发疯了。可是,天翔一直以来只能无奈地等待,他别无选择。
他一个人沿着通往SOLO的那条路走着,想去散散心,吹吹风。
江雪刚和某著名旅行社签下一份长期合作的合约,正开车赶回酒店。
一阵大风刮来,她搁在副座上的合约书夹突然弹开了,纸张飞了起来,往马路旁边慢慢飘去,其中一张还被卡在一棵长在斜坡上的树杈上。可那棵树看起来就像一个陷阱,似乎随时会把人引到不归路。
江雪犹豫了一会,还是狠下心决定要冒这个险,因为她实在不想让任何人怀疑她的能力,也不想因此而惹出任何麻烦。她把那双高到已经有点影响她的行动能力的高跟鞋脱下,扔到一边。
江雪从没爬过树,所以爬起来有点笨拙,甚至不知道该从那里上去才好。一顿折腾后,她终于算是和树有点亲密接触了,因为她现在已经站在一个低矮的树杈上,即使看上去左摇右晃的不大安全,可是毕竟她也算站稳了。她伸手去拿那张合约,可就是够不着。她往前移了一下脚步,距离近了一点,可是,她的脚居然踩空了,整个人不听使唤地掉了下去。江雪还来不及想什么,就感觉到自己的腰和腿被稳稳地揽住了。她害怕得紧紧闭上双眼,直到一个声音响起。
“你没事吗,小姐?”
她清醒过来,慢慢地睁开眼,千万缕阳光射入她的眼里。待光线隐退后,一张脸渐渐由模糊变为清晰。她被那样完美的轮廓迷住了。
“小姐,你还好吧?”天翔以为她被吓呆了,又一次提高声调发问。
“哦,没事。”
她立马跳下来站稳,慌忙地把脚塞回银色的鞋子里,再整理好衣服和头发。江雪突然发现面前这个男人全身都脏兮兮的,她的第一想法就是他应该是个刚干完活的工人。可是,仔细一看,他的着装价码的确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
江雪开始对他萌生好奇感。
天翔一跃,一手扯住树枝,一手去抓住那张纸,轻松落地。他把纸递给江雪,转身想回去酒店。
“哎,先生,你的衣服?不如我先送你去洗个澡,换上干净的衣服再走吧。”
天翔低头打量着自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算了,先换衣服吧,免得一会让哲枫看到又节外生枝。
“好,谢谢。”
“上车吧。”江雪载天翔回SOLO。
“你在这附近刚做完工吗?”这是江雪第一次主动和一个客观上与她的身份地位并不是那么搭配的人聊天。
“啊,哦,算是吧。”
其实天翔并不是那么在乎她问的是什么,他也确实有点迷糊。
“会不会很辛苦?”
“有点。”
“对了,刚才谢谢你。”
“不用,那张纸究竟是什么,值得你为它去冒那么大的险吗?”
“其实它本身倒没什么,只是我从不允许自己犯错误,所以不想因为它而改变某些从没变过的东西,说了你可能也不大懂,有些事情本来就是很难懂的。”
“也许吧。”
天翔心不在焉地看着路边渐渐向后隐去的树丛。
江雪在前厅随便抓了个服务员,把天翔交给了她,“你帮我招呼这位先生,带他去沐浴,换身新衣服。”
“知道了。”
一旁看在眼里的张副总有点困惑,这可是他第一次看到总经理这么友好地对待这样的一个人。
“你和SOLO有什么关系?”天翔突然开口。
江雪临过大门时回眸一笑,什么也没说,她向天翔挥了挥墨镜,戴上去,然后头也不回潇洒地向电梯走去。
(十三)
“紫骐,你今天帮忙打理一下520房间,因为小晴有事请假了。”
“是,陈经理。”
“520,我爱你?”紫骐的心忽然有点忐忑不安,她摸了摸胸口,“是不是因为早上没吃早餐?大概吧。”
她立在520客房外已经不短时间了,呆头呆脑地望着那个门牌号。正一下衣领,她握起拳头轻轻地敲击了一下门。
“客房服务,请问在吗?”
紫骐等了好一会儿,仍然没人回应,于是她用钥匙开了房门。
“客房服务,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还是静悄悄的。
紫骐拐进卧室,看到床上一片凌乱,脏衣服比比皆是。她泄了一口气,开始忙碌起来。
正在紫骐擦着卧室的地板时,拖把不小心碰到床边放着的一个行李箱。箱子自动弹开,让紫骐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里面居然滚出来各式各样的安全套,还有一大堆色情杂志。天呀,这个客人要么是个有怪癖的收藏狂,要么是个老欺骗未知少女的色狼,或者就是个纯粹的变态,紫骐想着,反正绝对不能轻易地放过这个人,至少也要给他点颜色瞧瞧。她想出了一系列整蛊计划。
“搞定,这次还不把你吓个半死,看你以后还敢不敢做这样的事。”紫骐终于完成了设计好的步骤。
她突然听到门开的声音,连忙离开“犯罪现场”,可是当时已无处可逃,无奈之下,她躲进了衣柜里。
紫骐从衣柜缝里往外窥视,看到哲枫满头大汗地一边脱衣服,一边走进卧室。她迅速闭上眼睛,脸倏地一下子发红发烫,直烧到耳后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那张脸有点熟悉,就是想不起曾经在哪里看到过。电话声响起了,紫骐一阵紧张。
“喂,是,为什么这么迟都还没送来,我的行李箱里有很多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你们负责得起吗,还有,我拿错的这个箱子实在很,很让我生气,你们赶紧派人来拿走,我一秒都不想再看到它。”
紫骐大吃一惊,手心渗出汗来:怎么会这样,原来箱子不是这个人的,好险,幸亏还没做什么错事。糟了,喷洒。
紫骐的脑袋“轰”的一声,来不及考虑自己现在的处境,立马钻出衣柜,冲进了浴室。
“啊。”哲枫看到喷洒流出了血红的液体。
“啊。”紫骐的叫声更是震耳欲聋,因为她看到的是哲枫赤裸裸的身体。
“请问里面出什么事了?”一位保安听到叫声过来敲门。
“请开一下门。”
“什么事?”哲枫披了浴巾半掩着门把头伸出去,假惺惺地笑着。
“我刚才听到里面传出很大的叫声,可以进去看看吗?”
哲枫犹豫一下,“请进。”
保安在浴室门口停住,“请问里面有人吗,刚刚的声音是从这里传出的吧?”
哲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因为他莫名其妙地想要保护那个闯了祸的女生,要是里面像谋杀作案现场的画面让别人看到了,她可是很难开脱了。
“亲爱的,刚才那只可恶的蟑螂你抓到了吗,我怕,你进来陪我好吗?”紫骐突然发出很嗲的声音,让人有点起鸡皮疙瘩。
哲枫尴尬地看着那个保安,保安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对不起,打扰了,我走了,祝你们在这里玩得愉快。”
“谢谢。”
哲枫送走保安,把门锁都上好了,准备返回找紫骐“算账”。
出乎他意料的是,紫骐居然在镇定自若地整理着床铺,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先生,你是在问我吗?我是整理客房的,在你房间里有什么奇怪的?”
“我是说刚刚,你,你跑进我的,浴——室。”他顿了顿,有点说不出口。
“没有呀,我从来没进过你浴室,我一直都在这里,你是不是眼花了?”
“我眼花?哦,用不着说这么多,我有证据,里面的像血一样的东西一定是你搞的吧?”他一推开门,却惊讶地发现一切如旧,一点痕迹也没有。
“怎么会这样,刚刚明明一整个浴缸都一片血红血红的,不可能。”
“先生,我想大概是你悬疑案看多了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你那天泼我一身水的事。”
紫骐瞪大了眼:哦,怪不得看起来似曾相识,原来就是他。
“小心,你浴巾掉了。”
紫骐灵机一动,引开他的注意力。哲枫还没反应过来就赶紧转过身去,当发现是个圈套再回头时,紫骐早就溜之大吉了。
(十四)
“怎么,我的技术是不是突飞猛进了?”
“嗯,不错,有进步啊,但是,离突飞猛进的那个层面呢,还差大概,这么远吧。”天翔用手比划了一下,掌心相对,距离两分米。
“真的?就差这么一点哦,兄弟,挺给面子的嘛。”
“可我的参照物是世界地图。”
“什么,你这家伙。”哲枫一拳挥过去,天翔敏捷地闪开了。
“不过,说真的,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打高尔夫?”
“如果我说因为某个人,你会相信吗?”他喝一口水,严肃地看着哲枫。
“不会吧,你的心里还会有人,看不出来呀,哪个美女有这么大的魅力,我倒想看看。”
“我也想。”
哲枫感到他的语气有点不大对劲,也就不再追问下去了。
“喂,你这家伙,上次放我鸽子的事还没跟你算账,你不是说好了要和我打赌吗,赶紧补回来。”
“我说过认输了,就得接受惩罚,君子一言九鼎,你是不是想让我做小人呀?”
“你用不着这么认真,我的目的是和你切磋一下,不是要看你笑话。”
“少废话,你还是尽快安排一下吧,你知道,我不喜欢欠人的。”天翔从运动包里取出毛巾擦汗,那个高尔夫球滚了出来,停在靠椅的脚边,可他没注意到。
“我先走了,有点累,回去还要和韩国那边视频开会,你继续吧。”
“好,开完会就告诉我一声。”
哲枫擦拭着球杆,眼角余光瞥到了那个非常引人注意的高尔夫球,他弯腰去捡,“奇怪,这球怎么这么特别,应该是哪个爱玩的小孩画上去的吧。”他搁好那个高尔夫球,举起球杆,一挥手,一杆进洞,“漂亮。”
(十五)
紫骐推着装满日常用品的小车从电梯里出来,正要去收拾刚被退掉的客房,却碰到了客房部的崔经理。
“你看来很面生,哪个部门的?”
“我?”
紫骐倒是一下子被问住了,因为她是主动请求来酒店做事的,连正式职工都算不上,平时有什么事都是直接跟张副总说的,现在她可真是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属于哪里的。
“哦,我是临时工,还在试用期,什么活都干,上面还没决定要不要用我,所以暂时还不知道是哪个部门的。”
“还有这等事,真是奇了怪了,可是,你还没受过正式训练,怎么可以这么快就直接和客人接触呢,派你来整理房间,要出个什么漏洞的,还不得拿我开刀,我看你还是先做点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吧,去高尔夫球场捡球,这还保险点,这些东西先放这里,不用你管了,我一会会叫人过来弄,走吧。”
紫骐觉得有点委屈,可为了不惹出更多是非,她也只好忍气吞声了。
“什么,让你去高尔夫球场捡球,有没有搞错,大中午的,你搞不好会中暑耶,坚决不去,她算哪根葱,还有资格命令你做事。”以纷在电话的那头大发雷霆。
“算了,我总不能因为自己是董事长的养女就搞特权吧,这也不是我会做的事,你知道的。”
“反正我下午也不用当班了,我也去帮你吧。”
“不用了,奶奶身体不好,你回去照顾她,我的人生我负责,你不是也很赞成我这句座右铭的吗?”
“嗯,那夏紫骐,加油吧。”
“好,加油。”
她歪着脑袋坐在大树下的石椅上,双手支撑着石椅,身体前后摇晃着,“加油,夏紫骐。”她自言自语,“可是,到底是要加什么油呢?”
她收起迷茫,踢开脚边的一块小石头,就向高尔夫球场进发了。
正文 第二章 同一屋檐下
(一)
“关于这次接待流程的详细内容,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你在这份文件上签个名就好了。”
江雪接过文件,浏览了一下,“杜宝妍的经纪人有没有提什么特别要求?”
“好像只说了要有专人负责打理日常生活,而且,她还要求要自己亲自挑选贴身保姆,好像是有意愿要用我们酒店的员工。”
“可以,这事你继续跟进,这次有当红艺人到我们酒店拍广告取景,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大的机遇,可以趁机做宣传,记得万事小心,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
“明白。”
江雪签了字,把文件夹递给张副总,“辛苦了,对于你这次的工作效率我很满意,继续努力。”
“谢谢总经理。”
江雪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张副总,请留一下步,我想问一下你,昨天那个男人,他后来怎么样了?”
“哦,我也不大清楚,我请他进桑拿房,可是,当我给他准备好衣服回来时,他已经不在那里面了,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他是不习惯桑拿房那种闷闷的感觉,所以自己先走了吧。”
“这样呀,那好,没事了,你先去忙吧。”
江雪陷入沉思,“不习惯,会吗?也对啦,不是每个人都有那么多时间和金钱来浪费的,我真是。”
她摇摇头,有点遗憾,有点无奈。
(二)
“从现在开始,你要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虽然你现在还不是什么大红大紫的明星,可是那也是迟早的事,要未雨绸缪,明白吗?”哲枫的经纪人一顿唠叨,听到他快要翻白眼了。
“我懂,明白,清楚,understand,现在可以释放我了吧?”
“什么叫释放,你现在是说我在禁锢你吗,你不要忘了,当初可是你自己和我说好的,开始几天放你自由,现在期满了,我管管你是不是都不行了。”
“你先不要生气嘛,好,我都听你的行了吧。”哲枫一头扎在沙发的枕头上,把头和耳朵都埋得深深的。
“现在呢,不用你干嘛,只要乖乖地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一个星期后杜宝妍就会到SOLO,你要小心自己的言行,再怎么说她也是前辈,而且她的话很尖锐,你迟早要习惯,别忘了我一再地跟你提我多年来的心得,在娱乐圈最重要的就是一个字:忍。”
“好,我忍,可是,我真的忍不住了。”他把枕头一扔,冲进了洗手间。
“你,我话还没说完呢,真是懒人屎尿多,就爱跟我贫。”
……
紫骐把手伸进一个个球洞里,把球取出来。可当她又一次把球拿出来时,她一下子傻眼了,她手中握着的球,她十年前曾经花了一个晚上在上面画画的那个球,她送给最心爱的哥哥的球,十年后又奇迹般地回到她的手中。
她着急地察看了四周所有她的目光能触及的角落,可是,没有谁让她心存半点希望。她抛下手中的一切,握着那个球开始在酒店周围到处寻找,可是,她还是以失败告终。
让紫骐猜想不到的是,在同一片天空下,甚至于在同一片云朵底下,那个他也在跟她一样焦急地寻找着东西——再次失踪的高尔夫球,一起踏过某一块砖块,也一样空手而回,只是他相信这是天意,只有这样才可以为他努力想要淡忘十年前的那个人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连一个小小的球也留不住,他还能奢望什么呢?
(三)
“下个星期三下午两点左右,娱乐圈才女杜宝妍将会到达我们SOLO,而且要在这里拍一个用她的创意导的广告,我希望大家在那期间能加倍小心,不要把事情搞砸了。”陈经理召集所有酒店员工开一个小小的临时会议。
以纷在紫骐耳际说起了悄悄话,嘴光张着没动却空闻其声,“你说这个女人有什么了不起的,不也是一个人吗,还要这么多人侍候,真是奇了怪了。”以纷不服气地努起了嘴,“喂,紫骐,你发什么呆呢?”以纷撞了撞她的肩膀。
紫骐从那个球的思索中回过神来,“啊,什么事?”
“我说的话你听不到呀,你的魂魄飞哪去了?我刚才说那个明星真让人不服气,我看不开。”
紫骐摇摇头,傻笑着,“这就是世界嘛,什么现象都要有的,有什么好看不开的,要哪一天你也成了大明星,我一点都不会奇怪,还顺便沾点光呢。”
“那我可不敢当,出去一趟还要那么大阵仗,戴墨镜戴口罩的,防这防那的有什么好。”
“那是因为每个人追求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不要老是抱怨,这样看,开心多简单,连一阵夹着草香的风都是快乐的。”
“我还没你看得那么化,我看你都成仙了,可是我觉得你也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吧。”
“简单有什么不好?”
“我……算了。”
(四)
江雪忙了一整天,终于把手头上的工作完成得七七八八了,她伸了一下懒腰,挎起手提包走出了办公室。在一个转角处,她突然回过头看了看刚与她擦肩而过的送水员工,“是他?我眼花了吗?”
哲枫坐到草坪上,“我看你还是就此打住吧,这些活哪适合你这个大少爷干。”他递给天翔一条毛巾,“擦擦汗吧。”
原来刚才江雪看到的送水工真的是天翔。
“好,我给你分析分析,估计现在我已经差不多干了一半活了,如果就此放弃,还给你机会抓住把柄,以后可以尽情取笑我不守信用,吃不了苦,而且前面的活都白干了,你说我会这么干吗?”
“这么会算账,你不当会计真是浪费了。”
天翔提起一个空桶,“天才呢,通常不会只有一样特长的,现在我才发现,原来送水这活也蛮适合我的,连健身费也省了,你要不要也试一下。”
“少来。”哲枫把水桶推开了。
(五)
紫骐骑着自行车下了SOLO前面的坡道。
江雪的车突然出现挡在她前方。江雪摇下车窗,“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紫骐跟着江雪来到山顶。
“呐,给你。”紫骐看了看江雪拿着的啤酒,又看了看她递过来的果汁。
“拿着呀,我知道你不喝酒。”江雪把果汁塞给紫骐。
“今天庆祝你到江家十周年,”她靠在车头上,喝了一口啤酒,“十年前的植树节,我妈说给我们家带回来一棵好苗,当时我看着你,情绪复杂得不行,一方面担心你会抢走妈一半的宠爱,另一方面,我很高兴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无论如何,谢谢你这十年来一直在我身边,容忍那个大小姐脾气的我,自私的我,反正谢了。”
紫骐对江雪这一番“真情告白”有点意外,可是,更多的是感动。
“我陪你一起喝。”
她也拿过一罐啤酒,可惜刚喝不到半口就嗆住了,引来江雪一顿乐。
“我们一起喊吧,啊……”
江雪对着山脚高声喊,声音回响在整个天空里。她的呐喊并不快乐,像是要把很沉重的东西甩出去。
晚上,江雪从浴室里出来,用毛巾裹着那一抹湿乎乎的秀发。电话声响起。“喂,妈,你明天的飞机吗?好,知道了,我会叫他回家的。”
(六)
紫骐一大早就骑着自行车绕了城市半个圈。
她喜欢呼吸清晨的新鲜空气,喜欢在车篮里装满各种植物。所以,她总是在郊外停住,连根拔起一些不知名的野花,带回去种在江家的院子里。她从来不摘花,因为她不想谋杀那些美好的生命。
今天,她又满载而归了。
可正当她哼着歌,悠然自得地欣赏着路边的风景时,她的车绊到了一块砖头,连人带车不听使唤地倒在一边。野花全落在路边的一潭积水上。她拍了拍衣服,刚想伸手把花给“打捞”起来,不料一辆不长眼的车迅速从她身边驶过,溅了她一身的脏水,而且,更让她无法容忍的是,她亲手采回的那些美好的生命居然枯萎在那两个无情的车轮下。她咬咬牙,握紧拳头,发誓一定要为那些惨死的花儿报仇雪恨。
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新骑上了自行车,疯狂地追了那辆刽子手车几条街。可让她奇怪的是,那辆车居然带着她回到了江家。车子的确是开进了江家,并在家门口停下来了。
她趴在墙上,想打听一下动静。
车门开了,下来了一个戴着墨镜,貌似很帅的男生,他一扬手,迅速把一把小提琴扛到肩上,驾轻就熟地拉了起来,把紫骐都给迷住了。
“哇,哪来的人,真够气派的,喂,”她打了自己一嘴巴,“夏紫骐,你发什么花痴,你是来报仇的耶。”自言自语完毕,紫骐又把头伸了出去。
过了一会,江家的门打开,江淑惠鼓着掌出来了。
“阿姨,她什么时候回来了?”紫骐喃喃道。
琴声顿时止住,那人摘下墨镜,差点没让紫骐把昨晚吃的饭都给喷出来,“他?”
哲枫迎上前去,与江淑惠相拥,亲昵地叫道:“妈,好久不见。”
紫骐瞪大了眼,眼珠子都几乎要掉出来了。
“妈?他就是阿姨在韩国的儿子,江雪的弟弟?不——会——吧。”
“进来吧,行李也提进来。”
紫骐手脚发软,不由自主地瘫了下去,拼命地揉着额头,“我要疯了,怎么办,我以后就要和这个家伙生活在了吗?难道我的人生,悲剧才刚刚开始吗?老天爷,你创造的世界还真是够小的,这居然也能碰上,不管了,能躲一会是一会。”她蹑手蹑脚地推着自行车进去了。
紫骐以屋里的家具作为掩护,一小步一小步地爬到了哲枫坐着的沙发背后,停下来勘查下一步的路线。
“你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宁愿陪着你的继母,也不愿回到这个家。”
哲枫稍稍怔了一下,“怎么会呢?我的心里永远只有一位母亲,当然要陪在妈和姐的身边。”
“你变了很多,上一次你父亲去世,我去韩国见你的时候,你还全身散发着孩子气,想不到这一次回来,成熟稳重多了,我看也是当了小提琴家,被包装了的原因,原来我的儿子长得这么英俊,我以前怎么就没觉得。”
江雪也插上了嘴,“妈,那是因为看儿子的眼光一般都和衡量异性不一样。”
“那也要有妈的优良基因才行。”哲枫贫起了嘴。
“优良?自大狂。”紫骐在沙发背后嘟起老长的嘴。
“对了,为什么紫骐出去这么半天还没回来?”江淑惠问起江雪。
紫骐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不由得心虚起来,一紧张,脚就蹭到一旁的挂衣杆。那么一个庞然大物眼看就要迎头砸下,在这个生死攸关的时刻,紫骐不得不大声求救,哲枫一惊,还没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反应敏捷地扑过去扶稳了它。危险成功解除了,哲枫整个人趴在沙发的靠背上,上半身腾空,他刚好看到了躲藏在背后的紫骐。
“你?”
“发生什么事了,谁在后面?”江淑惠有点恼火。
“我。”
紫骐知道自己这次是大难临头了,她一闭眼一咬牙,也准备豁出去了,便举着右手从沙发后冒了出来。
“投降应该是举双手。”哲枫还在一边煽风点火。
“怎么回事,你干嘛躲在后面,有大门不走?”
紫骐平时还算是比较灵的脑袋瓜子一遇到她最敬畏的江阿姨就不灵光了。所以,她支支吾吾,半天也无言以对。
“哦,看来你就是我们家的紫骐妹妹吧,很荣幸认识你。”哲枫“假惺惺”地伸出“友好”的手。
紫骐现在就想把那只虚伪的手臂像掰莲藕一样掰成两段,但是,这可不是个适当场合哩。紫骐掂量一下,也赔着笑把手伸过去,“彼此彼此。”
(七)
餐桌上,四个人都在埋头吃饭。哲枫突然停下筷子,大谈特谈他去各地开宣传会的盛况,“妈,你可没看到那些FANS对我有多痴迷,有时候真是不自觉地会稍稍骄傲一小下。”
紫骐有点不满:不是食不言,寝不语吗?我们以前吃饭时连苍蝇飞过的声音都可以听见,现在居然开来这么一架轰炸机,真是吵死人了。
“紫骐妹妹,你有没有听过我拉琴?”
紫骐的脑海里升起一个小泡泡,出现了刚才哲枫超帅气的那一幕,可很快地便被她的一阳指弹破了。紫骐没有理会他,夹起一条青菜送进嘴里。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脸上。
“紫骐,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哲枫在问你话呢。”
紫骐嘴里的东西还没嚼就硬是咽下去了,“不是说了吃饭时不应该说话吗?”她委屈地一字一字地挤出这句话。
大家都沉默了。
江雪赶紧救场,“对,吃饭时说话是不好的习惯,哲枫,有什么事等一下再说吧。”
哲枫不禁发出感慨,“哎,清规戒律迫害下的又一个牺牲品。”
紫骐听他这么含沙射影,心里很不是滋味,她放下碗筷,“不好意思,我有点不舒服,你们吃吧。”
哲枫看着她不开心地跑上楼,有点莫名其妙,他只是想缓和一下刚刚那么严肃的气氛,实在搞不懂自己到底哪里惹到她了。
“死家伙,臭小子,你以为我吃饱了撑着没事干爱守什么清规戒律呀,你知不知道在一个没有安全感的家生活有多困难?随便拿别人来开玩笑,你还笑,叫你笑。”
她一拳把床边的那个不倒翁击倒,它马上又立了起来。
“不行,不倒翁是打不倒的,应该换个象征物,那小子哪有这么强的精神,真是便宜他了。”
(八)
天翔在SOLO忙着把最后一点事情给做完,正在小餐厅里擦拭着玻璃窗。
玻璃上有一点污渍擦来擦去也擦不掉,他只好往上面抹点清洁液,旋起雪白的泡沫。拭去泡沫时,晶莹剔透的玻璃窗前突然出现了江雪微笑的脸。他点点头问好。
天翔坐在室外树下的石椅上,江雪给他递过来一瓶水。
“谢谢。”他大口大口地吞了快半瓶。
“很辛苦吧,干那些活总是很累,我之前居然都不知道你在这里工作,以为你在附近某个地方。”
天翔也没太在意,“哦,也不是长时间的事,没什么。”
“怎么,你要换工作吗?对SOLO不满意?”
天翔对她说的话很困惑,“换工作?”
他刚想问清楚,可被江雪的手机声打断了。
“妈,没事,差不多忙完了,现在吗?好,我马上回去。”她转向天翔,“不好意思,我还有事,下次再聊好了。”
“好,再见。”
天翔目送她离开,把手中的瓶抛到半空,又稳稳接住,“OK,总算圆满完成任务了。”
(九)
江雪放下茶杯,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现在所听到的。
“什么,妈,你说要我去相亲?我没听错吧,还是你说错了?”
江淑惠似乎早就料到江雪会有这样的反应,所以显得很从容,“你冷静点,你的耳朵没问题,我说的话也没错,就是让你去相亲。”
“我不去。”江雪站起来,不想和她再就这个问题谈下去。
“你不去也得去。”
“为什么?我现在还这么年轻,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把我赶出去,再说了,别想在我身上做什么文章,我可不会吃你们那一套,答应你们安排的什么政策婚姻。”
“你什么意思,以为我是那种会卖掉自己女儿来换取利益的人吗?”
两人都稍稍静下来了。
“你看看你自己,这几年来是怎样的生活状态,都快成异性绝缘体了,现在,条件和你搭配的人都不敢靠近你,认为你冷若冰霜,条件差一点的又高攀不上,你到底想怎么样?别以为我一年到头没几天在家就不知道,你平时根本就是存心毁掉自己的后路,你是遇佛杀佛,见鬼斩鬼,‘零度公主’,好响的封号呀,你到底在干什么?”
江雪那一肚子的苦水,现在是倒出去也不行,不倒也不行。
“爱怎么安排,随便你吧。”
她选择无言顺从不反抗,什么也不想再多说了。
紫骐在楼梯口站了很久,听到她们的对话全程,可那种充满火药味的场面,她实在是不方便插手。
(十)
“主人,你不开心吗?”
江雪正靠在窗前,为相亲的事烦恼着。她被一种奇怪的腔调给吸引住了,回过头却发现一个不倒翁立在门前。
“如果你不开心,让我来为你服务吧,我可以有多种功能选择的,你可以踢我,掐我,捶我,怎么都行,笑一个吧。”
江雪果真笑了,“出来吧,就知道你在搞鬼。”
紫骐抱起不倒翁,摆在江雪的床边,“以后,它就是你的奴仆了,二十四小时为你服务。”
“它不是一直陪着你吗,怎么忍心把它送给别人?”
“没关系,现在它属于你了,可是也还在这个家呀,嗯,你心情好些了吗?”
江雪坐到床沿上,“除非我妈改变主意吧。”
“其实也没关系,你就当去认识多一点朋友,我想阿姨只是怕你封闭自己,所以才逼你去相亲,如果你愿意打开心扉去接受别人的关心,那阿姨的目的就达到了,也许她到时候就撤回懿旨了。”
“嗯,也许你说得对吧,现在既然无法改变这个事实,那就只好乐观一点喽。”
(十一)
紫骐推开通向阳台的那扇玻璃门,趴在石围栏上,看着手心里握着的那个高尔夫球出了神。
“嗨,紫骐妹妹。”
她的眼球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定位,终于在和自己的阳台只有一道矮墙之隔的另一边阳台上锁定了目标物。
她迅速把球塞回衣袋里,“谁是你的妹妹,莫名其妙,嬉皮笑脸。”紫骐准备进去。
“哎,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请教你。”
紫骐不耐烦地瞪着他,“有什么废话快说,我可不想一直在外面喂蚊子。”
哲枫清了清嗓子,有点不好意思,“那天在浴室里。”
紫骐一听这两个字,很不情愿可还是想起了哲枫赤裸裸地站在她面前的样子,脸部温度不禁再次骤然上升,她不由自主地脱口而出,“干什么,你还想要索赔吗?我还没问你要精神损失费呢。”
哲枫有点糊里糊涂,“精神损失费?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要在喷洒里弄那么一大摊血红的液体来整我?按理说我和你之前并没有过节呀。”
紫骐见自己不打自招撞了满头包,温度更是一路狂飙。
“那是因为你长了一张很欠扁的脸,看起来就不爽得很,让我无法控制地想要恶整你,行了吧?”
她用接近光速的语速说完这句话,就迫不及待地奔回自己的房间,把窗帘拉得严严密密的。“哎哟,我真是一头猪。”她拍了拍自己的前额,一口死死地咬住窗帘的一角。
哲枫还呆在原地迷迷糊糊地琢磨着紫骐嘴里不清不楚的几个名词,“欠扁,不爽,我有做什么吗?还说女人心,海底针,我看呀,想知道这个女生在想什么,比用针去扎破一个细胞还难。”
(十二)
江雪穿了套很随意的粉色运动服,扎了条高高的马尾辫子,像是刚从田径跑道上出来一样。
她进了一家高级的西餐厅,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她扫视着在座的所有打扮淑女的千金级人物,不顾她们的窃窃私语,抬头挺胸地绕过去,一直走到过道的尽头。那个座位上的人神秘地把脸全埋在了一张摊开的报纸后面。
“请问你是特比丘先生吗?”
她本来还以为报纸后会钻出来一张混血儿的脸,可,她万万没想到……
“赵子亨?”江雪惊讶而来气,瞪着那张惨白毫无血色,如吸血僵尸般的脸。
“江雪,好久不见,请坐吧。”
“原来你就是特比丘,我就觉得奇怪,好好的一个中国人为什么要取个这样的名字,我还以为大医院的院长取了个外国妻子。”
“我从不习惯取英文名字,就算在法国也一样,这你是知道的,我只不过借用一下爱神丘比特的名字而已,再说,如果你耳朵听到的名字是赵子亨,那还会来吗?”
江雪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这可说不定,至少我对赵子亨的情况比较了解,也用不着拐弯抹角。”
服务员送上了一杯紫色的饮品。紫骐看着它出了神。
“你最喜欢的甜品,是我特地让他们弄的。”
“那你知不知道很多事情都会改变的?我现在对这个已经没兴趣了。”
“因为它对你来说是法国的味道吗,是那种闻起来夹杂着不想提及的回忆的味道?”
“你难道没觉得自己太聪明了会让人害怕吗?”
赵子亨注视着她的眼睛,“每个人都不笨,只是不同的才智用在不同的地方而已,看得太透只是我的职业病,谁叫我是你的心理医生呢,不过,比如说,在自己喜欢的女人面前,我就什么都不是,也难免会笨手笨脚。”
江雪怔忡难安,“怎么天气突然凉飕飕的?”她话外有音,随手把发套摘下,波波头蓬松地散乱着,挡住她两颊的红晕。
(十三)
哲枫这天要拍宣传照,这一站到了中心广场。
工作人员在测光,架好专业相机,取景……忙得不亦乐乎。
哲枫见在做着准备时有点无聊,便抢过来一架DV机,拿在手上把玩,自行取乐。他透过取景框看到一个令他怦然心动的画面。取景框里,一个女孩平举右手,用手心里的面包屑给鸽子喂食。他的手慢慢垂下,直接看着那边的真实画面。可是,让他始料不及的是,当一阵风掠过,女孩飘逸的秀发飞舞起来,露出的侧脸居然是紫骐。
“紫骐?她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了?”
哲枫把DV机放下,朝紫骐走过去。“喂。”
紫骐一听这个相当没礼貌的“喂”字,就猜到“来者不善”了。她抬起头。果然是个挺“不善”的人。“干嘛?你喂什么喂,我有名字耶。”
“好吧,夏紫骐小姐。”哲枫故意加重语气。
“嗯,你真是够神通广大呀,去哪都能撞见你。”紫骐把马尾辫甩到左边,发根部触到锁骨。
……
哲枫指了指不远处忙忙碌碌的一帮人,“看到了吗?我可是个大忙人,不像某些人,游手好闲的,无聊到要跑来喂鸽子。”
紫骐站起身,把手上的面包屑抛撒了一地,一大群飞着的,在远处溜达着的鸽子纷纷过来啄食,把哲枫和紫骐团团围住。紫骐看到这个温馨的场面,会心地笑了。哲枫似乎也受到小小的感染。
“看吧,鸽子可以让人内心恢复平静,保持平和的心态,不开心时,郁闷时,想倾诉时,来这里总能把烦恼抛下,”她的酒窝凝固住,“不过,你这种人是不会懂的,说了也是白说。”
“我……”
“哲枫。”工作人员大概是准备好了,让哲枫就位。
“大忙人,有人在叫你呢,赶紧去忙你的吧,别矗在这里打扰这些可爱的鸽子了。”
他还想再说点什么,也不得不暂时搁下,跑了回去。
紫骐继续观赏着鸽子进食,偶尔会偷偷瞄向哲枫工作的地方,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想不到这家伙工作起来还像模像样的。”
而哲枫也会时不时地走神,偷偷瞧向紫骐那边。只不过,他们彼此之间的眼神交错开了。
(十四)
媒体见面会开始了,江雪一早就到场,坐在前排的位子上。
“各位媒体朋友,下午好,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一个媒体见面会,很荣幸能争取到这次与蓝氏广告公司和当红明星杜宝妍小姐,还有韩国新人小提琴手金哲枫先生的合作机会,我们SOLO会尽力做到最好,争取能如期完成这次的广告,现在我们请今天的主角上场,第一位是蓝氏广告公司的总经理蓝天翔先生。”
江雪本来还有点低落的状态,一看到风度翩翩的天翔入场,立刻来了个大转变,整个人都清醒了,“是他,怎么会?”
江雪瞪大了双眼,太不可思议了,她眼里那个老实憨厚的员工,现在居然一摇身就成为广告公司的老总。
天翔在前排就坐,和江雪中间只隔了一个位子,江雪的身体缓缓地向前倾,偷偷地打量着气宇轩昂的天翔。
人物一一出场后,张副总又继续讲话了,“现在我们请广告公司的策划总监刘中信先生来大体介绍一下这次的计划。”
张副总郑重地说了开场白后,把麦克风交给了刘中信。
“谢谢,其实这次我想采用一下新的方式,和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我们公司并不是负责整个拍摄流程,这次整个广告的创意都是由杜宝妍小姐提供的,关于这个广告,我们也不便做过多透露,大家看到这两位有分量的人气天王,相信都可以猜到这个广告会有多精彩,相信不用多久,大家就能看到成果了,下面我们还是先把话筒交给杜宝妍小姐。”
紫骐和以纷刚帮忙把记者会的东西准备好,正要下楼,却被从广播室里出来的小黑给叫住了,“喂,你们先帮我看着里面,我有点急,不要让其他人进去乱动就好了。”
“哦。”
这还是紫骐和以纷第一次进入广播室,不免左摸摸右碰碰的。以纷不小心把麦克风碰倒,她在扶住麦克风时无意中按下了一个按钮,可她自己没察觉。
“大家好,很开心这次的广告能引起这么多媒体的关注,因为我是采用把偶像剧和广告结合的方式来构想的,这支广告也算是我写的一个剧本的前言,而且这也是我第一次尝试自导,所以可能会有不足的地方,因此——”
“呲……”
喇叭里突然传出奇怪的声音,“我实在想不通,不就是一个广告嘛,有脑子的人都会想,凭什么那个女人想出来的就比较值钱。”
原来是那个按钮让以纷在广播室里说的话通过喇叭传出来了。杜宝妍的脸憋得通红通红的。
“你也给我想一个广告创意看看,说不定比她的好。”
“是牛奶广告吗,嗯,我想想,一个白白胖胖的婴儿坐在一间空房子里,房子的墙呢……是由牛奶盒砌成的,婴儿点燃他身边的一根导火线,结果房子爆炸,雪白的牛奶全从窗子里飞出去,婴儿的父母急忙地赶回去,却看到他们的家焕然一新,四堵墙白得晃眼,然后从墙上突然长出一株株的草,慢慢长成一片一望无际的草地。”
天翔看着那个喇叭,眼里露出欣赏的光芒。
在场所有的媒体都在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个神秘的声音。
张副总有点慌了,连忙吩咐旁边的工作人员去处理。
而镇定自若的江雪当然一听就知道这个熟悉的声音是出自谁的口中,不禁眉头紧锁。
见面会结束,天翔和跟在后面的助理一起离开了,他边走边吩咐,“记得和刚才的那位喇叭小姐取得联系。”
助理愣了一下,“是,总经理。”
江雪刚想追上去和天翔打个招呼,可张副总已经站到面前了,她根本抽不出身来,只得眼睁睁看着天翔上车远去。
“总经理,刚才那件事?”
“知道了,先把紫骐叫到我办公室。”
(十五)
“总经理,这件事一定要处理好,虽然是紫骐小姐,可是我们SOLO一定要给杜宝妍小姐一个交代,这毕竟不算是小事。”
江雪烦到焦头烂额,“我知道怎么处理。”
“叩叩。”有人敲门。
“进来。”
紫骐自责地低着头,不敢出声。
“紫骐,你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吧?”
紫骐点点头。
“你进来SOLO是我做的主,因为尊重你的好意,所以破了例,可现在,我发现并不是简单地呆在这个地方就够了,即使是不小心,麻烦也可能会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
“我离开吧。”
紫骐突然打断了江雪的话。
“什么?”
“我离开,总经理,真的很抱歉,在SOLO这段期间,我就像只没头苍蝇,整天到处撞板,给你添了很多麻烦,我想我真的不适合这里。”
江雪看了看张副总,一直站在紫骐那边的他现在也沉默了,或者他也觉得这是最好的方式。“如果你真的要走,那好吧。”
(十六)
“哎,为什么只针对你一个人?我也有份呀。”以纷扯着正在更衣室收拾衣物的紫骐的衣角,很为她不值。
“难道你还要自己跳进火海,去送死吗?想想奶奶吧,你不仅要为自己负责。”
“可是,江雪怎么可能这么狠心对你?”
“是我自己要走的,不关她的事,这一次就算她徇私要保我,我也不好意思接受吧。”
“为什么不好意思?留得青山在嘛。”
“现在我连火都灭了,留青山在只会挡着别人的路。”
紫骐拉上行李包的拉链,“现在我是不放心你,总是横冲直撞的,你自己就安分点吧,有时候吃点亏也在所难免,如果不是很过分的话,就忍忍啊。”
以纷扁起了嘴,箍住紫骐的脖子,“我舍不得你啦。”
紫骐吐着舌头,快窒息了。
(十七)
“对不起,杜小姐,刚才在见面会上乱说话的那位员工,现在已经被我们辞退了,希望你不要介意,这次是我们酒店的疏忽大意,我在这里向你道歉。”
杜宝妍假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假笑着,“贵酒店还真是人才济济,卧虎藏龙,连个普通员工都是深藏不露,真难得呀。”
张副总明白杜宝妍的话中之意,只好赔着笑,也不便说什么。
“对了,我听说杜小姐要用我们酒店的员工来当日常助理,我已经选了几个最专业的员工,杜小姐可以亲自挑选一下。”
“请问你是杜小姐吗?”
紫骐提着行李包,突然出现在杜宝妍面前,张副总也紧张起来,生怕又惹出什么事端。
“没错,你是?”
“刚才的事很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随便乱说几句,请你原谅。”紫骐鞠了个躬。
杜宝妍的眼球转了转,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没什么,我根本没放在心上。”她转身对张副总说:“就她吧,我的助理人选,而且,非她不可。”
紫骐心里一种不祥的预感不可控制地涌出来。
正文 第三章 萌芽
(一)
某个灯红酒绿的都市里,总有某些人在某个角落里迷失。
江雪,就在这个寻常的夜晚,迷失在这一家酒吧里。
她在吧台上看着舞池里行尸走肉般的人僵硬地扭动着,不时大口地往嘴里灌酒。
她的眼突然瞟到左边那张桌上坐着的一群看上去很张狂的女人身上,其中那个一头卷发,打扮火辣的女人居然把一杯酒狠狠地泼到一个无辜的服务员脸上,那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没有任何反抗,只是蒙着脸冲进了洗手间。
江雪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饮而尽。
下半夜,酒吧打烊了,那个女孩换上一身朴素的穿着,走出了酒吧门口。
这时,一辆车突然停在她前面,挡住了她的去路。江雪把头伸出车窗外,她的微笑,在散发着黄晕的路灯下显得很温暖。
一家简陋的路边小吃店的桌子前,坐着江雪和那个女孩。
“我叫小双,一年前来到酒吧打工,”她搅拌着那一碗凉掉的炸酱面,“后来在里面认识了一个叫卢正其的人,也不能说是认识,只是知道有这个人,可他一直缠着我,为此我还想过要离开找别的工作,只是一直都没找到,所以就托着,晚上那个女人是卢正其的老婆,听说她父亲在商场上是响当当的人物,所以她一直骑在卢正其的头上,自己行为不检点,还总是管着丈夫的一切活动,也许她是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会那样对我吧。”
江雪的血性里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就涌现出一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冲动,现在又怎么会眼睁睁看着这个弱小的女孩让别人欺负却不吭声呢?
(二)
SOLO背后那一大片草地上今天忙得不可开交,拍广告的所有技术人员都在做着各自的准备工作。
杜宝妍坐在一张靠椅上,旁边陪着他的是哲枫。
“金先生真是个难得的才子,听说也正准备进军演艺圈呢。”
杜宝妍这招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招数还真是屡战屡胜,可这次遇到哲枫似乎就不那么奏效了。
“我也只不过是一个小新人,和宝妍姐比真是小巫见大巫,所以宝妍姐这些客套话就留着给下一个人吧。”
杜宝妍脸色大变,很是难堪。
“杜小姐,你的绿茶。”
哲枫突然听到背后传出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紫骐,你怎么?”他看了看她手里端着的茶杯。
杜宝妍刚刚触到茶杯的外沿,就把手缩回去了,“难道你不知道我一向只喝冰的绿茶吗?拿走。”
哲枫见她用这样的态度对待紫骐,有点看不过去,可他的耳边又习惯性地响起了Nacho喋喋不休的一再嘱咐,不得不冷静下来,“这些事不应该是她做的吧?”
“为什么不是,现在她是专门负责我这几天的生活需要的。”她转向紫骐,“我现在想吃双皮奶,而且一定要爽爽甜品店的那种,还有,今天开工,我请客,你给我买二十碗回来,你也看到了,场上就你一个人最清闲。”
“爽爽甜点店,离这里不是好几条街吗?而且,二十碗,她一个人怎么拿?”哲枫抱怨道。
紫骐知道她在故意折腾自己,就是不甘心认输。
“没事,我有自行车,很快就回来了。”
哲枫看着她离去,手中那张广告策划书都快揉碎了,不停在心里嘀咕着:自行车?这家伙真是没脑子,疯了,这得骑到何年何月?
他的视线虽然一直停留在策划书上,可魂魄早就没影了。反复琢磨了好久,哲枫实在放心不下,“宝妍姐,我肚子有点不舒服,麻烦你等一下,我很快回来。”
杜宝妍还没来得及开口,哲枫就没了踪影了。
哲枫加快车速,才过不了多久,他就看到紫骐在前方慢吞吞地骑着自行车。
他的一只手臂搁在摇下的车窗上,食指摩擦着嘴唇,“根本就是一只蜗牛,还充千里马。”他并没有追上去,只是放慢车速跟在紫骐后面。可是,他的车在一个路口上还是由于塞车而不能再前进了,他只好眼睁睁看着紫骐的自行车越来越远,心里干着急。
“可是就只差两条街了,兜过去也来不及了,那个笨驴能拿得了那么多东西吗?”他想着,急忙掉转车头,把车停在不远处旅馆门口的停车场,回头跑过马路对面,直奔爽爽甜品店。
那二十碗双皮奶叠了两大袋,着实让紫骐伤脑筋,她分别把它们挂在两边车把上,可是看上去相当不牢固,似乎车稍微一失去平衡,它们就要投入大地的怀抱了。
紫骐一上车,车头就不听使唤,左右摇晃,眼看左边的那一袋要滑出去,哲枫来得及时,紧紧地把它接住了。
“你不是在SOLO吗,怎么会?”
哲枫没搭话,喘息未定,把另一袋甜品也取下来,稳稳地拿在手里,坐上了车后座。
“哎,你干什么?”
“还不快开车。”
“你不会要我载你回去吧?”
“你就不能可怜一下我吗?没看我现在累得半死,至少也把我送到前面的泰和旅馆,我的车就在那里。”
“你真是够无聊的,车干嘛不开过来,再说,不是好好呆在酒店里吗,为什么无缘无故跑这里来了,我看你是故意来捉弄我的吧?”
哲枫这下可真是好心没好报,比窦娥还冤,“对,你猜得没错,就是来整你的,反正现在你要公私分明,现在所有人都在等着我,万一耽误了,你要怎么跟宝妍姐交代?”
“你真是坏透了,死混世魔王,坐稳了,摔破头或者摔断腿的可与我无关。”
“什么,混世魔王?”
紫骐很不情愿地启程了,载着背后因两手拎东西而前后摇晃的哲枫。
“你能不能慢点,我手里提满了东西耶。”
“这是我的正常速度,你受不了就自己走过去。”
还没骑完一条街的路程,突然有两个女生跟着他们跑了起来,“请问你是韩国新人金哲枫吗,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不是,不是。”哲枫把袋子拉高,想挡住自己的脸。
这时不知道为什么,紫骐的车突然慢了下来,使得两个女生居然可以以正常步行速度并排着跟哲枫闲聊。
“你长得很像他,像他一样的帅。”
“不过,我想你也不会是他,好歹也是个明星,怎么可能坐着自行车,还像个送外卖的,而且,韩国人怎么会说这么好的中文。”
两个女生你一句我一句的说个没完,哲枫只好连连点头,一直苦笑着。
他知道紫骐一定是不怀好意,故意“反击”,想让他难堪。
过马路时,哲枫总算是可以和那两个麻烦女生分道扬镳了。
“夏紫骐,你是故意的吧?刚刚我让你慢点,你死活不肯,为什么一碰到那两个女生,你就变成了乌龟?”
“我又不是机器人,总要喘口气吧,你以为载你一个大男人很轻松吗?”
紫骐生气地刹住车,哲枫的头在惯性的成全下与紫骐的背来了个亲密接触。两个人的内心都莫名其妙地旋起了尴尬的漩涡,这时终于乖乖闭上嘴,暂停战争了。
紫骐把哲枫送到了泰和旅馆。哲枫把双皮奶都搁在自己的车座上。
紫骐根本不知道他的用意,“喂,你为什么把我的东西拿走?”
“因为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可是它们在你那里实在没什么安全保障,我会让它们安全抵达,你还是顾好你自己吧,小心中暑了。”
他上车,像箭一样驾车离去。
紫骐张大了嘴巴,眼睁睁看着他这样走掉。
(三)
“总经理,你上次让我去打听的SOLO的那位员工的联系方式我已经拿到了。”
天翔看了一眼助理阿诺手上拿着的那张对折的小纸条,“行了,暂时交给你吧,我想等下个月开会时具体分析一下我对公司现状的想法,想改变一下策划模式,到时再说吧。”
纸条上写着“夏紫骐”,还有她的手机号码。天翔却错过了。
哲枫在拍摄现场眼睁睁目睹紫骐被杜宝妍呼来唤去,一刻也不得安宁,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使得自己对她的态度也无形中变得不理不睬。
“哲枫,”江淑惠还是第一次出现在哲枫工作的场合。
哲枫赶紧把她拉到墙边,怕被人发现,“妈,你怎么有空来这里?”
“我来看看我的儿子是怎么工作的不行吗?”
“不是,可是妈,我不想让其他人,特别是娱乐圈里的人知道我的母亲居然是大酒店的老板,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定又会闹得满城风雨,我更不希望那些媒体把我的家事拿出来大肆宣扬,还拖累你。”
江淑惠慈爱地抚摸着哲枫的手臂,“我懂,放心,妈不会让别人知道的,我也不想将来我的儿子大红大紫时被别人误会是靠妈妈爬到那么高的位置,所以绝对不说半个字,不过,这一行也很辛苦吧,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考虑一下打理我的事业。”
哲枫压根就不想接触生意上的事,所以在隐约听到拍摄人员喊叫着自己名字时就趁机中断话题,“妈,我还要工作呢,他们在叫我了,迟点再和你聊,走了。”
江淑惠哪能不懂儿子的心思呢,只好独自叹惜,可她并没有放弃去抓住任何有可能改变哲枫想法的机会。
(四)
同样叹到落叶满天飞的还有江雪,因为她现在正坐在一家火锅店里,无语地面对着一个年纪比她长十几岁的中年男人,最折磨人的是,他从一进门到现在已经喋喋不休地介绍他在世界各地考察UFO的历史长达一个多小时。
“你知道吗,到现在为止,我已经研究了五年多了,虽然没什么突破,可是过程很激动人心,也很能满足我的好奇心。”
江雪发誓自己已经忍到极限了。“你就这么喜欢UFO,那你真的相信吗,它们长什么样?”
“如果能碰见也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呀,你听没听过屠牛事件,说不定真的是外星人把牛抓去做实验了,那人也不是很危险吗?”
正在江雪发狂之际,一张小纸条突然塞到她的手心里。她回头,看到背后居然坐着天翔,他对面也坐了个看似闷得要死的打扮传统的女子。
江雪借着和那个UFO迷之间的火锅炉子的掩护,偷偷打开纸条,眼神瞟了几次,终于看清了:你可不要睡着了,当心炉子把你的头发也烤了。
江雪笑了,把那个还在讲着故事的男人也搞蒙了。
“江小姐,我很开心看到你喜欢我说的这个奇遇,虽然我没发现它有什么笑点。”
江雪有点冒冷汗。她也从包里拿出钢笔,在那一行字下面写上:彼此彼此,你的头发也处境危险吧。她把纸条传回给天翔。
就这样,两个人偷偷地传了好几个回合。
最后,天翔传过来的纸条上那几个歪歪斜斜的字是:我带你“私奔”吧。
江雪的心被那几个字困住了,锁住了,因为,那几秒钟,它超速跳动。
天翔很突兀地站起来,转身拉住江雪的手臂,把她从座位上拉出来,“两位,不好意思,我要把我的女朋友带走了。”
他连看都没看剩下的那两个人到底会是多惊讶的表情,就这样拉着江雪的手走出了火锅店。
江雪和天翔看着彼此,格格地笑开了。
“那个男人真是离谱,从我一进来,就一直在听他讲什么UFO,没完没了,我看如果真有外星人,他八成是被胁持过的,说不定身体还被输入了某些芯片,在地球里给外星人作宣传呢。”
“我那位女士也好不到哪去,一整个晚上还说不到三句话,每个问题的回答都不会超过五个字,搞得我像是审犯人一样。”
“对了,你也是被迫相亲吗?”江雪倒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也是?原来你在相亲呀,那我岂不是把你的大好姻缘给搞砸了?”天翔逗江雪。
“如果要嫁给这样的人,我还是祈祷外星人快来把我带走好了。”
她说着张开手臂,望向天空。
天翔笑得很张扬。
“不过,我也觉得奇怪,我爸妈明明说是让我来见一个合作伙伴,结果我一整晚就没看到任何迹象。”
“那我可比你幸运多了,至少我算是个知情人,早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无论遇到什么突发情况也算是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而来,可你呢,糊里糊涂的,被打包好送进教堂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呢。”
“不过,现在可算明白了。”
江雪突然跑到路边的一辆售卖冰淇淋的车上,笑得很纯很简单,“那我们就为这个世界上少了一条糊涂虫庆祝一下吧。”
天翔和江雪并肩坐在一个体积不大的篮球场上。空荡荡的篮球场,就只有他们两个身影。
“你看,这个冰淇淋里有三种颜色,雪白的当然是牛奶味,代表爱情,简简单单的,中间粉色的是草莓,代表梦想,还有黑色的是巧克力,代表事业的雄心壮志,你先吃了白色的,说明你把爱情看得比较重要。”
“真的吗?可是我只是一向习惯了从左往右,因为白色在左边,所以成了第一选择。”
江雪把他手中的冰淇淋盒转过来,“现在白色不是在你右边了吗,这就叫天意。”
天翔无话可说。“那你呢?为什么还没开始吃?都化了。”
她用木棒把还是固体状的冰淇淋搅碎了,“因为我是一个很难取舍的人,所以,把三种颜色融在一起,这样就不用烦恼了。”
天翔也学着她,把好好的一个冰淇淋给搅成液体了。
“哎,对了,你怎么突然说变就变呢?我原本以为你是我们SOLO的员工,结果你很意外的摇身变为广告公司的总经理,实在让人捉摸不定,我差点让你的障眼法给骗了。”
“我可从来没说过自己是SOLO的人,是你一开始就误会了,我也没办法。”
一个篮球飞进篮球场,接着闹哄哄地进来了一大帮学生。
(五)
紫骐被杜宝妍折磨一整天了,终于可以功成身退,平安无事地度过今天所有难关,可明天的情况谁又能预测得了呢?她放好自行车,刚一转身,被无声无息站在身后的哲枫吓个半死。
“你干嘛像个孤魂野鬼一样?我的细胞全被你吓破了。”
“这是我家,我当然有权利站在任一寸土地上。”
“那你请便吧,你最好就在这里站到天亮,让蚊子把你的血全吸干吧。”紫骐懒得搭理他,擦过他的肩膀,要进屋里去。
“夏紫骐,为什么像个傻瓜一样让别人欺负,你就没有自尊吗?你平时处处和我作对的那股火爆脾气哪去了?不想做什么没人能逼你。”
紫骐立住,没有回头,片刻后径直回到屋里。
十二点刚过去了,紫骐抱着抱枕,睁大眼睛,在床上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她的耳际响起哲枫那一大堆的“疑问”。
门轻声开了,进来的是信姨。
“我看你的门缝里透出光线,就知道你没睡。”
“信姨,你也睡不着吗?”紫骐掀开被子,一个跃身坐了起来。
“哪会,我可是一碰到床就打呼的。”
“我知道,好几次我都听见你在沙发上打得可响了。”紫骐格格地笑着。
“怎么了,为什么睡不着?”信姨理顺着紫骐散开的头发。
“没事。”
“你有事还能瞒到我吗?我听说了,你去当那个叫什么妍的明星的小跟班。”
紫骐低下头,“其实也没什么,不是很辛苦,只是有时候很想反抗那种压迫,但总是不得不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要以大局为重。”
“其实你明明就还处于叛逆的年龄段,而且天生就是个急性子,当然受不了别人的气,不过信姨还是很佩服你能为了SOLO做出退让,你这样已经很了不起了。”
紫骐抱着信姨,轻轻摇晃着身体,“信姨,你真好,我从小就没有妈妈,可是对我来说,你有妈妈的温暖,在你身边总能安心。”
“傻丫头,快睡吧,都这么晚了,明天成了熊猫眼可不好。”
“嗯。”
(六)
第二天一早,紫骐又打好十二分精神出发了,为了不再出差错,杜宝妍所吩咐的一切,她都一刻也不敢怠慢。可是,灾难似乎总爱跟着她跑。
“今天先拍摄中间的部分,是公主面对第三个王子的求婚,如果能提前完成,就可以再接拍现代版的订婚舞会那一场。”杜宝妍在和场上的相关人员商量着。
过了一会,她已经换好了一身华丽的金灿灿的公主礼服,紫骐跟在身后托着她长长的裙摆。哲枫也以一身笔挺的燕尾服出现。
紫骐在一旁托着下巴,百无聊赖地候了半天时间,总算是完工了。可杜宝妍却执意要加拍现代舞会的部分。
哲枫也站出来说话,“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过不了多久就到黄昏,会影响我们的拍摄,而且,搭背景也要花很长时间。”
“这个不用你担心,我临时决定把拍摄时间换为黄昏,这样更能表现我的idea,至于那个舞台的搭建,我想再加派人手,尽量把时间缩短不就可以了,现在是我负责,听我的OK?”
哲枫像稻草人一样站着看场上的每一个人又忙开来了,连紫骐也被叫去搭舞台。
他刚想过去帮紫骐,却被Nacho叫住,“哲枫,你怎么还像根木头一样杵在这里,快去换衣服,宝妍姐已经快换好了,你还不快去。”
哲枫看了一眼正在绑绳子的紫骐,很不放心地走开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由于绳索没绑紧,紫骐总觉得舞台不是那么牢固,晃晃悠悠的。“哎,先生,我们是不是要再加多一些绳子,绑紧点比较保险。”紫骐建议另一边的工作人员,可是遭到拒绝了。
“反正也不用真的站上去,只是个背景而已,行了。”
紫骐只好作罢,跳下来往后面绕过去,谁知她不小心绊到那个绳子的结,牵一发而动全身,整块木板眼看快要倒下,可紫骐居然毫不知情,还站了起来。
哲枫刚换好衣服出来,差点被眼前的画面吓愣了,可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把紫骐推倒,两个人都被压在了巨大的木板下。
所有人都跑过去营救,把木板给挪开来,看到两人紧紧地抱在一起,正好蜷缩在木板与下面的竹台形成的直角间隙里,安然无恙。
“没事吧?”
哲枫与紫骐对视着,关切地问道。
其他人也七嘴八舌问了起来。
紫骐只是一味地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有点惊魂未定。
杜宝妍开始抱怨,“只不过是绑几根绳子,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说你做事永远都这样,总是把事情搞砸吗?”
哲枫理都没理会她,就想带着紫骐走掉。
Nacho把他给截下来了,“哲枫,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睁大眼睛看清楚你拉着的是谁,不认识的人你干嘛拉人家的手,别人的闲事你就少管了。”
哲枫回过头,看着正抱着手耍大牌的杜宝妍。
杜宝妍还是很镇定自若,“怎么,你想走?总得给我个理由吧。”
“理由相信大家心照不宣吧,你想听也成,第一,你的工作态度让我很不爽,别以为所有的事都是你一个人的功劳,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努力过,还有,你处处为难紫骐,根本就是故意的,想要报复她那天在媒体见面会上让你难堪。”
杜宝妍还是很沉着,“新人就是新人,我看你是犯了幼稚病吧,你以为工作是这么简单的吗,难不成每个人都要把这位紫骐小姐当成公主对待吗?还有,我也有我的工作方式,想要多一点独立,相信这个圈子的很多人都知道,我看你是还不习惯吧。”
“随便你为自己找再多的理由,反正我是绝对看不下去紫骐被你呼来唤去,我要带她走。”
“带她走,她可是SOLO的人,你认为你有这个权利吗?”
“我现在就代表SOLO辞退她,她现在已经不再是SOLO的人了。”
“你代表SOLO?你和这个大酒店有关系吗?别以为你今天扮演的是王子你就真是王子了。”
哲枫一气之下差点把自己的身份脱口而出,幸好被Nacho及时制止了。
“他没有权利,那我总可以吧?”
所有人的目光一致望向正走过来的SOLO董事长江淑惠,她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人,看上去颇有气势。
“你是?”杜宝妍明白这个人不是小角色。
“我就是SOLO的董事长江淑惠,现在我宣布正式辞退夏紫骐,她不再是我们酒店的人。”
“为什么,难道你也认为我是故意找她麻烦?”
“当然没有这样的意思,不过我们酒店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上,总得有一套我们自己的规章制度,这样才不至于乱了套,我也是刚听说紫骐之前犯了严重的过错,这对于我们酒店来说是不可容忍的,这次也是看在杜小姐指名道姓要她的分上,才勉强给她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现在结果怎样大家有目共睹,我看她实在不适合继续留在我们酒店。”
杜宝妍终于无话可说了。
紫骐一直沉默着。
(七)
哲枫、江淑惠和紫骐坐在室外餐桌上,天蓝色的太阳伞把他们的脸也映蓝了。
服务生端过来三杯芦荟西瓜冷饮。
“阿姨,对不起。”
“算了,我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你,虽然我不是经常在SOLO,可是对这里发生的事也是了如指掌,我知道你也受了不少委屈,这一次就当回去休息一下吧,这段时间你也够累了。”
“是。”
“我有点话想单独和哲枫说,你先回去吧。”
紫骐挪开椅子,走了。
两个餐厅服务员在不远处边收拾着桌子,边窃窃私语,“董事长和这两个人怎么就凑成一桌了,真是够新奇的,果然是世上无奇不有。”
“也是,一个小小的职员,就算犯了错要受训,也轮不到董事长亲自出马呀,何况还这样平起平坐。”
“我看呀,这些高层的事,我们是想破脑袋瓜子也琢磨不出来的。”
哲枫无聊地捏着吸管,“妈,刚才多亏了您。”
江淑惠的脸突然变了,“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我及时出现把事情解决,你打算干什么,让你的身份暴露无遗?”
哲枫还是嬉皮笑脸的,把凳子挪近江淑惠那边,“妈,您就别生气了,我当时只是一时冲动,再怎么样,我也不至于这么犯傻,再说了,我也是不想看到紫骐任别人欺负,无论如何,她也算是您的女儿,我的妹妹,我这个当哥的当然要替她出气。”
“平时我怎么就看不到你对什么事这么较真,这一次当哥你就当得这么专业。”
“当儿子我也不差呀,怎么也有个八十分吧。”
他戴上墨镜,张开手臂伸懒腰,看着蓝天,“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心情特舒畅。”
“你倒是舒畅了,可难为了你的经纪人。”
哲枫扭头,把墨镜压低到高挺的鼻梁上,看到Nacho正在树下百无聊赖地拍蚊子,不时偷偷瞄到这边来。
“他是怕你罢工吧?”
“这点尽管放心,我不会玩这么大,再说了,这个广告是天翔公司负责的,我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他把墨镜推上去。
(八)
哲枫刚迈入家门,就看到一家人都齐刷刷地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报道,可紫骐却坐在另一角落的餐桌前全神贯注地画着什么东西。他走近一看,见到报纸上打了无数个圈圈。
“找工作吗?”他把头凑过去。
紫骐一惊,连忙把报纸藏到身后。
“藏什么?我又不是瞎子。”
“你小点声,”紫骐刚一爆发,突然想起江淑惠、江雪还有信姨正离自己不远,只好把音量压低,“给我闭嘴。”
“可你找什么工作,我们家不是有一个大酒店吗?”
“别再跟我提酒店的事,你是看我的低级错误犯得不够多吗?”
“这很容易解决,你就当个什么部门经理的,保证不会再犯低级错误。”
“为什么,这是什么歪理呀?”
“到时候你好歹也是高层,犯的就是高级错误了,升了好几个层次呢。”
“你……”江雪把卷起来藏在身后的报纸拔出来,对着哲枫的头就是一顿敲。
哲枫赶紧跑到江淑惠身边,拿她当掩护,“妈,看什么呢?”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他转过头做了个鬼脸,快把紫骐气得七窍生烟了。
紫骐咬牙切齿,快发狂了,只好拿无辜的报纸当出气筒,把它揉搓成一个皱巴巴的球。
“对了,小雪,你去相亲的情况怎么样?”
江雪想起那晚和天翔的“私奔”,支支吾吾的,也不好说。
“妈,看姐这个样子,一定是有什么状况。”
江雪抱起手盯着哲枫,“别胡说八道,反正就是失望透顶,没几个是正常的。”
江淑惠放下遥控器,严肃地看着她,“怎么会呢,我可是让人把好关的。”
“把什么关呀,妈,你又不是不知道,缘分的事是不能强求的,再说了,人家卖花的当然赞花香,就算那些人再差再糟糕,也不可能对你实话实说呀。”
江淑惠沉默了,而哲枫却特别的感兴趣,“反正呀,姐,我一定站在你这边,我祈祷你最好不要在相亲这一关上有什么结果,万一你要开出个好头,我岂不是也难逃厄运了。”
“你瞎起哄什么,再说你明天也给我去。”
“好困呀,我先去洗澡了。”哲枫赶紧溜之大吉。
哲枫一走进房间,就看到墙上贴满了乌龟的画,他撕下来一张,看到上面还附有字“死乌龟,受死吧,吃我一脚”,画上是一只被踹飞到九霄云外的缩头缩脑的乌龟。他蹦出了个大大的笑容。
(九)
一层层石梯,一片片浸泡在鲜血里的玻璃碎片……
“啊。”江雪大叫一声,从噩梦中惊醒。直到现在,她还是没办法抹煞掉法国那段痛苦的记忆,那段伤了她的灵魂的记忆。
她让自己的脸淹没在水缸里,以为那样就可以让思想冷却掉,让脉搏停止。
(十)
紫骐从今天开始成了彻头彻尾的“无业游民”了,至少好长一段时间都得在家看着天数云彩数星星。
“反正也没事干,去看看奶奶好了。”
她把抱枕丢到一边,对着镜子扎起头发。
紫骐还没到以纷的家,在大老远处就听到奶奶大嚷大闹的声音。她意识到出事了。
“你们这些人分明就是想欺负我们爷孙俩。”
紫骐跑进来,挽着奶奶的手臂,看着一屋子的陌生人。“奶奶,发生什么事了?”
“小骐呀,他们想收回我这间老房子,这不是要我和以纷沦落街头嘛,还不如拆了我这把老骨头。”
“奶奶,您先别急,我先问清楚。”紫骐上前一步,“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利收回这间房子?”
其中一个身穿红白相间条纹衬衣和蓝色帆布裤的青年男子递给她一张房契,“小姐,我也不是故意要为难这位老太太,可是这所房子本来就是我的,我才是它的房契持有者,这就是证明。”
“可是,我奶奶已经在这里住了快十年了,你为什么突然跑出来说要回房子?这不大合理吧。”
“其实这所房子是我父亲二十年前盖的,可是他后来到了外地做生意,接着我们全家都搬了过去,所以把这所房子租给别人,可是,后来我父亲由于车祸过世了,房子的事一直没人理,直到我们家装修时在一个旧木箱里找出这张房契,才回来处理。”
紫骐前思后想,觉得有点不妥,“奶奶,这间房子不是您买的吗?”
“是呀,我十年前从一个木匠手里买的,因为贪图便宜,所以也不管房契的事,一住也住了十年了。”
大家对真相都一清二楚了。
“先生,你也听到了,也许我奶奶当年是不小心上了别人的当,可是你这样突然要她们搬,难道真的忍心看她们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没有吗?”
那位先生和跟他一起来的那一帮人商量一下,似乎得出了一致决定了。
“好,别说我没有照顾你们,房子终归是我的,不可能白白送人,不过现在反正我也不需要它,也这么旧了,我就要你们五万块来填补最近生意周转上的资金缺口,你们一个月后必须把钱拿出来,否则我就把地卖给附近的工厂开发商。”
那一帮人撂下这番话,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紫骐,这可怎么办呀,我这么短时间上哪去筹这么一大笔钱?”奶奶面对这一个十年前的过失,现在却是欲哭无泪。
“怎么办,真的不得不这样吗?”以纷才刚从SOLO回来,就一起陷入苦恼中了。“奶奶,你买房子怎么居然连房契都不管?”
“我也不是故意的,那时花的钱只是市价的一半,我还以为天上真掉馅饼了呢,没想到是个馊的。”
“我看是坨牛粪。”以纷的头又倏地一下垂了下去,都快粘住胸口了。
“我看,要不然我去问阿姨。”
“不行,”以纷一口就判紫骐的提议死刑了,“绝对不可以向江家求助,这样的话你那天生泛滥成灾的愧疚心一定又跑出来作祟,说不定就以为自己欠江家的债一辈子都还不清,要做牛做马了。”
三人又重新陷入沉思和叹气中。
(十一)
“看乌龟喽。”
信姨今天出去一趟,回来时人还没进门就吆喝开了。
“乌龟?”紫骐不禁好奇心作祟,箭一般窜下楼,才发现哲枫早捷足先登,猫着腰不知道在观察什么入了神。她走近一瞧,发现一个纸盒子里爬着两只滑稽的小乌龟。
“信姨,你去哪取了这两个小东西?”她把其中的一只稍微大点的拿起来捧在手心上,眯着眼,“阿枫呀,你怎么有点丑?”
哲枫也不认输,对着盒子里的小不点嘟起嘴来,“骐大妈,你应该减肥了。”
两个人互瞪着,谁也不甘落后。
“信姨,这只我要了,我要好好调教调教它,免得它将来成为社会败类,祸害无穷。”紫骐还没得到信姨的“回复”,就生气地溜掉了。
哲枫更离谱,连话都没说,就直接干脆地把那另一只给“绑架”走了。
信姨呆呆地坐在原地,“这两个人没事吧?不过正好,反正我还怕乌龟没人要呢,终于处理掉了。”她拍拍手上的尘土,也上了楼。
(十二)
“下个星期国际知名小提琴演奏家Fred就要来我们这里开演奏会,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之后的庆功会上,我会安排你和他见面,如果他能指点一下你,这对你来说不仅能有所助益,而且更能打响名气,机不可失呀,你这个星期得好好准备一下。”Nacho右手捋着额头上的两根“长发”,左手叉腰。
哲枫倒挺想亲眼见识一下世界级大师的功力,至于有关名气的问题,他可不怎么感兴趣。
“信姨。”
信姨看着紫骐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自己就乱猜一通了,“怎么,乌龟被你弄病了?”
她摇摇头。
“啊,难道你把它送上天堂了?”
“不是,不是乌龟的事啦。”
紫骐过去帮信姨摘菜,“其实我想问你,怎么才能在短时间之内赚到五万块?”
“五万,你?”信姨的表情似乎说明那是件比登天还难的事。
“怎么,不行吗?”
“这事是不好说,五万也不是小数目呀,再说了,你现在还失着业呢,不过,你到底要这笔钱干什么?”
“不是我要,只是帮朋友问问,没事了,你忙你的吧。”紫骐失望极了。
(十三)
紫骐和以纷在一家服饰店的玻璃橱窗外逗留,都快成“望衣石”了。
以纷“呜呜”地拉长了女高音,“紫骐,我要和这些东西永别了。”
紫骐笑了笑,“放心,没有过不了的坎,大不了节衣缩食几个月,没新衣服又不会死人,再说了,少吃点当减肥嘛。”
以纷一闭眼,倏忽转过身去,“眼不见为净。”
“这是个完全正确的抉择,我们现在是关键时期,本来就不应该到这里来,看来我们应该暂时告别这个购物天堂,走啦。”她拖着不情不愿的以纷离开这条车水马龙的商业街。
“我已经想好了,反正我现在已经失业了,在这个月内,我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赚钱,如果真的不够的话,到时候再想办法。”
以纷很内疚,也很感激紫骐一直以来把她们家的事当成自家的,“紫骐,我。”
“不准说什么谢谢之类的客套话,不然我可真生气了。”紫骐忽然往前迈一大步,转过身瞪着以纷。
“好,那我不用当班时就和你一起打拼,加油。”以纷伸出手,掌心向上地摊开来。
“好,加油。”紫骐拍了拍她的手,一把抱住她的脖子,“走,我请你喝东西。”
(十四)
一辆名车在酒吧门口停下,车门一开,露出的一条修长美腿立刻吸引了周围所有人的目光。
下来的人居然是打扮妖娆的江雪,她一改平时斯文端庄的风格,大秀标准模特身材,穿起了超短紧身裙和一件大露完美锁骨的背心。
她的手一扬,车钥匙“嗖”地飞落到门口代客泊车的台上,她连瞧都没瞧一眼身边经过的人,径直走到了酒吧的舞池上疯狂地热舞起来,用不了多久,江雪成为了场上的焦点。
已是深夜时分,酒吧里的人越来越少了。江雪独自坐在吧台上喝闷酒。
“小姐,我可以有幸请你喝一杯吗?”
江雪看着眼前那只拿着一杯快溢满的酒的手,心中窃喜。
(十五)
“这个世界真是乱了套了,连老天爷都不长眼呀,想不到一个打工仔居然能娶到大集团的千金,下个月就要举行世纪大婚礼呢。”一个身穿白大褂,长相有点抱歉的医护人员把报纸放下,不禁叹惜。
另一边在看着资料的医生也搭起话,“这就叫真爱,千金小姐是出于真爱,不过男的就难讲了,这你也羡慕不来,也许人家长了一张潘安再世的脸,你照照镜子,看看有没有哪户千金会瞎了眼看上你,别说‘千’金了,‘一’金我看也悬。”
一旁的人全哄堂大笑。
又一个人也加入讨论,“我看呀,在我们这里有资格能娶千金大小姐的也就只有子亨了,人长得帅不说,好歹也是院长的儿子,就家世这一样已经赶超我们好几条街了。”
“对呀,反正这世道,学生可以配老师,老板可以配员工,什么都行。”
一直沉默不语的赵子亨也开口了,“可医生,未必可以绑住他的病人。”他“叭”地合上文件夹,失落地离开了。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赶紧低头忙自己的事。
正文 第四章 三个人的舞会
(一)
“信姨,为什么这两天几乎看不到紫骐的人影,她不是离开SOLO了吗,怎么看上去比以前还忙?”
信姨从厨房里端出还冒着热气的油条和馒头,把盛好的粥放到哲枫面前,“我也不清楚,她一个字也没说,这两天都是天还没亮就出去,一直到三更半夜才回来,看上去似乎很累,不多久就倒头大睡了。”
哲枫咬了一口油条,另一只手不断搅动着粥,若有所思。
“哎,少爷,再搅那碗粥就成水了。”
“哦。”哲枫放下筷子。
“说起来我也觉得奇怪,她前天晚上突然跑来问我怎么可以在短时间内赚到五万,你说她要这么多钱干嘛呢?”信姨掰下一块馒头扔进口中。
哲枫皱起眉头,决定暗中查探一下。
哲枫蹑手蹑脚地进了紫骐的房间,可所见之处并没有得到什么信息。哲枫也不好进一步打探别人的隐私,刚想放弃时,他瞧见了台灯上一个有天蓝色蝴蝶装饰的磁铁上粘着一张纸,便拿起来看了看。上面写的是一个时间表,记录了每个时间段的工作:早上七点到八点送报刊,九点到下午四点照看小朋友,六点到十一点去香宁平价商场当售货员。
哲枫被这一份排得满满的行程表困惑住了:紫骐到底为什么要这么辛苦地身兼数职呢?
哲枫晚上来到香宁平价商场,在拥挤的人群中搜索着紫骐的身影。可他的行动似乎有点过于“低调”,“低调”得还戴了条运动头巾,压得低低的,眼睛都快被挡住了。
在卖薯片的那一区,他终于看到穿着工作服,正给一位小朋友拿薯片的紫骐。
哲枫忙把头缩回去,怕让紫骐发现。
“看来她那张行程表上写的是真的,难道真的是因为五万块吗?”
哲枫刚想又偷偷把头探出去再看一下情况,可那个小朋友正好走到哲枫身边,哲枫的脚差点踩到他,为了避开他,哲枫的手不得不扒住了一旁的货架,结果薯片洒落一地。
紫骐被惊动了,可那时哲枫早已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毫无痕迹可寻。
“这人怎么搞的?撞倒东西也不捡,真是没素质。”紫骐抱怨着,边收拾哲枫的烂摊子。
(二)
天翔手握行动电话,“喂,哲枫,我现在手上有张邀请卡想要给你,是一个周末舞会,我一个人去有点无趣,所以想拉上你,而且还要带上女伴,可以吗?”天翔用毛巾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把毛巾扔到沙发上,拿起了那张邀请卡。
“我不爱凑热闹,慢着,你是说要自带女伴吗?”
“对,我连女伴都找好了,就是舞会的主角,是我去旅游时认识的一个中美混血儿。”
“行,我尽快给你答复。”
哲枫仔细琢磨了一下,拨通了Nacho的电话,“Nacho,我想请你帮个忙。”
(三)
“你说什么,要我去当那个可恶的家伙的舞伴,不可能。”紫骐把车头一转,绕过Nacho。
Nacho拖住她的手腕,“如果你去的话,我可以付你钱,按小时算,一小时一万怎么样?”
紫骐大吃一惊,两眼直直地看着他伸出的食指,“一万?”
在远处暗中操纵的哲枫通过Nacho身上藏着的录音笔听到这两个字,差点没气得吐血,“你没吃错药吧?骗术我看得多了,可你也太没水准了吧,就算是送钱也用不着送得这么夸张呀,马上把你的报酬去掉一个零,再剩二。”哲枫整个人趴到墙上。
Nacho接收到微型耳机里下达的命令,心里暗暗计算着:少一个零,再剩二?他立马改口,“哦,不好意思,加多一根手指,不过去掉一个零,两千。”
紫骐还是有点疑惑,“这也是个天价呀,再说了,我为什么无缘无故收你的钱?”她觉得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隐情或阴谋。
“为什么要理由呢,各取所需嘛,再说了,你又不是白拿钱,要等事情处理好才可以。”
“各取所需,你说得还真简单,我这样一个平凡的人去当一个小时的舞伴就能拿两千,你觉得这说出来会有人相信吗,你相信吗?”她的脚跨了出去。
Nacho挡在她的面前,“其实本来是要请一个名模的,可是她突然出了事故,所以临时找不到人,这钱是我们公司给的,绝对没错,因为不仅仅只是当舞伴,还要帮他演戏的。”
“演戏?演什么戏?我又不是演员。”
“反正到时候他让你怎么做听他的就可以了,你可要考虑清楚,一小时两千块可没那么容易赚,有机会就应该把握。”
紫骐的心一沉:无论如何,一定要试一下,就算会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也好,为了奶奶和以纷,我豁出去了。
“好,我答应你,不过,我要尽快拿到这笔钱,还有,给我准备一张借据。”
“借据,用来干什么的?”
“我是要接受你的钱,不过不是要,是借,虽然你开的条件很诱人,可我毕竟不是名模,没有那样的身价就不能要那么高的价钱,我收一个小时一百,剩下的钱当我向你借的,以后我会还给你。”
“这……”Nacho有点拿不定主意,只好等着哲枫在耳机的那边发话了。
“夏紫骐,你真是个固执的笨蛋。”哲枫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先给Nacho指示,“答应她吧。”
(四)
“哎,你搞什么,舞会是明天晚上的事,干嘛从现在开始?”紫骐想从Nacho的魔爪中挣脱出来。
“要不然怎么凑够五万呀?”Nacho不小心说漏嘴了。
“啊?”
“没事没事,你先躺好,别乱动。”幸好Nacho及时反应过来,忙把紫骐按到美容院的软席上。
“你要想在明晚的舞会上抢尽风头,得从头到脚大变身,什么皮肤护理呀,除毛呀,一整套呢。”
“可是也用不着现在就准备呀。”
“行了,我做主,晚上你还得在温泉度假屋里过一晚,这对皮肤也有好处,我已经计算好了,因为现在的准备也浪费了你宝贵的时间,所以我们也有义务付费,到明晚舞会结束,大概一共四万八。”
“四万八,有这么多吗?”
紫骐还没有放弃要从床上起来的斗争,可这一次又被两个年轻小姑娘给制止了。“小姐,我们要帮你清洁脸部。”
“哦,好。”紫骐不得不乖乖配合。
Nacho偷偷逃跑了,心里还念叨着:我真是个天才,四万八,这个数目够接近了吧,也不会让她起疑心。
哲枫已经在衣橱前左挑右选了老半天,可还是找不到一件合意的。他看到挂衣杆上挂着他刚到SOLO时穿的那套西装,“糟了,之前忘了拿去干洗店了。”他拿起衣服,仔细瞧瞧,基本还算满意,“应该没问题吧,就穿这套好了。”
(五)
“Kigo,上次那件被扯断线的晚礼服送去缝好了吗?”
Kigo正在打着电话,所以没注意听老板娘的话,“好了。”
老板娘以为她回答了自己,所以把那件礼服套到塑料模特的身上。
“我都说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够了,好了,你不要这样,分手就分手,你能不能更像男子汉一点?你在那里等我,我马上过去。”Kigo焦急地收拾东西,一边向老板娘喊话,“老板娘,我要请一天假,不然就快闹出人命了,麻烦你了,不好意思,我会尽快处理好这件事的,先走了。”
“哎,你自己小心一点,”老板娘刚从里面出来,却看不到人影了。“这家伙,跑得比刘翔还快。”
“进来吧。”Nacho拖着紫骐的手,一路上把她连推带扯地送进了“恋之美”服装品牌店。
“你要我穿这些去晚宴吗?这布料会不会有点太少呀,应该很容易着凉吧。”
“这已经是特意关照你了,要不然你想穿着牛仔裤和T恤去参加晚宴吗,又或者穿你们酒店的制服,真是荒谬,就这件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Nacho居然挑了那件还没送去缝补却一点破绽也看不出来的晚礼服。
“这……”
“好啦,进去试一下再说。”Nacho把紫骐推进了试衣间。
“这样可以吗?”
Nacho回过头,他的眼突然亮了起来,实在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站着的是那个平凡女孩夏紫骐。他瞪大了双眼,惊为天人,无言可语,只是翘起了大拇指。
(六)
“大少爷,你终于来了,大家可都等你好久了,怎么,当了名人才不久,就和我耍大牌呀。”天翔故意逗哲枫。
“你又不是不知道情况,别玩我了。”
“哎,老兄,我可是为了你好,你现在选择的这条路可不好走,多一个朋友多一个机会嘛,今天在场的可都是上流社会的人,多认识几个不会吃亏。”
“随便你,反正我现在人都在这里了,爱怎么处置随你。”
“给你介绍个舞伴吧,那边的那位美女,可是银行家的千金。”
“谢了,我有舞伴,只是她暂时还没到而已。”
“不会吧,我从来没看你对任何女生感兴趣,不过嘛,也只是舞伴而已,你的舞伴定义应该就是‘到此为止,没有下文’吧,但是能让你看上眼的我还真的有点感兴趣,老实说,她是谁,我认识吗?”
“不过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没有什么很显赫的身份地位,所以恐怕你要失望了。”
“这样反而更让我好奇了,那我就拭目以待吧,我倒要看看这一位佳人的庐山真面目。”
天翔把他的朋友们一一介绍给哲枫,可哲枫早已不耐烦了,他根本就不是那一类懂得在上流社会上摸爬滚打的人,他对此也全然不感兴趣。
“那边穿着淡黄色紧身礼服的就是我那个混血儿朋友,过来,我给你介绍。”
“哎,我手机响了,等一会。”哲枫简直把这个来得相当及时的手机当成了救命草,他一定要死抓着不放了。“喂,我的老大,你终于有动静了,我在这里都快疯了。”
“我可是在忙着给你的舞伴改头换面耶,这可把我折腾得不行了。”
“那你现在准备好了吗,她人在哪里?你快把她带过来吧。”
“我现在不方便进去,你自己随机应变吧,反正我人也已经给你打包好送来了,她现在人就在门口。”
哲枫转过头,他握着手机的左手不由自主地垂了下来。
“喂,喂……”
哲枫再也听不到手机里传出的任何声音了,他完全进入了两眼发直的状态。
紫骐的两小撮发丝在脸颊两旁荡着,发梢微微向上翘,她身穿一件纯白的小洋装,看上去有点俏皮,却又不失优雅。
他和紫骐就这样隔着来来往往的人四目对望着。
紫骐被盯得实在不自在,所以尴尬地低下了头。哲枫似乎是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及时回过神来,向紫骐走去。
他故意装出始料不及的表情,“怎么是你?”
“是我又怎么了,你以为我很想在你面前晃来晃去吗?我还不屑来呢,我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虽然我是对质量方面有点不大满意,可是凑合着吧,也总好过没有吧。”哲枫口上虽是这样说,可是心里也不免因为说谎而有点心虚,毕竟他不可否认的是,这一刻的紫骐全身散发着一种迫人的美。
“你,你不要太过分了,别以为我来这里就可以被你左右,你醒醒吧,永远不可能。”
紫骐想到以纷和奶奶,紧握的拳头慢慢地松开了。
“谁说要左右你了。”
紫骐刚想说什么,她的手机突然响了,来电显示是以纷,她不想让哲枫知道自己与Nacho的交易,所以默默地溜出了外面。
(七)
“喂,以纷,怎么了?”
“我刚刚看到你的短信,你说钱的问题你已经想到解决办法了,你到底去哪弄的钱?”
紫骐犹豫了,不知道该不该说出真相。
天翔这时刚好送一个身体不适的千金小姐上车,“送程小姐回家,小心点,看好她。”
司机点点头,驾车离开。
天翔返回门口时,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紫骐的身上,因为对他来说,她有着一种陌生却格外熟悉的感觉。所以,天翔开始注意她的言行。
“其实是有朋友介绍我去一个名流舞会,一小时两千块,我也不知道怎么算出的四万多,就当先借着也行,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了不是吗?”
“怎么可能,那人傻瓜吧,四万多块耶,就算他家钱多得用不完也犯不着这样呀,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不行,你现在马上给我回来,我不允许你为了我们冒这样的险。”
“你不要这么激动,先听我说,这是艺人公司付的账,陪的人就是……金哲枫那个家伙啦。”
天翔一听到哲枫的名字,不免更留心紫骐的话了。
“你也知道的,金哲枫就是个笨蛋,他能把我怎么样,再说了,他平时老跟我作对,就算我现在要耍他又怎样,这叫替天行道,反正你不要担心我,我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天翔觉得她就是个骗子,可是他不敢轻举妄动,现在的哲枫绝不能让那些狗仔队抓到任何把柄,因为再小的负面新闻也有可能会对他造成严重的打击。
“可是。”
“别可是了,我只问你一句,你相信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我相信你,而且,比相信自己要多。”
紫骐抿了抿嘴,眨了几下眼,有点伤感,有点想哭。“你们等着我。”
(八)
“刚刚谁给你打电话了?”
“你管那么多干嘛,与你无关。”
“哎,你,你别忘了,今天你是我的……舞伴。”
“对,就只是舞伴而已,连舞伴的事你也要管,你会不会太闲了?”
哲枫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天翔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哲枫,这个就是你的舞伴吗?介绍介绍吧。”
“哦,她叫,”哲枫顿时住口了,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样的场合上向最好的朋友介绍这个已经住在自己心里面的女孩,至少不应该是以这样的身份。“maggic。”
“我哪是叫。”
“好了,你不是想喝东西吗,走啦。”哲枫拉起她的手走开,把天翔留在原地。
“你刚刚为什么说我叫什么maggic,我站不改名,坐不改姓,我叫夏紫骐。”
“我知道,可在这里每个人都这样,因为交情很多时候都是假的,你觉得名称是不是真的就有那么重要吗?”
紫骐沉默了,她也真的是不想去考虑这些并不是那么美好的事情了,所以,她选择沉默。
音乐响起了,大家放下手中的食物和酒杯,向舞池靠拢。
哲枫和紫骐尴尬地看着对方,欲言又止。
哲枫左手抓着右手手腕,转动着,咳嗽了两下。“你,要跳舞吗?”
紫骐张大了眼看着他,“我不会。”
“天底下居然还会有不会跳舞的舞伴。”
“我就是怎么了?”
哲枫有点被她的态度气到,可是很快就恢复元气了。“不会不要紧,跟着我的脚步就行了,模仿总会一点吧。”
紫骐有点不耐烦,上下牙齿在口中不断摩擦着,鼻子直喷气。过了一会儿,她居然出人意料地像僵尸一样伸出了双手,“开始吧。”
她的行为吓得哲枫立马把她的手给按下去了。“你在干什么?”哲枫把头凑过去,小声地质问她。
“你不是要我跟你学跳舞吗,现在开始呀,有什么问题?”
哲枫深深地呼了口气,无奈极了。
天翔一直在一旁偷偷地盯着紫骐的一举一动。
“算了,我们随便晃两晃做个样子就好了,免得你一会又给我捅娄子。”他把紫骐拉到舞池里,开始小心翼翼地移动着脚步。
“哎,你踩到我的脚了。”
“哎,你能不能小心点。”
……
哲枫一直在埋怨着。
“我怎么知道什么时候是左,什么时候是右呀。”紫骐开始有点受不了了。她刚想转身直接走人,也许是因为鞋跟太高了,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出现向前倾倒的趋势。哲枫立马反应过来,一只手迅速穿过她的手臂和衣服之间的空隙,一把揽住她的腰。
哲枫一下子愣住了,紫骐扑倒在他怀里的这个画面是挺浪漫,可是,让哲枫不知所措的是,不知道是不是他刚才抱住紫骐的时候用力过猛了,他居然把紫骐的晚礼服上的一条线给扯开了,现在,紫骐的后背甚至全身都有走光的危险。
那一瞬间,紫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被哲枫扛到肩膀上,上了楼梯。
紫骐觉得很丢脸,所以一直在乱喊,“你放开我,你发什么神经,快让我下来,听到没?”
她不断地反抗,可是哲枫并没有任何要把她放下的打算。
在场的人全都停下来看这出戏。
天翔放掉抱着舞伴背部的手,“先失陪一下,我有点事要处理,马上回来,你去喝杯东西等我一下。”
终于到了一个房间,紫骐突然张嘴一口咬了哲枫的肩膀,哲枫痛得大喊,把她放了下来。
“啊。”紫骐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衣服已经松到快要掉下来了,她赶紧用手捂住重要部位,拼命地把礼服住上扯。
“你居然咬我,很痛耶。”
“谁叫你耍流氓。”
“我流氓,要不是我急中生智,把你给扛上来了,你现在就在众目睽睽下……”哲枫意识到自己的手指着她的胸部,突然一阵尴尬,手赶紧垂了下来。“算了,你把礼服脱下来。”他拿起沙发上的一件叠好的黑色性感睡衣,“先换上这个吧,我等一会儿再让人送衣服过来。”哲枫离开,关上了门。
(九)
“有没有搞错,这是什么呀,和不穿有什么分别,真是的。”她唠叨着,不情不愿地把那件小睡衣给套上了。
这时,门突然“咣”的一声开了,进来的是天翔。紫骐显然是被吓到了,双手上下一顿乱挡,不知道自己在干嘛。
“你是谁,为什么进来?出去。”紫骐冲他大喊。
“你还会不好意思吗,这样的情况应该遇到不少了吧,用不着跟我装,我知道你来这里的目的。”
紫骐听得糊里糊涂的,“你在说什么,什么目的?”
“坦白说,我不清楚为什么哲枫会迷上像你这样的女孩,不过,你的确是成功了,装清纯装得不错嘛,要不然为什么连哲枫都抵挡不住,不过,现在我是旁观者,自然比他清醒,有什么条件,说吧。”
紫骐简直快发狂了,不知道哪里跑出这么个莫名其妙的人,现在还不断地撂下莫名其妙的话。“你脑袋是不是进水了,你有毛病吧,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胡扯什么,我没空跟你耗。”她想离开房间,可是被天翔拦住了去路。“让开。”她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天翔。
“说完再走,你现在是不了解状况吗?哲枫现在正处在关键时期,不能因为你而断送了前程,放过他,老实说,你不是想要钱吗?”
紫骐有点吃惊,因为她以为除了Nacho外,再也没人知道她的交易了。“你怎么知道?”
“我就说嘛,一看就知道你是有目的而来的,还不如爽快一点,早点承认说清楚就好了,免得还浪费大家的时间,以后你要再去和哪个男人纠缠不清我不想管,可是,你要保证拿了钱之后,在金哲枫面前消失。”
紫骐终于算是明白他的意思了,免不了火气冒了几丈高。
“这里是一张五万块的支票,拿了就马上走。”天翔伸出手,把支票递给紫骐。
紫骐面无表情地盯了他好久,慢慢地接过支票,举起来在灯光下照了照,“五万块耶。”她故意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可我不稀罕。”她突然变了脸,把支票撕了个稀巴烂,然后往天翔脸上一甩,支票碎屑满天飞,在他们的视线中间缓缓地下落。
天翔就这样凝视着她那张不甘心而气愤的脸,心里突然像被闪电击到一样。
“别以为你们是有钱人就可以随便污辱人,没有钱,也不能没有自尊,知道什么是没有自尊吗,反正绝对不是你们眼里那所谓的开辆并不是那么高级的轿车,或者在一家很有情调的餐厅里点的红酒不够别人高档,没有自尊,对你们这种人来说就是拿着家里的几个臭钱来践踏别人,因为不尊重别人的人根本谈不上自尊。”她的眼里透出愤愤不平的信息,肩膀擦过天翔的手臂,冲出了房门。
“紫骐。”哲枫刚从洗手间出来,看到紫骐穿着那件睡衣跑出了门口,他料想一定发生什么事了,也跟着冲了出去。“紫骐,你站住,等等我。”
哲枫一直跟在紫骐后面跑,可是在一个转角处把她跟丢了。“紫骐,你在哪里?夏紫骐,我命令你,现在给我出来,听到没有?”哲枫累得气喘吁吁,双手撑在膝盖上。
(十)
紫骐委屈地走在一条昏暗的小道上,微黄的路灯照着她的脸,可隐约看到她眼里闪动的光。她抱着手,手掌擦着手臂,看来天气有点凉了。没多久,一种听似是机器发出的声音隐约传来,很快就越来越逼近了,紫骐回过头,看到一帮飙车族浩浩荡荡地向自己驶来,片刻便把她包围了。紫骐定睛一看,他们共有五辆重型机车,其中一辆后面还载了个庞克风打扮的女孩。
“小姐,一个人这么晚了还出来很危险的。”那个头上估计快喷了一整瓶魔丝的男生先发话了。
紫骐有点恐慌而开始手脚发抖,但还是故意装出镇定的样子,“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我们会保护你的,可是,我们这么多人,怎么也得收点保护费吧。”
“说白了你们是要抢劫吗?”
那个女生居然也和他们狼狈为奸,“不是抢,是问你要一点来花花而已。”
“你们看我穿成这样,身上有可能带钱吗?”
“你没有,可是我看你长得也不错,一定钓了不少金龟婿,打电话随便叫一个出来交钱。”
紫骐闭上眼睛,嘴里一直念叨着“爸爸”。
哲枫这时刚好转过前面的那一道墙,看到了这个危险的场面。他连忙躲藏在墙后,想看清到底是什么状况。
“我爸爸是警长,作为他的女儿,我才不会向你们妥协。”紫骐突然握紧拳头,撂下这句话。
那几个人被她这么异常的举动给困惑住了,面面相觑。
“你真的不怕吗?”
“我怕,可是我爸爸说他会一直保护我的,有他在我就谁也不怕。”
“你爸在哪里?”
“天上。”一阵风突然刮过,凉飕飕的。
几个人的心里有点发寒,直打冷战。“你不用来这一套了,既然你爸在天上,我们可是在地上呢,不在他的管辖范围内,所以你今天还是乖乖的交了保护费,这里除了我们外,可没人保护你了。”
“谁说的。”哲枫终于挺身而出,整个人架在巷子口,向着那几个不务正业的年轻人走过去,“现在她的保护费就由我来收,不用劳烦几位,而且再过一会,可能又会多出一整辆警车的人,要是不想到警察局里收费的话,我劝你们还是早走为妙。”紫骐趁他们不注意时偷偷溜到哲枫那边,躲在他的背后。
“臭小子,有你的,我看还是在警察来之前赏你点医药费吧。”说时迟那时快,那个老大模样的金发男启动机车,右手从存物箱里拿起一根粗粗的木棍,“嗖”的一下就来到哲枫和紫骐身边了。
那一根木棍从后袭来,眼看就危及到紫骐的安全,哲枫“小心”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把手臂伸过去护住紫骐的后背,重重的一击毫不留情地落到他的手臂上。闪光灯“嚓”的一声,在昏暗的小巷里显得特别亮。还没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物,那几个人就被警笛声给震慑了,连忙狼狈逃窜。
“金哲枫,你没事吧?”紫骐急得眼泪汪汪的,抓住哲枫的手臂。
“嗷,轻点。”哲枫痛到五官都快挤到一起了。
“很痛吗?”紫骐赶紧松开手。
“要不你试试看,废话,你还是不要再碰我了,免得我伤得更重。”
“血,怎么会有血?”紫骐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她连忙察看哲枫的手臂内侧,只见上面有一个看似不浅的伤口,还在往外滴着血。“怎么会这样?”
哲枫痛得咧开嘴,“也许是木棍上有铁钉。”
“你身上有纸巾或者手帕吗?先把血止住再说。”紫骐顾不了那么多,把手塞进去在他身上的口袋里就是一顿乱翻。
“没有,我都说了没有了。”
哲枫口袋里的那条丝巾被紫骐无意中扯了出来。
“这条丝巾,怎么会在你这里?”紫骐很意外。
“拜托,干嘛这么惊讶,你有见过这条丝巾吗?”
“这跟我晾在SOLO顶楼上的那条是一模一样的,余小姐居然还骗我说是独一无二的。”紫骐是搞不清状况,可哲枫心里可明白得很,因为这条丝巾本来就是从SOLO顶楼上跑到他口袋里的。
他不禁想到天翔说的那个有关彩虹的传说,有点难以置信,“你,怎么会是你?”他愣住了,可是又忍不住去相信那个传说。
“先生小姐,你们好,我们是都市报的记者,近日来一直在跟近飞车族猖獗作案的报道,现在不知道可不可以采访一下你们?”哲枫犹豫了,似乎在为什么而忧虑。
“你们没看他现在受了伤吗?有什么事迟点再说,”她用丝巾包扎住哲枫流血的伤口,“走吧,我送你去医院。”
这时警车似乎已经离他们不远了。哲枫把心一横,做出了个决定。“我很急,想上洗手间。”
“你现在上什么洗手间呀,到了医院再说。”紫骐扯着他另一只没受伤的手,要把他拉出巷口。
“那边有一家公厕,我去去就回来,你们等我一下,很快。”哲枫跑到巷子深处,那里漆黑一团,根本看不到他的身影。
这时几个穿便服的警察出现了。
大伙望穿秋水,最终也没把哲枫给盼回来。他就这样失了踪。
紫骐跟着警车回到警察局里。她心绪不宁地坐在角落的长椅上。
一位警察走过来,向紫骐询问刚才的情况,“夏小姐,听说刚刚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年轻男生,而且还受了伤,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
紫骐刚想把有关哲枫的事讲出来,但仔细一想,又觉得这样有点不妥,既然哲枫会平白无故地失踪,那自然有他的原因,自己这样鲁莽地把他招供出来会不会连累到他呢?
“不知道,我也不认识他,他是好心来救我的路人,可能是想学习雷锋那样做好事不留名吧。”
紫骐被送回江家时已是深夜。信姨躺在厅里的沙发上,看似是在等她回来。紫骐为此也感到很内疚,可还是不想惊醒信姨,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紫骐原以为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风波才刚刚掀起。
(十一)
江淑惠把报纸一扔,严肃地看着紫骐,“你一个女孩子人家大晚上的穿成这个样子,还在巷子里和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抱在一起,成何体统,究竟他是谁?”原来昨天记者拍的那张照片曝光了,幸好只拍到哲枫的背影,而且画面不清晰,所以大家都没有认出来。
“这上面不是写得清清楚楚嘛,‘飞车族又一次出动,某男子黑夜中上演英雄救美’,都说了是英雄,哪是身份不明呢?”信姨忙在一边帮紫骐说话。
“我,不知道,他只是刚好路过而已。”
“紫骐,虽然我一直都不会怎么干涉你,可是这一次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万一你要出个差错,有个闪失了,我怎么向,”江淑惠话到嘴边又止住了,“反正你这段时间给我好好呆在家里,晚上十点过后必须回来。”
紫骐连连点头,气都不敢喘一下。候着江淑惠走掉,信姨忙安慰道,“放心,她老不在家,家里我做主。”
“什么,你现在已经在机场了?怎么突然这么急就要到维也纳去,这也太匆忙了吧?好,那你自己小心点,有什么事记得打电话回来,好,知道了。”江雪把耳机摘掉,“哲枫要去维也纳音乐会,最近有开吗?奇怪。”她一转方向盘,上了高速公路。
(十二)
“阿枫呀,你知道金哲枫去哪了吗?都快一天时间了,他怎么还没出现?他现在还受着伤呢,可我又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他。”紫骐抚摸着“阿枫”的龟甲,唉声叹气。“对了,Nacho,金哲枫一定会和他取得联系的。”紫骐一跃而起,骑上车就直奔Nacho所在的艺人公司。
在Nacho的office门口,紫骐和刚要急匆匆出去的Nacho来了个迎头相撞。
“哎,你怎么不看路,地上有钱捡吗?”
“钱,你是来要工钱的吧?这个迟点再说,我现在没空,哲枫好好的一个人现在突然说失踪就失踪了,手机也打不通,我都快急出心脏病了。”
“你是说他还没联系你吗?那他会不会在医院呢?”
听到“医院”两个字,Nacho的心都快冲出了嗓子眼。“医院?”他大声嚷嚷。
听了紫骐一顿感解释后,Nacho耷拉着脑袋,几近绝望的边缘,“这次哲枫被你害死了。”
“你什么意思?”
“你听不懂吗?这次的机会不是说有就有的,人家可是国际知名的演奏家,我托了几层关系才能够把他请来的,现在倒好,临时遇上这样的事,哲枫为了你把最重要的手都给弄伤了,还拉什么琴呀,大好的一个机会就这样给溜走了,所有的努力功亏一篑,Fred现在已经赶往机场了,你说我现在能做什么呢?都快烦死我了。”
紫骐咬咬牙,沉默了一会,转过身跑出门口。
“哎,紫骐,你上哪去?”
(十三)
“赵子亨,我有事想和你谈谈。”江雪没敲门,就推开了赵子亨的办公室门。
“你是不是有向你家人提起过我和你是在法国认识的?”江雪来势汹汹,带着质问的语气。
“没错,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赵子亨明知道江雪在介意什么,可是还是装起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我开门见山地说吧,我不想再从我妈的口中听到任何有关我和你在法国情况的问题,所有的事到此结束吧。”
江雪走到医院的挂号处,居然看到了让她很是意外的画面——右手缠着绑带的哲枫刚走进骨科门诊室。
“你的骨头有破裂的迹象,所以这段时间不要随意动它,尽量避免用力,伤口打了消炎针,应该没问题了。”
“好,谢谢医生。”哲枫一打开门,看到江雪那一双快要喷火的眼睛。
“金哲枫。”
他知道这下要遭殃了。
(十四)
“司机,机场,快点,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人命关天的。”
“小姐,再快我也得遵守交通规则呀,我还靠这个来养家糊口呢。”
紫骐把口袋里的钱全拿出来,递给司机,“那麻烦你,尽量快一点,能多快就多快。”
刚走了大概一半路程,车子无法再向前行进了,因为塞车已经塞了一条长龙了。
“小姐,这情况我可帮不了你了,塞车,没办法。”
“啊,现在都已经八点十分了,没时间了,怎么办呀?”紫骐看了看不远处的天桥,心一横就下了车。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天桥上,盯着底下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车辆。她犹豫了一下,右脚跨过了天桥的围栏。
过不了多久,天桥下牵起了警戒线,警车停了好几辆,很多车主都在公路上无奈地伸出头向上张望着,行人站了一大排来看热闹。紫骐的心不禁有点悬了起来,她的腿开始微微发抖,她看了看底下黑压压的脑袋,害怕地闭上了眼睛。
“小姐,有事我们下来再说,千万别做傻事。”一位穿着制服的警察要和紫骐谈判,她知道自己已经闯了大祸了,但是也决定咬咬牙豁出去了。
“我要求见我孩子的爸爸,见不到他,我要从这上面跳下去,一尸两命。”
所有在场的人一阵起哄。紫骐的眼神却是那么坚决。
警察们开始行动了。
音乐家Fred此时已在机场的检票处了。那位检票员接了个电话后,把他请到了机场办公室。
哲枫和江雪在度假屋里看电视,哲枫很认真地盯着屏幕,江雪却好像一点心情也没有,不断地用眼角余光偷瞄哲枫。她好像坐不住了,突然转过身向着哲枫,表情看上去很严肃,“你想怎么向我们交代?”
“交代什么?”哲枫一点也不在意,连看也不看她。
“要不是我碰巧有事要去医院处理,也撞不见你,恐怕现在还和妈一样傻傻地被蒙在鼓里,这么大的事你居然一个字都不提,说什么去维也纳听音乐会,本来一大早连个影都没有,一下子出了国我就觉得奇怪,果然是存心要骗我们。”
“不就是骨头有一点裂缝嘛,又没断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你怎么就不会长大呢,总是不懂得权衡轻重,你的手对你来说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拉不了琴的小提琴家就像失去双手的船长,永远不能再起航了,你就不会想想后果吗,你要学会对你自己的行为负责。”
“哎,你看,这个片子的第二部里的演员比第一部丑多了,发现没?”
“你现在是当我死的吗,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江雪抢过遥控器,随便按了一下,无意转到了新闻台,上面正在直播新闻,刚说到有人为情跳桥的事,哲枫一下子就从躺着的沙发上坐了起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画面刚要转到桥上,电视屏幕一下子黑了,哲枫愣了半秒,才发现原来是江雪把电视给关了。
他没说什么,站起来要走。
“你给我站住。”
哲枫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
又一辆警车到达现场,下来的人是Fred。他到现在还是一头雾水,不明白为什么第一次到的地方居然会跑出个不明身份的女人声称怀了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也很急切地想知道这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先生,等一下请你主动配合我们的计划。”
“没问题,这点我可以保证。”
“那你先跟我上来,请记住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Fred这时就站到了紫骐的面前,可是紫骐压根就不知道他长什么样,也没能猜到眼前站着的男人就是大名鼎鼎的音乐家。
“Fred为什么还没到,我的时间可等不及了。”
“这位小姐,他不是在这里吗,你难道连自己孩子的父亲都认不出来了吗?”警员们顿时觉得事有蹊跷。
“我……他这么对我,我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就认他。”
“小姐,我应该不认识你吧,为什么把这么大的黑锅抛给我,我们之间有过节吗?”
“你先什么也不要再说,警官们,麻烦你们让开一下,留一个私人空间给我们,我要单独和他一个人谈谈。”
几个警员面面相觑,使了一下眼色,都往后退了十来米距离。
“怎么,你有话要对我说吗?”
“嗯,我想先说一句,对不起,冤枉了你,也耽误了你宝贵的时间。”
Fred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女生更加好奇了。“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其实我有事相求,希望你可以先听我说几句话。”
此刻好像一整个世界都在静静地等着这两个人的谈判,可谁都只是在猜测他们的谈话内容。过了好一阵子,这两个人都没有再开口了,也许是达成了协议,又或者是实在谈不下去了。Fred突然伸手拉住紫骐的手臂,她也没有任何反抗。就这样,简单的一顿折腾后,紫骐平安无事地落地了。
警察全都冲了过来,把他们俩团团围住了。
“没事了,各位不好意思,这只是一场误会,我和我的……女朋友只是闹闹别扭,这件事我们会解决好的,麻烦大家了,实在是对不起。”
Fred和紫骐在警察局里刚录完口供出来。
他转过身去吩咐他的助理,“今天我先不回美国了,把所有的行程推一下,后天再走,现在你们先回酒店再安排一下,我迟点再回去和你们会合。”
“可是,今晚这件事,我怕……”
“这件事你用不着管,照我说的去做就可以了。”那两个助理点点头,离开了。
“好了,这位小姐,你可以为你刚刚的行为给我一个交代了吧。”
“谢谢你,谢谢你刚才肯站出来帮我说话,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收拾这个烂摊子,我也真够倒霉,才两天时间就进了两次警察局。”
“既然你知道这会是个不容易收拾的烂摊子,那为什么还要这么做?你刚才说金哲枫是因为救一个女孩而导致手受伤所以不能演奏的,这和你有关吗?再说,受伤了为什么不说出来?如果是这样,我完全可以体谅他,但是,现在他一句话都不交代就失了踪,这样我实在无法理解。”
“其实……我就是那个他救的人,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一走了之,不站出来解决问题,可是我相信他一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紫骐泄了口气,“咣”地低下了头,“我现在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明这一切,不过,我希望你可以给我一天时间,因为现在我也不知道金哲枫到底在哪里,我会尽快把他找出来,让他来跟你解释清楚。”
哲枫凝视着手上的丝巾出了神。
原来SOLO顶楼上的女生就是紫骐,她就是彩虹女孩,可是,为什么完全不相信虚幻传说的我,现在居然会那么希望传说会是真的,真的有那么一种前世今生注定的命运交集,难道……
正文 第五章 邂逅小提琴王子
(一)
酒吧街的大钟刚敲过十点,紫骐出现在路灯下的一个转角处,她趴在墙上,脑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移动,不知道在干什么。
另一个脑袋突然从墙上冒出来,“哎,夏小姐,你把我打扮成这样,究竟想干什么?”
紫骐回过头,努力地憋住气不让自己笑出来。
“看你这个国际知名的小提琴演奏家穿成这样还真的有点别扭,不过,你穿得那么正式,又长得这么混血,太引人注意了,所以……先委屈你一下了。”
“你真特别。”
“啊,你说我吗,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很少有女生像你这样,认识我还不到一天,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和我相处。”
“那倒是,谁叫你是个有身份,有名气的人,而且又这么严肃,她们当然会和你有距离感。”
“你觉得我很严肃?”
“其实……还好啦。”她又趴到墙上,上半身也探出去了。“金哲枫一定会跟Nacho联系,跟着他就没错,哎,Nacho出来了,他要开车走了,我们快跟上。”
“你要怎么跟?”Fred不以为然地问。紫骐疑惑地看着他那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Fred双指一弹,一辆宝马在一眨眼的功夫里就已经停在他们面前了。
“这……”紫骐目瞪口呆,手指着车还回不过神来。
“Fred先生,这可以吗?”车上下来的是他的助理。
“很好,谢谢,走啦。”他一把抓过紫骐还搁在半空的手,把她拉上了车,飞速地紧跟在Nacho的车后。
“酷,你帅呆了,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还是把西装脱掉比较好,看起来比较亲切,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而且是在……”她把脸凑过去看了看车上的钟,“两个小时以内。”她伸出了大拇指。
“你也不差。”Fred那典型的东西方混血儿的脸上蹦出了个灿烂的笑容,轮廓清晰的脸看上去更俊俏,绝对可以让万千少女为之疯狂。
两辆车一前一后在公路上狂奔着。
紫骐的手机响了,“喂,小纷,怎么了?什么,你等一下,先别着急,我马上到。”
“停车。”
车猛地靠在路边停下。“怎么了,不是要跟踪Nacho吗?”
“对不起,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紫骐刚要解开安全带,Fred拉住她的手臂,“去哪里?我送你,用不着这样看着我,反正今天我听你的,也相信你可以解决一切。”
紫骐的嘴角向上扬了扬。
(二)
紫骐和Fred匆忙赶到以纷的家。
“小纷,怎么了?”
“那些人突然改口说今晚一定要把五万块收齐,好像是临时出了事,十万火急,如果我们现在交不出来,他们就准备接受附近工厂老板的钱,把地给卖了,可是,我们现在根本就没有足够的钱。”
“可是钱现在恐怕拿不出来了。”她们彼此紧握双手,不知所措。
“如果不介意的话,让我先垫付吧。”她们惊异地看着Fred。
“紫骐,这是?”
“哦,这个我迟点再跟你说,”她走到Fred面前,认真地望着他的脸,“你真的愿意帮我们吗?可是,我恐怕不能在很短的时间内还清这笔钱。”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知道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没有任何负担就能还清,反正我也不急需这笔钱,能帮到别人我很乐意。”
“那,我先谢谢你了。”
“等一下。”以纷把紫骐拉到自己的背后,有点怀疑地盯着Fred。“你得先告诉我们你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条件,我不能让紫骐糊里糊涂地被骗了。”
紫骐从以纷的手臂后挣脱出来,“以纷,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保住房子要紧,虽然我认识他还不久,可是,我愿意相信他。”她们都沉默了。
“现在房子是我们的了,再也没人来抢了。”
“嗯。”她们高兴地相拥。
Fred微笑着,悄悄走开了。
“紫骐。”以纷对她使了一下眼色,示意她Fred要离开了。
紫骐叫住了他,“哎,小提琴先生,我有话想跟你说,你可以到外面等我一下吗?”
Fred扭过头,“放心,我们之间还有任务和约定,我跑不了。”他刚走两步,后面就又响起了以纷的声音。
“喂,那个什么什么先生,谢谢了。”以纷向他招了招手,Fred友好地点点头。
(三)
Fred坐在街口一棵繁茂的古树下的一张石凳子上。他弯着腰,手肘靠在膝盖上,双手十指相扣,搁在鼻尖下,看上去像被困于古堡里忧郁的王子。一只打开的手掌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身子。
“哦,是你呀,这么快就出来了。”
紫骐笑着,不开口,只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搁在半空的手,意思是:你还不握,我累了。他恍然大悟,把手伸过去与她相握。
“真的很谢谢你,就在不够半天的时间里,你帮了我很大的忙,像童话里的骑士一样,我都有点不敢相信。”
“你才把我当骑士吗,为什么不是王子?这待遇也有点太差了哦。”
“因为我……”紫骐想说,因为她已经有王子了。
“我开玩笑而已,你有权利保持沉默。”Fred看她似乎有难言之隐,也不想为难她了。
“哦,那,说吧。”
“说什么?”
“你不是说有办法可以让我还清你的钱吗,告诉我你的办法。”
“很简单,你当我的导游就可以了,其实我很喜欢这里,可是我不是很熟悉,既然有机会留多一天,你带我到处走一下吧。”
“不行。”
“为什么?”
“你现在是在敷衍我吗,导游到处都是,你有必要花这么一大笔钱请我这个根本就不专业的人吗,我不同意。”
“那我管不了这么多,反正我只接受这一个还钱途径,你给我钱我还不要了。”
“可是,”紫骐也实在是拿他没办法了,“好,”她蹲下来捡起一张落叶,放到Fred的手里,“拿着,VIP终身会员卡。”
“什么东西?”
“只要你到这里来,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的导游,如无意外,终身为你服务。”
“怎么我听起来这么像卖身契,如果我在这里长住,你是不是得要天天陪着我?”他故意逗紫骐。
紫骐有点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地吐不出半个字。
“好了,成交。”他转动着叶子“你放心,我这样的人,常年居无定所,满世界地乱跑,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都难料,我有什么能力可以束缚得了你呢?”他把叶子装进口袋。“你回去陪陪你的好朋友和那位婆婆吧。”
“哦,不用了,现在好不容易把事情解决了,她们担心这么久,这几天来也四处奔波,现在就让她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那,你现在要继续找金哲枫吗?”
“不用着急,我有办法,现在先等天亮吧,嗯,我这个导游要不要现在上岗呢?”他们相视而笑。
(四)
“你为什么带我来海边,你觉得这里是你最喜欢的地方吗?”紫骐这时已经坐在沙滩上了。
“现在我是你的导游,跟我走就没错了。”
“好,遵命,我这个游客绝对服从导游的安排。”
他和紫骐并肩坐在一起。紫骐抓起一把沙子,捏紧,让它从指缝里漏出来。
“你是一个有着很多故事的人吧,”Fred的双手往后一摊,突发感慨。
紫骐抬眼看了看他,“哦,你看到还是嗅到了?”
“这只是你给我的感觉。”
“是吗?每个人都有很多故事,只是要看谁的故事比较精彩而已。”
“那我们来PK一下怎么样?”
“你要跟我PK讲故事?”
“嗯,那我先说了,我小时候学小提琴时可难过了,天天都想尽办法要逃,还常常装病,我还设计了个周期性发作的病,自己弄了个小抽奖箱,只要抽到红色的卡片,我就可以装了,本来有十张卡片,我觉得概率太低了,所以一张一张地抽走,最终就只剩下三张卡片了。”
“真的?想不到你也会这么坚决地反抗恶势力,你父母难道都没发现吗?”
“你要知道,东西方的教育是不一样的,我妈妈对我要求特别严格,可我爸爸一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其实他一开始就知道我在搞鬼,只是一直没有拆穿我,还帮着我瞒我妈妈。”
“那他们为什么要求你学小提琴?”
“不知道,有时候父母的某些做法是不需要理由的,至少在你还小的时候不需要,哎,为什么一直都是我在说,你为什么不说?”
“我……我的故事不适合拿出来讲,要不我给你说一个我的小秘密好了。”
“你的秘密?好,我洗耳恭听。”
紫骐抬头眺望天幕,看到稀疏的几颗星星在闪着。“我心里的小秘密就是……彩虹。”
“我没听错吧?”
“嘘。”紫骐把食指举到嘴巴前,然后弯下腰把沙子堆到自己的脚丫上。“我小时候第一次学彩虹的英文单词,rainbow,当时傻傻地把它拆分为‘雨’和‘弓’,当时我想起我爸爸曾指着一幅画告诉我,爱神丘比特有一只弓,它把箭发给人们,然后人们就会懂得去爱,所以我也把雨弓当成是我的爱神了,对我爱的人,我会给他一道彩虹。”她说着一边在沙面上画了一道彩虹,淡淡的酒窝如涟漪般散开。
“哦,你的秘密很美,那将来我看到拥有你的彩虹的人,那一定就是你爱的人喽。”
“这是另一个秘密,不能说的秘密。”
Fred咧开嘴,一排洁白而整齐的牙齿很迷人。
(五)
“你是说Fred先生还没动身回纽约,现在还在我们这座城市里?”Nacho觉得这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那他真的愿意接见我吗?”
Fred的助理点点头,“你先在这里稍等片刻,Fred先生马上就出来了。”助理打开电视机,“Nacho先生,请你先看一下电视解解闷,我一会再通知你。”
“好,谢谢啊,慢走。”Nacho像是绕着尾巴转的小猫,转了好几圈也找不到遥控器,“奇怪了,要我看电视怎么还把遥控器藏得这么保密?”
“据刚发回的现场报道,艺人金哲枫现在正遭到一群媒体的言语轰炸,据说是因各方媒体得到可靠消息,称他与日前发生的一起飞车族抢劫伤人案有关,现在正请他对此做出解释。”Nacho简直呆若木鸡,盯着电视屏幕一时间缓不过神来,“这下糟了。”他整个人从椅子上乍起来,拔腿就往外跑,刚好撞到进来的助理。
“Nacho先生,你要去哪?Fred先生已经准备好了。”
“不好意思,请你先替我给Fred先生道个歉,我现在实在要走了,有一件十万火急的事正等着我呢,不好意思呀。”Nacho一眨眼就没影了。
助理赶紧拨通了电话,“目标上钩了。”
(六)
Nacho的车像长了翅膀的箭,“嗖”的一下就飞出好几十米,他后面紧跟着另一辆狂奔的车。
Nacho在一家与海相对的度假屋前猛地刹住车,“不是说有很多媒体吗,怎么人影也不见一个?”他没想那么多,沿着别墅外的旋转楼梯就上去了。“哲枫,快开门。”他一个劲地狂拍门。
“干什么呀?吵死了。”哲枫穿着睡衣打着呵欠出来,似乎刚被巨响从梦中扯起来。
“你,记者呢,不是有一大把记者吗?”
哲枫还糊里糊涂的,听不懂Nacho到底在瞎说什么。
“记者没有,不过螃蟹倒有一大把。”声音伴着海浪袭来。
两人同时看下去,见到紫骐就正站在脚下。哲枫身上的每个细胞一下子都激活了。
“金哲枫,你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那晚什么都不说就失踪了?”紫骐一副来讨债的架势,可哲枫还是不慌不忙,悠闲地很,左手平搭在沙发上,似乎根本没拿外面弄得满城风雨的事当一回事。
“金哲枫。”紫骐怒吼一声,抓起沙发上的一个抱枕就往他手上砸下去。
“喂,你没看到我现在是伤残人士吗,有没有一点同情心呀?”
“我看你现在悠闲自在的样子,根本就是在装吧。”紫骐硬要拆开哲枫手臂上的绑带,弄得哲枫大声喊痛。
“好好,我说了。”哲枫拗不过紫骐,只得认输。“你那晚没看到那么多人吗?又是记者又是警察的,万一这件事曝光出去,我怎么向媒体向公众交代?”
紫骐的眼珠子转了一圈,又有点想不通了,“这也说不过去呀,就算那一晚要逃,为什么之后一直都没出现?”
“我……”哲枫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把借口编下去,“好,我坦白说,我什么准备也没有,所以不想在高手面前出糗,我怕输怕失败好了吧?”
“因为我吗?”Fred突然出现在门前。
(七)
紫骐和Nacho趴在窗前,看着在沙滩上单独谈话的Fred和哲枫。
“你说他们俩有什么好聊的,整得场面这么严肃,要不我们溜去岩石后面小小地听一下下。”
紫骐的大眼睛瞪着Nacho,“听什么呀,你是间谍吗?这是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你八什么卦呀?”
“也对,”Nacho松了一口气,又猛然惊醒,“不对,你什么意思,说我不是男人吗,什么叫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
紫骐从头到尾打量了一下打扮中性的Nacho:明明就是大热天的还绑了条色彩斑斓的围巾,穿的衣服也不男不女,还有那是什么鞋子?红绿相间,还大红大绿的。
紫骐扁起嘴来,有点不屑,“哦,不好意思,我忘了,哎,这里有点晒。”
紫骐借故溜掉,剩下吹胡子瞪眼的Nacho,“什么嘛,我不像男人,你见过像我这么MAN的男人吗?切。”
(八)
哲枫和Fred的谈话似乎要告一段落了,这时却突然意外地杀出来江淑惠和江雪。江淑惠的车径直开到别墅底下,哲枫心想这下可彻底完了。
紫骐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低下匆匆走过的江阿姨,预感到自己这一次也要倒霉了。
“你的手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江淑惠收起母亲的慈爱,把在商场上冷静的一套作风拿出来。
“我……”哲枫一个头两个大。
紫骐知道自己不能再隐瞒了,“其实是。”
“其实是我不小心摔成这样的,姐也知道的,本来我是要去维也纳的,可是路上因为太赶了所以坐的车和另一辆车相撞,我就成这样了,因为怕你们担心,所以瞒着。”
“是呀,你可真是瞒天过海,到现在还要骗我吗?我一从小雪那里得知你受了伤,一下就猜到那晚和紫骐在一起的人准是你,还英雄救美呢,还有,你们怎么会一起出现在那条小巷子里,什么时候一起出去的?我居然一点也不知情。”
一旁不清楚情况的Nacho也忍不住插起嘴来,“那还不是因为一个舞会。”
“Nacho。”哲枫立马封死了Nacho的口。
“舞会?”江淑惠还是想追问到底。
“伯母,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你又何必再苦苦纠缠着这件事不放手呢?”一直沉默不语的Fred也出动了。
“你就是那个音乐家吧?”
Fred摇摇头,“我一般不习惯别人的这种称呼,其实我也只是一个跟哲枫一样热爱小提琴的人,并没什么特别之处可以配得上这个头衔,不过这一次我愿意再给他一次机会,等他的手完全好了并准备充分后我会再来,如果我可以给这个机会,你为什么不可以也给他一个机会,尊重一下他,既然不想说,为什么要逼他说呢?”
“你的意思是说我独裁吗?作为一个母亲,看着自己的儿子受伤,你要我不闻不问?”
“这次只是个意外,解释再多对事情也于事无补。”
江淑惠犹豫一下,看了看每个人脸上不愉快的表情,然后转向哲枫,“好,既然你不想给我交代,我可以不要,但是,我原以为可以任你随意做你想做的事,看来这次我不管管你都不行了,既然你的手暂时无法演奏,你先给我到酒店实习一个月。”
“妈,我的手没事,还可以演奏,不信你看,”哲枫强忍着痛楚,拆开手上的绑带,“再说了,你不是说不会干预我的选择吗,怎么现在?”哲枫有点急了。
“难道你现在还要跟我讨价还价?不想给这件事一个了结吗?”
哲枫看了看紫骐,似乎有所顾虑,也就不再抗议了。
江淑惠和江雪的车刚起动,紫骐就追了上去,一边跑一边拍着关了的车窗。
“停车。”江淑惠叫住司机。
她摇下车窗,看着欲言又止的紫骐。
“阿姨,对不起,我之前没有告诉你实话。”
江淑惠本来还板着的脸淡然一笑,“算了,我说了不会再追究责任,下次不要这样就好了。”
紫骐狠狠地点了点头,也释怀地笑了。
哲枫满腹心事地踢起沙子上的一个贝壳。Fred看在眼里,心里某些阴暗不明的感觉忽然之间柳暗花明。
其实江雪从刚刚开始就有一个疑问,“妈,如果还没有完全决定切断哲枫音乐的这一条路,我们现在这样贸然让他回公司帮忙是不是不大合适?”
江淑惠看着车窗外远去的一排排的绿树,胸有成竹地说:“放心,既然我决定了要这么做,当然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九)
“我要走了。”Fred走到紫骐的面前,向她告别。
“走了,这么快?”紫骐心里好舍不得眼前这个认识还不到一天的男人。
“谁叫你这个导游这么有效率,既然在天桥上把我‘绑架’了,就应该拖延时间,把我留多一天的,现在问题都解决了,我不走不行,放心,我还会来的,我可不会做亏本生意,我的VIP终身会员卡还没用够本呢,还有,金哲枫人很好,珍惜身边的人吧。”
Fred看了一眼哲枫,哲枫忙把“监视”的视线收回来,假装没有在留意他和紫骐的一举一动。紫骐不懂Fred为什么会说哲枫人很好,还让自己懂得珍惜,可她并没有想太多。
“再见了,紫骐,想不到临走时才第一次叫出你的名字,不过很好听。”他摸了摸紫骐的头发。
哲枫快要喷火了,在一旁抖动衣服来透气。
“再见,还有,谢谢你。”紫骐挥着手目送Fred离开。
一切恢复了,如同此时的大海般风平浪静。
“我看你的手都快要断掉了,这么舍不得,赶紧追过去呀,叫他带你走。”
紫骐收回目光,狠狠地瞪了一眼哲枫,“幼稚病又犯了吧,手出了事,脑袋也被传染了?”紫骐很鄙视地仰视着他。
“我是因为谁受伤的呀?我还没跟你算账,没事干嘛一个人跑出去,要是我找不到你怎么办?”
“那不就好了,你就可以平安无事喽,不过呀,那样的话你就找不到借口,四肢健全的你就不得不被逼着上场出糗,在Fred这个鲁班面前弄大釜了。”
哲枫差点没气晕过去,可是又有口难辩。
一场才平息不久的博弈又隆重上演了。
(十)
以纷从床上一跃而起,“哇,原来两天不见你人影,你居然发生了这么多事,那个小提琴王子到底帅不帅,有没有迷住你呀?”自从紫骐给以纷汇报了这两天的情况后,以纷就开始喋喋不休地盘问个没完没了。
“你当我是花痴吗?不过,他人真的很好,也很绅士。”紫骐还在回味这不够一天的时间里和Fred在一起的点点滴滴。
“可是,金哲枫也着实让我刮目相看,居然为了救你连最重要的手都不顾,说真的,在那一刹那间,你有没有怦然心动的感觉?”
紫骐的记忆不禁翻回到那一晚的那一瞬间,无法自欺欺人的是,她真的曾被他的举动深深打动了,在他忍痛还在死撑,如同平常一样跟紫骐争吵好让她安心时,她真的曾经心动过。可那个人是一向与自己水火不容,根本就是同性磁铁的金哲枫耶……
“那时怦然心动倒没有,心有余悸,惊心动魄,惊魂未定倒不少,你想太多了。”紫骐用手指戳了一下以纷的额头,懒得跟她掰下去,只好自己先溜了。
(十一)
“这次你妈的态度这么强势,看来明天的慈善音乐会你不能参加了。”Nacho摩擦双掌,有点遗憾,其实也是不甘心哲枫失去这一次一石二鸟的好时机。
“不行。”哲枫从沙发上跃起,若有所思地捏得指节咯咯响,“我想去,这次音乐会对我来说很有意义,所以一定要去。”
“可是,你妈那边。”
“放心,她说要我去SOLO,可是没说不准我继续演奏,在她下最后通牒之前,再演奏一次吧。”
“你的手没问题吗?”
哲枫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口,似乎有点流脓的迹象。
他摇摇头,“没事。”
正文 第六章 小小的事
(一)
“哎,起床啦,你今天有演奏会耶,你居然还不起来准备。”
紫骐一把把他蒙过头的被子给掀起来,不料却看到他只穿了一条短裤的身体,她立马不好意思地转过脸去。
“我叫你听到没?喂,喂,你倒是哼一声呀。”
哲枫还是一语不发。
紫骐觉得有点不妥,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喂,金哲枫,你到底怎么了?今天可不是让你贪睡的时候。”她硬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哲枫从床上给扯下来了。
可哲枫还是一动不动地瘫在地板上。
紫骐踢了他屁股两脚,“我数三声,你马上起来,不然我可不客气了,要不要先来个十大酷刑尝尝。”
“我快死掉了。”哲枫有气无力地挤出几个字。
“你别以为装死就行了,快点。”她又把他从地上给拉了起来。
Nacho这时从外面破门而入,“我的小祖宗,你倒是快点,演奏会要开始了,听众可没那么好的耐性等你。”
哲枫好不容易堆出了他的招牌坏笑,“要我拉琴也行,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大少爷,你有一千一万个都没问题,改天我全满足你,今天你就先饶了我吧。”
“不,我说的条件只有夏紫骐能满足得了。”
紫骐摸了摸全身上下,“什么呀?”
“一道彩虹。”
紫骐有点火大,“你要什么彩虹,你看今天的天气会有可能出现彩虹吗?我看你的神经线大概是睡到打了结吧。”
“哎哟,紫骐小姐,姑奶奶,你就先答应他吧,等一下随便画两条线给他应付一下就好了呀。”Nacho在紫骐耳边悄悄地说。
“随便啦。”紫骐生气地跑掉了。
(二)
“接下来有请当红小提琴手金哲枫。”
哲枫觉得头沉重得厉害,连走起路来也空飘飘的。他实在提不起精神来,可是,他还得顶着上。好不容易把小提琴给架到肩膀上了,他身体晃了晃,看到四周的座位上都是虚的人影,一个变两,两个变三。
“紫骐。”他闭上眼念叨着。
待他张开眼睛时,意想不到的一幕出现了,彩虹真的出现了,七个彩气球从入口处慢慢地飘移了进来,接着在一个座位上停住了。一张脸慢慢地从下方钻出来,是紫骐,她真的来了。
哲枫一下子像获得了重生一样,眼睛都亮了起来。
左右两边的人都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紫骐,前排的人也不时回过头去看她,偷偷地交头接耳,品头论足的。紫骐尴尬地把脸埋在彩气球堆里。
哲枫幸福地笑了,那一种笑是他很久以前就丢失了的,是早在他被父亲带回韩国的那一天,就丢失了的。
他凝视着紫骐,深情地拉动了手中的琴弓,一个个美妙婉转的音符在会场上空飘荡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回到他一个人身上。
紫骐有点蜷缩的身躯也慢慢地挺直了,她完全入了迷。她从没看过如此认真的哲枫,他的一举一动都散发着一种迫人的魅力。
音乐结束,哲枫向听众致谢,她抖了抖自己的脑袋,暗示自己要清醒一点,不能被此刻哲枫的帅气给蒙骗了。在她心目中,他一直都只是个老跟自己过不去的小混混而已。她连忙扯着那一堆气球跑了出去。
哲枫看到她走了,自己也蹿回了后台。
“紫骐,你等一下。”他跑上去抓住紫骐的手腕,把她拦下来了。
“你还要干嘛?我已经履行了自己的义务了,照你所说的,给你彩虹了,很丢脸地拿着七色气球来听你演奏,现在一切结束了,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他的脸慢慢地凑近紫骐,嘴唇快贴到紫骐的唇上时,他的头一抬,轻轻地吻了紫骐的额头。
当时刚散场,熙熙攘攘的人流顿时涌了出来,他们俩就以这个姿势曝光在众人面前。大家一时间目瞪口呆。
紫骐这时才察觉到周围的异样,立刻把哲枫给推开了,拉着他远离了人海。
(三)
到了广场的草坪上,紫骐使劲地甩开他的手,恶狠狠地盯着他。
哲枫憋着笑,“怎么了,大小姐,你为什么把我带到这里?你知不知道,在演奏厅的后台里还有很多人等着我庆功的。”
“那你干嘛跟着我跑出来,还不回去,走呀。”
“哎,你先别急,我又没说我要奉陪,那种场面我可不感兴趣。”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奇怪,你永远都不会为别人着想吗,要那么一大帮人等你会好受吗?还有,刚刚你那是什么行为,觉得很好玩吗?幼稚。”
“哈哈,幼稚。”
他们俩一时不知道是哪里传出来的声音,有点诡异。他们望了周围半天,五米以内却连半个人影也没有。正在他们的眼神从上往下扫下去的时候,一个带着点调皮的小脸蛋横空出现,把紫骐和哲枫稍稍地吓了一小跳。
“小朋友,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爸妈呢?”
那个小男孩还是天真地笑着,一语不发。
紫骐蹲下身来,摸摸他的脸,“听话,告诉姐姐,你爸妈在哪里?”小男孩摇摇头。紫骐抬起头看了看哲枫,不知道该怎么做。
哲枫想了想,弯下腰,抚摸着小男孩的头,脸转向紫骐说,“我看不如陪他在这里等一会好了,如果他父母发现不见了小孩,应该很快就会找过来的,如果实在等不到,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嗯。”
紫骐和哲枫并肩坐在草地上,对面坐着的是那个七岁左右的小男孩。小男孩一直盯着紫骐看,眼光从来没在哲枫身上停过半秒。
哲枫有点不自在,冲他挥了挥手,“哎,小子,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怎么说你对面也还坐了我这个大帅哥,你好歹也瞄两眼,居然当我透明的。”小男孩还是对他不理不睬。
紫骐故意挖苦他,眼向左右瞅了一下,“有帅哥吗?没看到呀。”
“哎,夏小姐,你可以污辱我的人格,但不能污辱我的长相。”
“那倒是,你的人格还真没你的长相值钱呢。”紫骐偷着乐,把一旁的哲枫气得不行。
两人拌了一会嘴后,发现小男孩已经静了下来,双眼直盯着自己正在揉弄着衣服的小手。他们面面相觑,也都沉默了下来。
紫骐径直爬到他的面前,很友善地微笑着,“小朋友,你还没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呢。”他没有任何反应。“想爸爸妈妈了吧?”他还是没有抬起头来。
“来,小弟弟,拿着。”紫骐看着一只大手把一大串彩气球塞到一只小手里面。那个画面给她的身体输送了一股暖流。她抬头望着哲枫,看着他在阳光下泛着光晕的身影,那一瞬间觉得他突然变得高大起来。
他们看着彼此,会心地笑了。
小男孩接过气球,天真灿烂的笑容又爬上了他稚嫩的小脸。“我叫彭家劲。”他灵活地从草地上翻起来,如同一个小小的超人般。“我想玩游戏。”
(四)
哲枫一脸无语的样子,他偷偷用眼角余光探查了一下周围的环境,那三五成群的人让他突然变得不自在。“小子,好了没呀?”他不耐烦地看了看下面,只见家劲还在忙着用气球的绳子给他们绑脚。
“你怕呀?”紫骐还真有点火上浇油的打算。
“拜托,我们都几岁了,还在公共场合玩这么幼稚的游戏,也只有你还笑得出来,再说,我可是公众人物耶。”
紫骐发了一下呆,蹲下来在家劲的耳边悄悄嘀咕了几句,并在他手心塞了不知什么东西,家劲就在人海里消失了。
“喂,就算我的确是有点不好意思,你也用不着把人家小孩给赶走呀。”
紫骐懒得搭理他,接手家劲剩余的活,把他们两人的脚给绑得更紧了。
正当哲枫还在纳闷的时候,家劲活蹦乱跳地从人潮里蹿了出来。他双手藏在身后,不知道拿了些什么东西。
“小鬼,你干什么去了,小心坏人把你拐了卖到国外。”
“你乱讲什么,就知道吓唬小孩。”紫骐放在背后的手偷偷接过家劲手中藏着的东西。她走到哲枫跟前,带着有点命令式的口吻说,“你给我闭上眼睛。”
“为什么,你俩有什么阴谋?”
“别废话,照我说的去做就行了。”哲枫虽然有点不情愿,可还是不敢“违旨”,只好乖乖地闭上双眼。
紫骐和家劲互看了一眼,忍俊不禁。家劲还用手把嘴巴给堵上,怕笑出声来。
“哎,你们搞什么,这什么呀,这么丑。”哲枫一把把紫骐快要给他戴上的面具抢过来。
“你耍赖。”家劲指着他大嚷。
“小鬼,别吵。”
“哪丑呀?是你自己说这让你丢脸的,你不是公众人物嘛,戴了面具不就没人能认出你了。”
“可是,你。”
“别吵,你给我站好,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你就戴面具,要么你就给我走,不过,你要是走了,就是对家劲说谎,你答应他的事做不到,给他幼小的心灵蒙上了阴影,让他成长的道路受挫,你还。”
“好了,请问您现在真的是给我两……个选择吗,你这跟强迫有什么分别。”
“我可没拿刀架着你脖子呀。”
“算了,给我吧。”
(五)
“你们怎么搞的,这么多人居然没有一只眼睛看到哲枫去了哪,现在外面可还有满世界的记者在等着采访他呀,都什么时候了。”Nacho在后台大发牢骚。
“你是经纪人都不知道,我们又怎么会知道。”一个工作人员低声呢喃,表示不满。
“我听说他刚刚在外面和一个女生在一起,好像走了。”打扫的阿姨随意地说了一句。
Nacho马上反应过来,“一定又是紫骐这丫头搞的鬼。”他气冲冲地拨了哲枫的号,“臭小子,居然关机,对,打给紫骐。”
(六)
“我帮你啦。”紫骐把那个血盆大口的面具小心翼翼地给哲枫套上了。
哲枫那两只唯一露出外面的眼睛就那样细细地打量着紫骐,他凝视着她,目不转睛,连呼吸也缓慢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紫骐的存在总能让他安心。
“行了,现在我保证没人能认出你是‘大名鼎鼎’的金哲枫,放心吧。”
哲枫的思绪突然被打断,弄得他连眼光该往哪放都有点搞不清楚。
“姐姐,我想起了一个很好听的名字。”
“哦?”
“叫美女与野兽。”
“哈哈……”
“小鬼,你欠揍。”哲枫吓唬似的举起拳头。
“野兽要杀人啦。”他大喊着跑开。
“准备好了吗?一、二、三,走。”
“等一下,”哲枫慢慢把打开的手掌举起来,“我们需要合作精神,现在要互相扶持。”
紫骐虽然看不到他面具后的表情,但是她知道他那一刻有多严肃认真。她也举起手,紧紧地握住了他。
哲枫和紫骐高喊着“左右左右”,开始了他们的两人三足的游戏。
哲枫的思想又开起了小差:夏紫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我感觉到这个世界就只有我和你,你给了我一种从没有过的归属感和安全感,我真的不想再放开你的手,如果可以的话。
哲枫的小差还没开到尾声,他不知道绊到什么东西,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紫骐也不得不跟着遭殃,陪着他一起倒下。这一倒,紫骐不由自主地压到哲枫身上,两人的身体之间只隔了个蓝色的气球。正在紫骐为那个气球的“救驾”而庆幸之际,它很不通情理地爆掉了。更糟的是,他们俩的嘴唇也来了个亲密接触,当然,中间还隔了张相当“安全”的面具。
紫骐用了两秒半的时间稍稍发了一下愣,立马镇定地坐了起来。
哲枫一边有点“受伤”地爬起来,一边心痛地把面具给摘掉,心里还愤愤不平:这该死的面具,早知道就不要戴了,真是失策。
“锁住时间,让感动蔓延……”紫骐的手机铃声响起,打破了此时的尴尬。
“喂,啊,是Nacho呀,你可不可以先别这么激动,什么,拐卖了金哲枫?我?你不要乱讲好不好,是,没错呀,可是我也不了解状况,所以才……把他拎走的。”
“给我,”哲枫把手机抢过去,“Nacho,你在发什么神经呀,我跟你说,这件事和夏紫骐无关,我不想回去,你给我搞定吧,说什么都行,说我病重快翘了也可以,你自己看着办吧。”他连紫骐的手机也一起关了。
紫骐突然呼吸急促,看上去肺都快气炸了。她很粗暴地解开了脚上绑着的结,站起来就走。
“喂,你怎么了,没事吧?哎,夏紫骐。”他也赶紧起身。
“我的孩子呀,妈妈可找着你了,你跑哪去了?把我给吓坏了。”紫骐刚走到家劲的身边,看到一个急急忙忙跑过来抱住他的年轻女子。
“妈妈,我在和哥哥姐姐玩游戏。”
“哦,”她看了看紫骐,又看了看哲枫,友好地点了点头,“谢谢你们,今天小两口来广场玩呀。”
“不是。”
“是。”他们俩同时说,把家劲的妈妈都给搞蒙了。
哲枫抱住紫骐的脖子,装得很恩爱的样子,“今天是我们结婚一周年纪念日,家劲真可爱。”
“他就是调皮,总让我和他爸操心,我还有点事,要走了,今天真感谢你们。”
“不用。”
“来,跟哥哥姐姐说再见。”
“哥哥姐姐再见。”
“再见。”
“再见。”
硬撑着笑了这么久,紫骐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口狠狠地咬到哲枫搭在她肩膀的手臂上。
“啊,你干什么呀?”
“干什么,应该我问你吧,你现在算是怎么样,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吗?你已经差点把你的手和前程都给毁了,现在呢,为什么你还不懂事,永远随着性子来,你以为真的对所有人说一句金哲枫消失了,就什么问题也没了吗,你身上的责任呢,你的义务呢,梦想呢,你都丢了吗?我告诉你,像你这种不负责的人,我看不起你。”
“看不起我?好,好,你就尽管鄙视我好了,随便,反正在你看来,我就是一堆扶不上墙的烂泥,不懂得珍惜,不拿别人当一回事,自私自利,我就是这样的垃圾。”哲枫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胸脯。
他突然整个人重重地瘫软在草地上,嘴里还在呢喃着。
“哎,金哲枫,你怎么了?喂,你别在这里睡呀。”
紫骐一直拍着他的脸,摇着他的肩膀,可他始终没有反应。
(七)
“病人是由于伤口感染,所以引起发高烧,伤口那么深,就应该好好地护理,怎么能够随便乱拆绑带呢?”
紫骐无力地靠在椅子上,闭上了双眼。
早上哲枫起床的那一幕突然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今天的要求会这么奇怪了。
她躲在墙边,偷偷观察着还虚弱地瘫在医院走廊的长椅上的哲枫。哲枫小心地活动一下手臂,疼得龇牙咧嘴皱眉。
“你还好吧?”紫骐战战兢兢地站到哲枫面前。
哲枫抬眼看了她一下,“死不了,只不过头昏脑涨时没人可怜,还被指着鼻子骂了一顿而已。”他现在就像个赌气的小孩。
“好了,我承认错误。”紫骐举起了右手。
“你有错吗,怎么我不知道?”看来哲枫还真想开染房了。
从紫骐捏紧的拳头就可以看出,她骨子里那股倔劲八成又在蠢蠢欲动了,可她还是努力地把它压制住了,因为她松开了手。
“我错在不懂感恩,错在明明亲眼目睹你为了我受伤,还故意地把这一部分忽略掉,错在不能为你做什么,连你伤口感染发作都毫不知情,错在。”
“够了。”哲枫并不想这样,不想让紫骐像在杜宝妍面前那样屈就,这样的紫骐总是能牵动他的痛觉神经,“我现在是病人,需要多休息,没空听你自我反省,”他的语气变得柔和,“回家吧。”
(八)
江淑惠把手上的文件放下,扫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
“今天召开我们酒店的高层会议,主要是有一件事要的事要宣布,是有关人事安排的,由于在今后一段时间里我抓的主要是SOLO海外的发展部分,所以我想给我们酒店暂时安排一个执行董事,他就是已经持有我们酒店百分之二十股份的艺人金哲枫先生。”
在场的所有人大吃一惊。
“执行董事将是他的一个新的身份,因为是商场的新手,为了他能更好地胜任,希望各位能多给他支持和帮助。”
哲枫的车一出公司,立马受到一大批媒体的围困。
一个个麦克风纷纷伸了过来。
“金哲枫先生,请问你是不是打算放弃音乐,转战商场?”
“你购买SOLO股份的那笔巨资是从哪里来的?”
“你对商场作战有信心吗?”
……
一时间,成千上万的问号全都砸向哲枫,让还不知情的他几度招架不住,他的心里也升起了个大大的问号。
“妈,为什么我会有酒店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这你没事先告诉我呀?”
江淑惠显得很从容,“要不然你想怎么样?你的身份不能公开,如果就这么跑到酒店里工作,你觉得别人会相信吗?”
“可是,现在我没办法向媒体交代,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么大的舆论力量,我也不知道你会什么都没跟我商量就这么做。”哲枫对江淑惠这样的做法实在是很苦恼,不免有点生闷气。
“你从现在开始一句话也用不着说,明天一切都会清楚,我看你还是暂时避免和媒体的正面接触吧,这一个月的所有行程取消掉,违约金和对你公司的损失所作的补偿我都准备好了。”
江淑惠撂下这些话就走开了,可是哲枫并不认为这一次的谈话达到了他的目的,看来他现在的形势是弓上之箭,不发都不行了。
(九)
哲枫半躺在床上,一只手枕在脑后。掉下来遮挡住额头的几根发丝还在淌着水,头发湿乎乎的。
轻得犹如逐渐褪去的光线的敲门声隐约可见。
“进来。”
哲枫看着站在门边的紫骐,还有她手上捧着的药箱。
“你有事吗?”
“我是来给你上药的,你的伤口不能再马虎大意处理了。”
哲枫头发上的水还在淌着。他就这么观察着紫骐小心翼翼的每一个动作,视线一直没从她脸上挪开过。
紫骐边涂药边劝解他,“我知道你不想去SOLO,可是每个人都要扮演不同的角色,从那些角色里学会成长,给自己最合适的定位,有时候难免也要为了别人去扮演不想演的角色,可光是为了别人而想要努力做好的那一份心情,就已经算是一种收获了,因为那证明自己真的长大了,可以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哲枫的另一只手突然揽住紫骐的脖子,把她的脑袋定在距离自己只有一厘米的地方,很认真而柔情地注视着她的眼睛,“那你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吗?不要太可爱了,不然我会舍不得放你走。”
紫骐看着那一滴水滑到哲枫的发梢,然后落了下来。她的心怦怦地急速跳动,赶紧从他的手里挣脱出来。
“我看你是烧还没退吧,早点休息。”
紫骐急匆匆地拔腿跑出了房门。
哲枫嘴角上扬,手指一弹,头发向上飘起,飞逸出几滴水。
(十)
在一家颇有情调的西餐厅里,江雪对面坐着的就是酒吧里的服务员小双口中所说的卢正其,现在他总算是上钩了。
江雪根本没兴趣听他那些天花乱坠的花言巧语,心里在盘算着自己的计划:果然是“花心萝卜”,见一个追一个,看来这次不替那些曾经受过你迫害的女生讨回公道,我还真不甘心。
“江小姐,来点音乐怎么样?”
江雪内心极度鄙视他这种靠花钱来绑住女人的心的做法,可嘴上还是得服从他,“好呀,在这样的餐厅里听音乐挺有感觉的。”
无奈每次他一出场,江雪就不得不“全副武装”,改头换面,一直保持着那种让自己看了镜子都觉得起鸡皮疙瘩的“浓妆艳抹”。
钢琴弹到一半,江雪的手机响了。她一看屏幕上的显示居然是“天翔”,不由得紧张起来。
“不好意思,我去接个电话。”
江雪躲到洗手间里,她深呼吸一下,按下了接听按键。
“喂,江雪吗,你现在有没有空?”
江雪的内心毫不犹豫就回答了“有”,可她得稍稍保持矜持,“哦,刚刚在公司加班处理文件,现在都忙完了,没什么事。”
“那我在上次的篮球场上等你。”
“哦,好,待会见。”
江雪的心怦怦直跳,小鹿乱撞,可当她一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心跳急转直下,几乎停止了。
“怎么办,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去见他?”
江雪犹豫一下,赶紧用水狂清洗自己脸上的浓妆,然后悄悄从后门离开了,放了卢正其的鸽子。
“不行,也不能穿这样的衣服。”江雪环顾四周,看到对面马路上挤满了售卖十元一件的廉价衣服的摊贩。她掂量一下,觉得穿那些也总比身上那件与自己风格大相径庭的强。
(十一)
天翔一个投球,篮球划出一条优美弧线,准确落下球篮。
江雪以一阵掌声的形式出现。
“你来了?”他一转身,不禁从头到尾打量了江雪一翻:宽长的男式T恤,一条半截的黑色紧身健美裤,一双白球鞋。
江雪注意到天翔的目光,也低下头再把自己打量一番。
“我很怪吗?”
天翔淡然一笑,“对你一贯的风格来说,是有点怪,不过我喜欢,看来我们还真是心有灵犀,我刚刚还在想,如果要邀请你一起打球,你的衣服一定会是个不小的问题,不过看来现在一点问题也没有了。”
天翔拍了几下篮球。
“你要教我打球?”
“对呀,想不想学?”
江雪微笑着点点头。
篮球场上始终晃动着两个影子,天翔拍球,江雪防守,江雪投篮,天翔转球,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最终,他们都累趴下了。两人头顶着头,相对躺着。
江雪的指尖在身旁的篮球上弹动着,“你很喜欢篮球吗?”
“对,打篮球可以健身,不开心的时候也可以发泄。”
“那你不开心时都会来这里吗?”
“偶尔吧,家里也有一个篮球架,无聊时乱投几下。”
“突然很想吃三色冰淇淋。”
“你等着,我去买。”天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跑出了篮球场。
可回来时,天翔的手上却握着两杯热咖啡,“运动后还是不要吃冷的东西。”
江雪心里一阵暖流袭来。
(十二)
天翔把江雪送到家门。
紫骐这时刚走到门口,远远看到院门口停着的车,下来了打扮风格与往常迥然不同的江雪,她刚想看清楚车上男子的模样,车已经启动了。
“哎,紫骐,你要去哪?”
“哦,信姨让我去超市买东西,你?”紫骐的手指在江雪身上一顿比划。
“最近流行休闲风嘛,走,我陪你一起去。”江雪揽过紫骐的肩膀,把她往街上推。
“好久没和你一起出去了。”江雪大幅度地摆动着双臂,有一种释脱的爽快。
“是呀,好久了。”紫骐挺不自在的,“你今晚怎么看起来好快乐哦。”
江雪幸福地笑了,笑得很淡,露出那种从心底深处满溢的快乐,“是吗?嗯,我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好了,”江雪凑进紫骐,“有一个王子闯入了我的世界。”
紫骐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这句传入自己耳朵的悄悄话。江雪耶,那个名声大振的商场“零度公主”,一直在外人面前不苟言笑的冷若冰霜的人,现在居然对着自己说,有王子侵略了她坚不可摧的城堡。
“你是说真的吗,不是开玩笑?”
江雪点点头,又摇摇头。
“是刚刚送你回来的人吗?”
“嗯。”
“好可惜哦,我没能一睹他的庐山真面目耶。”
“他多高呀?”
“他长得帅不帅?”
“他是做什么的?”
……
(十三)
次日一早,以“金哲枫成SOLO董事,商场乐坛两不误”为头条的娱乐报纸如同蒲公英的种子,一下子传遍全城。
酒店里更是闹哄哄的,一时间乱作团麻,所有女生都伸长了脖子等着自导自演一场“灰姑娘偶遇王子”的童话故事。
哲枫的车刚在SOLO面前出现,所有目光所及的女服务员,不管年龄老幼,都停下了手,纷纷驻足观望。其实这一幕早在哲枫以一个超级大帅哥的身份出现时已经上演了,只是这一次是钻石配俊逸,更是杀伤力惊人。
可怜的哲枫一个上午下来便被SOLO上下的女员工弄得“遍体鳞伤”,要么就是“不小心”被茶水洒到裤子,要么就是员工拖地板时“不幸”滑倒在自己怀中,搞得哲枫办公室大门紧闭,还挂了个修理洗手间时用的牌子“正在维修中”。
紫骐刚迈入房间,就看到床上摆着一个纸袋,打开居然发现里面装了大约五千块现金。
“谁放这么多钱在这里?”她想起之前和Nacho的交易,忙掏出手机。
“Nacho吗,我想问一下我床上的五千块是不是你放的?”
“五千块?”
Nacho支支吾吾的,似乎也不确定。
“哦,是的,是我刚刚给你的,因为怕你急需用钱,所以先给了一部分现金,剩下的我也会尽快给你。”他突然变了语气,让紫骐很是怀疑。
“我想说一下,我可能不需要这笔钱了,而且上次也因为我惹出那么多麻烦,所以我不打算拿这笔钱。”
“这个我管不了,我只负责发钱而已,我还有事要忙,再见啊。”
“Nacho,喂……”
紫骐掂量一下,“不行,我还是亲自把钱送回去好了,免得弄丢了就糟了。”
从来没在身上带这么多现金,紫骐难免有些紧张,总感觉四周的人都在盯着自己后面的背包,为了掩人耳目,她只好把纸袋再塞进麦当劳的辣翅袋里,然后放进背包。
正文 第七章 来自遥远的怜惜
(一)
到了一个街角小公园,紫骐被树上挂的一条“飞车特技表演,所筹金额捐赠孤儿院”的横幅给吸引住了,走近一看,才发现一片空地上已密密麻麻地挤满了围观的人。
“今天我在这里表演飞车特技,主要是为了可以筹得善款,去帮助经费紧缺的孤儿院,所以希望各位善心人士观看过后可以慷慨解囊。”
紫骐钻进人群,看到摩托车上一个身穿银白色赛车服,戴着头盔的男生,可是因为头盔的缘故,紫骐没能看清他的脸。
“为了表示诚意,现在我想邀请现场的一位女性充当幸运女神和我一起骑着摩托车飞过上面这一个大火圈。”
围观的人顿时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多数目光一起汇集到紫骐身上,她一时间成为了焦点。没办法,从现场的女性形势来看,大于十五岁,小于五十岁的女性就只有两个,其中之一还坐着轮椅,剩下的紫骐当然是最佳人选,可谓是众望所归。
紫骐现在是逃也不是,留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缓缓举起握着拳头的右手。
现场掌声雷动。
摩托车男生的目光也敲定在紫骐的脸上。
他一甩腿稳稳地立在地上,直接走到紫骐面前脱下手上的护腕,然后转到她身后,拿起她的长发。
紫骐本能地躲闪,“你要干什么?”
“如果不想变成光头的话就乖乖听我的。”
紫骐望着那一个汽油味浓重的圈,有点退缩。
摩托男轻柔地扎起紫骐的秀发,这一举动让紫骐脸颊发烫。
“上来吧,放心,相信我。”
紫骐刚刚还在颤抖着的心因为这一句“相信我”而安定下来。她此刻决定把自己交给面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生,相信他。另外上来一个男生把紫骐身上的背包拿走了,说会替她保管好。
一把火炬点亮了整个火圈。紫骐本来还因不好意思而松开的手现在紧紧地搂住摩托男的腰部。
“幸运女神,说一句鼓励的话吧。”
男生突然回过头,对紫骐说。
紫骐犹豫一下,看着头盔上反射的自己的眼睛,“我相信你可以。”
这一句话在男生的心中撞出多么巨大的声响。他像一时间充满了能量。
车启动的声音还未落定,一瞬间一跃而起,在形成一道弧度后,平行穿过火圈,再以另一半弧线落地,后轮甩过一个半圆后,稳稳当当地刹住车。
在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中,紫骐悬着的心终于几近恢复正常。
摩托男把头盔一摘,与紫骐四目相对,他那张还透着十几岁邻家男孩的气息的稚嫩脸庞让紫骐颇为惊讶,他的骑车技艺和他这样的筹款善举的确是不应该出自一张这样的脸,这样的年龄。
“你几岁?”紫骐唐突地问。
“十八。”
另一个男生把背包还给紫骐。
“我还大你三岁呢,不过很佩服你,你真厉害。”
男生的笑容像此时灿烂的阳光,“你也不差,敢坐一个陌生人的车这样玩命。”
两人相视而笑。
紫骐用微笑送走摩托男孩。
“哎,护腕。”
等她反应过来从头发上取下男孩的护腕时,他和他的车早已消失在那一条老街上。
(二)
“我都说了我很忙了,你就不要再折腾我了。”Nacho把紫骐往门外推。
“我把钱放下就走,给我一分钟,一分钟就好了。”
“拿了你的钱,我怎么向哲,向我们公司交代呀。”
紫骐的手指死死地抠住门缝,让Nacho无法关上门。
“好,我怕了你了,钱放下马上走人。”Nacho唯有先收下钱,迟点再跟哲枫解释。
“我的钱呢?”
紫骐在包里拼命地翻,也翻不出来一毛钱,更别说是五千块,难道那五千块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长了翅膀飞走了?可刚刚接触到她背包的人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飞车时帮她保管背包的男生,她简直不愿意再往下想,因为她曾说过相信那个摩托男孩,可才一眨眼的工夫,她就不得不面对受骗上当的事实。
很显然,那两个男生是一伙的。
紫骐真是既气愤又伤心,好好的一份相信居然就这样被不怀好意的人给糟蹋了。
“哎,你不是说要把钱给我吗,那就快点。”
“我……我的钱被骗走了。”
紫骐这下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Nacho了。
“什么?哦,没关系,骗了就骗了,没了就表示我不用拿回你的钱,就这样而已,没事,别放在心上啊。”Nacho边安慰边把紫骐送出去。
“可是,五千块耶,怎么可以当作没事呢?”
“我说没事就没事,本来就没问你要,是你自己没事找事,自作多情嘛。”
“我?”紫骐委屈地指着自己的鼻尖。
“不送了,慢走。”Nacho一挥手,溜进自己的办公室。
“死小子,居然敢骗我,我不把你揪出来就不姓夏。”紫骐把那个护腕扔到地上,用脚狠狠地踩几下,气呼呼地走了。
(三)
“看,今天赚了不少呢。”
刚刚“扣压”紫骐背包的男生得意洋洋地举起那个募捐箱,里面塞满了面值不等的钞票。
摩托男孩只是淡淡一笑。
“而且呀,我还从你的幸运女神的包里拿了这个。”他的另一只手拿出一包麦当劳辣翅。
摩托男孩很不爽,“你干嘛乱拿别人的东西?”
“这有什么嘛,只不过是一包吃的,她才不会介意,再说了,我也饿了。”
他刚想打开袋子,可立马被摩托男孩抢过去。
“谁准你吃了?”
摩托男孩突然觉得很奇怪,因为他掐住袋子的手感告诉他,里面装的东西并不是鸡翅膀。
“你闯祸了。”
两人看着摩托男孩手上那一把红彤彤的百元钞票。
(四)
在显示了N个未接来电后,江雪的手机又一次响起了。她看着“卢正其”三个字,有点不想接。
“喂。”
“江小姐,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会突然不见了?”
“哦,那个,真是不好意思,昨天在洗手间里因为血糖太低,一下子头晕目眩,一位清洁阿姨把我送去医院了,也没能通知你。”
“哦,那你身体现在好点了吗?”
“没事了。”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这个嘛,我有空再约你好了。”
江雪把手机扔到床上,“真是冤魂不散,看来得早点实施计划了,免得天天被他烦。”
(五)
哲枫打算去江淑惠的房间找她诉一下酒店“奇遇”的“苦”。
江淑惠的房门大开,哲枫看到她正坐在床沿上翻看十几年前幸福的一家四口的老照片。哲枫不禁回忆起那一段有快乐也有苦涩的日子,虽说当时很穷困,可毕竟一家人能相守,可是,之后错开的那十几年的光阴,再也弥补不了了。
“妈。”哲枫轻轻敲了一下门。
江淑惠赶紧把相册藏到枕头底下,“哲枫,有事吗,是不是今天在酒店里还不大习惯?”
哲枫这么站着,瞥见他母亲黑亮的头发中夹着几根发白的发丝,不想再让她操心了,“没事,一切很好。”
“来,坐下。”江淑惠拉着哲枫坐到床沿上,“你是不是还在为妈妈这一次的做法而苦恼?”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所以不会,而且,这也是暂时的,当作先学点东西,将来也多一条路可以选择。”
“你会这么想就好,我也放心了。”
“妈,我可以再提一个小小的要求吗?”
(六)
一大早,紫骐就站在冰箱前,往背包里装了满满的一袋食物,水呀面包呀,看上去像是要去露营。
她抓着背包掂量一下,“行了,今天就出发去千里寻‘凶’,我倒不信把这个城市给翻过来,还逮不住那两个小子。”
整装待发了,紫骐刚一出门,就被从后面突然袭击的哲枫给硬是拎上车里,还很被动地绑上了安全带。
“你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强盗,流氓,你到底在搞什么鬼?本小姐我今天没空跟你斗,我还有正事要办。”
“坐稳了。”哲枫甩下一个坏坏的眼神,车一飙,紫骐就只能顾着抓紧扶稳后面的靠椅了,不得不暂停一场“唇枪舌剑”。
不到一会的功夫,哲枫和紫骐就飙到了SOLO。哲枫还来了个急刹车,差点让紫骐把昨天吃的东西都给吐出来了。
“金哲枫,你……”紫骐还没缓过气来,不停地耸着肩膀。
哲枫迎上张副总,“搞定了吗?”张副总点点头。
哲枫又回到车旁,弯下腰看着气息未定,脸色发青的紫骐,“哎,你还像根木头似的坐着干嘛?还不快下车。”
“你要我下就下吗?我偏不。”
“看来你还想来一场赛车吧。”哲枫刚要再进入车里,吓得紫骐连蹦带跳地弃车而逃。
“跟我走。”哲枫抓着紫骐的手腕,一路上连推带扯地把她押到董事长办公室,任凭紫骐如何反抗,始终逃不出哲枫强健的臂膀。公司女员工看到这一幕,心生嫉妒,都对紫骐抱有成见。
“哪来这么个俗女,居然和我们的帅哥董事这么亲密?”
“这女的算哪根葱?真让人倒胃口。”
“要是我也能被他这么抓着,那该多好。”
……
“啪”的一声,崔经理的巴掌落到某驻足议论是非的女员工头上,方圆几里所有八卦人士几秒内立刻消失。
(七)
“从现在开始,我正式聘请你为我的私人助理,任何人要接近我一米以内,必须先和你取得沟通,至于酒店大小事,能免则免,免不了的你先打点一下再来我这里进行审查,懂了吗?”
紫骐点头,带着一个僵硬的笑。“我懂,你是时候飞越疯人院了,有毛病。”
“这可是我妈的决定,是她让你来帮我的,你也要拒绝吗?”
快要走到门口的紫骐突然止住步。“难道说,你永远就这点能耐吗,每次都只会用老妈来压我,你就只会这样吗?”
哲枫收起一半的百叶窗,有点无赖地笑着,“没办法,谁叫夏紫骐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害怕我妈,除了我妈这张皇牌,我还能用什么来征服你呢?”
紫骐越来越糊涂了,“你要征服我?算了吧,我玩不起。”紫骐丢下一个蔑视的眼神,很潇洒地走掉了。
“紫骐小姐,你要走了吗,不是要留下来当金董事的助理吗?”张副总看到刚走到大厅的紫骐,叫住了她。
(八)
“丁冬……”门铃响起,正在厨房里煮着咖啡的江雪出去开门。
“请问这是江雪小姐的家吗?”一个邮递员堆了满脸的笑容站在门口。
“哦,我是。”
“这里有一个包裹,请你接收一下,麻烦签一下名。”
江雪看了看包裹上的单,上面并没写上名字。
原来是一条露背的米色裙子,盒里还附上印有一箭穿心的卡片:送给至爱江雪,希望你喜欢,卢正其。
“至爱?哼。”江雪笑得很讥讽。
(九)
张副总和紫骐在大厅的椅子上相对坐着。紫骐一直盯着玻璃外的大树。
“紫骐小姐,真的不可以吗?我想哲枫少爷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我什么都不懂,就只会闯祸,在他身边只会越帮越忙。”
“可是,我觉得他现在需要的并不是一个很有能力,能独当一面的人才,只是一个可以让他安心和相信的人而已,毕竟这里对他来说是很陌生的,全酒店也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的身份,所以能帮上忙的人也很少。”
紫骐开始玩弄自己的手指,低着头一语不发,看来有点心软了。
张副总也趁机再加游说,“早上我听董事长说,哲枫少爷亲口对他说自己昨天的状态很好,可我看到他一整天定不下心来,总是望着天发呆,看来只是为了不想让家人担心而说了谎,说真的,他总是把心里的无助彷徨都压着,也够辛苦的了。”
“我回去吧。”紫骐突然打断张副总的劝说,张副总有点意外地看着她。
“我说,我愿意尝试一下当他的助理,尝试一下而已。”紫骐把贴在脸颊上的一小撮头发掖到耳后。
哲枫头朝上靠着椅背睡得正熟,一团团小纸团“嗖嗖”地飞过,砸在他脸上。
“谁?”
他从椅子上一跃而起,却看到坐在一旁桌子前手上还握着一团纸的紫骐。她把桌上写着“董事助理”的牌子挪到正中,向哲枫强调一下自己的职位。
“如果不能好好地监督董事,让他在工作时间公然睡觉却不加提醒和劝阻,就是助理的责任,所以,为了做好分内的事,这一次是小纸团,下一次就说不定了,请张董事你好自为之吧。”
紫骐把纸团丢到哲枫旁边的垃圾篓里,隔着几米的距离一掷即中,接着就装模作样地翻开一个文件夹,挡住自己微微盛开的笑靥。
哲枫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可是脸上那牵动笑容的神经线却不受控制地起了作用。他的嘴角上扬,扬得很高。
(十)
赵子亨把放下的一半窗帘束起,望着街上两只在打闹的狗。
“喂,我叫你去查的事怎么样了?”
赵子亨放下电话,呆呆地翻动着腿上放着的一本相册,里面全是江雪的相片,是江雪在法国时所记录的一颦一笑。
(十一)
“请假条?喂,夏紫骐,你怎么搞的,昨天才上了一天班,今天就要给我旷工?”哲枫还在洗手间刷牙,嘴里塞满了冒着泡泡的牙膏,通过镜子生气地看着趴在门框上可怜巴巴的紫骐。
“可是,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一定得去找,很重要的,我保证,就这一次。”
哲枫泄了一口气,“烦死了,知道了,记得随时给我报告你的行踪,要有一个电话敢不接,我不会放过你的。”
“知道,遵命。”紫骐话音未落,刚从镜子里消失,一眨眼就又现身了,“还有,你今天真是特别帅。”紫骐实在是高兴过头了,对自己说的话也不经过大脑,所以纯粹是昧着良心的瞎掰。
可哲枫,眼带笑意,露出一嘴的牙膏。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表情,很是不解。“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傻瓜。”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
(十二)
“什么,你说卢正其的老婆和岳母一大帮人现在要来找我算账?”
“她们发现了那条裙子,以为他有了新的第三者,而且派私家侦探查到你的地址,现在正要过去。”
“知道了,好了,我自己会解决的。”
江雪把头探出窗外,扫视了一周:怎么办,天翔马上就到了,我绝对不能让他知道卢正其的存在,不然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瞥见了通向大门口必须经过的那一排围着院子的铁围栏,想出了一个主意。她转身匆忙走出了房门。
“紫骐,你可以帮我个忙吗?”
紫骐正在换衣服,江雪没敲门就冲了进来。
紫骐受到一点惊吓,心跳加快,其实,她也是惶恐不安。因为在几年前,也曾有过这样的一幕,接着她就因为帮江雪作弊而被学校开除,也因为如此,她在江淑惠面前再也抬不起头来。
她的思绪飞回到那一天。
“夏紫骐,你的纸条是传给谁的?把那个人的名字说出来,校方可以考虑从轻处罚你,否则,你就要被退学。”
当然,为了保护那个在她第一次来到江家时就把一大袋的礼物塞给她,总是把吃的分她一半的女生,她选择沉默。而江雪,至今也没有站出来为她澄清。
“哦,你要我做什么?”她不得不面对也许会是残酷的现实。
她的人生,自从进入了江家的那一刻开始,就注定要分饰两个截然不同的角色,一个总是叛逆地说“不”,一个从不说“不”。现在,她演的是后者。
紫骐一脸的忧心忡忡,不情愿,可是,她又能怎么样,现在,她已经按照江雪的指示穿了江雪一套价值不菲的露背小裙小心翼翼地闪出了后门。虽然她并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做什么——有大门不走,偏要走后门,而且,还要从院子的铁栏杆上翻出去。
她无奈地看着那一排长满蓝牵牛花的铁栏杆,深呼吸一下,“死就死吧。”她的手攀住铁栏杆,借助脚的力量爬了上去。
哲枫的车刚驶过,紫骐就在栏杆上露出半个脑袋。
“喂,江雪,我现在正在去你家的路上呢,你在大门口等我?好,我马上过去。”天翔踩了一下油门,加快了速度。
紫骐在铁栏杆上摇摇晃晃的,似乎有点站不稳了,她脚一滑,眼看快倒下,右手迅速抓住铁栏杆摩擦而下,膝盖重重地跪倒在地上。
这一刻,天翔刚转过路的拐弯处,把一切看在眼里。
也许只是单纯地因为这个女孩翻的是江家的铁栏杆,所以天翔在前方停了下来,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他看到紫骐屈膝坐着,打开的右手掌心划出了几道血痕,膝盖也伤得不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有点心疼,尽管紫骐低着头,他并看不清她的脸,可是,他的感觉却是来自十年前的熟悉。
正在他发愣的时候,从小路上风风火火地冲过来几个看上去颇有气势的女人,很显然她们是冲那个女孩而来的。
“幸亏没把江雪的礼服弄坏。”紫骐这时却还是先想到礼服,而不是自己。
“看,这就是卢正其背着我买了偷偷藏在衣柜里的小礼服,看来就是要送给这个狐狸精,果然没找错人,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居然敢勾搭我老公,今天我给你点厉害瞧瞧。”
紫骐根本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那群女人给拉扯到了路上。其中那个一身肥膘的中年妇女恶狠狠地扯着紫骐的衣服,把她一边的衣肩都给扯到手臂上了。紫骐想反抗,可是根本动弹不了,那两个卷发的女人分别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把她给定住了。
天翔侧着耳朵,可还是什么也听不清。
“我听说江雪在商场上是出了名的女强人,今天看来也不过如此,只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而已,我今天要教教你,别以为年轻漂亮就了不起,就有赌注,人生呢,好像是在赌场走一遭,不过,有些赌局是早就定好输赢的,这一场,你注定是输家。”
紫骐瞪了她一眼,“你们这一群疯子,我根本不认识你们,也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赌场赌局的,我一个字也听不懂。”
那个女人一把捏住紫骐的下巴,“看来你还真是嘴硬呀,到现在都不肯低头认错,我再给你一个机会,要是你愿意当着卢正其的面向我认错,我可以当什么也没发生过,逢场作戏嘛,我懂。”
紫骐咬了咬牙,清晰地吐出三个字,“神经病。”
结果,很响亮的一巴掌落在她白嫩的脸上。她的脸朝向右方,天翔所在的那一边。天翔终于认出了她——那一晚被他用钱给逼走的女生。他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捏紧了。
“住手,这么多人欺负一个女孩子,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紫骐抬起头,也认出了他。
“这位帅哥,这是我们的家事,你最好不要管这么多,这个勾引别人老公的狐狸精,我今天教训定了。”
天翔听了她的话迟疑了一下,因为他心里的标尺也并不允许自己去帮一个第三者。他看着紫骐的眼睛,也不知道哪来的信息让他决定相信面前这个女生,也许他看到她眼里的清澈。
“我并没有要管的意思,也没空管,不过,看你们的样子,一定是有点身份地位的人,要是今天这一幕让媒体给曝光出来了,到时候吃亏的是谁你们比我清楚,别说我没有提醒,记者马上就会到,现在要离开也许还有时间,呆会可说不定了。”
那一群女人面面相觑,都有点心虚了。不到一会儿的功夫,她们就全体上了车,溜得没了影了。
天翔看她们走了,自己也准备要走。
“哎,谢谢。”紫骐低声说。
天翔没有理会,走到车旁打开了车门,弯腰好像要取什么东西。过了一会,他又站在紫骐的面前。
“今天的事算了,不管怎么说,做第三者总是不好的,你好自为之。”
没等天翔的下一句话出口,紫骐就破口要骂了,“你什么意思,既然你不相信我,相信那一帮女人说的,你为什么还要帮我,为什么不帮她们一起来批斗我,别以为你把她们弄走了,在我面前就可以言论自由了,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
“我这是哪一套呀?反正我没别的意思,你是什么人我也没兴趣要知道,今天我是路过这里看不下去她们以多欺少,你自己要误会什么,我也没办法。”天翔转过身要离开。
“喂,你把话说清楚,上次的事我还没和你算账,现在你算是怎样呀,喂,你给我站住。”
天翔果真回过头,又朝紫骐走过来了。紫骐气得身体直发抖。天翔什么也没说,盯着她生气的脸琢磨了好久。好一阵子,他的拳头突然举到胸前,意外的举动似乎吓到了紫骐。她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心怦怦直跳。天翔却抓起她的左手,放到他拳头底下,他松开拳头,把掌心里的药水和棉签放到紫骐的手心里。
“我没空管你,自己来吧,栏杆生了锈,小心得破伤风。”他扔下这么一句话,头也不回地上了车,拐过弯离开了。
紫骐看着手心里的那一堆东西发呆,她皱起眉头,努了努嘴,实在想不透这是个什么样的男生。
“嘶。”她抚摸着自己的伤口,痛得龇牙咧嘴。
天翔的车停在江家大门口,江雪穿了一套粉色的小洋装迎了上来。
“你等很久了吗?不好意思,刚才路上塞车了,所以不得不绕路。”
天翔把江雪请到了车座上。“没关系,我也刚出来。”
天翔一边系着安全带,一边透过车后镜盯着后面的情况。用不了多久,他果然看到紫骐一瘸一拐地绕过转角处,正朝他这边走来。她的膝盖又红又肿,每走一步都似乎要花光所有的力气,那一幕真的让他心疼了。
“怎么不开车?”江雪看着他呆住的表情,有点奇怪。
“哦。”他回过神来,启动车辆,在转过另一个分岔路口时又偷偷地看了她一眼。
他们的第二次交错。
(十三)
信姨抱了一大堆衣服正准备去洗,见到紫骐拖着一条还流着血的腿从外面进来,很是奇怪。
“哎,紫骐,你这腿怎么搞的,我早上不是还没见你出去吗?你哪来的药水?你一大早上干嘛穿成这样?”
紫骐往沙发上一瘫,靠在椅背上,摆了摆手,“没事,是我不小心摔的,只是皮外伤而已,信姨,你别老是一连串地问,我怎么答得上来呀。”
信姨把衣服往旁边一扔,“你这脸怎么了,怎么像是有一个掌印?”
紫骐赶紧把脸给挡上,“哪有,可能是刚刚摔倒时不小心也把脸给碰到了,我先上去换衣服了。”
(十四)
“还说把城市翻过来,说得倒容易,这么大的一个城市,怎么翻呀。”紫骐在公交车牌下的候车椅上托着腮帮,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叹息,唉声叹气的。她狠狠地咬了一口干巴巴的面包。
她飘忽的眼神突然定住,“看来这下用不着翻城市了。”紫骐居然真的碰巧遇到了那天带她飞车的摩托男孩,他手上正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虽然人是挺健壮的,可是看上去也相当吃力。
摩托男孩现在就站在紫骐的前面,似乎在等车。紫骐想摸清他的底细,所以决定暂时不动声色,先跟踪他。紫骐遮遮掩掩地跟着他上了公交车,并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上坐了下来。车上的人屈指可数,他和紫骐之间就只隔了一个抱着婴孩的少妇。
摩托男孩慢慢转过脸,看着车窗外。紫骐一路上细细观察着他侧脸的轮廓,男孩唇红齿白的,看上去很干净,很单纯,给人一种他的年龄所应有的那种追风的感觉。紫骐直到现在也不愿意相信这个眼神纯净的男孩会像变魔术似的把她的钱骗走。
公车停在郊外的旧城区里。紫骐跟着摩托男孩走了好几条遍布青苔的老道。
男孩突然停住脚步,在一个正在街边玩耍的扎着两条马尾辫的四五岁小女孩身旁蹲下,“小杏,哥哥今天要发礼物哦,我们现在回家好不好?”他把小女孩带进了转角处一间四周都围着青竹的大房子。
紫骐偷偷探出一只眼睛,打探着房子里的情况。可是,所见的那一幕,让她始料不及。在一个长长的院子里,居然分布了十几个年龄不等的小孩,他们各自嬉戏着,有吹泡泡的,有玩沙的,有逗弄墙脚那几只兔子的,人人玩得不亦乐乎。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靠在墙上的一块破损的木牌,即使很明显已年代久远,可还是能看清上面的五个字“千竹孤儿院”。
摩托男孩拍拍手,“好了,现在大家听大树哥哥说话啊,我今天给每个人都买了一套新衣服,现在大家排好队,不乖的就没新衣服穿,听到没?”不到一会的工夫,小孩子们都齐刷刷地从矮到高排好了队。紫骐被那样温馨的画面深深打动了。
“好,这是小杏的,大树哥哥特意给你买了跟你的洋娃娃一样的白色裙子,喜欢吗?”小女孩点点头,露出一排缺了两颗门牙的小牙齿。
紫骐靠着那道老旧脱了灰的院墙,坐在一块方形矮岩石上,用枝条在沙地上画着笑脸。
树影已变了方向,斜斜地印在午后的沙地上。摩托男孩终于出来了,紫骐赶紧扔了手中的枝条,拍拍裤腿站起来。
“你?”
“我什么我,没想到我会找到这里来吧?我的钱呢?”紫骐把手摊在他面前。
摩托男孩警觉地看看院里,一把抓过她的手,“跟我来。”
(十五)
紫骐被摩托男孩带到房子后面的竹林里,竹林里还生长着一棵参天大树,大树靠近根部的一条粗壮的分枝几近水平地生长开来,一直延伸了两米长,成了一个不错的休憩地方。紫骐在左,摩托男孩在右,两人坐在树枝上。午后阳光还在他们脸上抖动着,飘摇着。
“是你和那天那个男生拿了我的钱吧?”
“是。”摩托男孩毫不遮掩,很干脆地回答。“可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不问自取就是偷,你们这是偷窃行为,还说什么不是故意的,小偷偷别人东西可以说一句不是故意的就行了吗?”
“我不是小偷。”男孩的眼神很严肃,眉宇间透射出一种被岁月划出的成熟,可他才十八岁。“没错,你的钱的确在我这里,我等一下会还给你,可是,请你不要用‘小偷’这个词来定义我,谢谢。”摩托男孩起身要走。
“那些小孩子,”紫骐忍不住发问,“他们都是孤儿吗?”
“是,很多都是被父母遗弃的。”男孩背对着紫骐,语气有点失落。
“你……也是孤儿院里的吗?”紫骐稍稍犹豫一下,还是问出口了。
“其实对我来说,这里早就不是一所孤儿院了,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我的亲人。”
“所以,你是为了他们才会?”紫骐不想再第二次说出“偷窃”这两个字。
摩托男孩转过身,倚靠在树干上,踢着脚下的小石子。
“我也不想的,因为婆婆一直都教我做人要诚实,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去破坏别人的利益,可是我看她实在撑得很辛苦,婆婆以前在这家孤儿院里工作,后来孤儿院关了,她就又自己收养了很多无家可归的孩子,现在她年纪大了,根本就照顾不来,也没有足够的钱,而我,一直找不到工作,去打散工赚的钱根本就帮不上什么大忙,所以三年前学会骑摩托车,想靠赛车赚一点快钱,也常常受伤,所以让婆婆发现,我跪在地上求她原谅,最后不得不放弃赛车。”
摩托男孩低下的头转向紫骐,“那天我去搞募捐,也并不是全在说谎,那些钱的确是用来帮助这些跟我一样的孤儿,只是有时候看到没有同情心的有钱人,我会用偷窃的做法作为惩罚,那一天我的死党也的确是偷了旁观者中那些一身名牌,可是一毛钱也舍不得捐的人的钱,至于你的,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紫骐脚一踢,往前一跃,立在落叶堆上,她双手交叉在背后,走到摩托男孩面前,“我懂你。”
他的眼睛像久旱逢甘露一样突然亮起来。
“可是,你要知道,如果每个人都因为遇到困难难以解决就采取和你一样的方法,那这个世界就再也没有安宁了,而且,那些孩子也不应该只由你,或者是你婆婆负责,毕竟个人的力量是有限的,把他们送到正规的孤儿院吧,那里能给予他们的更多,也是整个社会的力量都能到达的地方,无论如何,我不希望你再继续做违法的事。”
摩托男孩抬头看着茂密的树冠,沉默不语。
正文 第八章 进军SOLO
(一)
“紫骐。”江雪居然这么早就回来了,使得紫骐慌了阵脚,一时间不知道该把正在搽着伤口的棉签藏到哪里才好,只好丢到地上用脚踩住,她慌忙把裤腿扯下挡住伤口,可这些动作哪能逃出江雪的眼睛。
“你怎么了,受伤了吗?怎么回事?”她小心翼翼把紫骐的裤腿拉起,很心痛地看着那个又红又肿的伤口,“是不是那个女人做的?”她的怒火烧了起来。
紫骐不想再追究这件事,所以一味地想平息她的愤激,“不是,这是我从铁栏杆上爬下来的时候摔伤的,没什么了,涂点药水就好了。”
“对不起,今天我连累你了。”江雪有点内疚。
很不巧的是,这时信姨居然从厨房里拿了几块冰块出来,“紫骐,用这个敷一下脸,虽然没事了,浮一下也没什么大碍,哎,小姐,你也在呀。”
江雪这时才注意到紫骐还微微有点发红的脸,她假装没有发觉。“哦,对了,我现在有点事要出去一下,你先把伤口处理好。”她愤慨地开车飞上了公路。
(二)
“我走错房间了吗?”紫骐看了看房间墙上多出的一道诡异的门。之前明明没有的,怎么才出去半天,就像变魔术似的变出来了?
正在她摸不着头脑时,门“吱”地开了,哲枫伸出来一条腿。
“喂,金哲枫,你干什么,要拆房子吗?居然自作主张地在我的墙上开了个这么大的洞,还安装了门,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哲枫晃了晃食指,“NO,准确来说,这是沟通的桥梁,懂吗?现在你是我的助理,就要随时随地听我差遣,我口哨一响。”哲枫果真吹响了挂在胸前的口哨,紫骐连忙塞住耳朵,“你应该马上破门而入,这是我们两个房间之间最短的距离,是为了给你节省时间。”
“金哲枫,你的名字取得真好,果真是一触则疯,我不管,你赶紧给我把这个洞给填了,不然我把你房间给拆了。”
“嗯,老实说,这是个不可能的任务,还有,忘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扇门的名字很动听,有两个,从你这里看,它叫做‘通往天堂之门’,在我那边呢,就叫做‘通往地狱之门’,懂了吗?”
紫骐怒发冲冠,“通往地狱之门?”
“对,主要是因为这里住了一个,女恶魔。”哲枫把话撇下,赶紧溜之大吉,溜回自己的房间里把门锁上了。
“金哲枫……”怒吼声几乎以光速传上了月球。
(三)
酒吧里还是人声鼎沸,灯光炫得人头晕目眩,江雪在一张张陌生的脸中搜寻着卢正其的嚣张妻子。在靠近角落的一张桌子上,江雪终于发现了目标。
她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似笑非笑地说:“可以赏我两杯酒吗?”
桌上的人都同时望向她。
江雪随意抓起桌上的两杯酒,一杯接一杯泼到那个卷发女人的脸上,酒还沿着她的衣服往下淌。
“臭女人,你……”离江雪最近的那个胖乎乎的圆规般的女人,抬起手眼看就要一巴掌甩到江雪脸上,可是她的手被紧紧地抓住了,这时赵子亨从天而降,为江雪挡住了灾难。
江雪看着他,眼神里少了几分冷漠。
“你是什么人,居然敢打我?!”卢正其的老婆站起来,冲着江雪嚷嚷。
“我就是你要找的江雪。”
“你,那今天那个?”
“我就是来找你算这个账的,刚才赏你的酒,一杯是为了小双,一杯是为了今天被你教训的我的妹妹,赵子亨,放开她,让她们动手好了,反正吃亏的也不是我。”
赵子亨放开了那个女人。
“你就等着收我的律师信吧。”卷发女嚣张地威胁道。
“好,我一定奉陪,不过,可别说我没有提前通知你,你今天伤了我妹妹,我大可以告你个蓄意伤人,到时候看看是谁比较倒霉。”
那个女人倏地瞪着江雪,然后带着那一桌人低调走掉了。
赵子亨为江雪鼓掌,“果然是江雪,还真是你的作风。”
江雪稍稍得意的脸立刻沉下来,“你怎么会在这里,跟踪我?”
赵子亨笑着说:“我哪敢,只是在这条酒吧街上看到你的车觉得很不可思议,所以进去找找看,想不到你还真在这里,我现在可以请你喝一杯咖啡吧?”
(四)
赵子亨和江雪在充满欧式情调的咖啡厅里喝着咖啡。
赵子亨突然放下咖啡杯,认真地注视着江雪,“这应该是你最喜欢的咖啡厅吧。”
“哦,你怎么知道?”她并没有看他。
“别忘了,我可是你的私人心理医生,你想的一切都逃不出我的眼睛,更何况只是你的一种小小的喜好。”
江雪用她一贯的冷眼盯着他,“别以为你真的什么都知道,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小角落,是谁也到不了,偷看不了,窃听不了的。”
“哦,可是我可以远远地看到有个人正在你的那个小角落外面徘徊,你也正在犹豫着而且也一定会给他通行证。”
“看来,你这个心理医生还真不是白当的,而且还大可以去兼职当侦探。”
“现实世界里,除了我,谁也看不透,猜不透的江雪大小姐,现在居然终于有想爱的冲动了。”
“你没有异议吧?”
赵子亨往杯里放了两颗方糖,搅拌着。“这个问题你还是问一下你心里的伤口吧,死神亲手划开的伤口,你觉得它已经愈合得可以承受得住你那股冲动的爱的重压了吗?”
“这个问题请你以后再也不要提了,我没兴趣再记起,也不允许任何人代替我去记住,我还有事,先走了。”
赵子亨把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松开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五)
清晨,清洁工还在街上扫着地面上的落叶。
偶尔有冒着热气的卖面包的三轮车经过。
紫骐张开眼睛,看到那扇正对着床的门,揉揉眼睛,它还在。原来真的不是一场噩梦。
她下床,跑到厨房里切下一片片黄瓜,“死金哲枫,害我一夜气得没睡好,熊猫眼都出来了。”
紫骐的脸上敷满了清爽的黄瓜片,摸索着墙,出了阳台,又继续往阳台那张摇椅上走,摇椅就靠在和哲枫房间之间隔的那一道矮墙上。她终于摸索到了。
可这一躺,紫骐差点没栽到地上,在这千钧一发的瞬间,哲枫从背后把她的摇椅给托住了,“夏助理,早呀。”
紫骐眼睑上那两片黄瓜掉落,她看到哲枫在椅背后探出的脑袋。
“这,这……”紫骐从摇椅上一跃而起,她摸了摸本来还有一道墙的地方,现在,那里有的就是空气,“墙呢?你,你连它也不放过?”
“因为懒得去健身房了,所以以后就顺便出阳台跑跑步锻炼锻炼身体,有利于健康嘛,你看,把墙拆了,这里多长,可以当跑道呢,跑几遍就够了吧?”
“你故意的,金哲枫,你就是要整我,我上辈子到底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呀?”
“别这么说嘛,夏助理,快准备一下,过一会就要上班了,别迟到了哦,要扣工资的,还有,你的瓜掉了。”哲枫转过身去偷着乐。
看来哲枫把逗紫骐当成了生活中唯一的乐趣了。
“滚。”紫骐发狂地把脸上的黄瓜片全摘下来,一顿乱扔乱丢。
(六)
紫骐在SOLO的洗手间里用水擦拭着衣服和手臂上的几滴墨汁,嘴里还一边啐啐念着,“这个家伙真是的,好好的一支笔干嘛有事没事老甩来甩去的,根本就是有意的。”
“哎哟,是夏助理呀,怎么样,执行董事的助理当得还好吧?”不知道客房部的崔经理什么冒了出来。
紫骐明白之前因为张副总的缘故,她早看自己不顺眼,现在也不想惹事,唯有离她远一点。
“怎么了,为什么一见我就走,心虚呀?”崔经理在紫骐的耳边吹着阴风,很有挑衅性。“不久前还只是一个什么脏乱活都干的清洁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张副总熟络上,好让他处处为你说话,现在更不得了,连金董事这匹白马都想骑了,你以为你是谁呀?有时候爬得太高可是会摔个粉骨碎身的。”
“其实,我对骑马没什么兴趣。”紫骐撂下话就出了洗手间,一刻也不想跟崔经理这种势利小人呆在一起。
“夏紫骐,走着瞧吧,看你什么时候在我面前摔跟头。”崔经理看着紫骐的背影,眼中露出忌妒和愤恨的凶光。
(七)
“现在是旅游旺季,接下来酒店的客人也会有所增加,在治安管理方面也不可大意,之前不是辞退了两个保安吗,你再想办法把人数补上。”张副总和保安部经理的谈话正好让从洗手间那条走道上过来的紫骐听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立刻从她脑海中闪过。
“张副总,我想推荐一个人。”紫骐一脚跨过走廊转角处,出现在他们面前。
张副总和保安部经理都同时面带疑色地望着紫骐那张信心十足的脸。
“嘀,嘀……”哲枫办公室桌面上的电话响了。
紫骐这时刚好走进来,只听见电话在响,却不见了哲枫的人影。
“喂,你好。”
“你好,请问金哲枫在吗?”
“他应该是有事出去了,大概很快就回来了,请问你是哪位?”
天翔觉得电话里的声音好熟悉,像是在哪里听过,“哦,我是他的朋友,因为他的手机关机了,我想他现在应该在办公室,所以就打过来,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你是他的助理吗?”
“对,其实只是一个形同虚设的助理,每天的工作就是在他快要睡着时用各种各样的独门武器砸他而已。”
天翔被紫骐风趣的话给逗乐了。也许因为同是声音媒介传出来的声音的缘故,他突然记起了这一个声音,“哦,我记得,你是喇叭小姐。”
紫骐有点蒙了,“喇叭……小姐?”
“哦,我的意思是说,你应该是那天媒体见面会上在喇叭上大谈广告心得的那位小姐吧?”
紫骐想起那件事,还有点不好意思,“哦,是。”
“当时我也在场呢,觉得你讲得很精彩,很有感觉。”
紫骐聊着聊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情不自禁地坐上了桌面,手中还转起了哲枫那只钢笔。结果可想而知,她那身本来就“惨不忍睹”的衣服,现在又蒙上了好几摊污点。
“啊。”紫骐瞅着衣服心疼地叫了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可能因为还不习惯被人称赞吧,上一次已是年代远久的事了,所以一时间开心过头,打翻了茶杯。”
电话另一头的天翔又会心地笑开了。
(八)
天翔和江雪一直沿着公园的小路漫步,到了一个分岔路口,一条向左,一条向右。
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块一元硬币,“如果是花,我们就往左走,否则往右。”在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天翔才赫然发觉自己早已中了过去的毒。
“我是花,你是国徽……”那童真的声音来自十多年前的深刻记忆。她常常天真地相信硬币所寄予的天意。
江雪耸耸肩,表示没有异议。
天翔把硬币往半空一抛,刚要接住它时,它却沿着手背滑下去,掉入了一旁的喷水池里。
天翔看着硬币睡在水中,对着一旁看似有心事的江雪说:“就当把硬币投入许愿池好了,我送你一个愿望,许吧。”
可让他琢磨不透的是,江雪居然脱掉鞋子,跳入水池,把那枚硬币捡起来,放回天翔的手心,她的下半身湿透了,脚边还淌了一大摊水。
“这里不是许愿池,而且,永远不要相信许愿池。”
天翔因为江雪的话陷入沉思默想,他也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过,无论他是不是把这个普普通通的喷水池当成许愿池,至少,他没有那样的坚决去否定它,也没那个必要。
“用不着扔硬币,我们不是有四条腿嘛,你往左,我往右,看看我们要用多长时间相遇吧。”她倒着走,招了招手,不多长就消失在一片黑暗中。
(九)
紫骐刚洗完澡,擦拭着湿发,习惯性地披着浴巾就出来了。
“啊。”她突然看到哲枫趴在阳台的玻璃门上。
哲枫也没想过会看到这样的一幕,本来只是想吓吓她的,赶紧别过脸去。
紫骐飞速冲到玻璃门前把窗帘给全拉上,一毫米的缝隙也不放过。
“金哲枫,你这个流氓。”她隔着一道玻璃就开骂了。
“哎,谁流氓了,我又不是故意的,谁知道你这么开放,再说了,你也没什么可看的,我出来赏月不行吗?”
紫骐实在是忍无可忍了。
“喂,夏紫骐,你怎么不说话了,知道理亏了吗?喂。”
哲枫拍拍玻璃,见里面还是没反应,不免有点扫兴,刚一掉走想回去,就被迎头扣下一个塑料桶。紫骐这一招突然袭击可真够绝的,把哲枫“咣咣”地敲得一晚上两眼直冒金星。
(十)
SOLO门前的古树还是依旧落叶飘零。
一张还是嫩嫩的,绿绿的叶子在空中打了几个滚,轻轻擦过他一身坚挺的浅蓝色保安服。
“看,帅哥就是帅哥,穿起保安服来也特别帅气。”紫骐给摩托男孩正了正衣领。
摩托男孩叫王大树,取名于孤儿院后竹林里的那棵参天大树。
“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大树有点腼腆,有点羞涩。
来自十八岁的仲夏。
“不用说了,只要好好地工作就够了。”紫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目光。
“那我先上去了。”
“记得啊,八楼。”紫骐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大树没回过头,只是并起食指和中指,像敬礼般划过太阳穴,往外挥了挥。
紫骐欣慰的笑靥给哲枫一个追魂电话给彻底击溃了。
“夏紫骐,你怎么搞的,别忘了你的身份,我命你十分钟之内出现。”
嘀……
哲枫的手机被“甩”了,他火气一路飙升,“夏紫骐,你死定了,居然挂我手机。”
(十一)
休息时间隆重登场,酒店那帮女服务员又是时候可以凑成一堆聊八卦了。
“哎,我刚刚与一个超帅气的保安邂逅相遇了,他真的好帅,长得好像泰国电影《遑罗之恋》里的那个混血男主角。”
“我看是你这几天看那部电影看到产生幻觉了吧,看谁都像里面的男主角,我怎么就没遇到帅哥,这里的保安有哪个是标准件的?都是有着王子身高的青蛙。”
“对呀,保安又不用靠脸吃饭,有身高就够了呀。”
以纷听到这一场喁喁私语,也忍不住插上一脚,“你说看到哪个帅哥,在哪里?”
“都说了是邂逅了,当然没那么容易碰到,我打听到他好像叫什么王大树,说实话,这名字和脸真是不搭耶。”
“王大树?”以纷记得紫骐似乎跟自己提过这个名字,好像紫骐当时说了一句什么“飞车时钱被他拿走了”,然后自己就被经理给叫走了,没能听到下部分剧情。这么说,这个王大树八成是小偷了?居然还藏匿在SOLO。以纷还自以为有了什么重大发现。
“你们还是先离他远点吧,他可是个小偷。”
“什么?我就说嘛,能有身材又有样子的,肯定又上升到内在与外在的矛盾冲突层面,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或者里面是圣贤,外面也是圣贤。”
“圣贤?什么意思呀?”
“你没听过吗?圣贤孔子长得也是其貌不扬呢。”
……
(十二)
紫骐跟往常一样,下班了就到停车场附近候着,等哲枫的顺风车。
可这一次,一辆摩托车却“捷足先登”了。
“上来吧,今晚我不用值班,载你去游车河。”大树把安全帽递给紫骐。
这时,哲枫从地下停车场出来,正好撞见了这一幕。这是哲枫头一次看见大树,还以为他是个不务正业的飞车一族,不免多留个心眼,对他有警惕心理。
“我,可是。”紫骐犹豫着不想接过安全帽。现在她可是哲枫的“小跟班”,哪敢就这样跟别的男生走掉呢?
“她已经被我预定了。”哲枫停在旁边,摇下车窗,语气带点挑衅性。
大树摘下头盔,与哲枫来了个眼神的“正面交锋”。
“定你的头啦,谁被你预定了?你走吧,我晚上迟点回去,我要去游车河。”
“跟他?”
“对呀,跟他不行吗?他现在是我的朋友。”
“朋友?”哲枫很不爽地盯着大树,下了车。
“跟我回家。”哲枫抓起紫骐的手腕,想把她硬拖上车。
大树这时也加入了“战争”,稳住了哲枫的手腕,“这位先生,你没有权利强迫别人做不愿意做的事,放开她吧。”
“现在这是我跟她之间的事,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紫骐愤怒地甩开哲枫的手,不小心弄到他手臂上的伤口,哲枫痛苦地按住伤口,可是并没有喊疼。
紫骐的心颤了一下,想必比哲枫还疼,可她就是丢不开面子,“金哲枫,你疯了吗?就算我是你的助理,可是现在已经下班了,你凭什么管我的私生活,我爱跟谁在一起用不着你管,告诉你,多管闲事的人是你。”
哲枫未痊愈的伤口疼,可心更疼。
“好,随便你,你自由了。”哲枫冷冷抛下一句,上车走了。
“没事吧?”
紫骐摇摇头,抚着被哲枫弄疼的手腕。
她看着哲枫飞速远去,心里怅然若失。
(十三)
摩托车的车轮旁开了一地白色的小花,一点一点,一粒一粒的。
大树和紫骐就在车轮下方的小山坡上肩并肩坐着。
“刚刚那个男生是谁呀,你男朋友?”
紫骐眼光飘忽不定,“不是,当然不是啦,他只是我养母的儿子,照这样推,算是我半个哥哥吧。”
大树掰碎一根枯死的草,“那他对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我还以为他打翻了醋瓶子,酸溜溜的。”
大树这句无意的话在紫骐心里掀起不小波澜。
“不要谈他了,对了,你今天工作还好吧?”紫骐想把自己的心“绑架”了,至少可以禁锢住它的自由。
“嗯,怎么说呢,虽然有点无聊,觉得时间都慢下来了,可是心里很充实,也很有安全感,不像以前那样,没事情可做时会觉得自己好像不存在了,就算偶尔靠飞车赚到一大笔钱,也感觉那些拿在手中的钞票随时会不翼而飞,似乎只是一种幻觉。”大树的脸上洋溢着简简单单的快乐。
“真好,你知道吗?一个人活着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自己存在着,有时候真的不容易,我很替你能找到这种感觉高兴。”
“哎,你看,那边的天空才刚升起月亮,天都没完全黑,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满天星星呢。”紫骐像得到糖果的小孩那样欢乐。
“你等着。”大树走到公路旁,背对着紫骐,胳膊肘儿一阵乱动,不知道在搞什么。
“送给你,”他把一顶草帽套到紫骐头顶上,草帽的边沿还插着那些白色小花,“满天星。”
“好漂亮呀,谢谢。”紫骐把草帽拿在手上细细欣赏,爱不释手,笑容融化了天边仅存的一丝晚霞。
(十四)
大树把紫骐送到门口,正好让出来倒垃圾的信姨瞅见了,看来一顿絮絮叨叨是免不了的了。
“紫骐,你这小丫头,交男朋友了?”信姨想套出点线索。
“没有,不是男朋友,普通朋友,比我还小三岁呢。”
“年龄又怎么会是借口呢,你背后藏着什么呢?”紫骐又怎么能逃得出信姨的“火眼金睛”,她可是够资格当侦探的“老姜”。
“没什么,啊。”紫骐绊到门槛,把草帽给甩了出去。
“哎哟,小男朋友还真懂浪漫,连草帽都编了,他是不是把你当成公主呀?”信姨只是在逗紫骐玩,没想到这一切全进了哲枫的耳朵。
紫骐那一脸无语的表情,随哲枫在院门口的出现而瓦解了。
“哲枫少爷,你回来了。”
哲枫看了一眼地上的草帽,脸上怒涛涌动。
他连信姨都懒得回应,径直进屋上了楼。走过紫骐身边时,他面无表情,完全把紫骐当作了隐形人,当成了空气。
其实,紫骐多希望他掉转头骂骂她,或者像以前一样偶尔出其不意地出些坏点子来整整自己,她真的不想看到这个一反常态,闷闷不乐的哲枫。
夜静更深,风在窗外徘徊。
紫骐倚靠在那扇所谓的“通往天堂的门”上,伸出手想敲,可是又迟迟下不了手。
(十五)
“来,吃吧。”
紫骐把一双筷子和一个填满了各式寿司的便当递到大树手上。
“这是?”
“午餐呀,我知道你今天要值一整天的班,一定很辛苦的,所以你现在吃不完可以等一会饿了再吃。”
紫骐手托下巴看着大树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寿司,心里满满的。
“谢谢你,紫骐姐,”大树突然停下筷子看着前方,“你人真好,不计较钱的事,还这样帮我。”
紫骐像发现新大陆似的瞪着大眼睛,眨了眨,“你叫我‘紫骐姐’?”
“因为除了婆婆外,你是第一个这样照顾我的人,就像我的家人。”大树看紫骐的眼神中流动着一种来自孩提时的纯真和清澈。
紫骐嘴角弯弯的,藏不住内心的喜悦。
“哎哟,真是羡煞旁人呀,想不到你对这样的小弟弟也有兴趣。”
崔经理一脸奸诈的笑,也不知何时蹿了出来。
“你说什么呢?”大树对她这些疯言疯语很是恼火。
“算了,不要把事情闹大,你先走吧。”紫骐稳住他的手臂,在他的耳边轻声嘱咐。
大树站起来,蔑视地瞅了崔经理一眼,转身要走。
“怎么了,我打扰你们了吗?不用走,我走好了,我可不想得罪一个小偷,免得自己的钱包还要跟着遭殃。”
“崔经理,你怎么可以这样说,你不要太过分了。”紫骐终于也无法忍受,整个人矗了起来。
“我是不是乱说你们很清楚,小偷就是小偷,别以为可以瞒天过海。”
大树攥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咯响。
“是谁说的?我告诉你,他不是小偷。”
“用不着否认了,现在全公司上下都知道这一件事,真是想不到SOLO居然雇了一个小偷来当保安,不是给机会他监守自盗吗?我看你们大概也没什么机会再这么悠闲自在了,这一件事不可能就这么完了,你们等着吧。”
崔经理甩下一个不屑的眼神,很嚣张地走了。
紫骐实在想不通:奇怪,为什么公司的人会知道大树的情况?这事应该不会有人知道的。
正文 第九章 博弈中
(一)
崔经理刚想敲门,听到里面传出来张副总的声音。
“金董事,两天后与各个合作方的讨论会议我们决定让你主持,这也是董事长的意思。”
“我?行不行呀?我经验浅薄,恐怕不能够胜任。”
“不要紧的,凡事开了头就容易得多了,再说了,这里有现成的资料,都是各个负责人的计划总结汇总,你只需要理解一下,然后再把意思表达清楚就可以了。”张副总给了哲枫一个U盘,“所有资料都在这里面。”
哲枫看着那个小小的U盘,心里很不踏实。
门外,崔经理眼里闪过一道光。
大树正在各楼层间巡房,在一个转角处不小心与一个急匆匆跑过来的女员工撞上了。
女员工看了看大树,下意识地搜了一下自己的口袋,发现不见了钱包。
“你偷了我的钱包,快还给我。”女员工拽着大树的衣袖,死活吵着问他要钱包。
大树真是够无辜的,可对着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他根本就没辙了,还手也不是,骂也不是,只得呆呆地让她在一旁拼命地拽着扯着,无力辩解。
“发生什么事了?”紫骐这个救星终于赶过来了。
“他偷了我的钱包。”女员工还是一口咬定钱包就是大树拿的。
“你有证据吗?”
“还需要证据吗,大家都知道他手脚不干不净。”
大树在这里真是受够了,可面对紫骐的一番苦心,他还是不得不忍气吞声,咬咬牙低下了头。
“没有证据请你不要乱冤枉人,你难道敢肯定自己从小到大没做过错事吗,错了一次就没机会改了吗?”
紫骐还在气头上,这时从楼梯口跑过来另一个女生,手中还握着一个杏色的皮钱包,“哎,小莹,你的钱包掉了,我一直都找不到你,原来你跑这里来了。”
女员工接过钱包,知道自己理亏,也便不敢再逗留,立刻抬腿要走。
“等一下,你冤枉了我的朋友,我要你向他道歉。”紫骐语气坚决。
“我,”女员工理屈词穷,“对不起。”她低着头跑开了。
紫骐看着委屈的大树,看着他明明难受却勉强挤出的笑容,心里空落落的。
习惯了自由飞翔的鸟本来就属于高空,大树也是这样的一只鸟,只不过现在,因为沉甸甸的感恩,它不得不暂时降落。
(二)
“紫骐,我告诉你个重大消息,原来你说的那个王大树现在就在我们SOLO里面当保安,我们赶紧去把钱讨回来吧。”
以纷像是看见了外星人或者破解了某个金字塔之谜一样,慌慌张张地跑进了办公室。
“哦,原来是你。”
紫骐愣了愣,立马猜到了以纷就是那个把“王大树是小偷”公布天下的“告密者”。
“你给我出来。”紫骐一把把以纷拽了出去。
走廊尽头的窗外飘进来几张枯黄的长长尖尖的叶子,以纷伸出手去捕住了一张。
“原来是这样呀,哎哟,你怎么不早说呀,这下我可闯了大祸了,他又没有怎么样,会不会想不通,然后就——”以纷用叶片割了割自己的喉咙。
“别乱说,”紫骐挣了挣以纷的胳膊,“他才没那么脆弱呢,可是就是因为太假装坚强了,明明很不好受,还强颜欢笑,这才糟呢,让我看了都心疼,毕竟他也还只是个刚刚成年的男生,就要独自扛这么多。”
“也是哦,我隔壁的男生也是十八岁,可是像个小皇帝似的,在家里呼风唤雨呢。”
两个人趴在十二楼的窗口,长吁短叹。
(三)
天翔载着江雪的车在十字路口的红绿灯下停着。
“江小姐,江小姐。”
江雪转过头,看到卢正其的车就停在旁边,他正把头探出来对着自己喊话。江雪毫不犹豫就摇上了车窗,还把车里的音乐给开了。
“你也喜欢听班德瑞的音乐吗?”
“是呀,很抒情。”江雪挤出一个僵硬,勉强的微笑。
车子启动,她瞥了卢正其一眼,看到他还在招着手,嘴里一张一翕的,不知道在说什么。
江雪觉得他将会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麻烦。
“哲枫少爷,我们酒店上下的员工最近都在议论着一个新来的保安,就是这个王大树,听说他有偷窃行为,让这样的人来当保安,难免搞得人心惶惶的。”
哲枫打开那一份档案,看到大树的相片,“是他?原来他是我们酒店的保安。”
“你认识他吗?因为他是紫骐小姐推荐的,所以现在要辞退他也很为难。”
哲枫回想起那天紫骐说出“他是我的朋友”时的认真表情,看来他和紫骐之间关系真的不简单。
“行了,看看再说吧,我不希望只是因为一些流言蜚语就贸然决定任何一个员工的去留。”
哲枫久久盯着大树的照片,若有所思。
(四)
以纷按照和紫骐之间的协议,在晚上八点准时来到古树下,约大树见面,好为自己给他带来的困扰道个歉。
“怎么还没来?第一次见面就迟到,真是的。”以纷看了看手机,上面的时间显示刚好是八点整。以纷靠在古树下,把耳机带上听音乐,好消磨时间。
“啊。”树上突然垂直掉下一条毛毛虫,落到以纷的鞋面上,把她吓得够呛,连耳机都扔了。她赶紧抖起脚来,想把虫甩掉,可是它像粘上似的,怎么甩也甩不掉,也许是因为以纷用力过猛,那只鞋脱离她的脚,横空飞了出去,直到降落在一只高举的手上。
以纷看着面前这个唇红齿白的男孩,一米八左右的个儿,眼睛不大,可是相当浓黑,看上去很精神,很阳光,虽然现在是大晚上的。
大树看了看手上那只飞鞋,转向以纷,笑了笑,“小姐,故意伤人罪可不轻,你还是换个武器吧。”
他走到以纷面前,蹲下来,帮她把鞋穿上,“还没到十二点呢,就算是灰姑娘,也用不着这么急着把鞋扔下吧。”他抬起头,因浓黑而显得深邃的双眼很迷人。
“不是,是因为虫子的原因,不好意思呀。”以纷尴尬地把脚收回,赶紧走开。
这两个人,一个在左,一个在右,距离了十米左右,在傻乎乎地等着彼此。
以纷时不时地偷偷瞄他几眼。
不知道古树上又落下了多少条虫子,不知道它们在草地上爬过了多远的路程,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树都沉睡了,这两个人还在糊里糊涂地等待。
只要转过头,她向左,他向右,他们就可以相遇的。
又过了好一会,大树似乎意识到什么,终于向以纷进发了。
“请问,你是林以纷吗?”
以纷恍然大悟,“哦,你就是那个王大树吧。”
大树友好地笑了笑,“你是紫骐姐的朋友?听说你找我有事,不知道是什么事呢?”
以纷怎么好意思直接开口说“我就是那个出卖你,害得全酒店的人都误会你的人”,她支支吾吾地,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我……我其实,”以纷想了想,“反正对不起,是我没把事情搞清楚就乱说话,还连累到你被全酒店的人敌视,都怪我太粗心大意,口无遮拦了,真是对不起。”她像放连环炮一样,居然毫不停顿就噼里叭啦地把那一番话都脱口而出了。
大树愣了几秒,终于把她的话理顺了,还是笑容依旧,“就这样吗?你今晚约我出来就是因为这一件事吗?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以纷很意外,“你不生气吗,被人冤枉难道不生气吗?”
“气,当然气,不过早就想通了,她们说的都是事实,我以前的确是不对,做错了事难道还不让人指责吗?想不被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就要自己先去做好,所以我可以等,等大家都相信,重新接纳我的那天。”
以纷很赞赏这个敢做敢担的男子汉,“嗯,可是,你这样不打不骂就原谅我,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那你改天请我吃东西好了,把一切不开心的都吃掉。”
“好,一言为定。”以纷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大树能这样想,这样感悟是难得的,可是,他大概忘了,有时候要抵达终点,速度并不仅仅是唯一所需的,也难免要学会跨越路上的障碍物……
(五)
大树刚要经过酒店门口去停车场取车,正好遇上两个刚交班出来的员工,她们在低声议论。
“酒店上段时间老说什么开源节流,如果晚上离开时没有关好灯呀水呀的,就一概要罚,可现在,为什么当董事的就可以例外,都开了一晚上的灯了,人明明早就走光了,真是不公平。”
“谁叫你不是董事,不过,好像紫骐是最后离开的,应该她负责任才是,关我们的帅哥董事什么事呀。”
“也对,反正绝对与我们无关,管它呢。”
大树抬头看了看十二楼金董事的办公室,里面的确还亮着灯。
“紫骐姐没理由这么不小心的,奇怪。”大树自言自语道。
他进了酒店。
(六)
“金董事,马上可以开始了。”
“知道了。”
哲枫一打开U盘,顿时傻了眼了,里面居然空空如也,所有文件都没了。哲枫一时间惊慌失措,看着手头上细节不全的打印文件发愁。可他能怎么办呢,现在座位上坐满了人,那么多只眼睛都在盯着自己看,要采取任何补救措施都似乎为时已晚了。为了不贻笑大方,哲枫决定顶着上,就当考验一下自己的记忆力和应变能力。
“这一次我们酒店推出一系列项目,就是为了一改以前那种老套和过时的经营模式,在新的环境和基础上寻求突破,今天这个会议,我主要想向在座的各位与这套项目有关的企业和集团负责人介绍一下大体情况,然后征集意见,希望可以达到一个共通点,做到互惠互利,首先是主题套房,我们推出了几款主题,像针对不同年龄层的情侣套房,设计风格方面也根据他们不同的身心需要,尽量做到艺术和科学的统一……”
哲枫的报告做得算是绘声绘色,超乎意料,可是,就因为其中一个数字的差错,他惹回了一身麻烦。
会议总算顺利过关,张副总在整理电脑文件时,无意中发现了那个空的U盘,大吃一惊。
“哲枫少爷,这个U盘怎么会?”
“先别张扬,到办公室再说。”哲枫的声音放得很低。
张副总把空U盘扔到桌上,敲了敲桌面,“怎么会发生这种情况,U盘里的资料怎么会说没就没了呢?”
“看来只有两种情况,一是有人把资料全删了,还有一种就是U盘被掉了包,可是U盘我一直没带走,昨天看资料时还是很正常的,如果真的有什么特殊情况发生,只能在这不够一天的时间里,而且那个人必须要进入我的办公室才行。”
“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张副总急冲冲地出去。
“张副总,这一件事麻烦你暂时替我保密,谁也不能说。”
“明白。”
(七)
“我看了监控录像带,从昨天下班到现在,进入你办公室的就只有崔经理和王大树。”
“王大树?他到我办公室干什么?”
“不知道,当时的时间显示是晚上八点四十分,可是他换班的时间是八点,按正常情况推测,他应该早就离开了才对,这个时间点,他没理由会跑到你的办公室,可见他的嫌疑最大,再说了,崔经理当时是手拿文件进去,进去和出来隔的时间还不到两分钟,看来只是把文件拿进你办公室而已,而且,她是和紫骐一起离开的,这么说,当时紫骐也在,她是不可能当着紫骐的面拿走U盘的。”
“你把王大树带过来,我想单独会会他。”
张副总在办公室外面的长椅上坐着,见紫骐过来,连忙把她拦下。
“紫骐,你不要进去,哲枫少爷和王大树在里面呢。”
“大树,他在里面干什么?”
“先出去再说。”
(八)
“金董事。”
大树一进来嗅到那种严肃的气氛,就知道铁定没好事,只不过他还以为哲枫只是不爽他跟紫骐走得太近,所以要给他点忠告甚至警告之类的,没想到自己一只脚已经踩进了崔经理埋下的陷阱里。
“有什么事就说吧,如果你是想劝我离紫骐姐远点之类的话,那就免了。”
大树虽然年龄尚小,但面对事情时,他表现出的冷静与沉着可不仅仅是这短短的十八年就能诠释得了的。
“别人的私事我管不了,不是吗?我也没兴趣去管,现在我要跟你谈的是公事。”哲枫冷若冰霜的眼神让大树更不安了。
“老实说吧,昨晚你到我办公室里来到底要干什么,是把我的U盘给掉包了,还是有意要毁掉所有东西,存心让我开不成这个会?”
大树根本不明白哲枫到底是什么意思,他连办公室里有U盘,要开会这些事都全然不知,现在听起来更是懵了。
“你说什么掉包,什么U盘的,到底想说什么?”
“昨晚你到底有没有进过这里?”
大树不假思索,“有。”
“为什么,当时这里根本没有人,你为什么要进来?”
“我只是进来关灯。”
“关灯?你这个借口未免太离谱了吧,我老实跟你说,监控录像显示你是入夜后唯一一个到过办公室的人,而且你在里面足足呆了五分钟,关一下灯需要五分钟吗?紫骐和崔经理离开时还是傍晚,你要跟我说那时候紫骐已经把灯开了然后忘了关了吗?你觉得说得过去吗?要不然呢,灯为什么会无缘无故自己亮了,闹鬼?”
听哲枫这么一说,大树还真是无言以对了,可他去关灯的的确确是事实,而且那五分钟的时间是因为要捡散落一地的纸张,可为什么会这样呢,那些纸张又是怎么一回事?
“如果你现在坦白的话,我可以考虑放你一马,要不然等水落石出了,你想逃也逃不掉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识时务者为俊杰。”
“不关他的事。”
紫骐突然跑了进来,后面跟着来不及把她挡住的张副总。
“金董事,这。”张副总因为“失职”而自责。
“行了,由她吧。”
紫骐不敢正眼看哲枫,“U盘里的资料是我不小心删掉的。”
哲枫明知紫骐在说谎,他知道她根本就不是一个懂得撒谎的人,也算不上是一个好演员,她的神色实在掩藏不住任何信息,可是,让他最介意的是,她居然站出来为王大树脱罪,并不惜把所有的过失往自己身上揽,就像自己曾经为她所做的那些事。
哲枫并不想问下去了,他的心很闷,很压抑,“你们都出去。”
他站起来,面对窗台,看着地面上走动的人,还有那些像灰尘般小并躺了一地的落叶。
(九)
“呐,拿着。”
紫骐把一罐汽水抛给正靠在摩托车旁苦苦思索着的大树,自己也靠到公园门口的大理石柱上,曲起右脚,脚底抵着石柱。她摇晃几下罐身,一拉拉环,汽水喷射而出,射出了一米多高的距离。“哇。”她快乐地叫起来。
大树倒是很苦恼,“紫骐姐,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呢?你现在把麻烦都揽到自己身上了。”
“所以呢,所以我应该大哭大闹吗?”她静了下来,喝下一口汽水。
“可是,明明不是你做的,你为什么要承认?”
“难道又是你做的吗,他们还不是一样怀疑你,而且,证据表明昨天大家走后就只有你一个人进过办公室,你要怎么为自己开脱罪责呢?”
“可是,昨晚我真的是去关灯的,我以为是你不小心忘了关,怕你被其他员工说闲话,所以就去了,可是,至于灯为什么会亮,我真的搞不明白。”
“灯?我昨天离开时根本没开灯呀。”
“还有,我进去时看到满地都是纸,所以就顺便捡起来了,因为这样才在里面停留了五分钟,现在居然也变成了罪证。”
“怎么会这样子?”
紫骐觉得这一切太恐怖了,似乎有人设好了圈套要让大树往里面钻。
“紫骐姐,那现在怎么办?你这样会不会有事?”
“放心吧,反正会议已经顺利结束了,大不了让金哲枫那个混世魔王训一顿,没事的。”
可让紫骐万万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的结果是一石激起千层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十)
天翔总喜欢一个人呆在只属于他自己的露天阳台上。
阳台的一边是一个藤萝搭成的木棚,里面有一张悬在半空的长长的秋千椅,它总是慢悠悠地前后摇动着。
天翔在里面总会觉得踏实,踏实地看着下面那条同样慢悠悠的老街,每天总有一对老夫妻牵手走过,总有那个来自北方的卖棉花糖的男子的身影,而且,这几天还多出了一对骑着自行车上学放学的小情侣。
又是一个发呆的晚上,秋千椅上多出了两个空啤酒罐,一个站直,一个躺倒。
“喂,爸,最近你和妈还好吗?”
“好,都好,我和你妈准备过一个月就回去了,在这里太闷,哪里都不如自己的家乡好呀,真是老了,越来越思乡了。”
“好,回来看看吧,这一年变化挺大的,我等着你们。”
天翔把那两个空罐子放到阳台的一角,那里已经堆了一大堆空啤酒罐了。
(十一)
江雪把一份文件扔到桌面上,厉声指责张副总,“怎么搞的,我才离开两天时间,居然出这样的错误,四百万无缘无故变成了五百万,光是一个项目材料的资金就要花多一百万,你要我怎么跟伟宏建材的王总解释?”
张副总面露难色,碍于哲枫的交代,无法自辩。
哲枫有点慌了,他以为暂时可以让这件事告一段落,
“这是我的问题,资料并没有出错,是我的会议部分出了问题。”哲枫理所当然要帮张副总开脱。
“会议部分?你只不过是传达一下资料的内容,对着资料看也有可能把‘4’看成‘5’吗?你别以为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其他人就没事了。”
“我说了,是我一时大意,并没有要存心包庇任何人,至于王总那边,我会想办法解释,既然问题是我弄出来的,我一定会尽快解决,如果没其他的事,我先走了。”
江雪长长地泄了口气。
(十二)
紫骐托着腮帮,看了看窗外漂浮在空中,而且越来越低的风筝。如果风筝低于十二楼的高度,她就再也看不到了,还得趴到窗台上才行。
她的视线又回到哲枫的办公桌,空空的,他已经一整天没出现了。紫骐已经记不清这是自己第几次这样来回转移着视线了。
“嘀……”电话声终于打破了这一片烦闷的宁静。
“喂,你好。”
“你好,喇叭小姐。”
“哦,是你呀,可是金哲枫今天都没来上班耶,你可能又要失望了。”
“我是特意找你的,因为在家里没事干,所以想起了你,”天翔稍稍顿了顿,“我这么说你不会介意吧?”
“不会,我们连面都没见过呢,你能想起我已经让我很受宠若惊了。”
沉默的几秒。
“对了,你现在在家里做什么?哦,刚刚你说了没事干了,不好意思。”
“不是,我现在在煮面,你闻到扑面而来的香味了吗?”
“煮面?你在家都吃面的吗?”
“因为只有我一个人,如果不是特别有灵感想要下厨的话,我就随便吃点。”
“可是,这样营养会跟不上的吧。”
“放心,我现在正在准备加在面上的鸡蛋,还有牛排,也许会营养过剩呢。”
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哦,先不跟你说了,面汤溢出来了,下次再聊吧,再见。”
“再见。”
紫骐往外看看,已经看不到那个燕子形状的风筝了。
她收回了笑容。
“到底要不要打呢?不行,现在打一定会被他骂个狗血淋头,不是自己找罪受嘛。”紫骐琢磨一下,又把手机放回包里。
正好碰到张副总和几个部门的经理经过,紫骐把张副总给拦截下来了。
“紫骐小姐,怎么了,下班时间不是到了吗,你怎么还不走?”
“我……我想问一下,今天金哲枫为什么没来办公室?”
“哦,这,”张副总正在犹豫着要不要把发生的情况告诉紫骐,可是,这件事和紫骐也有一定关系,他觉得还是不应该瞒着她,“其实是那天的会议出了问题,哲枫少爷正在想办法解决。”
紫骐愣住了。
(十三)
“王总,上次是我一时疏忽,在会议上把四百万说成了五百万,希望你还是可以跟我们合作这个项目。”
伟宏建材的王总肥头大耳的,戴了条差不多有尾指粗的金项链,说话声音低沉洪亮,“什么,你一下子把价钱减少了一百万,我之前就因为这样才不把材料卖给开价四百五十万的另一个合作企业,你现在不是在耍我嘛,生意的事怎么可以说变就变。”
哲枫实在是理屈词穷了,“可是,王总,这个项目不是付了五百万就了事的,根本就不是一百万差距的问题,接下来还有其他的项目,如果都是这个价钱,这里面就会相差了一笔巨款,这对我们来说将是个不少的损失。”
“这是你们的问题,反正你想通了再来跟我谈吧,这些材料并不是没人要,我公司很忙,这一顿谢了。”王总拿起东西,走出了饭店门口。
“王总。”他还是扬长而去了。
哲枫用手擦了擦脸,呼了一口气,手臂抵住额头,一副烦乱的样子。
(十四)
哲枫拖着奔波了一天的疲惫身躯回到家里,把自己狠狠地摔到沙发上。
“哎,下雨了耶,这天真是说变就变。”信姨连忙跑上楼去收衣服。
“我帮你吧,信姨。”哲枫接过信姨手上沉甸甸的衣服,送回自己的房间。
“对了,我姐呢?”
“她刚刚好像突然有事回酒店了。”
哲枫装出不在意的语气,“不是还有一个人吗,去哪了?”
“紫骐呀,她今天还没回过家呢,我也不清楚,说不定又跑去以纷那里了吧。”
哲枫口袋震动。
“喂,张副总。”
“哲枫少爷,你今天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别提了,王总根本就没有要改变的意思,再想别的办法吧。”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天我把王总的事告诉紫骐小姐了,她一下子就跑了,不知道会不会?”
“你怎么可以把这些事告诉她,告诉她也没用呀,你真是,算了,知道了。”
哲枫右手叉腰,真是够焦头烂额了。
“夏紫骐,你干嘛不接电话,要急死我吗?”哲枫对着拨通的电话大吼。
他想了想,冒着雨冲出去,开车闯入雨中。
“您好,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嘀……”车里一直响着同样的声音。
哲枫把同一个号码拨了一遍又一遍。
最后,他把电话按停了,因为,紫骐此时终于进入他的视线中,就在王总的别墅门口,在那一个个窄窄的屋檐下。
她拍了拍头发上附着的被溅起的小水珠,抹了抹手臂,把裤腿也挽上去,因为,雨似乎越来越大了。
雨刷左右摆动,哲枫透过并不清晰的玻璃,看着让他莫名其妙地心疼的紫骐。
他刚要打开车门,电话响起,是江雪。
看来,另一波又翻腾起来了。
(十五)
“跟我走。”哲枫二话不说,拖起紫骐的胳膊,要把她从王总的门口带走。
“我不要,事情是我搞出来的,我就应该负责,你不要管我。”紫骐固执地甩开哲枫的手。
“夏紫骐,你还要包庇王大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包庇他,他当时进去是去关灯,五分钟是因为捡散落一地的纸张,这些我都相信,我相信他,虽然没办法解释,可我还是相信他。”
哲枫简直要崩溃了,“就一个外人,一个认识不久的人,就值得你这样顶撞我吗,你什么时候对我有这么信任过,就算为了你受伤离开时,你有不问原因就对我说了‘相信’这两个字吗?告诉你,这一次,谁也保不了王大树。”
紫骐一味地以为哲枫这样只是因为对大树存在偏见,“我说了,资料是我删的,出了什么事也是我的责任,我愿意用人格为他担保。”
“人格?”哲枫心痛却无奈地点点头,“好,我倒要看看,你所谓的人格到底值多少钱,现在给我回去,用不着求王总了。”
“为什么?”
“这些项目完全没用了,一切归零,听到了吗?你再等下去也是枉然。”
“你什么意思?”
“资料被盗了。”
这五个字重重地砸在紫骐的心里,这将意味着她为了不让大树惹上麻烦而编出的谎言不攻自破,而且,这件事将不得不上升到法律制裁的层面上。如果不能找出盗窃资料的幕后元凶,大树很有可能要背下这个千吨重的黑锅,成为牺牲品。
(十六)
紫骐和哲枫头发都湿了。
她望着雨中不断切换着的亮着灯的广告牌,还有一张张在车后远去的陌生面孔,情绪很低落。
“你知道我为什么相信大树吗?因为他从来不会真的去伤害别人,很真很纯,就算他是你们口中所说的那种偶尔会有违法行为的人,也是为了千竹孤儿院里的那些孩子,最重要的是他愿意改,我很希望能成为那个亲眼见证他走回正路的人,这个天底下有很多这样不得不靠自己微薄的力量生存下去的人,我就是其中之一,只不过,我比他幸运,所以,我不希望看到他一个人孤军奋战,我想让他知道我也是他世界里的人,在那里存在着,我相信,如果你曾经看过他为了别人而努力的眼神,你也会和我一样。”
紫骐的手指触摸着窗上的水汽。
哲枫也许被动摇了,毕竟,他也相信。虽然,他相信的是紫骐。
(十七)
哲枫举起手又放下,内心挣扎了片刻,还是敲响了江雪的房门。
“姐,把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吧,先不要惊动警方,我希望可以亲自把盗取酒店资料的人抓出来。”
“你以为你是福尔摩斯吗?这次我们花了这么多心血准备的一切全泡汤了,其他酒店已经抢先一步推出这些项目,你知道酒店损失了多少吗?现在这件案子已经涉及到盗窃罪了,你要我不把这件事张扬出去,不告诉警方?”
“这次是我第一次到酒店学习,没想到却出了这样的事,我难逃罪责,只求你再相信我一次。”
江雪犹豫不决,“好,我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
哲枫仔细研究了那天的监控录像,还是一无所获。
崔经理和紫骐一起离开办公室,不可能是她,一切证据都指向当时确实在里面停留了五分钟的王大树,可是,让他意外的是,正如大树所说的,根据监控录像所拍到的门口来看,那晚大树把房门打开时,灯的确是亮着的。这么说,他并没有完全说谎,那紫骐所说的一地的纸又是怎么回事,由于门自动关上的缘故,根本就看不到里面当时的情况。可是,灯为什么会亮呢?
哲枫陷入苦苦思索中。
(十八)
“紫骐姐,你找我有事吗?”
“大树,我必须要告诉你一件事,这件事可能会涉及到你。”
大树一看紫骐那么凝重的表情,大概猜到了几分。
从紫骐的口中得知了情况后,大树几乎肯定了是有人故意栽赃,可那个人会是谁,为什么要选择自己下手?
这些,他无从得知。
正文 第十章 水落石出
(一)
江雪和天翔正在海边一间露天小餐馆里吃午餐。
小餐馆采用了全褐色的装潢,露天地板也是褐色的,最有特色的要数它和海滩配合得天衣无缝的棕榈树主题设计。
他们的座位靠边,可以看到不远处正在享受太阳浴的人们,还有一把把撑开的太阳伞。
天翔看了看餐牌,“很少会有女士推荐来这里,不怕晒吗?”
“偶尔晒一下太阳对身体好,而且,我天生晒不黑,所以不怕,就算偶尔戴一下帽子,也只是因为不喜欢太阳太刺眼的感觉。”
“那你倒挺幸福的,我看不少女生都在为防晒而头痛呢,而且,你还怎么吃都不胖,上天怎么就给了你这么多特权呢。”
“我有吃很多吗?”
“能吃是福,看了那些非洲难民儿童,你就会懂的。”
“也许吧。”江雪总觉得天翔是与众不同的,和他相处时,总能一点点发掘到他的好。
“再向下倾十度左右。”一个洪亮的声音从海滩上传来,同时把天翔和江雪的目光给吸引过去了。只见一个挡光板高高举着,反射回一道明亮的光。仔细看,才发现是一对新人正在海滩边拍结婚照。新娘如同出水芙蓉般清纯的脸上笑容可掬,给了海与天空的湛蓝最妙的搭配。
“真幸福呀,让人羡慕不已。”江雪松了松肩膀,往椅背靠了靠。
“我相信你的会比这精彩。”
“是吗?婚礼,我已经不再期待很久了。”她脸上的笑淡了下去。
“怎么会呢?跟自己最爱的人一起构建未来的蓝图,这不应该是一件很让人期待的事吗?”
“也许吧,那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怎么跟你最爱的人求婚?”
天翔目视远处的新娘,“我想我暂时没有那样的决心请求某一个女生把她的一生交给我,不过,当我确定我有决心好好爱她时,我会在某个清晨,带上一束鲜花到她门前送给她。”
江雪偷偷地被感动着,什么也没说。但她脸上的微笑已经说明了一切。
“终于看到你自然的笑了,这两天不开心吗?我看你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SOLO出了问题,搞得我现在坐卧不安,可是,因为哲枫的一意孤行,我现在连手也插不上,正在为此烦忧呢。”
“可是,既然你们决定要让他来酒店学东西,就应该有心理准备,吃一堑长一智,也许慢慢就会好的,反正,不要把公事的情绪带到生活中来,不然压力会很大。”
“好,那我听你的,现在好好吃一顿。”
江雪仔细看着餐牌。
“江小姐,终于看到你了,为什么我发短信,打电话,你都一直没回应呢,我们不是相处得好好的吗?你怎么一下子就没消息了?”卢正其的出现着实让江雪吃了一惊。她这些日子东躲西藏的,就是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瓜葛,可他还是死死咬着不放。
“这位先生,我不认识你。”江雪把头埋得低低的。
天翔站起来阻止他的企图靠近,“不好意思,我的朋友说了不认识你了,请你不要打扰她。”
卢正其把天翔的手甩开,“你是谁,她的新男朋友吗?江雪,你这么快就找到新的了,你也太不给面子了吧,我连你的手都没碰过呢,看来你把我当猴耍呀?”
“请你放尊重点,不要嘴巴里不干不净,再不走我要叫人来了,你是不是觉得被人当众赶走会比较好看一点?”天翔有点发怒了。
“好,江雪,你给我记住,我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还有你,小子,小心上当受骗了。”他瞪了天翔和江雪一眼,大摇大摆地走了。
江雪有点难堪,“我不想吃了,先回去了。”
“哎,我送你。”天翔抓起椅背上的西服,去追江雪。
(二)
“卢先生是吧?”
卢正其正要开车门,赵子亨突然从他背后冒出来。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
“鼎鼎大名的珠宝大王的倒插门女婿卢正其,我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呢?”
卢正其刚刚在小餐馆里吃了亏,现在正好找到了送上门来的出气筒,又怎么会轻易放过他呢?他一拳过去,“小子,找死。”
赵子亨一闪,紧紧地掰住他的胳膊,把他擒拿住,推到车身上。“我告诉你,最好别惹我,特别是江雪,你给我离她远点。”
卢正其听到“江雪”两个字,更不服气了,“我凭什么听你的,你到底是谁?既然知道我的身份,不怕我把你告到破产吗?”
“你以为我会这么傻,什么都没准备就跟你硬碰硬吗?告诉你,你这种人不值得我冒任何风险,我踩死你容易得很,花你岳父的钱花得很顺手吧?亏空公款,你玩大了。”
卢正其一听这话,冷汗就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你查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只是想跟你做一笔交易。”赵子亨把卢正其放开,给他正正衣襟。
卢正其看着眼前这个笑里藏刀的人,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这一次是不得不“束手就擒”,任人宰割了。
(三)
江雪一直坐在车上闷闷不乐,一语不发。
“怎么了,有事就说出来吧,不要一直憋着,会得抑郁症的。”天翔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他是没什么,可敏感的江雪自己却在犯愁。
“刚刚的那个人,其实——”江雪多害怕天翔会误以为自己是那种不正经的女生。
“不用解释了。”
江雪转过头看着他,不明白他究竟是以一种怎么样的心态说出这句话。
“刚刚那个人看上去就不是什么好人,难不成我会因为他的几句胡话,就对你产生怀疑吗?比起流言蜚语,我更相信你。”
江雪无法相信自己一直以来的顾虑重重,现在居然就这么轻易地被打破了,像是一段尘封往事在茶余饭后被提及,又匆匆放下。
她只是欣慰,对天翔的理解感到欣慰。
(四)
大树正在高尔夫球场巡逻,却无意中瞅见正听着电话的崔经理鬼鬼祟祟地闪入后山的小树林里。
作为一名保安,他理所当然地跟随她,躲藏在一棵稍为粗壮,可以把他遮挡住的树后。
“知道了,钱我已经收到,放心,根本就不会被抓到把柄,我都布置好了,现在有人帮我背了黑锅,他只是一个新进来的保安,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好,就这样吧。”
崔经理一回头,才猛然发现大树一直在偷听她通电话。
“原来是你。”
崔经理本来还仓惶失措,却一下子镇定自若了,“是我又怎么样?让你这个傻瓜知道又如何?”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做,为了钱,所以卖掉酒店的资料?”
“可以这么说,还有,因为我看夏紫骐不顺眼,本来你可以相安无事的,谁叫你是她的朋友,算你倒霉吧。”
“紫骐姐哪里得罪你了?”
崔经理往前一步,“如果不是因为她的话,我现在和张副总早就有结果了,都是她突然出现临时插一脚,弄得张副总对我越来越冷淡。”
“你还真是个小心眼的女人,你以为像你这种女人,趋炎附势,唯利是图,配得上张副总吗?再说了,你可能不知道紫骐姐的身份吧,张副总之所以特别照顾她,和她走得特别近,就是因为她是你们董事长的养女,怎么说也算是千金,是你这种只知道攀龙附凤的人比得了的吗?”
“什么,夏紫骐是董事长的养女?不可能,她来SOLO时只不过是个任人使唤的员工,不可能的。”
“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你做了损害酒店利益的事,就等着受法律制裁吧。”
崔经理冷笑几声,“你还真天真,直到现在还一无所知,不知道害怕呀,我告诉你,现在盗窃酒店资料的人是你。”
大树的心颤抖一下。
“你觉得你就这么出去,然后跟其他人说,我就是偷资料的人,谁会相信你,谁会相信你这个手脚本来就不干不净的小偷嘴里说出的话?再说了,你有证据吗?你没有,可是金董事他们有,他们的证据可以证明,你的嫌疑最大。”
“你,”大树咬牙切齿,快把拳头捏碎了,“你真无耻。”
“随便你怎么说吧,有什么话还是等着跟警方说好了,过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惊动警方,到时候,你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还是想想怎么样不用连累你亲爱的紫骐姐吧,可是她那个大笨蛋把你带回SOLO的,你以为她可以完全脱得了干系吗?”
大树有点犹豫了,他想来想去,实在不放心让紫骐继续呆在这个巫婆的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紫骐就会成为她的下一个陷害目标,他决定来一次破釜沉舟。
大树转身,离开了小树林。
“想跟我斗,你只不过是个小毛孩而已。”崔经理的笑阴森森的。
(五)
紫骐正在家里拖地板。
哲枫急匆匆地跑进来,抓住她的拖把,她不得不停下来。
“你发什么神经,没看我正在忙吗,干什么呀,快放手。”
哲枫没理会她,仍抓住拖把不放。“夏紫骐,跟我走。”
“为什么,为什么要听你使唤?”
哲枫严肃地看着她,“就凭我现在是执行董事,而且,我可以主宰王大树到底要不要进监狱,可以了吗?”哲枫自己先走了。
“你……这是什么人呀,莫名其妙,啊……”紫骐狂甩几下头,有点发狂。
紫骐走到保安室,仔细检查了一下门牌,又四处看了一下,有点摸不着头脑,“刚刚我明明看到那家伙进去了呀,怎么是保安室,难道我产生幻觉了吗?”
“夏紫骐,进来。”
紫骐忐忑不安地推开了门,见里面只有哲枫和保安部经理。
“你在这里干什么?”
“有东西要给你欣赏一下,过来吧。”
紫骐看了看监控录像,里面一切正常,没什么看头。
“看什么?”紫骐奇怪地看着哲枫,哲枫示意她继续往下看。
过了一会,紫骐看到画面上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影闪过,他手里似乎还拿着什么。
“怎么回事?”
“你跟她说吧。”
“哦,夏小姐,是这样的,昨天我们701房的住客不见了一个装有十万块现金的黑皮袋,至今还没找到那笔钱,因为我们最近在更新一批有问题的摄像头,所以会有一些地方成为监控盲点,而701就是其中之一,可是,一般只有我们的保安人员才清楚这一点,而且你看录像带就会发现,这个人非常熟悉每一个摄像头的位置,所以可以轻松地躲过监视,但是,他还是因为要闪一个经过的人而把自己录了上去,从他的身形来分析,我们初步估计,这个人应该是王大树,但是,因为人是你推荐来的,所以想先跟你知会一声,到底要不要报警,还是内部解决?”
“怎么会这样,大树不会这样做的,不可能。”
紫骐没办法欺骗自己说那个连保安经理都认得出的身影不是大树,那真的就是大树,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哲枫激动地站到紫骐面前,“为什么不可能,你没听过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吗?他本来就是个手脚不干不净的人,这一点你比我清楚,是你自己笨,连好人坏人都分不清,还处处偏袒他,维护他,连人格都拿出来替他担保,你还真是伟大呀。”
“是你一直对他心存偏见吧,现在你高兴了,证明我是个笨蛋,证明我没有人格,你是不是心满意足了,这就是你要的吧,我告诉你,直到现在,我还是相信他,这件事我一定会查个的,至于你们爱怎么处理,随便吧。”
紫骐“砰”的一声关了门。
“金董事,这……”
哲枫愤愤不平地一拳打在墙上。
紫骐满大街地“搜捕”大树,还跑到孤儿院里询问毫不知情的小朋友们,可大树就如人间蒸发一样,不知去向。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她走到腿脚都酸痛了。
(六)
哲枫进入到一家便利店里,拿了一瓶水,走到柜台,“一瓶水,谢谢。”
一位戴着老花镜,看上去应该是店主的老伯在摆弄着货架上的东西,“怎么搞的,这条街上的路灯已经亮了一整天了,平时早上六点我开铺时看它就已经熄了,今天怎么一直没有关掉,真是浪费资源。”
柜台的女生把钱找给哲枫,“谁注意到呀,大白天的,太阳光比它还亮。”
哲枫脑海灵光一闪,这个女生无意的话引起了他的注意,“大白天开灯不会有人注意到?”他立刻走出便利店,驰车而去。
“哎,先生,你的水还没拿呢,这人真奇怪。”
(七)
哲枫赶回SOLO调出当天的录像带,再次回顾那一段时,他终于有了新发现。
他注意到当天和紫骐一起离开的崔经理是最后一个走的,而且,她的右手很显然是放在一边的墙上,而那里正好是光管的开关所在,而且,最让哲枫惊讶的是,他注意到下面的门缝里划过几个黑影,按那个角度看,应该是有东西从空中飘落到地上,难道那些就是大树所说的散落一地的纸张,为什么会在崔经理离开时在空中飘呢?
“张副总,给我查一下崔经理最近的资金运转情况。”
“崔经理?为什么要查她?”
“先别问了,查了再告诉我。”
张副总立即启动整个监察程序,在最短的时间内便得到了答复。
“金董事,根据我查到的结果,崔经理的账户里两天前进了五十万,而且转账过去的账户兜了好几个圈子,可疑的是最后还牵涉到星华酒店的总经理高志扬。”
“星华酒店,听起来好熟悉呀。”
“它是这一次推出我们酒店项目的那些酒店里的其中之一。”
“看来我猜得没错,马上给我通知警方。”
“是。”
哲枫这下总算松了一口气,可是,紫骐那边……
烦恼真是没完没了。
(八)
“少爷,紫骐怎么还没回来,她平时这个时候早就在家了呀?”信姨在扫着地,看了看钟。
“我们吵架了。”哲枫情绪相当低落。
“哎哟,你们有哪天不吵的?”
“这次是真的闹僵了。”
“为什么?”
“因为我错怪了她,以为她错信坏人,所以就教训她几句,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其实我当初不应该不相信她说的话的,我只是以为她太容易相信那些在外面游手好闲的人,被别人以一个孤儿的可怜身世就给骗了。”
信姨笑了笑,把扫帚放下,“少爷,我看你是太不懂紫骐了,她虽然身为江家的养女,可是老实说,毕竟是寄人篱下,所以对有需要帮助的人,特别是没有家人照顾的人,就会比较热心肠,她这么做,这么执着地相信别人,还不是因为她的善良,你又怎么可以全盘否定她呢?”
哲枫一下子瘪了气,而且还产生了微微的内疚感。
信姨这时进了厨房准备弄夜宵。哲枫也溜进去,在她背后闪闪缩缩的。
“怎么了,又想说什么?”
“嗯,信姨,我想问一下,做错了事要怎么补偿?”
“那得看是对什么人什么事了?”信姨明知故问,故意逗哲枫玩。
“好,那我就明说了吧,今天的事是我太冲动,把紫骐给气走了,现在我想去把她哄回来,但不知道该怎么做,您在我们家这么久了,应该比较了解她吧,不知道可不可以给我指条明路呢?”
“呐,明路就在此。”
信姨在厨房里一阵乱忙,把一大堆家伙端了出来,有面粉,鸡蛋……
哲枫一下子傻了眼了。
(九)
“喂,以纷,我在街口的一家超市里呢,走了一天,饿得不行了,实在走不动,行,我吃了泡面马上就回去,你放心。”紫骐把盒盖打开,深深地吸了一缕香气,大口大口心满意足地吃起来。
哲枫手上提了些东西,在以纷家门外鬼鬼祟祟的,还藏在一棵榕树后面,不时伸出头往里窥视。
以纷的奶奶端了一盆洗脚水出来,正好往榕树下泼去,溅了哲枫一身的水。他不小心发出了微弱的叫声。
“谁,谁在后面?”
哲枫憋住气不敢出声。
奶奶小心翼翼地往前挪步,看到一个人影,误以为是小偷,二话不说便举起洗脚盆往哲枫身上就是一顿乱砸,砸得哲枫嗷嗷叫。
(十)
紫骐吃面刚吃到一半,突然透过玻璃瞥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她立马把口中正咬着的长长的面条给吐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冲出了超市。
“你这个臭小子,可找到你了,你把我害惨了知道吗,你害我变成没人格的笨蛋,开心了吧?”她死死地拽着大树的衣袖。“你现在倒是给我个交待。”
“哎,紫骐姐,你倒是先放开我呀,这样多难看,这么多人看着呢。”
“你还怕难看,你连我的面子都不顾了,你自己还要什么脸?”
“我也不想的,我……”他突然惊慌失措,拔腿就跑。
紫骐一看,原来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察过来了,警察跟在大树身后拼命追。让她更想不到的是,警察后面跟来的居然是哲枫,她简直是气得一塌糊涂,“你居然报警。”没等哲枫开口,紫骐对着他的小腿就是狠狠的一脚。哲枫痛得像杀猪叫一样,站都站不稳,脚一软,左膝就撞向了硬邦邦的水泥地面。而紫骐理都没理他,转身就去追大树了。
(十一)
“现在你们可以走了,下次没事不要乱跑,只有做了亏心事的人才会见了我们就掉头跑。”
“不好意思,长官,我弟比较胆小,以为你们在抓什么抢匪,他看电视剧看太多了,还幻想有枪林弹雨呢。”
那位警官摇摇头,很是无语。
他们一起出了警察局。
紫骐看到哲枫正靠在门口的石狮子上。她知道自己刚才误会了哲枫,但是碍于面子问题,今天又闹得那么僵,所以有点不甘心开口道歉。
哲枫走过来,抓住大树的手腕,想把他拉走,大树疼得直叫唤,紫骐很不客气地把他的手甩开了。
“你又想干什么?”
“这件事总要有个交待吧,你保不了他多久。”
“我就知道你不会这么好心,就算刚才的警察不是你叫的,我看你也是有打算要把他送进警察局吧,这才是你金哲枫一贯的作风,冷血动物,我说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人是我带回来的,我自己解决。”
紫骐心疼地看着大树的手腕,“一定很痛吧,是不是刚才被手铐弄伤了?走,我带你去涂点药。”
哲枫看着紫骐细心照顾大树的样子,又看了看自己腿上和膝盖上的淤伤,心顿时凉了。他独自默默走开了。
紫骐看着哲枫的背影和他那条走起来有点瘸的左腿,心里也很不好受。她从没忘记哲枫曾经如何为了她受伤,而现在,她自己伤了他。
“那个包我真的没偷,我只是把它藏到崔经理的办公室里了。”
“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紫骐姐,你不懂的,其实资料的事就是她干的,故意要陷害我们,那种人那么可恶,还老是欺负你,我实在看不下去,所以这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就算我被陷害要去坐牢,我也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她,让她继续留在SOLO,说不定下次她连你也不放过,就算去坐牢,我也得拿她当垫背。”
“你怎么知道的?”
“在SOLO的小树林里,我亲耳听到她和一个人通电话,而且,她还亲口承认了,她就是认准了我翻不了身,所以才那么嚣张。”
“可她再怎么不对,再怎么讨厌,你也不能用这种方法,这样会害了你自己的,这样你以后还怎么在酒店里呆下去呢?”
“紫骐姐,我知道你是好人,可我已经不想再呆在酒店里了,崔经理那些人根本就看不起我,看定我是小偷,轻视我,还时常出口伤人,就算我饿死,也不会再受那样的罪了。”
“大树,你听我说,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管不了,最重要是自己行得正,自然就不怕别人说,每个人都会做错事,别人不给你机会,首先你自己得给自己机会,相信自己,听我的,跟我回去把包取出来好吗?”
“紫骐姐,可是。”
“如果你还当我是姐的话,听我的,不要一错再错了。”
大树考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
(十二)
紫骐前脚刚跨进以纷家,奶奶就笑眯眯地迎了出来。
“紫骐,你可回来了,你这一整晚都跑哪去了,刚刚有个小伙来找你,留下一点东西,我搁桌面上了。”
紫骐打开那个塑料盒,看到里面是一个长得有点丑的小蛋糕,还有袋里装着的一盒录像,她明白哲枫来过了,而且他真的从没想过要把大树交给警方,他是尊重自己的。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呀,我看他对你的关心可不同寻常,我一说你在小混混老出没的地方找人,他马上像长了翅膀一样,飞过去了。”
紫骐一抓起东西就跑出了门口。
“哎,你这么晚了不在这里过夜吗,这丫头,也长了翅膀了?”
奶奶不知道,这种就叫感动,也可称为爱的悄然萌芽。
(十三)
哲枫垂头丧气地回到家,信姨一看那状态就知道他铁定撞了板。
“少爷回来这么久了,还没见过他像今晚这么落魄,看来这两个小孩之间的感情还真不是闹着玩的,来真的了,哎,前路荆棘,你们就好自为之吧。”信姨嘀咕着,继续浇灌花园里的植物。她预感到,这两个人即将选择的那条路确实不好走。
“叩叩……”门被敲响了。
哲枫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袋后面,没去理会。
片刻,一张大有点老顽童气息的脸探了进来。“少爷,我弄了夜宵,你要不要尝点,可香可好吃了。”
哲枫依旧目不转睛地盯着天花板,连眼角余光都没瞟过去,“不吃。”
信姨是明白人,知道现在这个局势再啰嗦下去肯定也没什么好结果,只好悄悄地退下去了。
“叩叩……”门第二次被敲响。
“我说不吃。”
哲枫烦得要死,背过身去,把头埋到枕头底下。
他忽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的脚踝,立马整个人乍的一下一跃而起。
“您老就让我安静一下吧,我……”他话到嘴边就又吞回去了,因为眼前的人是紫骐。
两人对视着。
“你来干什么?你那棵树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不陪着他,这么快就舍得回来了?”哲枫想起刚才的情况,就有点来气了。
紫骐不吭声,把他的腿搬过来,使劲地往上擦药酒。
“痛,痛。”哲枫猛把腿缩了回去。
“你不是要安静嘛,现在吵什么,闭嘴,再吵别人要告你扰人清梦了。”紫骐放低了音量,“呐,咬着这个,痛一下就好了。”
“你真是。”
紫骐把一条叠好的毛巾塞进哲枫嘴里,不让他再吱声。
哲枫咬着毛巾,看着紫骐认真给他搽药酒的样子,他的心有种不知名的东西在暗暗涌动。
现在,他真的平静了下来。
“其实资料的事。”
“我知道,是崔经理做的,现在警方已经正式下了逮捕令,我知道,灯还有纸张的事都是真的,是崔经理离开办公室时就都安排好的,U盘也是她早在那天下午拿文件给我签字时就掉了包了,想把罪全推给王大树,我都知道了。”
紫骐看着哲枫沉默了。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离开。
“喂,你没话要对我说吗?”哲枫有点急了。
紫骐在门边立住,“钱,我拿回来了,在你床边。”哲枫只看了那包一眼,就又把视线转回紫骐身上,“还有,刚才的事,对不起。”
她低着头快步跨出了房门。
哲枫愣了一下,注视着自己的淤伤,露出一种淡淡的笑。
哲枫半躺在床上,回忆着这一段日子以来和紫骐相处的每一个小片段,那种淡淡的笑始终没从他的脸上褪去。
正在遐想之际,他开拓的那一扇小门发出的声响让他的回忆断了线。接着他就看到门底的缝里塞过来一张小纸条。
他打开纸条,上面写着:蛋糕有点丑,不过,挺好吃的。旁边还画着一张吐舌头的笑脸。哲枫今天还是第一次笑得这么开心。他把纸条看了一遍又一遍,靠着门坐下,右腿曲着,支撑住他的右手。他的脸映在月光里,睫毛闪动着,心里有一个声音,“夏紫骐,我彻底输给你了。”
(十四)
一只蜗牛在窗台上慢慢吞吞地爬行,固守着它世界里的步伐。
一切如旧。风的掠过,叶的旋转,沙砾的翻滚,一切依然。
“吃早餐喽。”信姨的嗓门摇撼了整栋楼房。
“到。”
“到。”
紫骐和哲枫一个由东,一个由西蹿了出来,手不约而同地落到同一根油条上。他们看了看油条,又看了看对方,又都不约而同地松开了手。
“哎哟,今早可真奇异呀,连油条的味嗅着都不一般,哦?”她跟两个孩子开起玩笑来。其实,她都懂。
“你们怎么了,不坐下吃早餐吗?”江雪一边戴上红色的星状耳环,一边拉开椅子坐下来。“对了,哲枫,关于崔经理的事,一会你陪我去趟警察局吧,还得录口供。”
“知道了。”哲枫瞄了一眼紫骐,这一瞄让江雪给发现了。
奇怪,他们怎么怪怪的?有点不对劲。江雪脑袋里挂了个问号,可也没想太多。
(十五)
“你要辞职?”紫骐瞪着大眼睛,对大树的决定很是意外。
“不用这么惊讶吧。”大树正在孤儿院里帮孩子们晾衣服,一条长长的麻绳上,拥挤地排满了五彩缤纷的小衣服,它们都贪婪地吸收着明媚的阳光。
“紫骐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所以给我找了份工作,可是,这一次我太冲动大意了,用错了方法,连自己酒店的东西都偷,还连累了酒店的声誉,我又有什么脸再回去呢,算了吧。”他抖开小杏那条白色娃娃裙。
“可他们并没说什么呀?”紫骐明知道大树的在意并不无道理,所以连声音也放得很低。
“难道真的要等别人拿扫帚赶自己出去吗?紫骐姐,反正谢谢你了,放心,就算做不了这份工作,我也不会再去干违法的事了。”大树把桶拿进屋里。
紫骐在原地呆住,看着那些衣服上洗不掉的污点。
其实,她真的舍不得大树离开,对她来说,大树就是一份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