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荒野孤岛 浪情(篷雨)

    

    这个江湖本来就是陌生的,对任何人都一样,没有例外。它的无情,它的冷淡,就如同一个染缸,不踏进则已,一踏入,便会卷进一系列的是非恩怨之中。没有人会有例外,没有一个人可以逃脱了江湖的滋染。

    那是一块儿不大的岛,一点儿也不大,小的你可以在半个时辰内闲散地走上一圈。不过,就在这么小的岛屿上,有人,不仅有人,还有刀。

    有刀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流血,这是一种不争的事实。然而,这座小岛却很太平,没有血,只有刀,一把在中原传的沸沸扬扬而且还不曾有人见过的刀。

    人们给予了那把刀太多的传说,构成了它的一种最为美妙的故事。但是,中原武林上的人似乎却想错了。那把刀,很普通,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粗糙的不能再粗糙。

    残刀。

    一点儿都不错,中原志杰一直在江湖中寻找的残刀 ,原来就存在于这么一座不大的孤岛上。岛的名字就如这座岛在这片茫茫江面上的地位,它的地位便是被景物所遗弃,同样也被人所摒弃,它叫荒野,在中原,只有端木龙提起过的荒野岛。

    然而,端木龙与荒野岛所有的关系,没有人会知道。伪善的人永远是那么的神秘,他们所做的一切似乎连同他们自己都不知晓,因为,一位不存在心的人,又怎么会明白自己所做的事情呢,又怎么会懂得人间自有真情在的寓意呢?

    有刀的地方一定会有人,有男人,也会有女人,有孩子,也会有老人,有熙熙攘攘,有惨惨戚戚,有烛火,有灯火,也有明月。

    明月,这里的明月永远都是那么的冷。这座岛,真的很凄荒,凄荒的与弯弯的苍月交相辉映着。茫茫的白雾,遮住了那弯弯的冷月。

    这里是个桃源,这里也是个世界。这个世界真的很静,从早到晚,从人们刚刚睁眼到人们困的带有那么点儿醉意,的确,都很静谧。

    有时候,太静未必是件好事,太静,人们会没有防备,只顾着享受着那似乎可以永远沉酣于此的醉意。

    静,静的平淡,静的沉郁,静的让人觉得有些害怕,静的让人感觉到自己已不再能承受这么一种静,静的叫人疲惫,静的让人有些昏昏欲睡,让人有些贴近于死亡的感觉。

    活着的人似乎永远体会不到死亡究竟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然而,在荒野岛上,你将无时无刻体会着那么一种感觉。说到底,死亡就是一种静的感觉,不仅仅是外界的安静,而且最重要的则是心静。心静的没有什么尘世的困扰,静的让你感觉到,这个世间上除了你也只有你自己了。

    子夜凄凄,风月冷清。

    前面的整片森林带去给荒野岛了漆黑,后面的浩浩江面,却被茫茫的月光照的那么亮。

    亮,月光的亮只有凄美。因为,黑暗永远都是不美的,黑暗总是会有着这样那样所叫人离奇地召唤,所以,人们是不会赋予给黑暗什么好的传说的。黑暗是幽灵的归宿,黑暗是地狱的石窟。有很多人怕黑,无论是做过亏心事的人,还是没做过亏心事的人,无论是心里有鬼的,还是心里没有鬼的。他们都会怕,有时候他们怕的并不是孤夜月光给他们的幽暗深邃,而是黑暗里的光,光,只有月光。

    月光,若月光真的美,那只能说是凄美,因为它只能让人联想到恐惧。至少,荒野岛上所住着的那为数不多的几户人家的人是这么认为的。

    他孤独的在这里守望着,他叫雪狼。他不知道自己有父亲,他几乎不知道世上还有父亲这个名词。他只有母亲,百般呵护他的母亲。他的母亲姓袁,叫袁惜泽。

    袁惜泽整日都对着残刀发呆,似乎这把刀有着她那诉不尽的故事。可能是有关她的丈夫,否则,一位女人,一位已近五旬的女人,不会在孤独的时候看着一把刀发呆。

    那把刀一定是她的丈夫留在这里的,否则,她就不会时常对这这把到而恻然心伤,不时的,也会散落那如珍珠断线的泪花。

    泪眼,总是会叫人显得憔悴,然而,袁惜泽的泪眼却是种例外。只有泪在她的脸上,才显得是那么的坚强。不是所有哭泣的人都是懦弱的,至少,袁惜泽不是,否则她就不会自雪狼一出生抚养到现在。如今,雪狼已经长大,整整二十岁。这二十年的光阴足可以把一位原本刚强的人蹂躏的很脆弱,把一位很脆弱的人蹂躏成一位疯子,一个傻子,甚至是一个死人 ,二十年,可以让一位花般年龄的少女变得衰老,可以让一位有梦的孩子拉到现实……

    二十年,可以将人生命中一切的一切都勒索掉,然而,这孤独贫困的二十年,却没有勒索掉袁惜泽任何一样东西,她有泪,但在泪水里,你真的看不到她的一点点的哀怨与心伤,你会看到她的坚韧与刚强。

    雪狼呆呆地坐在月下那堆沙尘中,他在想他生命中的所有,他在想自己的母亲,他在想在这座荒野岛上自己的玩伴。他从来没有抱怨过什么,为什么自己从小到大,只有与母亲相依在这无人打扰的荒岛上,为什么只是吃着野菜,打捞海鱼……过着这么一种清贫的生活,为什么玩伴总是有双亲的呵护,而自己却只能依偎在母亲那一瘦小而又万般温暖的双臂之间……

    雪狼不抱怨,他不会抱怨,他这辈子都不会抱怨上苍给予他这不幸的一切。他只有感激,他虽然失去了父爱,失去了锦衣,失去了玉食,但是,母爱,那么一种人间最温馨的爱,他获得的却是最多。他是最富有的,他觉得情,一种无私的亲情,超越了人间的一切的一切。

    冷冷的月光打在了雪狼那粗糙的衣服上,他觉得很冷,真的很冷,比飓风吹来还要冷,比大雨淋透自己还要冷,从未有过的冷,从内心向外扩散着的冷,冷的冻去了他脸上的血色,顿时,他的脸色只剩下苍白,白的比刚制造出,刚漂过的白纸还要白。

    月光淡淡,打在了雪狼的脸上,月光也显得是那么的凄苍,就如他的命运,让人们感觉到他很可怜,他很值得去同情,然而他自己却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自己是幸运的,不仅幸福,而且还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

    可怜,只有自己的母亲才谈得上,在这荒野岛上,她无依无靠,只能自己背负着那沉甸甸,让人所不知的包袱,她要让雪狼快乐,让他的心永远向上,要让他所走的路不留有任何阴影,要让他出人头地。

    然而,雪狼并不争气,他有刀,但他却没有绝世的刀法。

    要想在这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世界里出人头地,只有成名。然而,坐守在这荒野岛,这个不曾被人知晓的孤岛上,是不会成名的。

    想成名,想得到财富,想得到别人的尊重,只有去中原。中原武林是个旋涡,但是没有人可以否认,只有在中原武林才可以出人头地,万人生畏。像黎剑愁,云一飞,甚至是已经死去的青楼女子,红衣十三娘,他们都很有名,而且还不是一般的有名,他们都有着绝代的武功,而且他们也都是在中原。是中原给予他们成名的机会,即使在中原他们承受过常人所无法承受的痛苦。

    中原,不去中原的人是无法成名的,不去争江湖冠名的人也是永远不会名垂江湖史册的,这绝对不是对雪狼这样有志之人的恫吓,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袁惜泽要雪狼出人头地,不再过着这么一种贫穷,让人所唾弃的日子。雪狼也想一举成名,赢得江湖人对自己的尊重,也要让世人知晓他这位不平凡的母亲。他有志向,有志向的人是不应该恋恋不舍自己的母亲的,即使这二十年来,他不曾离开过自己的母亲。

    夜,还是那么的静,弯弯的月亮好似城镇中那稀稀的灯火,一点点的光亮,不会让这荒野岛任意一个落都浸没在黑暗里,也不会让这个夜因光亮变得喧嚣。

    星,夜晚的星是最美的,要比那另人费解又令人陶醉与神往的月宫还要美。

    不光是因为繁星点点真的会比朗朗明月美,只是因为繁星的璀璨至少不像苍白的月光那么冷淡,看上去也不比明月那么孤独。就像恋人一样,有情人虽很平凡,但两人却只能暗埋下,携子之手,与子共老,永远在一起,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会不离不弃的誓言,他们会给人以永恒,永恒的东西总是那么的美,让人看上去也是那么的舒服。像有缘无分的那些人,只能一个人饱受着相思,只能一个人去失落,只能一相情愿地去追求,去守侯,那样的单恋虽然真诚,虽然令人感动,然而却不美,残缺的东西,包括残缺的情,都不美。如果硬要说那是美的话,也是美的叫人心碎,美的叫人无可奈何,美的如明月那么的凄切伤感。

    雪狼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子夜,风真的很清,很冷,在这样的夜晚,要么你就一觉睡到天亮,用一场梦来取代对这个宁谧夜晚的所有记忆,要么你就一夜不眠,用醉来打发这一夜的哀怨与感伤。

    但,雪狼在这个飘洒着缕缕感伤的夜中,他既无梦,又无酒,他只有希望。一个尚未踏入中原的人,总是会饱有着那么一种不知天高地厚。

    雪狼不懂江湖的险恶,他只是欣赏那些名留江湖史册的人,他认为自己某一天也会被记载在那厚厚的江湖史册之中,他也认为某一日,更确切的话,是待到他将那把古旧的却令江湖人都很神往的刀插入他所打败的最后一个高手的身体中之后,这个时代将以雪狼而冠名,让这个虚伪而又多情的时代,堪作雪狼的时代。

    雪狼自信,他相信会有那么一天,并且那一天将离自己越来越近,近到了让他身临其境,近的可叫他唾手可得。因为,他明白母亲,一位为他付出二十年的不平凡的女性对自己的期望,所以,也算是为了母亲,他必须要出人头地。

    一个穷人,一位在外无依无靠的浪儿 ,只有成名才能摆脱他那些悲苦命运,只有成名才会让他名利双收,只有成名才能让自己的母亲过着和其他女人同样舒心惬意的生活……

    名,对于一位不再年少的热真的很重要,要多重要就有多重要。

    然而,带着那么一点儿轻狂的雪狼,他总认为成名是很容易的。

    雪狼虽然没有去过中原,没有经历过江湖的风风雨雨,但是,他听说过江湖。他并不是听自己的母亲说得,因为他的母亲从来不向他提及江湖上的任何事情,他的母亲也从未向他说过有关中原的事情,即使她去过中原,即使中原是一个花花绿绿,充满着生活情调与乐趣的地方。

    雪狼也曾追问过关于中原的事情,也问过自己阿爹的事情。然而,母亲对这样的事情总是避而不答,总是说待他长大了,自然就会明白,至此,雪狼也便没有再继续追问,因为他也同样了解母亲,他知道母亲不说,自会有母亲的想法。其实,他也看得出来,当自己追问起关于中原的事情时,在母亲的眉间总是会或多或少透出一种让人所揣测不到的心伤,他不想让母亲心伤,哪怕自己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爹爹是谁。

    对于中原的事情,是雪狼的一个玩伴,也是他在荒野岛上唯一的朋友曾对他说的,她叫关苗雨。她去过中原,而且他的父亲已在中原开了家茶馆,她只不过是不想离开雪狼,所以自己才单独留来荒野岛的,她的父亲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过来看关苗雨的。但现在,她已经离开荒野岛好几年了。

    关苗雨向雪狼讲过关于中原武林好多好多的故事,就像飘香剑客,幻扇书生,三大世家,以及在中原稍有名气,带着些传说的乱马飞鸿,她都向雪狼提起过。

    关苗雨也向雪狼讲大侠们的风云事迹,盖世武学,人们生畏与敬佩不已他们的大义,他们的多情,他们的潇洒,惟独没有提起他们那多种多样,让人难以忍受的无奈。

    雪狼很心动,他认为自己有一天也会与他们有着相同的地位,他想要去中原,因为名。不去中原,没有人会认识袁雪狼,所以他要去,也必须去,他乐意去,他笑着去,他知道自己的残刀会杀了别人,可是他从未想过,或许某一日,别人的锋刃会狠狠地插入自己的胸膛。

    那种让人所难以忍受的疼痛,那样叫人心碎的残忍,他绝没有想过,一点点也没想过。

     正文 第二章  月下残刀

    光,那并不是月光,月光不会有那么的利,只有刀光才会是那么的刺眼,对雪狼有如此的诱惑力。

    刀永远是冷的,然而从未接触过中原江湖的人,即使手中有刀,也不会觉得它冷,因为,没有沾过血的刀,不会让人害怕,不会裸露出略带血红的阴煞。雪狼爱刀,他不怕刀光,即使刀光要比月光残忍的多,苍凉的多。

    在这个荒野岛上,只有一把刀,是一把古旧的断刀,它就是一把极不美却有着神秘传说的残刀。残刀不是谁都能拿的,否则,它在 江湖上的地位就不能有那么的高。残刀的主人并不是雪狼,而是他的母亲,袁惜泽。

    这个夜,不光雪狼无眠,他的母亲也无眠,雪狼自听关苗雨谈及过的江湖就开始夜中难眠,但,自雪狼出生之后,袁惜泽就开始夜无眠。袁惜泽的压力要远远胜过雪狼,她不会不懂儿子的心。但是,十年来,袁惜泽一直都没有教过雪狼一套成熟的刀法 ,一直都没有放开自己的双臂,让雪狼独自在外面闯荡。

    这的确有她的原因,更确切地来说,是有她的苦衷,一种难言,而且很难让人所理解的苦衷。

    月光在寻觅,月光它并不公平,它不会把自己的光辉均匀地洒于人间,它也会很自私地找寻自己所要的东西。

    月是孤独的,月光是冷清的,刀是寂寞的,刀光是残忍的,月喜欢刀,而且是非常喜欢,它恨不得将自己的光芒全部递交给刀,让刀光更冷,更苍凉,更叫人难以依靠。

    倘若月光真的喜欢刀,那么像残刀这柄江湖名刀,无疑便成了月光的宠儿。残刀很庆幸,它知道月光是有灵性的,故此,它喜欢接受月光的普照,喜欢让淡淡却又皎洁的月光滋养自己。

    雪狼现在所注意的并不是这把潜藏杀机,在月光下显得那么凄苍的刀,而是拿刀的人,只有主人才会陪伴这把刀,残刀的主人就是雪狼的娘。

    自雪狼感受到刀的存在,他便已经回了头,他用一种叫人不解的眼神在眸视着自己的母亲,雪狼对什么事似乎都显得那么的粗心,惟独对他的母亲从未粗心。母亲的每一句话,没一个眼神,每一个动作,雪狼都观察入微,铭记于心。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袁惜泽真正地关心着雪狼,对他百般呵护,无微不至,同样,在这个世界上,雪狼也不会再对第二个人有着对母亲的感情。爱是相互的,真爱是永恒的,这种亲人之间的爱,根本就不是这个无情的时代所能掩埋的。

    雪狼看到了袁惜泽的眼眸里涌动出了从没有过的眼神,那样的眸光,让人看到都会心生酸楚。不过,此刻雪狼不仅仅用眼睛看到了,而且还用内心所感觉到了。

    母子连心,然而却不一定能全然感知彼此的所想。也许,确切点儿讲,甚至说是绝对点儿讲,母亲可以感知儿子的心,可是,儿子有时却无法体谅母亲的心。

    月光淡淡,阴寒,喜欢寻觅着刀,然而,并非所有的月光都会笼着刀,无论是中原的夜晚还是荒野岛上的夜晚,都将会杀气四起。原因很简单,刀越亮,越会给人类带去不祥,这是谁都不能否认,也是不敢去否认的事实。每个人都不想生活在刀光剑影之中,无论是江湖中的高手还是民间的布衣。

    月光,也有它的柔情,正如一切事物都有两面,天下间没有绝对的刚烈,同样也不会拥有绝对的柔和。月光也一样,并且月光将柔情挥洒的最自如,而且也最体贴,因为月光落在了袁惜泽的面颊上,散落在她的慈眉间,错放在她那被夜风浮动的轻纱上。

    然而,月光再柔,也不及母亲的眼神温柔,因为明月,即使是月宫之中的嫦娥,也是体会不到人间的那种至纯,至真的爱。

    爱,不论是母子间的爱,还是朋友之间的爱,乃至情人之间的爱,月都体会不到,它是一种事物,或是一种似有若无的梦。没有生命的东西永远不会有情感,即使人把它赋予了那么多的情。

    雪狼缓缓起身,缓缓转身,他感受到了母亲对自己的爱,他无时无刻都能感受到那种爱,否则的话,他也不会总是笑着,关苗雨问过他为什么要笑,为什么无时无刻都在笑,笑的那么的甜,笑的也那么的柔,柔的就如同一位懵懂的女孩找到了自己一生的依靠那样的笑,笑的还是那么的幸福。

    的确,雪狼见谁都会笑,但他在一个人的时候从来不笑,不仅脸上不会笑,而且心也不会笑。一个人的时候,人总是会回到真实的,他那真实的内心中只有自己的母亲,他想到自己的母亲为自己付出了一切,付出了自己这一辈子都无法偿还的东西,他就不会笑了,他的内心之中只有酸楚,很酸很酸,酸的都有些痛。

    雪狼看到了自己的母亲,所以微笑又不由自主地写在了脸上,这次的笑却是那么的生硬,生硬的有些勉强,因为这个夜实在太静,太荒凉,太凄苍,因为他的母亲的眼神太忧郁,太孤独,忧郁的让人心碎,孤独的让人感到不忍。

    雪狼问道:“娘,你的气色显得很不好,怎么,有什么不舒服吗?”

    袁惜泽道:“怎么,这么晚还不睡?”

    雪狼道:“我不困。”

    “呼——呼——”风的一阵吼啸,让这个夜更加的冷,让月也变得更加的冷。冷冷的月光打在了残刀之上,也让刀显得那么的冷,从未有过的冷,冷的不能再冷。可是,雪狼感受不到,但袁惜泽却的的确确有所感受。

    刀,雪狼早已看到了刀,但是刚才,他没有注意到那柄刀。现在,他不仅注意到了那柄刀,而且还注意到了袁惜泽握着残刀的姿势。那把刀握的很紧,刀刃向外,恰好完全能被月光所照亮。刀锋,雪狼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了这把刀的刀锋。这柄刀虽然是断的,而且在刀身上还铺着点点若隐若现的铁锈。然而,刀锋却是那么的利,那么的洁净,看到那样的刀锋,定会叫使每一个杀过人的江湖人可以联想到血,甚至联想到死亡。

    但是,雪狼并没有那样的联想,因为他并没有杀过人,也没有看见谁流过血,他没有接触过江湖上的是是非非,情仇恩怨,他把任何人想的都很好,今年,他虽然已二十岁,然而,有的时候,他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袁惜泽从来没有在雪狼面前拿起过刀,今晚,却太不寻常。明月异常的冷,眼神也异常的落寞,而且刀锋也出现在了雪狼的面前。

    雪狼不禁惊叫了一声,道:“刀。”

    袁惜泽还是那么的冷静,她抖动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刀,道:“不错。”

    雪狼不语,他知道母亲有话对自己说,而且所要说的非同小可,或许是关于自己的身世,或许是有关残刀的秘密,或许是自己绞尽脑汁,怎么想也无法想到的。

    袁惜泽道:“你知道,刀是用来干什么的吗?”

    这个问题对雪狼而言,实在有些突兀。他想过走上江湖,一举成名。他不懂刀,他天真的认为刀只是江湖人的一种威严,它代表一位江湖人的地位,不过,他并没有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不仅如此,而且还一点儿也没有说。

    “杀人。”袁惜泽很严肃地说,她用着对自己儿子从未表露出的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刀的意义是让人死,让人流血,让人家破人亡……”

    雪狼不明白母亲在今夜说这席话的意义,也难怪,一个没有真正见过血,一个尚未受过伤 ,而且还未曾杀过人的孩子 ,怎么会懂得杀人与流血的真正含义,怎么会懂得大千世界情仇缠绵给人们带去的怅然呢?他不懂,一点儿也不懂,不仅不懂,而且他还不认为自己不懂,他不认为自己不懂的原因只是因为他认为母亲说的不对,都是没有道理与根据的。

    雪狼问道:“刀没有那么残忍,刀只是把刀,刀可以让一个人一夜成名,可以令一个人叱咤一生。刀是一个人的理想,在这个年代,只有刀可以拯救一个贫苦人的命运。”

    袁惜泽道:“你听闻过中原武林,所以你向往武林。你听闻过武林中的名人,所以你沉醉于他们的成绩。江湖远不是你想的样,江湖也远不是用刀就可以驱动的,江湖中有恨也有情,但是,在江湖只有情中的恨,却没有恨中的情。”

    雪狼听懂了袁惜泽的话,但是母亲所说的却违背了自己的意愿。他什么都可以听母亲的,惟独这次不可以,之所以不可以,只是因为他想要成名,他知道,只有自己成名,才能够享尽荣华,才能够带着母亲离开荒野岛,才能够同母亲摆脱这种水深火热,遭人白眼的生活。

    雪狼道:“不,我向往于江湖,我不知道你的意思。我只知道,只有刀,只有人在江湖才能让人一举成名,也是人成名的最佳方式,可以让万人景仰的最快方式。”

    雪狼虽然不懂江湖中的是非恩怨,但是他说的没错,不但没有错,而且说的还那么的对。江湖可以把一个贫穷的游子造就成今日大名鼎鼎的飘香剑客,江湖也可以让一个普通的青楼女子变成绝代闻名的夺命红衣十三娘。

    在这个时代,想成名太容易,但也又是那般的艰难,要多容易就有多容易,同样,要多困难就有多困难。说容易只是因为你只要杀一位高手,你自会成名,说困难,只是因为,有可能你杀的并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当你的刀尚未触及到高手的要害时,你也就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很掺地倒在了地上,掺到了就连杀你的人你姓什么,叫什么,为什么会找自己来送死。

    然而,雪狼并没有看到难,他只会看到容易。

    袁惜泽道:“想要出人头地,有 好多种方式,也不必把自己封锁于狭小的江湖啊。”

    刀光,还是那么的亮,刀刃,雪狼再次看到了刀刃的锋。锋利的可吹毛断发,利的可断玉无声,但是这把刀,这把世人所寻觅的宝刀,为什么叫做断刀,为什么又会是断刀,当初是怎样断的,当初又为什么会断,雪狼却没有去想,他连一点点向这方面想的意思都没有。

    雪狼想的太少,以至于他说的是如此仓促,道:“不,我只知道,要想以最快的方式在这个时代成名,只有到江湖,只有这一条路,希望母亲这次能够成全我,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在最短的时间在江湖中一举成名,摆脱我们现在这即冰冷,又枯燥的生活。”

    听后,袁惜泽的眼角湿润了,红了,她哭了,是雪狼的话 在无意之间刺痛了她,她想起了好多,她想到了是什么让自己哭泣,又是什么让自己挥洒起那颗哀怨的眸子。

    袁惜泽虽然哭了 ,但是依旧如此,泪水的冲刷,不会让坚强的人看上去软弱,只会让坚强的人看上去更加的坚强。因为她是个女人,因为她抚养了雪狼二十余年,这二十年来所受过的苦,是常人所无法去想,也是所不敢去想的,想象中的艰辛与困苦,人们根本无法想到的艰辛与困苦。

     正文 第三章  神往江湖

    泪永远不是对雪狼的失望,摇头也并非是对天真孩子的叹息。

    袁惜泽应该在为雪狼感到骄傲,毕竟,自己所养育大的孩子并不是一个饱食终日的人,至少,在他的内心中有想法,至少他有理想,而且还是博大的理想。

    他想让世人所景仰 ,不仅能让自己在人前人后抬得起头,也要让自己的母亲也能够有财富,有地位,有其他女人都会有的东西,有锦衣,有玉食,有人们的畏惧,有人们所想不到的兴容……

    袁惜泽的泪是因为那个人而流,是因为那个无情的负心汉而流。

    这样的泪水,她已然是数不清流过多少次。或许,当袁惜泽每一次看到那冷冰冰的残刀就会流,或许看到雪狼小时候被人欺负是所流露出的那双无助的眸子就会流,或许看到弯弯的残刀,看到凄凉的月亮就会流,或许,或许,有太多的或许,有太多的事物会让她触景生情,让一个刚强的女人而泪流满面。

    “娘,你怎么了?”雪狼的心变得更加的酸楚,因为,他知道一个已长大的人还不能保护母亲,还要让母亲为自己操心,让自己的母亲泪流是自己的无能,也是自己的不孝,他垂头。淡淡的月光铺散在了地上,像一件丝制的轻纱,轻轻地搭在了人的肩上,一点点伤,一点点忧郁,还有那么一点点无可奈何,他想哭,但是他却不能哭。因为,一位二十岁的男子,是没有哭泣的理由的,他强制住了自己,让自己不再哭泣,他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心里的泪写在脸上,他知道只有不孝的人才会 在母亲面前流泪,让母亲因自己更加哀伤,他说道:“娘,你哭了,你哭的很伤心。”

    袁惜泽缓缓地走到了雪狼的身前。

    明月,月光。

    明月太弯,弯的像一叶泛舟,泛舟只会载着那些孤独的游客。

    月光太冷,冷的似乎即要把袁惜泽眼角边上的泪水凝结。

    泪是透明的,泪同样也是耀眼的,那么的耀眼,甚至要比炽热的日光还要耀眼。即使好多好多的人感受不到,但是雪狼却感受得到,确切地说,只有雪狼才能够真真切切地感受得到。在雪狼的眼中,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种东西会比母亲的泪珠更晶莹,会比母亲的泪珠更使人心痛与伤惘。

    泪,那悬挂在袁惜泽眼角上的那滴泪并没有蒸发,即使今夜的风吹的有些大。

    泪,落了下来 ,落在了雪狼的心里,好凉,好冷,好让人心痛。

    到底落到了哪里,雪狼看到了,是刀锋上,雪亮的刀锋上。这时,刀锋更加锋,更加利,更加叫人匪夷所思,又更加的叫人无可奈何。

    不是残刀流下的泪,因为残刀只会杀人,不会流泪。泪,那滴悬挂在残刀刀锋上的泪是袁惜泽的,是她的眼泪。

    泪是清澈的,刀却是浑浊的。母亲的爱是无私的,儿子的追求却上猖狂的。

    雪狼喜欢刀,喜欢的甚至超过了人们所梦寐的金钱珠宝。的确,珠光宝器只会让一个人所庸碌,然而。刀却可以让一个人迸发出激情。

    刀可以让人成名,成为千古江湖的刀客,成为名垂青史的侠客。

    雪狼眸视着刀,那把断刀的确给予了他无穷无尽的想象。想象中的事物在勾勒着一幕幕不现实的画面,也许真的会成为现实,但是要想成为现实,至少不想雪狼所想象的那么轻而易举。

    袁惜泽太了解雪狼了,了解雪狼的眼神,他的表情,他的内心,了解他所有的一切。

    在五年前,关苗雨第一次从中原回来,讲述了她在中原所看到的花花绿绿,讲述了中原武林的多姿多彩,雪狼已然是经不住那么一种诱惑。

    其实,就在那一刻,雪狼就对母亲那视如珍宝的残刀有着浓厚的兴趣。那时,雪狼就有着一颗拿着宝刀驰骋江湖的心,只不过,他那时并没有说。那时,他年纪尚小,不知道说那些话是否会给母亲打击或者是震撼,他不想离开母亲,他也不知道自己独步中原的想法是对的还是错的。

    的确,对于一个刚刚懵懂的孩子,他什么都很好奇,他想对任何事物都去尝试。他不知道什么是对,也不知道什么是错,他可以固执于某件事,他也可以为所欲为……

    然而,雪狼同母亲经历了太多的不幸,有着太多不幸的人难免就会变得成熟,变得少年老成,变得少了一份童真,变得会用理智去思考,也变得会考虑他人的感受。

    雪狼那时没有说,不代表他不想去说,他在想自己所渴求的江湖路到底是正确还是错误的,离开自己的母亲,让自己的母亲孤独的在这片人迹罕至的荒野岛上守望是自己的孝还是不肖。

    五年,并不算是很长,也不会是很短,五年是足够让一个人变得越来越成熟,足可以让一个人把一个繁杂的问题想的很透彻,分析的很明白。

    五年的思索中,让雪狼终于想透,他的这条江湖路是正确的,而且这么做也是孝顺的。他不愿意让母亲过着这样孤岛清贫的生活,他要把母亲安置于中原那片花花世界中去,母子相依,共享天伦。夜晚,不再因无眠而遥望清清的明月,白昼,不再因生活而辛劳工作。

    人长大终归是要走的,鸟儿翅膀长成,也一定要到外去飞的,这并不是意味着要把亲人抛下,反倒是给亲人一份欣慰,让亲人看到自己已经长大,已经成人,已经会照顾自己,也已经可以为亲人拼搏,他日成名,定当回报。

    月光斜斜,拉长了袁惜泽与雪狼的身影。

    月光下的刀太残,太冷,月光下的母亲显得也太单薄,太苍老。

    风飘起 了袁惜泽的根根发丝,在月光的辉映下,有若一屡屡白丝。

    雪狼这时并没有凝望着母亲,而是看着残刀。看着母亲他会心碎,只有看着那古旧的残刀,他才会有憧憬,他才不会有太多的顾虑,他可以怀揣着希冀,他才可想去闯荡。

    雪狼道:“我要走,我要离开荒野岛,我要去中原,我要成名,所以我要到江湖。”

    雪狼每说这样的话都是那么的仓促,都是那么的迫不及待,在这个静谧却不安静的夜晚,他说的太激动,自然也显得那么的突兀。

    袁惜泽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突然,她能够接受,她也知道雪狼早晚会有一天要走,而且会上中原武林,那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江湖。

    袁惜泽的心在颤,因为她太了解雪狼,雪狼的心是单纯的,又是重情重义的,江湖的黑暗是否会给他带去不幸,甚至是想象不到的不幸。

    袁惜泽不敢去想,她也不会在意,她试图让自己不要再让自己太担心,因为她知道 ,自己无论怎样都是留不住雪狼的,否则,在这个宁谧的夜晚,自己就不会将残刀带到雪狼的眼前。

    袁惜泽做了十多年残刀的主人,这十几年里,刀太安静了。

    倘若一把刀太过的安静,那并不是对刀的呵护,而是对刀的残忍。

    刀是需要用鲜血去滋养的,刀并非是要用情感去感化的,尤其是好刀,名刀。像残刀这把贯穿所有兵器谱的名刀,更是不能太安静,那样,它就会变质,到了一定的时候,它会变得不能再去杀人,厌恶那本应该是可口的鲜血。

    袁惜泽道:“这把刀,记住它叫残刀,它的主人今后就是你。”

    袁惜泽说得很沉痛,眼中扩散出了她所无法抑制住的压抑。然而,最在意母亲的眼神与言语的雪狼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雪狼反倒感觉极其的兴奋,从未有过的兴奋。

    这个夜,这个月缺光残的冷夜,注定就是一个无眠的夜,这个夜给了雪狼太多太多,给了他兴奋的起点,是不是又会给予他兴奋的终点呢?

    不知道,没有人会知道,袁惜泽不知道,就连雪狼自己也不清楚。不过,他已不管未来如何了,他只是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剧烈,越跳越剧烈,他的手在颤,他的心也在颤,残刀在颤,月光也在颤,风在颤,暗淡的浮云也在颤,它颤动到了月前,天骤然变得无比的漆黑,残刀的光也与黑暗混为了一体。

    然而,那一切的一切,对雪狼都已变得微不足道,他还是在兴奋,即使无边的黑暗会给人间洒去不祥。

    那一刹那,留作了雪狼心底的永恒,雪狼觉得自己的手好凉,可是,他却又觉得为什么自己的血会变得那么的热,像是在沸腾一样。他触及到了残刀,一把中原豪杰都渴望拥有却未曾见过和充满众多幻想的刀。

    那一刹那,更叫人所无法淡忘,当雪狼触及到残刀的那一刻,月光下的浮云,猛然四处而来,月看似比刚才还要冷,月光打在了残刀上,打在了雪狼的手腕上,月光打在了他的脸上,他的脸色也顿时变得异常的白煞。风散动着他的衣襟,吹拂着他飘逸的长发,使原本并不冷的雪狼透出一种冷酷。

    或许是因为他现在手中握着一把刀,任何人,任何想要在中原武林立足的人,当手握紧刀的那一瞬,他都会变,变得成熟,变得沉稳,也变得在骨子里透出着点点的杀气。

    没有人会是例外,雪狼也不会成为例外。

    雪狼的声音和平常一样,他是不会对母亲用着那冷冷的语气,当兴奋之后,他又会重归于平静。

    一个人有得必然也会有失,那是一种必然,这种必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例外。

    雪狼选择拿起残刀,他也就不得不选择离开这二十年都未曾踏出过的荒野岛,这二十年都未曾离开过的母亲,他选择了江湖,他就要学会坚强,学会独立。

    袁惜泽不舍,雪狼又何尝不是。

    雪狼道:“母亲,谢谢你能成全我。”

    袁惜泽这时只能散出一阵叹息,然后又变得严肃起来说道:“你可以出去闯荡,但你一定要答应我几件事情,否则,我是不会让你去中原的。”

    雪狼很痛快地答应了,他没有理由不答应,他也不会不答应。他爱他的母亲,他理解他的母亲,他更晓得母亲所对自己说的一切都是对自己好的。

    雪狼微微颔首道:“无论母亲说什么,孩儿都会答应的。”

    袁惜泽说道:“到中原,不要太善良,更不要太残忍,不要轻信朋友,也不能没有朋友。一定不要狂妄,一定不要势强凌弱,也一定不要杀不该死的人。”

    袁惜泽说到这儿,忽地停顿了一会儿,因为残刀太亮,太苍凉,刀光映在了袁惜泽的眼中。

    袁惜泽虽然步入过江湖的腥风血雨中,但上她对刀光却太过的敏感,尤其是残刀的光,刀光之中,总是潜藏着稍许的红晕的,即使肉眼看不到,但人也会用心去体会得到的。

    袁惜泽又说道:“这把残刀是不祥的,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出这把刀。倘若真的有人认出了你手上这把刀就是残刀的话,那么无论那个人是善还是恶,你都不要对他手软。中原的复杂,不是你一相情愿就可以走的很清楚的,没有人会对你真诚实意的好。没有人会在意你是谁,更不会有什么人会在意你的命。”

    这句话说的太严肃了,也说的太过沉重了。

    残刀,不祥。

    残刀仅不过是一把断了的刀而已,它又怎么会给人带去不祥呢?既然它如此的诡异,又怎么会在母亲的手中,又怎么不在中原,怎么会在这无人问津的荒野岛上。

    雪狼的心中有太多的疑问,这种疑问他似乎埋藏在心中好久了。

    夜好凉,凉的似水,凉的如冰,凉的叫人所不能去抵御,凉的更叫人难以去融入。

    雪狼不禁打了个寒战,他的衣襟在微颤,像彩蝶正振颤着双翅,他蓦然感到残刀的不祥。一刹那,他有着对残刀强烈的排斥感,不过,他是不会把残刀掷于荒野岛上的,因为在他心底对这把刀的喜欢要超过了对它的排斥,他依然向往于那未知而又充满了传奇色彩的中原武林。

    雪狼排斥着残刀,正因为他对残刀有多种多样的疑问,人对太多神秘的事物都很好奇,自然也会存在无限的排斥。

    神秘,就是一种未知,就是一种不解,倘若一件东西真的属于你,彻头彻尾地属于你,那么你必然要对他知根知底,否则,他变不会属于你。

    现在,残刀已然归属于雪狼,雪狼是残刀的真正的主人,所以他必然要了解残刀,不但要了解,而且还要很清楚。

    雪狼看着残刀,残刀映着月光,月光散落在母亲那苍白的脸上。

    雪狼想了解残刀,母亲也想告诉雪狼关于残刀的故事。母亲知道雪狼的心,所以她不会让雪狼对残刀有着太多的疑惑,提着既陌生,又有所排斥的残刀而步入江湖。

     正文 第四章  残刀往事

    雪狼问道:“为什么残刀不能被别人所看到,即使最好的朋友也不可以?”

    袁惜泽道:“不能,一定不能,只有快要死了的人才可以看见,包括你的朋友,哪怕是你最好的朋友。”

    袁惜泽说的很肯定,面目之上,也透出了一种森然。她说的也很绝,所谓的绝,是让雪狼变得绝,变得绝对,变得绝情,也变得绝义。但在现实中,中原武林里,是不是就需要这样的绝呢?

    不错,一点儿也不夸张,就是需要那么的绝,因为这个时代太明显,明显的让人太容易看透,这样的江湖也太简单,简单的也无非可以用一个字来形容,毋庸置疑,那个字就是绝,除了绝这个字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字来恰当地去形容这个如仇似海的江湖。

    既然江湖是绝的,那么处于江湖上的人,毋庸置疑的也必须要做到一个字——绝,绝情,绝义。

    倘若你不绝,别人也会对你绝。

    用一个字形容的时代的确很透明,很简单,人与人之间,只存在名利的抗衡,钱财的纷争。

    你不杀他,他便会杀你,你杀不死他,要入棺材的,想必就会是你,绝对会是你。

    雪狼听的出母亲的口气,这硬生生的语气也恰似春风化雨。

    雪狼问道:“为什么,残刀为什么不能让人所知道?”

    袁惜泽道:“关于残刀,有太多不为人所知的故事,这是你父亲造的孽,是你父亲一手造成的。”

    “父亲?”雪狼不禁惊异了一阵,二十年来,雪狼从未听过母亲主动地提起父亲,他也曾问过,但问时,母亲总是保持着一脸的沉郁,雪狼也便没有作更多的盘问。久而久之,父亲这个原本是世间最亲近,最让人体贴的名词,逐渐的在雪狼的心中而消退,变得不复存在。

    父亲是什么,雪狼不知道,其实,他根本也不想知道。

    雪狼在小时候,曾经看到临家的女孩关苗雨,可以说同他是青梅竹马的伙伴,她的母亲因为在荒野岛上得了一种怪症,所以在关苗雨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死了,但关苗雨母亲的死却让她的父亲伤痛欲绝,在母亲去世的那一刻,他紧紧地抱住了她,而且还给了她深深的一个吻,他答应她,一定会把关苗雨抚养成人,让她幸福快乐。

    现在,关苗雨果真在父亲的万般呵护下,生活的很幸福,很快乐,无忧无虑。

    他们在中原有房子,在荒野岛上也有房子,关苗雨更是来去自如,任性调皮,那种快乐,可以说是与她父亲无微不至的照顾是分不开的。

    雪狼有时候真的很羡慕关苗雨,他有的时候也真想感受那般无微不至的父爱,然而,一切的一切,都是雪狼年幼的奢望。他只有每日孤零零地看着母亲为自己操劳那苍悴的身影。他只有恨,一种对父亲,对一个陌生人彻头彻尾的恨,确切的来说,他有多么爱自己的母亲,就会多么恨自己的父亲。

    今夜,真的是他反常,所有的所有,都是那么的反常。母亲反常,母亲的言语更加的反常,的确,这是个不平凡的夜,冷冷的月,残残的刀,凄凄的故事,带着一丝丝神秘的色彩。

    有未知,有不解,有苦,有闷,有情,有爱,惟独缺少的就是完整。

    弯弯的月,不整,残残的刀,也不整,母子相依是家的不完整……一切的一切都不整。

    雪狼道:“为什么要提?”

    雪狼很想安安静静同母亲相处一夜,没想到,这个也注定要让雪狼失望。因为,只要提起父亲这两个字,就注定此也的不宁,不静,不仅外物的不静,最不安静的则是心,倘若一个人的心无法静下来的话,那么,无论他做什么,说什么样的话,他都不会静,就像他心中的一片阴影,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尾随着他。

    袁惜泽何尝又想提起他,那个本应该是给家幸福而温馨的人,给他们母子到底是什么呢?

    是恨,是怨,是劳苦,是一位女子的衰老,是一位孩子的成熟,是本应该美满的生活的残缺,是水深火热,是在痛苦中的挣扎,是在艰辛之中的强颜欢笑……

    太多太多,一个家,一个男人的重要,一个家,没有男人的残酷。

    袁惜泽道:“他是你父亲,你要知道。”

    雪狼道:“我没有父亲,你说过,我没有父亲,即使有,我也不想听他的任何事情,我对他只有恨,没有丝毫的骨肉之情,倘若我有一天真的见到了那个负心人的话,我定然会毫不留情的杀他,杀了他,哪怕他是我的父亲!”

    袁惜泽叹息,眼里刚刚蒸发的泪珠又重归了眼角,有一种沧桑感,也蕴涵了那么多凄美而又令人心碎的故事。

    淡淡的月光,再次映亮了泪珠,泪还是那么的晶莹,伴随着那滴泪地悬落,她说道:“或许,或许你的那个无情的父亲已经死了。”

    “死了?”雪狼言语中只有疑惑,没有一点点哀伤,雪狼会因为任何对他好的人的过世而触动,而感伤,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他是绝对不会因为他父亲的死而难过,一丁点儿也不会,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他连自己的父亲姓什么都不知道,他知道自己姓袁,和母亲一个姓氏。雪狼道:“他何时死的,怎么今天才告诉我。”

    雪狼虽然在催促,但是他并没有抱怨母亲为什么直到今夜,直到自己二十岁的时候,才告诉自己的一切,才让自己知道,原来自己也有一个父亲,而且自己的阿爹也已过世。

    雪狼亟亟地追问只是对自己身世的盘问,倘若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世,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知道姓什么叫什么,那么注定是人生的一种遗憾,即使当某一天真的可以平步青云,享受自己所创造出来的富贵,他也会有遗憾。

    身世,永远不能成为一种秘密,倘若一个人连自己的身世都不知道,那的确是上苍赋予他的残忍。

    雪狼轻轻地挑着眼皮,他眼中的神韵,就如夜晚海港上的灯塔,给人以希望却给自己以迷惘。

    雪狼渴求知道关于爹爹的一切,在这一瞬,他变了,他变得更有理智,变得更有头脑,他变得知道在复杂的人情世故中所包含的是是非非,他更明确要恨一个人,必须要有理由,就像在江湖上要杀一个人的话,也必须要有理由,不光是要有,而且还要很充分。

    死了,难道雪狼的父亲真的已经死了吗?或许是,否则的话,天下间怎么会存有如此狠心的父亲,会把他的妻儿抛弃于这个荒岛足足二十年。然而,刚才袁惜泽说了或许两个字,这两个字太过的模糊,或许死了,谁也不会知道那个无情狠心的人到底是死了还是没有。

    袁惜泽倒真的希望自己的丈夫已经死了,而且早在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这样也可以减少袁惜泽对丈夫的恨,也可以有着欺骗自己的理由,丈夫并不是无血无肉的,他只是死了,因为他死了,所以才会把他的妻儿抛弃在这空旷森森的荒岛上,倘若他没有死,一定会探望自己,寒暄雪狼的。

    当人在万般无奈,如此落寞的情形下,只有对自己欺骗。对别人的欺骗是种回避,对自己的欺骗则是种逃避,逃避心中的伤楚,逃避眼前的忧伤,逃避自己心中所不敢正视的一切……

    月光斜斜,婆娑的影像在地上缓缓而动。

    这个夜好长,否则它不可能蕴藏记忆里的二十年,这二十年很慢,让一位坚强的母亲从青春缓步走向衰老,让一位孩子从幼稚渐渐趋于成熟。

    雪狼问道:“他是怎么死的,是千刀万剐,还是抽筋剥皮?”

    袁惜泽摇头,从雪狼那直勾勾的眸子里,母亲寻觅到了雪狼眼中所迸发出来的恨,从未拥有的恨。是二十年来对一个人积聚在一起的恨。

    然而,袁惜泽有些怕了,因为她知道这样的恨是雪狼对自己亲生父亲从内心所激发出来的,倘若一个人对自己父亲都是那么的恨,那么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还会对什么人抱有一颗感恩的心呢?他还会将什么看的美无瑕疵?

    冰冷的江湖又会给雪狼带去什么呢?只会有恨吗?倘若一个人把自己的一生全然寄予恨上,那么他还会快乐向上的生活吗?或许他的命运会很悲观,很凄惨,要比一百年前心中只有仇恨的慕容秋晨还要凄惨。

    袁惜泽有些后悔,她后悔提及到了父亲这两个字,激发出了雪狼心底潜藏的恨,激发了月光之下刀光的凄惨暗淡,淡化了刃上的情,加深了它刃上的恨。

    然而,袁惜泽真的错了,因为她太在意儿子的内心所以她错了。她虽然很了解雪狼,但是雪狼的内心她也并非是能全然理解。

    雪狼是绝对不会把自己对父亲的恨转于对全世界的认识,他不但不恨这个世界,反而对这个世界充满了感激。他不会因为一个陌生人而让自己的心而改变,那样不值,很不值,凡是不值的事情,雪狼是永远不会做的。

    在雪狼的心中,有情,有义,更有爱,他爱他的母亲,他爱他不幸的命运中所给自己带去的幸运,他只会从骨子里去恨他的父亲,却永远不会对眼前人流露出对任何人的恨,一点儿也不会露出,否则,他就不会时时在笑,见谁都笑,不是笑里藏刀的笑,而是对世界有所感激的笑。

    袁惜泽道:“不知道,但是我想他已经死了。”

    雪狼止不住近二十年的疑问,大声问道:“那么,他当年是怎么走的,是怎么狠心地将我们母子二人抛弃在这荒岛上,一走就是二十年,即使是死,还是那么的悄无声息,在他的心里,到底还有我们吗?”

    “没有。”

    雪狼太激动,问的也太急促,所以袁惜泽尚未去想,便脱口而出。这样也好,因为这样更能诉出袁惜泽的心声,更能让雪狼有恨自己父亲的理由。

    袁惜泽回答的够快,这也说明着她对自己的丈夫够恨。

    月,依然是那么的冷,层层的薄雾将她笼罩,她美丽,富有传奇,蕴藏神秘,雪狼的身世,冰冷而又充满了神秘。

    雪狼无语,因为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认为自己刚才所问的问题已经够了,他在等候着母亲将关于生父的是一一为自己祥解。

    雪狼大了,自然是有权知道关于自己的事情,关于母亲年轻的经历。

    是时候了 ,该知道的终归还是会知道。

    袁惜泽道:“你的父亲名叫沈桦,当年和你一样,他也有满腹的志向,心中充满着宏图霸业,我爱他,也是因为他有理想而爱他,他要在江湖上一举成名,然而,有着一颗太急于求成心的男人也未必是个好男人,那样的男人太自私,太多情却更无情,在我生下你第一天,他就从中原把我们安置在了这个荒野岛上,然后,他就走了,他抛下了尚未满月的你,也抛开了我,他说他要成名,他说他一旦成名就会回来,江湖真的很残忍,你阿爹更是残忍,他杀了太多的人,太多善良而又无辜的人死在了他的刀下,当我在荒野岛上听闻他在江湖上的疯狂之后,我真的很怕,替你害怕,也替他害怕。当一个人已到了杀人成魔,急于求成名,急于富有之时,他的心已不再是红的了,而是黑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地做任何事情。残刀是这个时代最有名的刀,也是最不祥的刀,这把刀虽然是断的,可是在它的身上却记述了一招绝世的武功,据说是一百年前慕容放所创的,他的武学,当今武林,没有一个人敢去恭维,他的那一招便是用尽他毕生心血所练,那把刀也是他所设计的宝藏的钥匙,所以这把刀只有隐秘才会让江湖太平,然而,你爹爹却很渴求这把刀和关于慕容放所有的东西,那一天,他找到了刀,他杀死了知道这把刀所有的人,然后他又亟亟地将这把刀拿了回来,藏到了这荒野岛上,最后,他又拂袖而去,说他要争江湖上的冠名,要成天下第一,他要用自己的实力让这把刀发威,他要亲手用这把刀开启慕容放的宝藏,他疯了,他简直不顾我们母子的感受,他造了太多的孽,他走了,那一走便是十几年,十几年了,他杳无音信,二十年了,让咱们母子饱经艰辛……”

    刀是残的,刀是断的,月是冷的,月是弯的,这柄刀有着太多的故事,原来这把刀之上也埋藏了太多的身世,这把残刀隐藏了旷世的绝学,这把刀也的确是不祥之物。因为沈桦欠下了太多的血债,因为在江湖上想杀这把刀的主人有太多,而且,那些人都不是等闲之辈,或许还是像黎剑愁,云一飞,狄霜遥那样的绝世高手。

    “我懂了。”

    雪狼听过母亲一筹莫展所道出来的那些话,那么多的故事,他很平静,就如夜里那轮弯弯的明月所赋予人的平静。

    原本雪狼听到那些话不应该是那么平静的,然而这个也真的太不寻常,不寻常的有些反常,雪狼的心也是那么的不寻常,因为他从未有听过这么多关于自己生身父母的往事后仍然还保持着那么平静。

    袁惜泽道:“我以前教你的那些刀法,足可以让你在江湖上对付那些泛泛之辈了,但是还不足以和高手们相抗衡,切记,江湖险恶,人心叵测,人绝对不可以太善良,残刀也不可以让别人看到,看到残刀的人,只有欲要死了的人。”

    这是母亲在雪狼即要步入中原时再次对他的叮嘱,雪狼牢记,他只存在自己漫漫江湖路之上,逐渐地去体会母亲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雪狼点了点头,说道:“请母亲放心,袁雪狼绝对不会成为第二个沈桦的,雪狼有情,雪狼不会让母亲失望的,雪狼想去成名,只不过是不甘于平淡,只想同母亲更好的享受天伦。”

    袁惜泽相信雪狼,她了解雪狼,她更相信,即使雪狼永远浸染于江湖的那座染缸中,也不会变得无人道,负心徒。

    袁惜泽爱雪狼,雪狼是被爱所感化的,是被包裹于爱中而成长的,所以,他是不会变坏的,不会变得残忍。

    夜,渐渐地随着那清冷的月光暗淡而消失,这是黎明前的黑暗,这是欲将黎明时的感伤。

     正文 第五章  中原之夜

    旭日东升,但是在这个荒野岛上却仍然上一片死寂,的确,这个岛从黎明到子夜,都是那么的安静,这个岛总能给人以真实,静给人以幻想,给人以死气,给人以一屡屡离愁别绪的思考。

    雪狼哭了,因为他忍不住,袁惜泽也哭了,因为她舍不得。他们母子间的感情实在是太深了,这样的骨肉亲情是人间好多情思所不能比拟的。

    浩浩的海面,小小的泛舟。

    雪狼踏上那轻轻的泛舟,回眸着他从未离开过的小岛,他一直在眸视着母亲这里在那里的姿态,直到他的视线被茫茫的水雾所遮挡,直到他母亲在他的眼中成了一条线,成了一个点,模模糊糊的消失不见。

    雪狼依然向那个方向呆望,即使他不知道这只泛舟已经拐了多少道弯,穿过了多少急流。

    残刀,雪狼紧紧地握着那柄刀,现在,手中的残刀是他最重要的东西,甚至同自己的生命一样的重要。

    泛舟顺着向中原刮着的风缓缓地荡漾着,他离自己的家越来越远,离自己的母亲越来越远。

    有得必然会有失去,有失去也同样会有得到。

    雪狼远去了故乡却临近了他的理想,临近了他已经期盼了五年之久的江湖。

    中原,到底会上一个什么样子的,大的到底会有多大,人到底会有多么的复杂,高手又会存在多少,雪狼不知道,他也想象不到。他唯一知道的便是自己会用这把残刀在江湖上大显身手,一举成名,成为想自己所听闻过的黎剑愁,云一飞那样,人人生畏而且又令世人景仰的大人物。

    这似乎是梦,一种幻想,他雪狼只是个浪儿,一个在孤岛之中刚刚涉足于中原的浪儿,他身藏有绝世的宝刀,却没有惊人的武功,他有一颗激情澎湃的心,却没有过人的才智。

    孤岛浪儿是被爱感化的,他为人有情,他懂得如何去爱,然而,在这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江湖里,有情,单纯,善良也未必是件好事,或许,在民间可以,在江湖却不可以,对别人可以,对雪狼却不可以。

    因为残刀在江湖上太显眼,有时候,一把刀可以代表一个人。

    雪狼尚且稚嫩,太稚嫩的人在中原武林是绝对不能太显眼的,太显眼是很容易死的,而且还会死的很惨,在江湖中闯荡的人,不会不知道,然而,雪狼却偏偏不知道。他依然很自信,他也依然将复杂的江湖看得很简单,他依然把自己抬放的很高。

    自信,对于一个人而言并非不是一件不好的事情,但对于一个没有自信资本的人而言,太自信偏偏就是种坏事,坏到了成为了一种自不量力。

    泛舟显得悠悠,轻轻,曲曲地向远方飘荡,风向是不会变的,雪狼的前路也是不会变的,他曾未知的梦也即要成为已知的现实,他的心也因此而变得激动,越来越兴奋,有种在荒野岛上不曾有过的自由感,一种可以将所有琐事都抛于脑霄的兴奋。

    泛舟停了,那只泛舟已完成了它的任务,它平安地将雪狼载到了一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地带。

    雪狼从未想过那些,未知的事物总是会有未知的美妙,而且美妙的将不可言表。

    白昼是雪狼在船上度过的,当他下了船后,中原给他的第一个礼物便是霞光。

    夕阳西落时所发出的红红的霞光,这一刻,霞光真的很红,红的让人看不出她的美,一点也不美,因为红色,让久于江湖的人都有所排斥。

    霞光有的时候就如血光,是可以给人类带去不幸与灾难的。

    由于雪狼没有沾染过血,所以他不懂得红色所带给人类的罪恶感,固然,他喜欢这红红的霞光。只有他,也只有他这样尚未伤过人又想行走于江湖的浪儿才会用心去体会着夕阳落山时的唯美,晚霞铺地是的浪漫。

    对于一个杀人如麻的人而言,他们原本友善的心早已变得伪善,变得冰冷,变得毒辣,变成了一把刀,一把放在自己腹中的刀。

    刀本身就是残忍的,固然,无论他们所体会到了什么,都是残忍的。

    那么,天下间的真情何在,没有人可以说得清,更没有人会道得明。

    有情与无情并非是绝对的,对你好的人,无论他是否杀过人,杀过什么样子的人,在你的心中,他都永远是个好人,永远让你信赖的人,甚至敢去依赖的人。对你不好的人,无论他对别人有多么的好,多么的友善,那么他在你眼中也终归是恶人,甚至是你想将他千刀万剐的人。

    陌生,一切都是那么的陌生,这里也很宁静,然而却与荒野岛有着不同。

    雪狼是怀揣着希冀而来的,然而,刚刚来到这里,却有种恐惧。他也并非是恐惧中原的刀,中原的血腥,中原里人们的居心叵测,一切的一切,他都不怕,没有体会到的事物是不会让人恐惧的,他所恐惧的只不过是因为他的心在狂跳,跳的很剧烈,剧烈的很莫名,他真的有些不知道自己的心跳是因为恐惧还是因为兴奋了。

    或许,两者都有,真的都有,不过是不解兴奋大于恐惧,还是恐惧大于兴奋。

    浪儿,雪狼真的成为了一名从孤岛来到中原的浪儿。在这里,他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存在于一个不知名的现实中,他在追逐着一个若虚有的名利。

    他有什么,在中原又会得到什么,雪狼自己敢猜想,他是个无所畏惧的人,他当然什么都会想,什么也都敢想,肆无忌惮地去想,漫无边际地去想……

    想的东西,一定会成为现实吗?

    没有人会给雪狼答案,也只有他自己走得出答案。

    落霞散尽,是不是中原的夜也同荒野岛那么的漫长。

    荒野岛上四处存有死亡的气息,幽灵的足迹,中原地带会有么?

    一定会有的,孤岛中的一切在中原都会有,然而,雪狼仍然不知道,他把中原看的太美丽,美丽的有着传奇般的诱惑。

    雪狼不怕黑夜,无论是荒野岛那伴着他二十年的黑夜,还是中原这个未知的黑夜,他都不怕,没有一点点的骇然,透过丛丛的小巷,他真的感受到了中原的纷繁。

    中原有亭楼,中原有灯火,中原有关于武林上各式各样让人匪夷所思的传说,中原有人,人很多,即使在这繁星璀璨,明月弯弯的夜里。

    雪狼仰天,又看到了那轮弯弯而又皎洁的明月,这里与荒野岛上唯一一样共同的东西便是这轮弯弯的明月,月的冷,月的苍白,月光的淡淡,月色的柔柔……在荒野岛上是什么样子的,在中原就是什么样的,他想起了母亲,的确,在这个宁谧的夜晚,在这个孤独的夜中,他只能想起自己的母亲,说是想,其实是一种挂念,即使他刚刚离开母亲不久,他仍然很是挂念。

    在思念中,心中稍有些酸楚,鼻尖也有些酸,一个染浑身上下都酸,难免要流泪……

    淡淡的泪花闪烁,在这里没有谁会为他擦拭,只有他自己才能擦拭。

    当雪狼的眼泪欲要坠落之时,他突然感受到了残刀的存在,刀总是会赋予一位江湖人,一位有着憧憬,有着理想的江湖人以力量。

    对于一个男人而言,手帕是无法擦去他眼角的泪水的,倘若真能擦去,也摸不去他心中的泪水。只有刀,只有自己手中的那把刀可以,才可以真正地擦去自己的眼泪,无论是在眼角上悬挂的,还是杂内心里流淌的。

    那滴泪水没有落,也不能落,雪狼没有那么脆弱,他有信念,在这个未知的江湖中,尚且还没有什么可以击垮他,可以使他像一个柔弱的女人一样,满心抑郁在脸上已成泪痕。

    中原的夜风要比荒野岛上还要凛冽,还要冰冷,他的眼泪在即要凝结之时,瞬时蒸发掉了。随着那滴眼泪的流逝,他下定了决心,今后永远都不会流泪,哪怕是想起母亲,哪怕是在这个江湖中受到冷落,歧视,受到了自己所难以承受的困苦与无奈,他都不会要自己哭泣,他知道,自己的哭泣会让远在荒野岛的母亲所担心,即使他的母亲看不到自己流泪。

    母子连心,是任何人都要承认的。

    袁惜泽知道雪狼刚不如中原的怅惘与落寞,就如同雪狼在这静谧的夜晚知道母亲在为自己祈祷一样。

    风,中原的风真的不是一般的冷,感受着似乎要比想象中的月宫还要冷,也许,中原的风也是那么的势力,欺凌着孤独,无钱,无势,也没有名的雪狼。

    雪狼身无长物,当他第一步踏入中原的时候,似乎就如同当年黎剑愁衣衫褴褛地步入中原一样。确实很像,几乎是一样。黎剑愁的身长藏着一部人人都用恶狼般的双眼注视的《飘香秘籍》,雪狼的身上则存在人人都在寻觅的残刀。

    他们所不相同的则是,雪狼并没有黎剑愁那惊人的武功,黎剑愁到江湖是寻仇,是为了找寻他昔年的那一句承诺,而雪狼在这个充满大是大非的中原是为了成名,要同黎剑愁,云一飞,狄霜遥一样的出名。

    那不是雪狼的梦,甚至是空想,绝对不是,当一个人尚未死之前,他所想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现实。

    “忽——忽——”

    雪狼现在并不知道中原中的大城还有名市,而是在中原上所被人忽视的角落上,但是就在这不大不繁华的街道上,仍然有雪狼所好奇的事物,不明的事情,好多好多所不懂的东西。

    那里的灯很亮,火很明,那里永远都不会变黑,那里看上去是世界上最繁华的地方,那里有他从未看到过的人群。

    男人的眼神很荒淫,女人的气质很风骚。

    男人喝的酒醉醺醺的,女人的脸上摸得粉底很浓,很难擦去。

    雪狼不懂,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男欢女爱,出了关苗雨之外,他没有接触过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孩,即使在对待关苗雨,他也只是像同兄弟一样相处。他没有爱过,所以他不懂得爱,他只饱受过母爱,可是母爱和男女之间的爱是不相同的,一点也不相同。

    母爱只有付出,没有想过回报,然而,恋爱彼此间却都要付出,而且要付出等量的爱才可以让彼此间的感情维系的长久,深深。

    他看到了妓院前的一幕,这些荒谬的景象到底是什么,他已经有二十岁了,眼前的这些风流的公子们有的还没有他大,然而,他们却在享受着灯红酒绿的奢华,享受到了男女之间的惬意。然而,这一切对雪狼而言,什么都不知道,他像个孩子,刚步入中原的人似乎都可以看成为孩子。

    他不知道许多,确切地来说,江湖中有江湖中的规则,他却一点儿也不了解江湖里那本应让人烂于心中的潜规则。

    一个懵懂的孩子,来到这个如仇似海,看似多情却又无情的江湖,又会遭受怎样的变故,又会经过怎样的磨砺,经过一系列的蜕变之后,他同现在又会有什么不相同呢?

    那里的人很多,但是人多的地方并非是每个人都可以去的,但是,就是因为雪狼不知道这其中的规则,他去了。

    雪狼认为别人去的地方自己为什么不能去,别人可以喝酒解寒,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别人可以找女人消遣,自己又为什么不可以。

    他去了。

    他来到了那所有些腐烂味道的门口,他看着比月光还要明亮的高盏吊灯下的“宜红醉楼”那书写的很规整的四个大字。

    当他真的走近了宜红醉楼前时,他有些倦怠了,不是因为他走了一天而到夜晚有些疲惫,而是因为他闻到了那扑鼻的酒气,胭脂水分的气息,充满厌恶,当一个人厌恶,他自然会变得不够清醒,有些醉,更有些自己难以体会的滋味。

    的确,在这样奢华的氛围里,雪狼只有靠近,但是他却无法融入。

     正文 第六章  青楼夜色

    雪狼讨厌肮脏,人性的肮脏也是他所无法容忍的。他发现他厌恶这里的一切,无论是贵公子,还是江湖上的名流贤士,他都从心里鄙视。他讨厌多情的人,他知道这里好多的男人都有妻子,他们为什么不回去陪自己的家人,在这样清冷的夜晚,让自己的妻子独守空房,然而这些男人呢,却在外面花天酒地,另觅新欢。

    中原的确不是雪狼所想过的那么纯洁,美无瑕疵,他在这初次接触的中原却给了他这么个世俗风情的印象。

    中原人原本潇洒,侠客们也原本多情,能在中原这片土的之上立足的人,都不会是那么单纯的。他们是复杂多变的,复杂的让雪狼想象不到他们到底有多复杂,嬗变的也让雪狼难以想象。

    袁惜泽告诉过他,也提醒过他,然而,自雪狼上了那翩翩的泛舟之后,他便只想着母亲的身影,母亲那已历尽沧桑的面孔,至于她对雪狼的叮咛,仅仅是在他的耳畔若隐若现。

    雪狼的衣服虽然显得很旧,但是他穿的很干净。在昏昏的灯光下,用肉眼也分辨不出络绎不绝的行人衣装的颜色。倘若不仔细看,不用手去触摸,也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穿着什么质地的衣服,所以在庸碌的人群中,也分辨不出谁是穷人,谁又是富人。

    其实,在这些风尘女子的眼中,她们相信到这儿来的人都是达官贵人,因为这里是不允许贫苦的人介入的。女人们也相信,没有什么贫苦的人会到这个地方找乐子,倘若穷人们来到此,只会碰一鼻子的灰,没有人会愿意让自己碰一鼻子的灰,在这里深陷尴尬,被旁人所嗤笑的。

    然而,雪狼偏偏就是那样不自量力的人,他不仅来了,而且他还是大摇大摆地来了,来的风度偏偏,来的潇洒倜傥,他是个孤岛浪儿,他是个小人物,然而他却有着贵公子的气质,而且他比那些所谓的名门公子更有涵养,更有情义。

    老鸨欢迎雪狼,老鸨会对来这里每一位公子一视同仁,只要在你的身上有足够的钱。这里只看钱,只看你出手的阔气程度,其他的都不看。

    妓女们是不会因为哪个公子潇洒而爱上他,她们只会爱那些腰袋里挂满了闪烁烁银两的阔少爷。

    妓院本来就是肮脏的,肮脏的简直不能再肮脏。这里不存在真情,真义,真爱,这里不会存在第二个红衣十三娘,这里只有名利,钱财,花酒,灯红……

    夜晚,没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绚烂,同样,夜晚,也没有什么地方会比这里更黑暗,更值得让人作呕。

    老鸨看到了雪狼,雪狼虽然生活在荒野岛上,虽然一直同母亲过着那令人难以想象的苦日子,可是,他长的并不是看上去会很埋汰,很丑的人,他长的而是很俊俏,一双圆圆的眼睛,透着让人难以琢磨的深邃,黑黑的眉毛连成了一条线,个子虽然不是很高,但是正因为这点,他显得很机灵,很敏捷,虽然他心地很单纯,单纯的有些发傻。

    老鸨看他眉目清秀而且又是一张生面孔,心想这次定然能借机赚上一笔。老鸨第一眼看见雪狼,竟然会这么地去想,这也无疑是对雪狼姿容上的一种肯定。

    老鸨在冲着雪狼挥动着她那绸缎而制的丝帕,她在召唤着雪狼。红色的丝帕太华贵,也他绚眼,雪狼不会没有看到她,也不会不被那挥动着的丝帕所吸引。

    雪狼知道老鸨正在叫自己,他是不会逃避这样的邀请的,他也不会因这样的热情而感到不自然。

    雪狼过去了,他虽然厌恶这里的气息,但是在他的脸上依然铺盖着笑容,是微笑,不是笑里藏刀的笑,但是,这样的微笑显得并非太友善,笑的有些神秘而又充有着诡异。

    无论老鸨看到谁笑,无论看到是何样的笑,她都会很高兴,她知道,只要是笑着走过来的人,都是想让自己放松的人,到这里放松的人也无非就是要给老鸨钱的人。

    钱这东西,多多益善,没有人会觉得自己的钱多,因为钱只有少,没有多,有的时候,或许你会认为某个人是个富人,是位大亨,可是他自己却觉得自己是个穷光蛋。

    你说奇怪不奇怪?其实,任何人都不会觉得奇怪,因为任何人都是一样,自己都很奇怪,那么再看旁人又会有什么奇怪的呢?

    然而,凡是涉及雪狼的,都成为了例外。的确,雪狼在中原原本就是个例外,他不属于中原,即使某一天他在中原中真的成为了一位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他也一样不会属于中原的。他永远都只是从荒野岛来中原闯荡的游客,他是孤岛浪儿,他的心永远归属于荒野岛,他的心永远会将母亲放在第一位,而不是把名利放在第一位,即使,他渴望着想成名,更想急速的在这个充满荆棘的中原一夜成名,他想成名,也是为了母亲。

    雪狼不属于中原的一个最重要的原因,也是因为他太单纯,太善良,太自信,自信的都可以轻信一切,中原是不允许谁有那样的心的,中原也在排斥着想雪狼这样幼稚的似比孩子一样的人。

    雪狼尚未离近老鸨,老鸨便挥动着她那红色的丝纱,清风抖动起她那有些露骨的珍丝的花色衣衫,像是一只迷情的蝴蝶。

    老鸨走到了雪狼的面前,她那婀娜的身材,可以让千百种类型的男人看一眼便为之心动。然而,雪狼又是个例外,他不属于那九千九百九十九类型的男人之一,他属于第一万种类型的男人,一个不为情动,不为色迷的男人。

    迎面而来的那位女子真的很美,美的似诗,美的如梦,如一张西施的画像,美的像歌,美的可以同绝代名妓红衣十三娘像媲美。

    雪狼的心还是跳的那么的正常,那么的平稳,他的眼神没有变化,他不会对这位同老鸨一起走来的妓女柔情绵绵。

    老鸨道:“看公子不像是本地人。”

    她的声音太轻柔,她的年纪大约在三十以上,但她的打扮却是二十出头的少女的装束,她与少女最大的区别就是,她没有少女那么清纯,但是她的风韵远比一位刚刚成熟的少女还要摄人心魄,因为她的打扮太妖艳,太过妖艳的人有时候虽然让人感到有些作呕,但是好多男人却忍不住去观看,去谈论,与其说是观看倒不如说是去欣赏,像欣赏埃及流传下的名画一样地去欣赏。

    老鸨都那么的不凡,更不用说她身边的那位紫袍少妓女了。那位妓女显然很年轻,大约在二十岁左右,她是个原本属于青春,属于梦般美丽的女孩子,然而,她却是位妓女,一位像红衣十三娘一样标志,也没有自己真实姓名的妓女。

    雪狼道:“不是。”

    雪狼说的太稳重,太平常,在一位绝色佳人面前还能保持着如此矜持的态度反倒是种不寻常。他的平静,他的不露声色,让老鸨诧异,更让那位妓女诧异。

    她惊异,她害怕,她自卑,因为她也有着同雪狼一样的性格,那便是自信,然而,雪狼的平静,不为她所动,让她感到有些失望了。

    雪狼是个例外,雪狼只是个孩子,按理说她是不应该介意,然而,雪狼面貌上真的不像一个孩子,他孩子般单纯的心是人所无法所知的,所以,雪狼的出现让那位婀娜多姿的妓女有些自卑。

    女人,一位女人对自己红颜的自卑,便会让老鸨对此而失望。

    但是,那位老鸨还是相信那名妓女的魅力,她也不会不趁此宰这位看上去水灵水精,而实际上土里土气的外地人一口,挣不到雪狼身上的钱,老鸨是不会让雪狼走的。

    然而,老鸨这次却错了,而且还是大错特错,她的眼睛不是慧眼,她把雪狼脸上的笑容当成了对这里的向往,而不是厌恶,她把雪狼当作了外地来的大亨,而不是从荒野岛上漂泊而来的浪儿。

    “暖儿,还不赶快伺候这位公子。”

    原来这位姿色可比得上情华翠玉楼中的名妓红衣十三娘叫暖儿,细细看来,慢慢品味,倒也是人如其名,她说话的声音柔的似空中缭绕的云烟,她说话的语调,也如暖暖的晴空,让人们听着舒服,从骨子里散出的舒服。

    暖儿没有做声,干她们这一行的,往往身体要比言语更有说服力,更能勾住一位男人的心,让一位富家公子心悦诚服,怦然心动。

    因此,好多男人每个也都想忘往这里走,每天都想向这里洒大把的银子。从此,好多人也就此变得堕落,变得颓废。

    宜红醉楼,毁了多少男人,又毁了多少家,江湖是罪恶的,妓院也是罪恶的,那些花天酒地的负心汉更是肮脏罪恶的。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们知道是罪恶的,但是还抑制不住,他们向往奢华,向往挥霍,向往罪恶,但孰不知,向往于这些的人,到最后又会得到什么呢?

    不说是得到,因为他们根本也得到不了什么,他们只有失去,失去了家的幸福,失去了亲情,友情,失去了男人的尊严,失去了他现在所有的荣华富贵,倘若硬要说他们得到了什么,也无非就是两个字——后悔。

    有时候,后悔就是死,不仅是死,而且死的还特别的惨,想象不到的惨。

    暖儿那纤细的手搭在了雪狼的鼻尖上,她的手太嫩,太光滑,特太美,有时候通过人的一双手,足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性格,看出一个人的风韵。

    暖儿的指甲很长,在指甲上涂有彩色的颜料,那双手太有诱惑力。雪狼感触到了暖儿的体温,那样的温度刚好让一个男人热血沸腾,她的眼神更迷人,更解人,但是,雪狼并没有被她的气质所打动,他很厌恶中原上的这一切。

    明月是最纯洁的,最纯洁的明月带给他最童真的心灵,他受不了了,他的确受不了妓女的风骚,随之,雪狼把暖儿一推,由于雪狼的力气很大,暖儿一时失去了重心,后退了数步,不巧,一下子撞在了一位喝的醉醺醺的公子身上。那位公子还端着一壶酒,更糟的是,被暖儿那么一撞,酒顿时洒了出来,散落在公子的长袖上。

    那位公子用醉醺醺的眼神瞪着暖儿,暖儿刚才那兴高采烈的样子顿时也转为了惶恐,她害怕贵公子那种酒醉时的眼神,同样,她也了解那样的眼色,正因为了解,所以她会因此而骇惧。

    “公子,我,我不是有意的。”

    暖儿的声音太柔,柔的可以勾住除雪狼之外任意一位男子,也因此,刚才那位被洒的满身是酒的公子,一时也从刚才的怒气冲冲变得和颜悦色,色眯眯地看着暖儿。

    由于老鸨刚才看到那位公子的严峻表情,也不禁一怔,他害怕这里的每一位公子,尤其是喝的烂醉如泥的公子,所以,在公子尚未露出和颜悦色之前,老鸨便已经忽视了雪狼的存在,一下子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位公子的身上。

    老鸨道:“这位少爷,真是不好意思。”当她说了这些之后,眼色立即变得像只凶残的老虎,恶狠狠地看着娇柔的暖儿,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还不快向这位爷赔不是。”

    那位公子道:“不用了,今夜,这位姑娘就归大爷我了。”

    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那位公子的眼神一直没有逃离暖儿,看来,暖儿真的有那摄人心神的样貌,否则,她不会让一位沉酣在酒中的公子的态度有如此大的变化,如此高的落差。

    然而,暖儿的身子在发抖,今夜的确有些冷,但是,暖儿并不是被冻的,而是被吓的,她怕这位喝得醉醺醺的公子。

    她是个风尘女子,在好多人眼中,都认为她是水性扬花的,然而,每一位姑娘都有她所柔弱的一面,都有她们的抵触,这位贵公子的眼神,恰恰就是暖儿所畏惧的。

    雪狼并没有使暖儿害怕,可是这位贵公子却让暖儿害怕,非常的害怕。

    在这时,那位公子从腰系间掏出了一定银子,白花花的银子,在淡淡的月光下显得有些美妙。的确,天下间没有什么东西会比这白花花的东西还要肮脏,同样也找不到什么会比这东西更美妙,更叫人心动。

    老鸨的眼睛亮了,要比这白花花的银子散着的光芒还要亮,要比那弯弯的明月还要亮,不但是亮,而且还有内涵,看到钱的时候,哪怕是位凡夫俗子,目不识丁的人也会找到那样的内涵。

    老鸨用她那固有的风骚姿态接过了那一定白银,当她触及到那定闪烁着银白色光华的银子的时候,她比见到自己的亲娘还要亲,甚比要见到她的丈夫还要亲。

    她的丈夫?天下间又有谁会娶这样的女人呢?这个答案太简单,也太清晰,或许有好多人都会娶这样的女人,只要他有足够的银子,而且具有那般的花心与风流。

    老鸨这时媚光一闪,对着暖儿说道:“暖儿,还不去招呼这位少爷。”

     正文 第七章  城镇一霸

    “慢着。”就待老鸨欲把暖儿推进那位公子的怀中的那一刻,就在那位公子要用他那滑而无伤的手触摸暖儿身体的时候,雪狼突然张口道:“这位暖儿,我要了。”

    老鸨停了手,公子的手也放了下来,恍似被雪狼这突兀的一语惊的酒意全消,暖儿也一下子定在了那里,她回转过身,看着这位刚才对自己一点儿也没有非分之想的雪狼发呆,不光是暖儿,老鸨与那位公子都用那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着那莫名其妙的人。

    在这里,谁不知道那位公子,他在江湖上虽然是位无名小卒,但是在这座城镇之中却是出了名的霸王。

    他叫陆霜年,也生活在这个并不算是太过富裕的城镇里的富家,在难城的西角,有他的一所赌坊,城门的东面,有他的一座酒楼,那赌坊的生意就如这家宜红醉楼,昼夜不分,人流客满,那家酒楼的排面也不次于宜红醉楼的排场,整日也是接待着那些有头有脸的大人物。

    固然,在这个城镇里,没有什么是他想得而得不到的,更不存在有敢同他抢女人的人,大家反倒是想找些相貌出众的女人,献给他,巴结他呢。

    雪狼在没有踏足中原之前,确切地来说,是雪狼没有经过这富碧堂辉的宜红醉楼之前,陆霜年可以将这个城镇倒转,顺着他的心意去回转,然而,就在雪狼生硬的说出今夜他要暖儿的时候,陆霜年似乎就不能太过猖狂了。

    但是,陆霜年此刻依然是很猖狂,他不知道雪狼是什么人,不过,他只是知道雪狼是个外地人,是个没有什么名的人,是个同自己无法相抗衡的人……他把雪狼看得太低,他把自己看得却有那么的高,他把雪狼看得什么都不如自己,他把自己看成了只要跺跺脚,就连当地的财神也会向自己弯腰的人。

    陆霜年确实有他高傲的资本,他把自己的位置并没有摆错,他在这座城镇里,本来就是瞪下眼睛,让好多人都会浑身上下布满鸡皮疙瘩的风云人物,只不过,他想错了一点,也是最致命的一点,那便是自己没有刀,他只是一位富家的阔少爷而已,他打不过雪狼,即使雪狼的刀法也无法同黎剑愁,云一飞那样的高手向媲美。

    当一个人太过的自尊自大,目中无人的时候,他反而是怒的不动声色,他看起来十分的平和,很稳重,他也有些对雪狼很感兴趣,不光是有兴趣,还或多或少有几分佩服,佩服雪狼的勇气,对自己说话时的口气,佩服他敢抢自己所看中的女人。

    陆霜年很平静,他的平静也未必是件好事,很可能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他越是平静,越是在对雪狼诉说着恨,彻头彻尾的恨。

    陆霜年道:“你不是本地人?”

    雪狼道:“不是。”

    由于对雪狼太有兴趣,所以他总是想知道关于雪狼更多的东西,他想让雪狼在这个地方看清楚他的实力,他要用自己的平静来警告着雪狼,在这里,在这里无论做什么事情一定要清楚自己的地位,一定要确定自己是几斤几两重,否则的话,便会死无全尸。

    陆霜年问道:“哪里人?”

    雪狼也很平静,他的眉毛已然舒展,他的神情仍然泰然,他也在用自己的平静来告知陆霜年,不要太霸道,不要喝得醉醺醺地来这里寻欢作乐,他很看不惯,无论陆霜年是谁,他有怎样的背景,如何的实力,雪狼都不畏惧他。

    雪狼轻狂,他的轻狂一点儿也不逊色于陆霜年,他是一位想名满整个武林的人,有如此雄心,有如此魄力敢去争武林上数一数二的名流的人,他又怎是个等闲之辈?

    雪狼道:“从一个不知名的岛屿。”

    陆霜年道:“离这里很远吗?”

    雪狼道:“很远。”

    陆霜年道:“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寻亲还是找人?”

    雪狼道:“都不是。”

    陆霜年听后微微笑道:“那是来做什么?”

    听后,雪狼的瞳孔顿时在急剧地收缩着,他的脸顿时变得愀然无比,就如同刚才还是大晴天,转瞬就变得阴云密布了。

    雪狼的声音也变得低沉,变得沙哑,变得那么的严肃,让人听了就有种浑身发麻的感觉,他的回答也是让人所费解,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说他来的目的并不是要让自己成名,或许他有这样的口气,也会让陆霜年惊愕一时,对他便不敢小觑,但是,他的回答要比那更加的犀利,更让天不怕,地不怕的陆霜年所为之一颤。

    雪狼道:“我来中原的目的是杀死天下间花心的男人,杀死全天下负心的男人,杀死全天下玩弄女人的男人。”

    雪狼一时将这句话脱口而出,或许,能说出这样的话也并非是他随便那么一说,这是他的恨,在他心中所掩下的二十年来的伤痕。正因为他爱他的母亲,所以他恨自己的父亲,正因为他恨自己的父亲,所以他恨全天下所有花心,负心的男人。他忘不了母亲在临走时那个不平凡的夜晚,淡淡的月光,酒洒在残刀上所四散而出的苍苍的光彩,他更是忘不了那个夜晚母亲为自己讲述的关于父亲的一切。

    雪狼的父亲太狠心,在江湖上太过罪恶,为了名,他抛弃了家,屏弃了妻儿,连自己的妻儿都可以放下的那还算是个人吗,岂止算不上是人,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陆霜年听到雪狼那气势汹汹的话语,怔在了那里,暖儿那柔柔的眼神也在扫视着雪狼,在凄清的月色之下,雪狼的脸是苍白的,憔悴的,有的是威严与正义。

    刀,他记得母亲叮嘱有关残刀的事情,他也知道这把残刀太引人注目了,太有血腥,所以,雪狼一直都用着厚厚的深蓝色的布将残刀包裹的很紧,他的手握的也很紧,没有人看不出来雪狼的手中拿的是一把刀,不过,没有人知道,在雪狼的手中,在这位孤岛浪儿的手中紧握的却是一把天下纷争,而且又充满着传奇色彩的残刀。

    雪狼的手中有刀,然而陆霜年的手中却紧紧地握着酒坛。刀是可以杀人的,然而酒却是可以醉人的,麻醉的人没有神经,没有知觉,让人没有缚鸡之力,让人颓废,让人毫无警觉与防备,这便是陆霜年的弱势,摆在眼前的弱势。陆霜年是聪明的,他要比雪狼聪明的多,就在雪狼的右手翻了一下残刀的时候,陆霜年也感觉到了形式的岌岌可危。

    “铛”的一声,在这个还是人声鼎沸的宜红醉楼外,刚才的那一声响却压盖住了这里整片的熙熙攘攘。其实,那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在这个不大的城镇中,陆霜年轻轻地跺下脚,都是会让人感觉到大地在微颤的,更何况是他刚才把酒坛摔在了地上,摔的七零八碎呢?

    陆霜年并没有因为雪狼的威严而震慑住,而连坛子都拿不稳。倘若别人一瞪眼,他就变成了一只老鼠的话,那么在这个城镇中,他就不是人人所侧目而视的霸主了。

    陆霜年是因忿而将酒坛摔在了地上,人要摔酒坛,无论他是怎么作态,都是达不到一种绝对的严肃的,一个醉了酒的醉鬼,人是不可能用心去害怕的,即使他真的是喝多了,说着那语无伦次的话,耍着那莫名其妙的酒疯。

    陆霜年在这个地方是有威望,有地位的,他在这个城镇的地位就如同黎剑愁在整个中原武林之中的地位,人人都想摆平他,然而人人都没有那样的实力。

    陆霜年在笑,笑的有些生硬,笑的也有些淫贱,也许他在这种胭脂水粉味儿很浓的地方呆久了,也呆习惯了,所以他才会冲谁都笑,不管自己心中有多么的气愤,但是,只要他露出点儿笑容,都显得出稍许的下贱。

    陆霜年道:“外地人,你知道我是谁吗?”

    雪狼摇了摇头,谁都没有想到,谁也没有真正地注意到过,原来雪狼摇头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那般的潇洒。他的回答更痛快,更潇洒,正因为没有人敢用这种漫不经心的口吻来回答陆霜年,所以才显得雪狼是那么的潇洒,那么的叫人所意外。

    雪狼只说了两个字,两个在人们的生活中常说,很平淡的两个字,然而,这两个字经雪狼的口,味道就变了,变得不平常,变得充满了敌意,变得轻狂,变得对赫赫有名的陆霜年有种说不出来的鄙视,不仅是有鄙视,而且还有藐视。

    “不知!”

    陆霜年笑了,但现在的笑容除了有些淫荡之外,还多了一些神秘,诡异,太神秘太诡异的笑容是很慎人的,尤其是在夜里,在这个残月当空的明月夜里。

    陆霜年说道:“那好,我告诉你,你可要记好了。”

    雪狼点了点头道:“会的。”

    这里是风尘玩乐之地,这里是供人所消遣的地方,倘若陆霜年在这里发了火,这宜红醉楼的生意必然是吃不消了。

    老鸨是个精明的人,她见过无数种男人的无数种的笑容,每一种笑容里所暗含的意思,老鸨太清楚了。通过对陆霜年此刻的察言观色,她怕了,不是一般的害怕,而是怕的心都有些发麻。

    于是,老鸨连忙露出满脸的盈光,对陆霜年道:“我说陆家少爷,那位外地来的不晓得您,您也不必跟他一般见识,陆少爷,您可消消气啊。”然后,她又将面孔对着暖儿,她的眼色变换的很快,当目光落到暖儿的身上时,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不像是在看着陆霜年那样眉飞色舞了,说道:“暖儿,还不赶快去伺候陆少爷,陪他好好乐乐,喝喝美酒。”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向了陆霜年的脸上,不时,咯咯地笑了起来。

    暖儿点了点头,老鸨说什么她是都要听的,无论在何时何地都是这样的,这也是一位风尘女子的无奈,也是她们的痛苦所在,但是这样的痛,这样的苦,是不会有人在意的,更没有人会理睬。

    暖儿回视了一眼雪狼,雪狼也看了她一眼。她刚回视雪狼便又立刻地回转过了身子,准备对陆霜年投怀送抱,陆霜年见暖儿那迷人的美貌,暗含电波的眼神,不禁怦然心动,一时,把刚在还在感兴趣,百般在意的雪狼抛于了脑后。

    陆霜年触及到了暖儿的手,暖儿的手就如她的名字,让人一刹那可以忘乎所以的暖。

    暖儿即要带陆霜年走,走带闺房,为陆公子弹唱,陪他饮酒,给他赋诗……

    “慢着。”雪狼的声音来的总是那么的突然,他的声音再次叫住了两人,道:“我已经说了,这位暖儿姑娘今天是我的了,我不允许任何人将她带走。”

    老鸨顿时诚惶诚恐,她可是两边害怕,此刻有种进退维谷之感。她知道要想安然地呆在这座城里,要能将宜红醉楼每日都像今天这般张灯结彩的,无论怎样,无论雪狼够不够实力,这位陆霜年都是自己所得罪不起的。

    于是,老鸨拉住了雪狼说道:“我说公子,今晚暖儿也已经有主了,我们这里漂亮姑娘有的是,进屋我亲自给您选几个。”

    雪狼推开了老鸨说道:“不用,今晚我只要暖儿,无论如何,我都只要这位姑娘。“

    陆霜年听后,怒目圆瞪,直视着雪狼,雪狼不怕他,更不怕他那既犀利又煞寒的眼神,所以,他并没有回避陆霜年向自己的所袭来的目光,他没有回避任何事物的习惯。

    陆霜年道:“我们初逢,你就胆敢同我这样作对?”

    雪狼说道:“我看不惯你这样耀武扬威,到这儿来找女人的人。”

    陆霜年道:“什么,看不惯我陆霜年,你没有说错吧,我也没有听错吧。”

    雪狼说的,定然是在他心中所深思熟虑过的,他不存在说错话这样的概念,雪狼并没有再说什么,因为他并不愿意同这阔家的公子再废口舌。

    其实,雪狼所想的也正是陆霜年所想的,陆霜年也不再想说什么,但是他还是说了一句,说了一句可以让雪狼退步的话,说了一句试图可以威慑住雪狼的话。

    陆霜年道:“在这个地方,只有死人才敢同我陆霜年作对。”

     正文 第八章  雪狼的刀

    陆霜年的话有着太多的毛病,第一,死人是不会同别人作对的,倘若还能同别人作对,那定然还是生灵,不然他怎么同别人作对呢?第二,雪狼不是死人,不仅不是死人,他也不会被陆霜年所杀死。

    雪狼不再柔,是陆霜年把自己想得太高深,太过伟大,在别人的面前,陆霜年真就有资格去摆谱,然而,雪狼却是个例外。在中原,只要是发生在雪狼身上的故事,大多都会成为例外,因为从雪狼的肌肤到他的内心,他都是不属于中原的。

    雪狼道:“这位公子,这次你真的错了。”

    “哦?”的一声,陆霜年的确对这等轻狂的话诧异的很,说道:“错了?仿佛我陆霜年还没有说过什么错话。”

    雪狼点了点头,因为他相信陆霜年在没有遇到自己之前真的没有说过什么错话,从陆霜年说话的底气和老鸨对他的谄媚,雪狼清楚的很,面前的这位公子真的是地位显赫,声名远耀,他对自己所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外强中干,他真的有资格,在这个不大的城镇中,他够资格说这些话。

    雪狼道:“你真的错了,不仅是错了,而且还大错特错。”

    雪狼说话是底气十足,他的样子也太从容,固然,面对这这么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陆霜年真的是有些害怕了。他一手遮天惯了,所以这次他感到有些不太习惯,人不太习惯一件事,就会表现的有些反常,他认为自己错了,但是他不晓得自己的哪句话说错了。

    其实,陆霜年的哪一句话都是没有说错的,也许错就错在了,他今晚遇到了雪狼,而且还做了让雪狼毕生所厌恶的事情。

    死人才敢同陆霜年作对,但是,雪狼却不是死人。但是,陆霜年想必是活不了多久了,因为他看到了残刀。看到残刀的人,是没有一个可以活着的,这是雪狼在即要离开荒野岛的时候,袁惜泽对他的再三叮咛,雪狼把这句话记得很清楚。

    就在雪狼第二次说你错了的时候,他已然将裹着残刀的那块布掀开,他的手法很快,很刁,也够准,他将掀起的那块布围在了老鸨与暖儿的眼睛上,手一转,那块布便紧紧地围在了老鸨与暖儿的眼睛上。由于裹残刀的那块布很长,在加上雪狼的那敏捷的手法,那长长的布不仅是围住了她们 两人的眼睛,而且把他们还紧紧地围在了一起。

    雪狼只会让自己想让死的人去死,他不会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老鸨和暖儿都没有看到残刀,所以他们都不会死。

    月光淡淡,淡淡的月光就是对残刀所敏感,仿佛冷清的月光与残刀是不会分开的。和在荒野岛上一样,淡淡的月光铺散在刀身上,刀身也散发出的光芒映在自己的脸上,雪狼的脸颇显得几分惨白,冷煞,无论是什么样的人,只要拿起刀,似乎都会变得有些冰冷。

    正因为月光是冷的,刀是残的,残的东西是世界上最冰冷的,固然,拿着刀,而且还伫立在清冷的月光之下,自然而然,人也变得很冷,很冷酷,冷漠,雪狼也不例外,即使他在人们眼中是个只会微笑的孩子。

    陆霜年早已猜得出雪狼手中握的是把刀,可是,当这柄实实在在的断刀真的显露在陆霜年的眼帘之时,他竟显得是那么的诧异,那么的不可思议。

    陆霜年有些怕了,这一次,他真的体会到了心因恐惧而颤动的滋味。他不禁害怕了那雪亮的刀刃,那薄如叶片一样的刀刃,他也因为刀的形状,刀的色彩,刀的古旧而害怕。

    的确,残刀真的很奇怪,太奇怪,太神秘的东西,不用说,也会让人们所因而生寒的。

    残刀就恰好是一把让人目睹着就生出别样寒意的宝刀。

    刀是断的,色是沉的,刀锋却是雪亮的,就是那么窄窄的一条的雪亮,亮的冰冷,亮的神秘,刀身是古旧的,上面还存有几点的铜锈。

    好刀是不会生锈的,残刀是把好刀,即使它断了,也没有人敢去否认这把刀在江湖上地位。

    然而,这把好刀,这把名刀为什么会生锈,为什么会断呢?似乎没有人会知道,不明白的人真的会很多。因为,好多人根本就没有见过残刀,所以,根本就不知道它是一把阴阳分隔,而且刀身上还有铜锈的刀,也没有人知道关于慕容放那个时代的故事,固然,更不会有人知道残刀的故事。

    青楼上的明月本来是柔的,但是残刀上的明月却已不再柔。

    青楼中的生活本来上美妙的,然而,雪狼的出现却是要毁了这充满童话故事般的美妙。

    雪狼道:“在中原,不应该有人看到这把刀。”

    陆霜年不认识这把刀,但毕竟,他看到了这把刀,而且看的是那么的清楚,所以他怕了,他很害怕雪狼的这句话。

    陆霜年道:“我,我看到了。”

    雪狼道:“那么,你就不能再做人。”

    陆霜年向后退着步子,道:“那,那……我应该做什么?”

    他问的话简直太幼稚,太可笑,人若不做人,那又能做什么。陆霜年害怕自己不能再做人,所以他很怕。当人在十分惊悚的时候,无论是问了多么可笑的问题,似乎都不值得让人去笑了。在这个时候,也没有人会笑话他,因为在这里没有人敢去笑话陆霜年,雪狼敢,但是他不会去笑陆霜年。

    因为雪狼给了他答案,倘若雪狼真的会笑话他的话,是绝对不会回答的。

    “做鬼。”

    话好冷,也好硬,他没有开玩笑,雪狼有时的确会开玩笑,他有时会给人带去快乐,就如他在年少的时候,常常与关苗雨嬉闹,让关苗雨快乐无比,然而,他这次并不会开玩笑,不是他不会开,而是残刀不懂得人间的玩笑。

    陆霜年怔住了,他没有刀,他只会平平常常的功夫,他见雪狼的眼神,伫立在自己眼前的严峻,他看得出雪狼武功的毒辣,他也知道自己不是雪狼的对手,他想到了逃,在最短的时间里,逃出雪狼的眼线。

    陆霜年刚要转身,他的动作很利索,可是,他尚未转过身去,只看见了一道薄薄的光,光如明月的光一样,苍凉而富有诗意。

    可是,就这么一道赋有诗意的光彩,就如一道尖锐的利刃,陆霜年没有出声,因为他来不及吭声。他倒下了,身上有着那么一道浅浅的伤痕,那浅浅的伤痕却是致命的伤痕。

    雪狼不怕贵公子,对于一个刚刚踏足于中原的人而言,他什么都不害怕,哪怕对皇帝的荒淫无道,卑鄙下流的人,他也不会手软的。

    雪狼长大了,真的长大了,这一刀,已然不再让他是个孩子,孩子是绝对不可能只用一刀去杀死一位公子的,而且,当他看到陆霜年躺在地上的那一刹那,他的样子,很淡然,他的脸上没有惧色。

    有时候,杀人并非是一件很残忍的事情,倘若放过那些卑劣的人才算得上是残忍。

    夜有点儿冰凉,月光变得暗淡,一切近乎于沉寂,彩灯下变得异常凄清。雪狼那冷酷的一刀,不知解了多少人的恨,然而,就这么一刀,置人于死地的一刀,他错了,这一刀是不会让雪狼成名的,不会让他像当年黎剑愁一剑杀了欧阳世家的二公子欧阳决绝那么的名声大造。

    雪狼杀了陆霜年,他只会让更多的人去追杀他,他太卤莽,太单纯,也太善良,他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他不知道杀死一位有名的人到底意味着什么。

    有时,在中原做出了一件错事,真的会让人身败名裂,可能让人在中原中无法再呆下去,有可能会死,不仅是被一刀杀死那么简单,有可能在无缘无故被人杀死的那一刹那,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唾骂声。

    这浅显的道理雪狼并不知道,否则,他也就不会那么轻易地出残刀了,而且就那一刀,就肆无忌惮地将陆霜年给杀了。

    雪狼这时快手一抽,那紧束在老鸨与暖儿身上的长布像受了什么样的魔法一样,很快地便像刚才那样包裹住了残刀。

    残刀上沾满了血,这把刀在雪狼的手上已然成为了一把实实在在的刀了。因为它不仅是伤了人,沾染上别人的鲜血,它还杀了人,很无情地让人死在了这里。

    作为一把刀,杀一个人是充满快意的,作为雪狼,杀一个想要杀的人,更有着心底的塌实与无怨无悔。

    “啊——”的一声。

    在宜红醉楼外,从来就很太平,这里只有灯红酒绿,熙熙攘攘,倘若一位来客,不像是雪狼这样排斥这个地方的宾客,看到中原这里的繁华之像,定然会认为这里是太平盛世。

    宜红醉楼外突然躺着个死尸,而且还是一位可以一手遮天人的尸体,这样的场面,即使是随便而来的过客也会惊愕一阵,更何况是两个单薄的女人呢?

    老鸨与暖儿顿时面如死灰,他们害怕至极,在这个城镇里,就连官员也要敬陆霜年三分,对他是必恭必敬,但是,雪狼却让陆霜年死的那样俏无声息,这无法令暖儿与老鸨镇静,倘若这件事传出去,定然会让全镇的人所震惊的。

    女人的叫声太尖,太刺耳,尤其是在看到令自己恐惧的事情发出的突兀的叫声,她们的叫声太令人所注意,在外过往的公子与妓女们无一不被她们的惶恐的尖叫声所吸引。

    夜晚原本是静的,在宁静中的尖叫声也是不吉利的,人们都喜欢看热闹,越不好的热闹越是会有人凑,他们认为事不关己,又何需在意呢,凑凑热闹,到外闲时,也有几份可以谈论的话题。

    女人的尖叫让那些嘻嘻哈哈的人骇然,不禁来此围观,来到这里,他们看到风云满城的陆霜年满身是血躺在地上,更叫那些人所骇然,他们的脸都变了色,这件事虽然与他们都没有关系,然而,在场的人,除了雪狼的内心还是那么的平静外,其他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平静,谁也不敢去平静。

    这时,公子们不再作态,妓女们也不再显出眉飞色舞的媚态,这是一幕惊人的画面,顿时,这里变得死气沉沉一片。在每个人心中,都隐存了许许多多的疑惑。但是,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瞠目结舌,即使想去问也没有人敢的,他们的目光都忍不住地打在了雪狼的身上,但是,他们的眼神却又忍不住地逃避。

    看雪狼的眼神是好奇的,因为在城镇里敢去杀陆霜年这样的人物,没有人不会对此而不好奇,也没有人不想把雪狼记住,记住他的眼神,记住那遮着残刀长布上的血渍……

    看雪狼也是回避的,在场的每一个人都不敢同雪狼对视,即使雪狼的脸色并不阴煞,眼神也比较从容,他们不想成为第二个躺在这里,身上只有一道可以使人致命的血痕的陆霜年。

    一位刚踏足中原,一位满心志向,一位迫切想要成名的人,他杀人是有瘾的,当残刀刚刚挥洒出一道苍凉的光环时,当把光环成了锋刃,薄如炊烟的锋刃划到陆霜年的胸前,他知道陆霜年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刀下那一刻起,他便有了杀人的感觉。

    雪狼是个善良的孩子,按理说善良的人都是晕血的,他也原本以为当自己的刀插进别人的胸膛时,自己会很害怕,然而,他连怕的感觉都没有,反而有些兴奋,一种从未体会到的兴奋,是杀人后的兴奋,是杀死一个自认为是该死的人的兴奋。

    雪狼正在用厉眼扫视着那些贵公子们,那些不回家陪妻儿,陪自己的家人,只会在夜里,只会在这里找女人的的浪荡子,花心鬼们。

    雪狼在想什么,他想要拔刀,拔出那把冷冷的残刀。

     正文 第九章  残刀一出

    围观的人真的很多,他们大多也都是这座城镇名声显赫的名门望族。雪狼也很气愤这些人,见他们那红润的脸庞,就有些觉得作呕,他很想拔刀,他很想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统统地杀死。

    风很凉,很冷,雪狼也感觉到了这透骨般的风向自己吹来,他的表情也越发的冷酷与阴煞,确切的说,都显得有些残忍。

    暖儿不敢看雪狼,她很害怕,她怕看到死人,尤其是像陆霜年这样富家的人倒下。不光是暖儿,公子们搂着的歌妓舞女也不敢正视雪狼,对于这样神秘的人物,有些人往往是好奇的要命,要么就是害怕的要死。

    雪狼的脸太苍,太冷,比弯月外轻笼的烟云还要苍,比明月给人的幻境还要冷。所以,女人们不敢看着雪狼,她们更是不敢去看那被鲜血染红包裹着残刀的蓝布。她们都转过了身,老鸨也转过了身,因为女人的直觉有的时候会很准,她们的直觉告诉了自己,雪狼要拔刀,雪狼更要杀人。

    在妓院的风尘女子没有一个像江湖侠女那么无所忌惮的,或许有,天下间只有一个女人,那便是生活在情华翠玉楼中的红衣十三娘,红衣十三娘不仅不害怕血,她还会杀人,她杀人时候的兴奋不亚于侠客们在江湖上的无所畏惧。

    天下间,没有一个妓女会像红衣十三娘那么刚强,那么无所顾忌,那么不晕血。

    宜红醉楼的女人害怕死人,所以,当她们预感到雪狼要杀人的时候,所有的女人无一不转过身去,在逃避着雪狼那欲发的刀光。

    这的确给了雪狼杀人的机会,他并不想伤害这些风情的妓女,她们有的虽然会很下贱,但是雪狼不恨女人,他只了解女人的累,做女人的艰难。一个男人,也许失去女人之后他还有好多,然而,一位女人倘若失去了所关爱她的男人,她也就失去了依靠,对于一个女人,一个弱小的女人而言,也许失去了依靠就好似失去了全部。

    在场的每一位公子都看到了刀,月光下的残刀是苍凉的,神秘的,更是残忍的。

    富家的公子多半是酒囊饭袋,不学无数,只会寻欢作乐的人,他们没有一个人的武功强的过雪狼,他们那三脚猫的功夫在雪狼的眼中是不足为惧的。

    亮亮的刀光,混杂了红晕的光芒,浅浅的伤口,足可以让人致命,没有人出声,因为他们都没有反映过来便已经安静地躺在了地上,不是因为雪狼的刀有多么的快,有多么的精,又有多么的准,而是因为这七八个公子太废物了,他们的手中只有酒坛,在他们的心里也只会想着怎么逍遥,下一个玩弄的将是什么样的女人。是堕落的灵魂同他们那肮脏的内心,使得他们死的是那么的悄无声息,死的是那么的凄凄惨惨。

    残刀是不会明在世间太久,当它完成了主人所托的任务之后,它便又很快地躲进在了饿那深色的包裹中去了。

    布裹的刀很紧,刀的轮廓在蒙蒙夜色中也显得是那么的孤独与凄惨,即使它是一把刀,然而,在雪狼的手中,它似乎拥有了人的多情善恶。

    雪狼杀完那些人,他依然平静,即使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没想到他第一次杀人就杀了这么多的人,数数在地上躺下的尸体,不多不少,正好八具。

    血仍然从那浅浅的刀痕向外溢着,在淡淡的月光的映照下,血呈现出很深很深的颜色。有些公子身着深色的装束,然而,血色要比把深色衣带的颜色更加的深。

    雪狼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似乎全然沉醉在自己刚才挥刀时那阵疯狂中。

    妓女们回转过身,她们不静,但是,她们也没有伸长着脖子喊叫,她们也没有像雪狼那么的平静。

    妓女们不敢尖叫,因为她们太恐惧,太害怕了,这时一场她们从未想过的噩梦。她们不平静只是因为她们的心不静,的确,刚被噩梦所惊醒,即使她们不叫出声来,她们的心也是混乱不宁的。

    月在运动着,月所散发出的光芒似乎也在运动着,斜斜的月光打在宜红醉楼的牌匾上,宜红醉楼这四个大字顿时现出异样的光彩,在夜色里,那光彩要比残刀刚才在月光下发出的色彩还要多彩,还要明艳。

    一切事物的异常,都是富有它一段寓意的,这四个大字所发出一样的光,又会有怎样的寓意呢?

    妓女们是不会知道的,即使这里是她们的家,她们不会因此而多想,她们没有思想,她们没有自由,她们只会用谄媚的姿态去迎取更多男人的心,这样的人是不会多想什么的。她们身穿华美的服饰,可是她们的手中却没有钱,她们同好多公子欢乐,然而她们却从未有过真爱。

    可是,作为宜红醉楼的老鸨,她是必须要多想的,她是这里的主人,这里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她不想失去属于自己的一切,她不想失去宜红醉楼在这个城镇所充当的位置,有时,她把这座楼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

    然而,这一切似乎都由不得老鸨的一相情愿了,月光激发出了宜红醉楼所有的光彩,当光彩散尽之后,就注定了一个兴盛过的事物走向了沉沦,老鸨看着眼下的这八具尸体,她真的是欲哭无泪,欲死而不能。

    雪狼还是很平静地伫立在那里,手紧握着那把刀,他并不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原有多么的复杂,他无所顾忌地杀了许多名门望族的公子,这听起来就让人浑身上下抖落着鸡皮疙瘩,然而,雪狼竟然能泰然地伫立在这八具尸体所围成杀气腾腾的地方,他真的是很不简单,也真的是不懂人情世故,他不知道天到底有多高,地究竟有多么厚。

    雪狼的刀把宜红醉楼毁了,他把老鸨的财源给封断了,他也将那些妓女们所谓的前程给毁了……

    老鸨不敢同雪狼对视,她不敢去问雪狼杀这些人的原因,但是,有些问题是不容人所回避的,像这一瞬间,八具尸体很安稳地躺在了宜红醉楼的门外,这样的事实是老鸨所不能逃避的,这也是她想要逃避而逃避不了的。

    老鸨不敢看雪狼,但是她还要看着雪狼,不仅是要看着他,而且还要目不转睛地去把雪狼的模样看的清清楚楚,更要记得真真切切。老鸨也同样不敢主动与雪狼说话,但是她又不得不询问,因为她要了解雪狼,她更想去报复雪狼。

    老鸨问道:“你,你……杀了他们,你……”

    雪狼在杀人的时候,态度是那么的冷淡而严肃,然而发,在他说话的时候,却是那么的从容,听到了他的声音,似乎真让人有种放松的感觉。

    雪狼道:“没错,是我杀的。”

    老鸨急忙地追问道:“你,你为什么要杀他们?”

    雪狼笑了一下,说道:“因为他们看到了我的这把刀。”

    老鸨道:“是你让他们看的。”

    雪狼颔首道:“没错,我让他们看这把刀,正是因为我想杀了他们。”

    暖儿依然在老鸨的身旁,她要比老鸨胆怯的多,因为她所经历的要比老鸨少的多,自然而然没,她是更加的骇然与惊恐。她是个妓女,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她的确不像红衣十三娘那么伟大,她没有过真爱,她没有真正地爱过什么样的男人,也更没有被什么样的男人用心爱过。

    然而,雪狼的出现却莫名地给她了一种心跳,她不知道这样的心跳意味着什么,因为这样剧烈的心跳她是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她不清楚是心惊还是心动。

    倘若是种心惊的话,她似乎便不会如此安然地看着雪狼,倘若是心动的话,似乎她也不可能因一个刚刚杀过那么多人,而且还不曾谋面的人而心动。

    雪狼也看着暖儿,他从暖儿的身上看到了凄楚,她环顾着四周这几个妓女,只见她们都手握丝帕,面带骇色,也发现她们都与暖儿有着同样的眼神,痛苦,无助……

    雪狼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会让刚才一个个好处于欢跃的脸庞变得死气沉沉,但是,他真的感觉到了,自己果真是错了,出于对这些女子的怜悯,他觉得自己是错了,杀死那群公子是错误的,然而,他依然是想不明白,弄不懂,自己杀了那些花心的浪荡子有什么错。

    还在沉酣于酒楼中的酒客们并不知道刚才的那一刻在门外所发生的事情,或许是因为雪狼的出手太快,也太安静,导致在里面的人并没有听到残刀割破那些公子胸膛的声音。或许是因为屋子里太吵,沸反盈天的嘈杂,依然盖住了外面的一切的声响,再或许上那些嫖客们太专注玩乐,外面的一切风吹草动都与他们无关……

    或许,这也是那些人最后一次在这里享乐了,但是在屋子里的那些浪荡的嫖客,也算是种幸运,他们没有见过残刀,自然,他们逃过了一次劫难,有关生死的劫难。

    外面好静,周围全部趴着死人的地方都会给人种静谧的感觉,静的毫无生机,静的死气沉沉。

    老鸨与妓女虽然还有很多的话,可是他们并没有再开口说什么,其实她们也不知道对这位陌生的游客说什么好。

    雪狼开口说道:“残刀一出,杀死天下负心人。”

    这句话,雪狼说的极其肯定,说的也很坚决,雪狼从小就是与瘦弱的母亲相依为命的,他知道女人离开所深爱的男人所生活的痛苦与无助,他恨负心的男人,他恨花心的男人,他说完这一句话,一句从来没有想说而又很自然从口中迸发出来的话,他说的要比誓言,要比承诺还肯定,当他说完这句话,他来中原最初的想法也开始随之变化。

    雪狼踏足江湖,随着这一声的落定,不光是要用残刀而获取名声与地位,还要用残刀,杀死全天下所有的负心的男人,所有不负责任,抛弃妻儿,让妻儿过着水深火热生活的男人。

     正文 第十章  无家之恨

    雪狼还没有说完,他认为刚才说的那一句话还不够分量。于是雪狼又大声地喝道:“我一定要这个天下没有负心的男人,我是绝对不会让母子无依的悲剧在我眼前发生的。”

    雪狼说的有着磅礴的气势,在他的言辞里亦有着惊人的口吻,然而,能将这句话说的如此坚决,如此肯定,说的就像真事儿一样,这何尝又不是雪狼的单纯,雪狼的一相情愿呢?

    在这个时代,不光是这个时代,谁都无法改变这个世界,或许你的正义之心到最后也成了徒劳,只是惘然,甚至,你还会留下别人所针对你的理由,话柄,一个人是对抗不了天下人的,全天下的人倘若你都看不惯的话,那么你也就要努力去成为那样的人。

    人只能顺应时代,但是时代终不会因为某个人所改变,这是真理,实实在在的真理,没有人会改变的真理。

    雪狼的狂,雪狼的猖,包括雪狼自身的傲情,都源于他把中原武林想的太简单,他把这个时代想得也很简单。

    老鸨看着雪狼那傲慢的神色,她相信雪狼的实力,确切的来讲,她相信雪狼可以再闯入宜红醉楼,也可以像杀了这八个公子一样,毫不客气地一刀杀了那些寻欢作乐的公子们。老鸨不想让自己这名满城镇的宜红醉楼在一夜之间变得血流成河,即使她的心里很清楚,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当陆家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自己的这片地界将会比荒园还要僻静,还要苍凉。

    只不过,这次老鸨多虑了,雪狼并非想冲进楼去杀人,因为他不想伤了楼中的女人,他不想让那些女人们看到自己手中的这把残刀,不过,他也不会就这样放过那些公子们的,他不杀他们,但是他要他们永世不能来这种肮脏的地方来。

    雪狼看着老鸨,他见老鸨的眼色已失去了刚才的那份从容。老鸨此刻六神无主,她身边的暖儿也是惴惴不安的,即使雪狼并没有用那凶残的眼神去看暖儿,就连余光都没有覆盖到暖儿的身上。

    雪狼道:“从今天起,封了这座楼,否则,再敢让我看到有什么人来这里消遣作乐,我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们,我雪狼说到做到。”

    其实,雪狼根本就不用说这话,这家宜红醉楼也已经是无法再开张了,他说这话,却暴露了他对人事的不知,对中原的不解。

    老鸨吓的微微说道:“好,我会的,会的。”

    雪狼看了一眼老鸨,同时他也看了一眼暖儿,暖儿的美丽可类比中原的名妓红衣十三娘,不过,她并没有吸引住雪狼,否则,雪狼就不会脸色生硬,而且,他还很快地转过身去。

    淡淡的月光拉长了雪狼的身影,他走的很慢也很稳。

    无论是谁,杀了城镇一霸,他走的不会很快,他走的更不会很稳,他走的根本就不会那么的毫无心事,他走的更不能那么的无所畏惧,不过,他并不是别人,他是雪狼,他不属于中原,彻头彻尾地都不属于,他是中原的一个例外。

    暖儿目色柔柔,要比天上的月光还要柔,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雪狼,直到雪狼全然浸没在那无边的夜色里。

    暖儿的神情很恍惚,即使这个静谧的夜晚如此冰冷,冰冷的可以让一个人有十足的精神。她是因为雪狼的出现而变得恍惚的吗,她还是因为雪狼的刀,一把可以连杀八个人的刀而心动?或许都不是,或许又都是,没有人了解暖儿这会儿正在想什么,或许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然而,老鸨却像是很知道的样子,正因为她觉得自己知道,所以她便容忍不了,于是厉声说道:“你在想什么?”

    暖儿骤然一楞,刚才那种风骚的姿态顿时而去,眉宇之间,摆出一副痛苦的神情,她的脸上,不是惊恐,看到死人时的惊恐,而是怅然,像失去了什么似的怅然,怅然中还包孕着几分疑惑,像心中的某种不解挂在了脸上。

    老鸨看着暖儿,在暖儿的心里,老鸨的眼神要比雪狼刚才所曝露出来的还要森然。一时,暖儿垂下了头,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她不清楚老鸨为什么要这么看着自己,像是憎恶地要杀了自己一样。

    暖儿的声音还是那么的轻柔,因为无论怎样,老鸨终归是她的主人,在这个时代,妓女永远是被人所玩弄的,固然,即使暖儿敢怒,她也不敢言。

    暖儿说道:“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老鸨尚未开口,暖儿就感觉到自己脸上一阵发痛,发麻,她那娇弱的身躯左右摇动了一下,原来,刚才老鸨狠狠地掴了她一个耳光,在疼痛里,她尖叫了一声,但是,她很快地便平静了下来,因为在这个地方,她的这种身份地位,是不可能发牢骚的,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允许卑微的人发牢骚。

    暖儿想哭,但是她又不知道那会给自己带来什么,这里没有同情,也没有安慰,这里是现实中,不相信眼泪的现实,流泪,只会叫想要针对你的人更加排斥你,只会叫想要针对你的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去折磨你。

    但是,暖儿还是忍不住地呜咽着,啜泣着,因为那一巴掌打的暖儿很疼,不仅是肉体上觉得疼痛,而且也使她的心感到很痛。

    暖儿侧目着老鸨,她正在等待着老鸨说出打自己耳光的理由。

    暖儿等待的并不是很长,老鸨很快地对她说道:“你这个贱货,竟然连一个男人都勾引不住,都阻止不了,你还敢含情脉脉地看着他,真是不要脸,我真想杀了你这个下贱的东西。”

    暖儿在这里受尽了侮辱,不光是身体上的侮辱,还要遭受着人格上的唾弃。妓女原本就是上演一个卑微的角色,她们没有自由,不光是此,她们什么都没有,她们所拥有的,只是无奈的现实给予她们的怅然。

    “我没有。”暖儿急速地说道:“我没有含情脉脉的看着他。”

    老鸨没再说什么,其实她也不想再说什么,她看着昔日繁盛的宜红醉楼马上就要衰败,她又能说什么好呢?说什么能挽回这样的悲剧呢?

    妓女们看着老鸨那一筹莫展的样子,它们深知老鸨内心的七上八下与她眼中的幽怨,因为这是她们的家,她们的家都毁了,她们又怎么会心安呢?

    老鸨举手要杀暖儿,可是她并没有那么做,不是不忍,而是不能。

    漂亮的女人被人这么一掌打死是很不值得的,尤其是像暖儿这样能够勾引住那么多男人的心的女人。老鸨看似凶狠的一掌瞬间变得微乎其微,她那可以把森林中野兽吓跑的脸色霍然变得是那么平和。

    老鸨没有冲动,只有不冲动的人才能够有所作为,老鸨将这宜红醉楼维持了那么久的兴容,自然是见过不少砸场的事情,虽然那些不会像雪狼出现时闹的这么严重,但是也定然是会给宜红醉楼带去损失。然而,宜红醉楼在这里仍然可以像情华翠玉楼在古城之中的地位,那它完全要倚仗着老鸨遇到种种的状况而不慌张。

    从恶煞般的样子转变成如菩萨般慈目的老鸨仅用了一瞬,脸色变化的快,但并不意味着她心里波动的快。自雪狼将残刀挥出的那一刹那,她的内心就只剩下了恨了,现在她的慈眉善目,也恰好表明了她内心之中的恨,她越是慈眉善目,她的内心就越恨。

    老鸨的脸色是虚伪的,她想把自己的那颗墨心深深的掩埋,所以她就不得不用这种方式,一种让人所看不穿自己内心的方式——面具,人最擅用的面具便是笑容。

    暖儿也从害怕瞬间变得心平气和,因为她不懂得去看老鸨的内心,她只明白去看老鸨的眼色。

    菩萨一般的慈眉善目是没有人会怕的,即使暖儿刚才怕老鸨怕的要命,但是,她现在不怕了,哪怕她明知道老鸨的笑是有所目的的,但是,她只要看到老鸨不像刚才露着那催命般的模样,她甘愿承受老鸨对自己那份不怀好意的目的。

    暖儿还是不敢说话,那只是因为老鸨笑的太莫名。

    老鸨会使心计,她的心计自是暖儿所察觉不到的。

    老鸨道:“暖儿,其实你对他动情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后,暖儿依然惊慌,这一次,要比刚才还要惊慌。

    有时候,草丛铺盖的看似柔软,但是,或许坚硬的石路,甚至满地荆棘的地带都要比其安全的多,就如刀并不可怕,然而笑里所隐藏着的刀,有时是足可以让人身败名裂,一命呜呼的。

    暖儿道:“不,我对他真的没有什么。”

    老鸨道:“难道你连恨也没有吗?”

    暖儿惧色未退,因为这句话听了实在叫人害怕,但是她对这句话并没有所思考,或许,她理解思考这句话的后果。

    暖儿只是摇头,摇头的意思便是恨,不过,她并没有开口说出对雪狼的恨,因为她实在不算清楚,对同自己仅有一面之缘,而且就在那一瞬间杀死了那么多的人的雪狼是否应该去恨。

    或许应该去恨,因为雪狼真的毁了她的家,或许不应该去恨,因为暖儿真的不是很喜欢这个家。

    老鸨点了点头,她对暖儿刚才的摇头表示了几许赞赏,不过,暖儿此刻并没有看到老鸨对自己的褒奖,因为就在这时,暖儿垂下了头,她变得不敢去看老鸨的慈眉善目了,哪怕是用余光她都不敢去看。

    老鸨道:“好,既然你恨他,所以你就要爱他,我允许你去接近他,我也要你勾住他的心。”

    暖儿发怔在了那里,之所以发怔,只是因为她太理解老鸨言语中所暗含的意思了,她也明白作为一个青楼女子所擅长的迷住男人,不光是迷住男人的眼睛,也要迷住他的心。

    女人是很容易让人了解的,尤其是漂亮的女人。她们要么是极端的善良,要么是极端的阴险,善良的让任何人都可以去操控,阴险的让世人所畏葸。

    像冷月,她美丽,但是她善良,所以任何人都不害怕她,她易于了解,她更容易被操控。像红衣十三娘,她美丽,可是,正由于她的迷人,所以她才可以杀死好多的人,好多的人也很怕她,即使害怕她的人无一放弃对她的神往。

    冷月称为公主,红衣十三娘叫做夺命,暖儿无名无号,但是,她也要承载于江湖所给她的不归路,她不敢违抗老鸨的意思,因为她很怕死。

    暖儿显得有些犹豫,即使她并不想犹豫,她不想让老鸨透过自己的眼睛就可以洞察出自己的内心深处,不过,她实在不会在老鸨面前伪装,或许她以前很会,但是现在的她是绝对的真实。

    老鸨绝对不会给暖儿机会,给她可以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老鸨的脸沉了下来,在冷冷的月光下,彰显出的那种苍白更是让好多人都难以去感受的。

    老鸨道:“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