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不速之客到
皇帝相公亲亲卿(安若夕)
楔子
十六国时期,康朝,十九年前——
一所毛舍外
“用力,再用力点,夫人,孩子快出来了,再用力点啊。”
“啊——”随着一声声凄惨的叫唤,一个嘹亮的哭声终于解放了床塌上的妇女,骆夫人已经濒临虚脱,她无力地举起手,颤抖着双唇想看一看孩子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孩子……我……”
“夫人,是个千金。”稳婆将婴儿仔细地清理好,用一块棉绢包裹着,送到骆夫人跟前,“你看这小娃儿多可爱呀。”
骆夫人半睁着眼,看着这个小小的生命,唇边勉强扯起一抹笑容后沉沉地睡去,小女娃倒也懂得心疼亲娘,竟然不哭不闹,睁着一双黑潞潞的大眼睛新奇地望着这个陌生的世界,稳婆抱着她来到屋外,骆文替早已等得心焦,他一把接过稳婆手中的婴儿,爱不释手地望着她,眼睛微微湿渌,“是个千金,恭喜恭喜。”
小女娃儿看着爹,也不怕生,伸出白嫩的小手给他,不会说话的小嘴呜啊呜啊的不知道说着什么。
骆文替激动万分,他看着女儿精奇的脸蛋,又看着此时夜空放照出的紫色雾气,突然伸出右手不知道点着什么,似乎不相信自己算出的结果,他忙不迭又算了一次,然后昂天长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女儿有皇后命,我女儿有皇后命啊。”
他双手举起女儿朝天旋转,嘴里不住的说道,“那我岂不就是皇帝的岳父、将来的国丈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唉哟唉哟,瞧这当爹的,都高兴成这样,小心娃儿呀。”一旁的稳婆见他发了狂喜,急忙要他小心点,骆文替把女儿托到眼前,看着她笑呵呵的脸蛋说道,“好,以后你就叫紫桐,骆紫桐,我的女儿,未来的皇后——骆紫桐!”
十五年前——
万家酒楼下
“出去,你给我出去!”
“要不是念你是多年的老邻居,我早让人抓你上公堂了!”酒楼老板双手叉着腰,指使小二将面前的酒鬼给扔远点,嘴里还不住地骂骂咧咧,“什么国丈公!就你这个样,吃两盅酒都没钱,皇帝会看上你个穷秀才的女儿?我呸!”
“走走走走走!”小二嫌恶地赶着这个落泊的人,没错,他正是算出自己女儿有皇后命的那个骆文替,此刻他没钱又来赊酒,被酒楼老板给赶了出来,骆文替歪歪扭扭地爬起来,也不拂拂身上的灰土,半熏地说道,“你们,你们狗眼不识高人在,我是皇后她爹,未来的国丈!”
“就你这个样,国寸都没你的份,走走走走走!”
小二一边赶着他一边笑脸迎着其他客人,“客倌,住宿还是吃饭,里面请,里面请。”
有外地的客人奇怪地看着这一幕,不解地问小二,“这是何人?何以如此说话?”
骆文替一步一摇地走了,也不理身后的小二将他的事迹当做笑料说给他人,“客倌你不知道,此人可是我们这有名的疯秀才,您坐,您坐,我给您上一壶好茶,你歇歇听我道来,这人啊,名叫骆文替,先年倒是个人物,当年年纪轻轻就考了秀才,又生得风度翩翩,除了文采好,还有一个本领——会算命,我们还给起了个响当当的外号,叫书生神算。”
“哦,”客倌点点头,奇怪地问道,“那又何以落魄至此呢。”
“这您就不知道啦,”小二兴奋地说道,“这骆秀才当年是一表人才,五年前经人说媒娶了邻镇叶家的女儿,小两口倒也恩爱,日子过得挺美满的,不想一年后骆夫人怀了孩子,孩子生出来后,骆秀才掐指一算,居然说自己算出他的女儿有皇后命,自己将来就是当朝的国丈爷,您说,这好笑不好笑?”
“这倒也奇,算出女儿是皇后命,倒让他落魄了?”
“诶,这人哪,就坏在这上,从此以后,这骆秀才圣贤书也不读了,他老丈人给谋的生意也不做了,逢人就说他女儿有皇后命,将来他要享清福的话,有些小人就趁机奉承他,天天要他请客喝酒,这不,没多少时间,就把他贯成酒鬼,家里也穷得叮噹响,早几年他夫人实在跟他过不下去,就回家娘家另嫁去了,剩下他两个孤儿寡父,相依为命,他竟然还死性不改,一有点钱就来赊酒喝,可怜他的女儿,生得粉粉嫩嫩,没了娘又只剩半个爹,可怜哪。”
那客倌一边听着,一边摇摇头,“可惜可惜,有这样的爹,这女儿算是给耽误了。”
可是他们不知道,那骆文替虽然喝得半高,但神智还是清醒的,他将他们的话一字不漏都给听了进去,尤其是那客倌最后那句——有这样的爹,这女儿算是给耽误了,让他醍醐灌顶,他耽误了女儿?他耽误了女儿?是啊,他蓦然醒悟,有他这样的爹,他女儿就算有皇后命又怎样,谁能看得上她?想到这,他的酒醒了九分,他看着头顶日照炎炎,想起女儿还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家,他的双腿忽然有了力气,三步并作两步跑了回去。
回到家,当年温馨的小毛舍早已破烂不堪,他推开院门,不见女儿的身影,心中着实惊慌,“桐儿,桐儿,你在哪里?”
“爹,我在这里。”一声稚嫩的声音传来,让骆文替松了一口气,声音是从厨房传来,他快步来到厨房,便看到女儿那小小的身躯正费力地趴在对她来说实在太大的灶台前,努力地想把灶里的火吹得更旺些,等到火吹旺,她的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早已黑不啦几了,“爹!”骆紫桐甜甜地叫了一声,语气里满是自豪。
骆文替双眼湿润,心中想到,什么皇后命,他才不稀罕,他只要他的女儿平平安安,无忧无虑地长大就好了,这是他的女儿,他的宝贝女儿呀!
“桐儿,”骆文替跑过去一把抱住女儿,自责地说道,“是爹不好,是爹不好,爹知道错了,以后爹再也不让你担心,不让你吃不饱饭,爹要你做这世上最快乐的女孩儿,什么皇后命,通通不要理,你原谅爹,原谅爹好不好?”他说到后面已经是在喃喃自语,五岁的骆紫桐哪里会知道他话里的意义,她只知道,现在的爹爹不是以前那个醉熏熏的爹爹,听到他的话,她开心地点点头,“嗯,桐儿不怪爹。”
骆文替久久地抱着女儿,内心深处充满了重新开始的力量。
一年前
一年前的故事,现在开始——
梅西镇是个南方小镇,这里依山傍水,风景秀丽,四季如春,远离都城,百姓安居乐业,生活井然有序。三月初三这日,镇口大门远远来了一对父女,看样子已是旅途劳顿,他们雇了一辆马车,车内是他们所有的行李,到了城门前,衙差将他们拦了下来,例行询问道,“你们是何人?来此何事?可有公文?”
“回大人,”中年人斯文回话,“我们是俩父女,从葛城而来,在下受聘于梅西镇的清舟书院,这是聘书与公文。”说话的正是骆文替,那一日他决心重新做人后已过了十四年,前段时间,他的一个旧时好友为他写了一封推荐信,梅西镇的清舟书院慕名聘他来此教书,骆文替怕在葛城由于他当年的荒唐事,对女儿以后的婚事会有所影响,便接受了清舟书院的聘用,来此教书,反正他两父女在葛城已并无亲戚,便举家搬来安顿于此。
“原来是先生。”梅西镇对文人特别尊崇,衙役见是教书先生,又是受聘于此地最有名望的书院,便立即笑脸相迎,说道,“我已检查过聘书与公文,先生收好,”一面又转头对同伴说道,“放行——,先生,按照惯例,还请你先去府衙报到一下。”
“是是。”
“先生慢走。”
“多谢多谢。”
骆先生回身上车,一双纤纤细手掀开帘子伸了出来,然后是一个紫色身影,清丽绝颜的脸上笑意连连,她黛眉微翠,翦眸似水,小脸鹅腻,贝齿如盈,恰似三月春风,润雨无声,嗓音尤其动人,悦如莺歌,“爹,小心。”骆紫桐细心地帮爹抹汗,一边笑着说道,“这里的官爷都好说话呢。”
“是啊,希望是个好开始。”
“爹,我们是直接去清舟书院呢,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休息一下?”
“看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先找一家客栈住一晚,明天一早再登门拜访。”说着骆先生右手还点算着什么,口内小声喃喃自语,“今日不利西方,明日黄道吉日。”
“爹~~”骆紫桐柳眉横竖,斥责他道,“你又在算什么吉利时辰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骆先生赶紧摆摆手,陪笑道,“爹是真的累了,而且爹也不想你太操劳。”
“真的?”她狐疑,“真的真的。”
“爹,我们已经准备在梅西镇落地生根,你就别在想那些什么命里注定啦。”她这个爹啊,什么都好,就是改不了喜欢研究算命这个嗜好,自她五岁那年,爹醒悟到由于沉迷于相术而让自己妻离子散后,他确实大彻大悟,从此洗心革面,一切重新开始,可就是放不下算命这个手艺,虽然他已经封了口,不再替人算命,但时不时还是要帮自己算上一褂,那个她是命里注定的皇后命,她从小听到现在,早就麻木了,她只希望,爹可以安安稳稳教书,两个人相依为命,在这梅西镇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就好。
“是是是是,”骆先生忙不迭的点头,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怕这个女儿生气,看着女儿一脸向往在这梅西镇落地生根,他忍不住暗暗自得,其实他会接受老友的举荐来此教书,最大的原因就是他算出这里大利于女儿当上她命里注定要当的皇后,想到这,他的脸上也浮现出向往的表情,马车载着有着相同向往表情却不同目的的两父女,坚定地朝着梅西镇弛去。
“皇——”张寿本来要叫出口的后半句话,在见到前面之人狠狠的目光之后不得不拗口地收回,改而唤之:
“公,公子,”虽然知道是于事无补,他还是尽责地说道,“公子,我们已经出来好久,是时候该回去了。”再不回去,恐怕他的项上人头就要不保,唉,为什么他会这么倒霉,抽中那根该死的签,要陪皇上私自出宫游山玩水,而他的死堂陆宽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呆在宫里,每天好吃好喝,他可是天天担惊受怕呢,不行,今天他无论如何都要劝皇上回去,皇上出来这么久,他老人家是玩得开心,可是太后一旦追究起来,吃不完兜着走的可是他惨兮兮的小人头啊。
“公子,我们出来一个多月,也玩了一个多月,这路上大大小小的景致也都看过,怕公子也都看厌了,不如我们现在回去,还可以——”话还没说完,前面刚刚瞪他的司徒瑞就发话了,“本公子还没玩够呢,你放心,娘去云心观帮我祈福,没这么快回来。”他摆了摆手,叫小寿子不要担心,小寿子听了非但没有放心,一张脸反而皱得更加紧,正是这样他才担心,万一太后一时兴起,提早回宫了呢?到时候皇宫里不见了皇帝,整个皇宫还不大乱?
“公子,算算日子神策大将军也快结束巡游边境而回宫,到时他一回来,肯定要来儆见皇上,奴才是怕……”
这个提醒果然奏效,只见司徒瑞皱了眉头想了一想,说道,“嗯,这个烦人一回来,出宫的事肯定瞒不了他。”
“是啊,公子,不如我们现在就回去吧,现在回去时间还来得及——”他的话又一次被打断,只听司徒瑞说道,“好,就这么决定!”
“真的?”小寿子喜出望外,老天爷总算是对他开恩,想不到今天皇上这么好说话,可是他的开心还没半秒,皇上接下来的话又秒杀了他全部的希望。
“就好好玩玩这次的梅西镇我们再回去,快点走吧!”
小寿子垮下脸,认命地说道,“是——”心里不得不再一次诅咒在宫里逍遥自在的小宽子——死小宽子,臭小宽子,看他回去怎么跟他算帐,一定是他在签条上做了手脚!
这一次老天爷似乎听到了他的祈祷,远在千里又千里之外的小宽子突然大大地打了个喷嚏——
“哈嚏!”小宽子揉揉鼻子,无辜地自语道,“怎么回事,这已经是今天的第六个了,我昨晚又没着凉。”又喃喃自语道,“难道是佛祖在惩罚我当初没有阻止皇上出宫游玩?啊,佛祖,”小宽子双手合十,不住祈祷,“求求您一定要让皇上平安回来,还要快点回来,小宽子愿意减寿一年,不,半年好了,求您保佑皇上早日归来,小宽子一定给您烧香添油。”念完又在心里想到,唉,为什么他这么倒霉,要留在宫里帮皇上隐瞒各位大臣,他要是小寿子就好了,起码还可以陪皇上到处去玩,不象他,天天在这宫里担惊受怕,真是同太监不同命啊。
半日功夫,司徒瑞与小寿子已经走至梅西镇,这梅西镇果然热闹,天色不过微晚,已经是夜灯荣耀,各色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真是愈夜愈精彩。走了这么远的路,司徒瑞已有些累意,便说道,“有些乏了,不知道有没有个地方可以歇歇脚。”
小寿子一听连忙说道,“公子,就在那间客栈歇一晚吧。”
“哪间客栈?”司徒瑞问道,小寿答,“那间客栈啊。”
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司徒瑞不觉莞尔,原来街口有家客栈,店匾上正是方方正正地写着四个大字——那间客栈!
司徒瑞轻轻一合纸扇,说道,“好,今晚就住那间客栈了,走!”
“是,公子。”
两个人前脚才踏进客栈,还没来得及要间客房,店小二便已笑脸迎了上来,大声招呼道,“公子,房间已经帮您准备好了,热茶点心一应送上,请您慢用!”
司徒瑞虽然微异,但却欣然接受,他一边跟着小二去客房,一边转身对小寿子说道,“那间客栈的服务还真是不错,小寿子,你说是不是?”
“公子,”小寿子可不象他那么安然,他压低声音说道,“无事献殷勤,小心有诈!”
“你太多心。”司徒瑞摆摆手,他只当这是梅西镇的好客之道,这一个多月他也玩了不少地方,见识了不少风俗,哪一次小寿子不是当成如临大敌,结果每一次还不都是没事,既来之,则安之,他可要好好的享受享受。
小二带领他们来到房间,只见门口上赫然写着天字第一号,进屋点上灯,果然是陈设有致,清爽舒适。小寿子打赏了店小二,待到没人,他复又对司徒瑞说道,“公子,此地甚为古怪,我看我们还是不宜久留。”
“小寿子,你别成天担心这个担心那个,这次我出来又没有人知道,”又象忽然发现了什么一样,他上下打量了小寿子许久,说道,“小寿子,你怎么瘦成这样了?看来回去后得让御厨好好给你补补。”
“公子,”小寿子哭笑不得,他会变这么瘦,还不是因为这一路上为了公子而担心受怕造成的。
“好了好了,今晚你早点睡,明天好好陪我去玩,我答应你,玩完梅西镇我们就回去。”他当然知道小寿子心里所想,算下时间,也玩得差不多,再不回去太后估计真会发飙。
“真的?小寿子多谢公子。”小寿子喜出望外,简直恨不得能闭上眼睛就是天明。
司徒瑞笑着摇摇头,一面转身开了窗户,这天字第一号房在三楼,楼下隔着不远就是梅西镇最热闹的街道,正是闹中取静,视野宽广,他望着不远处热闹的街道上的人来人往,却不想转角再转角的阴暗角落里,几个蒙着面的黑衣人正虎视眈眈地望着他,只见最前的一人发话道
“是他!记住,今晚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是!”另五六人齐声回道。
这夜晚的梅西镇原本热闹非凡,却被这几个黑衣人给添上了一抹阴翳之气。
戌时过半,小寿子刚想吹灯歇息,却突然觉到一股杀气,他面向门口,喝道,“谁!”
砰,大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吓得刚想躺下的司徒瑞又坐了起来,他看向门口,只见一个红色影子一闪,一名娇丽的女子带着几个家丁冲了进来,凤眼瞪着司徒瑞劈口就喝道,“辜天讳,你给我滚出来!”
这下小寿子也傻眼了,司徒瑞与他面面相觑,看着这个虽然娇艳却满面怒火的姑娘,愣了半晌才手指自己说道,“你在叫我?”
“哼,你扮什么失忆?你以为这招对我有用吗!辜天讳,你别以为逃得出本小姐的手掌心!”后面那几句她几乎是在用吼的,司徒瑞和小寿子连忙捂住耳朵,天哪,这姑娘的嗓门也太尖了吧!
“姑娘,”司徒瑞抖抖耳朵,呲牙说道,“在下司徒瑞,不是你要找的辜天讳。”
“好啊,你还给我装傻!”周绛薇气得两眼冒火,娇颊火红,一甩手就把她惯用的铁链球给扔了过去,这铁链球虽说是女儿家的武器,但也有十来斤重,就这样飞过去威力还是有的,眼看那铁球就要砸中司徒瑞,小寿子一个扑身上前拦住,硬是在空中转了两圈才把它给停住,他对周绛薇说道,“姑娘,你真是认错人,我家主人不是什么辜天讳,你要是再不走,可别怪我不客气了!”
“哦,还找了帮手是不是,好哇,看是你的帮手厉害,还是我的手下厉害!上!”只听她一声令下,她身后的几个膘形大汉便扑了过来,小寿子连忙起招抵挡他们的攻击,正当他们打得不可开交之时,屋顶传来了一个郁闷的声音: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说话的正是那几个黑衣人,只见那为首的黑衣人沉顿了一会,说道,“不管他们,给我干掉辜天讳就行,若有碍事之人,格杀勿论!”
“是!”黑衣人领命之后掀瓦而下,一起加入正扭打的人群,场面一时更加混乱。
周绛薇原本是四个打一个正占上风,突然冲了这么一群人进来,还全副武装,她不禁怒道,“死辜天讳,你竟然找了这么多人来,你就这么不想娶我是不是!”
可是话还没说完,就见到这几个黑衣人招招狠毒,是真下杀手,几下就把她的手下给伤着,司徒瑞虽然见到这些黑衣人也是一头雾水,但躲避之余还不忘向周绛薇喊道,“姑娘,我真不是什么辜天讳,这些人我也不认识,若是你的手下,请快让他们住手。”然后在心里补充道,这么凶的女人,换了是他他也不愿意娶哪!
这一边厢一片混乱,而那边厢,在那间客栈的最末最末端,天字第十九号房里,有个人正翘着二郎腿,一边哼着小曲儿,一边往嘴里丢花生子,心里还美美地想道:
周绛薇,你想让我娶你,下辈子吧!
不错,他正是周绛薇苦苦要找的人——辜天讳是也,此刻他正为自己耍的小诡计洋洋得意,周绛薇啊周绛薇,她肯定是以为他一定会住天字第一号房,然后再肯定会带人来抓他回去,没错,他是订了第一号房,不过也同时让小厮偷偷帮他订了十九号房,就是为了躲开那个凶女人,哼,想逼他跟她成亲,没门!
辜天讳往嘴里大大地灌了一口酒,想着周绛薇看到空空如也的房间时脸上的表情他的心里就乐开了花,放下酒杯,他舒服地打了个饱隔,然后心满意足地拿起包袱,大摇大摆地开门离去。
这世上的女人何止万千,他还没玩够,爱够,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凶巴巴的周绛薇而放弃整片整片的树林呢。
那边如假包换的辜天讳光明正大地去游荡他的新世界,可怜这边被小二错认辜天讳的司徒瑞做了他的替死鬼,不但安稳觉没的睡,还被那些个黑衣人追得东躲西藏,小寿子看出这些黑衣人是不怀好意,连忙奋力挡住他们的进攻,一边向周绛薇喊道,“姑娘,这些人来者不善,先解决他们再说!”
“还用你说!”周绛薇早已命令手下转而攻打这些黑衣人,连她自己都亲自上阵,可是这些黑衣人似乎不是一般的雇兵,对了几招,她的手下便占了下风,小寿一人难敌四手,他急忙对司徒瑞喊道,“公子,窗户!”
“哦”四处躲藏的司徒瑞会意,他急忙爬出窗外,想爬到隔壁房间,不想隔壁竟然没有人住,窗户关得死紧,这里虽然只是三楼,但对于从小住在深宫被保护得滴水不漏的司徒瑞来说也是够可怕的,可又不能再爬回去,他只好再爬到隔壁的隔壁间,居然还是大窗紧闭,他忍不住在心里低咒,什么破客栈,间间没人住!咒完也只能再爬向隔壁的隔壁的隔壁,就这样,一直爬到他忘了数的某一间,终于迎来了一线曙光——这一间有人!
司徒瑞狂喜地推开窗户爬了进来,一只脚才刚跨进来,就看到了差点让自己流血的一慕——咝的一声,一件里衣落地,一个雪白而诱人的眮体就这么展现在他面前,他急忙用双手捂住嘴,实际上是想捂住欲流的鼻血。
骆紫桐听到身后的声响吓了一跳,转过身,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居然看到一个男人爬窗而入,这让她惊讶得忘了喊叫,而她飞扬起来的发丝又一次震慑住了司徒瑞,他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今天是什么日子啊,一会是被人莫名其妙地追杀,一会又给他这么一出暖玉生香!两个人就这么对视了三秒,然后是——
“啊!色狼!”骆紫桐一把扯下挂在旁边的衣服盖住自己,一边把随手拿到的东西通通扔了过去,司徒瑞一边挡,一边叫道,“姑娘,我不是色狼,我——”是被人追杀才躲到这的,奈何某人根本不给他机会解释,杂七杂八的东西还是拼命飞来,“登徒子,我打死你,打死你!”骆紫桐此时哪里还听得下话,她顺手拿起刚刚摸到的大棍子,一手护着胸前,一手就冲着司徒瑞打了过去,可怜司徒瑞半个身子还在外面,被她这么一打,双手护住这里就忘了撑住那里,于是直直地掉出窗外,天可怜见,让他的一只手还能挣扎着抓住窗棱,可骆紫桐一见,象是老猫见了老鼠——不对,是老虎见了老鼠一样急忙狠狠地朝它打了下去,只听——
“啊!!!”司徒瑞痛得放开了手,顿时更大的一声啊便传了过来,然后是扑通一声,她赶紧关上窗户,背抵着墙,心儿还在扑扑直跳!
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可是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提醒着她这一切都不是在做梦,骆先生关切的声音传来,“桐儿,桐儿?”
“爹,”骆紫桐咽了口口水平复下自己的声音,回道,“什么事?”
等到开门,她已穿好衣服,只是眼神有些凌乱,还有一些惊吓之色。
“你没事吧?”骆先生关切问道,“我没事,”不行,她不能把刚才的事跟爹说,这事关一个女儿家的名节,她绝对不能跟爹说她来这梅西镇的第一天就被个登徒子给看光光了,那个死登徒子,最好摔死他,摔不死也得摔个残废!她死命地在心里咒骂着他。
“你真的没事?我刚刚好象听到你房间传来什么声音。”
“我真的没事,爹,可能是你听错了,是隔壁的声音。”
“隔壁的?”骆先生狐疑道,话刚问完,就听到那遥远的天字第一号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果然是那边传来的。
“爹,你听,是那边的声音呢。”她松了一口气,“是啊,这么晚了还这么吵,真是扰人清梦。”骆先生摇摇头,对骆紫桐说道,“桐儿,你早点睡吧,有什么事就叫爹。”
“嗯,爹,你也早点睡吧。”
关上门,骆紫桐握紧双手,两眼死死地盯着窗户,她深深吸了口气,告诉自己要冷静一定要冷静,然后慢慢地走过去,在窗户前停住,又大大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一把推开窗户,外面漆黑如野,什么也没有,她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觉得几股劲风甩过,是她眼花了吗,她好象看到几个黑影飞过?甩甩头,她复又把窗户关上,还特意重重筲上,唉,不知道今晚还能不能睡得着了。
话说回头,刚刚司徒瑞掉下来后虽然被摔得七荤八素,但到底没什么大碍,只是这个后脑似乎被摔得起了个大包包,可等他好不容易爬了起来,还没拂拂身上的尘土,那群黑衣人就追了过来,正确来说,应该是飞了过来,司徒瑞叫苦不迭,这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要钱的客栈竟然要人命,他只好撒开双腿再跑,谁叫他从不喜欢舞刀弄剑,仗着宫里有绝顶的侍卫,从小他只学习之乎者也的治国之道,现在只能靠着两条腿,逃命去了,可是那群黑衣人不知道是有四条腿还是什么,居然立马追了上来,只见一个追得快的黑衣人手中的刀就要落下,忠心的小寿子纵身冲出,帮他挡了下来,而他自己的身上已经负了好几处的伤,“公子,快逃!”
司徒瑞继续向前跑,可小寿子挡得住一个,挡不住四个,只见又有一个黑衣人追了上来,提起大刀又要砍下,这一次随着一声娇喝,一抹小小的身影冲了过来,“天讳!”周绛薇挡在司徒瑞的面前,司徒瑞大为感动,想不到这个姑娘竟如此重情重义,为了那个什么辜天讳,居然可以不顾自己的性命。但那把大刀还是没有落下来,因为小寿子又一次挡住了,这一次他艰难地叫道,“你们——快走!”他怕自己也支持不了多久。
“你再支持一下,我已经派人去叫帮手了。”
周绛薇朝他喊道,着实在心里佩服他的勇气,一边挽起司徒瑞的手臂就要跑路,小寿子艰难地挡住其他几个黑衣人,却实在无法再挡住那个为首之人,只见那人渐渐追上司徒瑞和周绛薇,纵身一跃立在他们身前,他握紧手中大刀,双眼目露杀机,眼看他的大刀就要落下,“小心!”周绛薇一把推开司徒瑞,让黑衣人的大刀偏了一偏,只砍伤了他的肩膀,可她的用力一推却用得太猛将他推得撞向了墙壁,这一撞撞得司徒瑞是头破血流,立刻眼冒金星晕了昏迷不醒,黑衣人见有机会,又想扬起大刀砍下去,一只弓箭却在此时射了过来,他转身避开,只见一群官兵冲过来,真是皇天开眼,绝处逢生。为首的黑衣人见司徒瑞已经昏迷不醒又受了重伤,料想他该命不久矣,他的任务也算是完成,况且他们若是有人落到官差手里,可是非常麻烦,于是便向同伙叫道,“撤!”顿时那些黑衣人便纵身一跃,不知哪去了。
“周小姐,你们没事吧。”
“我没事,”周绛薇说道,“可是辜天讳受伤了,你们快将他送回辜府!”
林捕头吩咐手下道,“你们两个,送辜公子回去,你们五个,继续去追那几个黑衣人,其他人去跟店老板和今晚的住客拿口录。”
“是!”“是!”
一行人就这么走了,却没有人记得在那个不大引人注目的小角落,还有个小寿子没人理呢。
“公子……”小寿子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是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把司徒瑞带走,然后他两眼一黑,也晕了。
正文 第二章 冲喜小娘子
清晨,冷寂的街道上,一个白衣丽人缓缓走来,风吹起了她的衣袂,长发和满地的落叶,让人觉得有一点点诡异,直到她停在了街边府衙的告示墙上,立在那张贴了多日的告示面前,杵立良久,告示上写的是:
‘辜家告示:今玉儿因受惊吓,昏迷不醒,药石无医,唯恐不测,欲求十五岁以上,二十岁以下,未出阁之少女,自愿进入辜家为玉儿冲喜,不甚感激,惟有重谢,奉上白银五百两,他日玉儿醒来,再行正纳之礼。辜家礼上。’
想当日这张告示一经贴出,立刻引来围观加议论无数,这一个大叔说,“哇,五百两雪花银啊,我们可得干上十年呢。”
那一个大婶说,“五百两又怎么样,是去冲喜啊,谁家这么缺德,要把女儿嫁给快死的人哪。”
“就是就是,”另一个大嫂子也说,“而且这辜家公子玩世不恭,吊儿啷噹,哪个姑娘嫁了他,可真是要受苦哇。”
“可这五百两太诱人,保不住哪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就把女儿往火坑里推了。”
话虽这么说,梅西镇到底是民风淳朴,辜家的赏银虽然给得高,但贴了半个多月,也不见有人来问询,更不用说有人揭榜,所以今日这个白衣少女揭下告示,一瞬间,原来空无一人的街道突然不知从哪处冒了许多人出来,个个围在这个少女面前,每一个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指指点点。冲喜也,这个姑娘好大胆,不知是谁家的姑娘呢,似乎是上天为了要满足大伙的好奇心,只见这个白衣姑娘转过身,居然是——骆紫桐!
骆紫桐看着手中的告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哼,周绛薇,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她现在可是有钱了,才不要人在别人屋檐下,不得不委屈低头,不就是五百两吗,等她去辜家拿了钱,就这么扔到她面前,看她还敢不敢在她和她爹面前大声嚷嚷!
各位看倌,这骆紫桐与周绛薇怎么就扛上了呢,又怎么会为了五百两而自愿去当呢,这一切啊,还得一个月前说起,一个月前——
“这位先生便是骆先生了是吧。”
骆文替和骆紫桐刚在一个幽静的居舍前下了马车,就有一位精神弈弈的大娘上前迎接,“正是我爹。”骆紫桐甜甜笑道,“不知大娘是?”
“这一定是骆小姐了,骆先生,我夫家姓鲁,你们叫我鲁大娘便行,周老爷派我来服侍你们,房子我都已经收拾干净了,快请进吧。”
“不敢不敢,”骆先生赶紧推辞,“怎么能劳烦鲁大娘辛苦,周老爷实在是客气,东谨已经借房一住,怎还可以使唤鲁大娘呢。倒是请问,”骆文替,字东谨,他顿了一顿,方才与鲁大娘说话间他已经为鲁大娘看过面相,鲁大娘面相端正,额满鼻峰挺,难掩贵气,分明是诰命夫人的面相,怎么会屈就在这小小的梅西镇做个下人呢?他心里疑问,便问道,“不知鲁大娘府上可有人在京中为官?”
鲁大娘一听就乐了,“骆先生真爱说笑,老身若是有亲人在京中当官,怎么还会呆在这梅西镇为人奴仆。”
“可是——”
“爹!”骆紫桐微忿睨他,“你老毛病又犯了是不是!”
“没有没有。”骆先生赶紧挥挥手,不敢再妄下断语,就怕惹起女儿不高兴。一旁的鲁大娘看着二人,会心一笑,“先生莫要推辞,”鲁大娘说道,“其实说是派我来服侍二位,不过也是客套话,我本就是在此看守房舍,得知先生要来,老爷也只吩咐我为先生洗衣做饭,打扫屋子而已,骆先生,与小姐快快进屋歇歇吧。”
“不可不可——”骆先生还要推辞,骆紫桐已经一把拉住鲁大娘,对她爹说道,“唉呀,爹,周老爷的盛情,你就却之不恭了吧,反正这房子也大,有鲁大娘相陪,我也不会寂寞,人多才热闹嘛,鲁大娘,你说对不对?”她转身笑问鲁大娘,鲁大娘乐得喜笑颜开,“就是就是,骆先生,小姐,快请进吧。”说着就要去帮手拿行李,骆紫桐却拉住她说道,“既然如此,鲁大娘,今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你也不要见外,叫我紫桐就行。”
“好,好。”鲁大娘实在是喜欢骆紫桐,难得她温文有礼又与人亲近,她没有女儿,看着嘴甜乖巧的骆紫桐,一下子便喜欢上。
“鲁大娘,就你一个人住在这里吗?鲁大叔呢?”
“你鲁大叔帮老爷收租去了。”
“你们可有孩儿?”
“有一个笨小子,刚刚被我打发去街上买些菜,今晚鲁大娘好好露一手给你尝尝。”
“真的?哇,那我不是有口福了,鲁大娘的手艺肯定是一流的,”骆紫桐一脸向往地问道,“今晚会做什么好吃的呀?”
“呵呵,紫桐喜欢吃什么?”
“只要是鲁大娘做的,紫桐通通喜欢。”
“呵呵呵呵。”
看着二人早已说着笑着打成一片,骆先生在后面摇摇头,这个女儿就是人缘好,从小到大,她虽然没了娘亲,但各房邻里大娘倒也都疼她,常常念着她,照顾她,她也懂得感恩,总是一口一个大娘大婶,又常常帮着她们做点活计,是以小小年纪便练了一张甜甜小嘴,不得不让人疼。骆先生看着女儿开心的笑颜,轻轻地呼了一口气,看来这个梅西镇,他是来对了。转身回马车拿行李,他的眼角却不经意瞥到一个熟悉的人影,这让他骇然定睛一看,却只来得及捕捉到那没入街头的背影,难道是——他欲跑上前追看,“爹,”骆紫桐的声音却打断了他的念头,骆先生回过身,见到的是让他恍惚的女儿的笑颜,“你怎么了,快点呀。”
“来了。”他甩甩头,许是他看错了,她怎么会在这里呢。
半夜三更,骆紫桐梦中睡醒,觉得口干,便起身想倒杯水,其实是她有点认床,毕竟这几天都在劳顿奔波中,突然可以安顿下来,反而睡不着了。夜风微凉,她披了一件薄衣,刚想起身,却听到外面传来一些声响,有贼!她心附,她可不比一般女子,从小和爹爹相依为命,又曾家境僚倒,这贼她可是打过好几次照面,想不到今日她刚搬了新居,就有人来贺她乔迁之喜,她的心中其实有一点点小雀跃,她轻声下床,一面蹑手蹑脚出去,一面看着周围可有什么顺手的武器,俗话说做贼心虚,她可清楚得很这贼要是偷东西的时候被人当场喝住可是会吓破胆的,所以她毫无畏惧,遁着声响走过去,果然在前厅看到有个人影鬼鬼祟祟,顺手拿起放在门边的长埽,骆紫桐就着月光对着那个蠕动的身影便狠狠地打了下去,“大胆小贼,哪里逃!”她最恨的就是不劳而获、不思进取的人,想她可是凭着自己的一双手和爹爹撑起这个家,而这个小贼,竟然深夜入门偷取别人财物,不多打几下,怎泄心头之恶呢,她一边打一边叫醒其他人,“来人啊,有贼啊,爹,鲁大哥鲁大娘鲁大叔!”
“呀——”那贼仿佛唉了一声,可是立即就被骆紫桐的大埽打得只能东躲西藏,愣是没有办法说一句话。
“贼在哪里,賊在哪里?”鲁正一听见呼喊便奔了过来,他手中拿的可是结实木棍,加上他是个练家子,这小贼要是落到他的手里,可是要大条了。
“鲁大哥,有贼,有贼!”骆紫桐一面喊,一面仍是狠狠打,霎时间骆先生鲁大娘鲁大叔等都寻声过来,男丁个个手持武器,鲁大娘点起一盏灯,前厅慢慢亮了起来,只见她提起灯看着那个贼的身影,却觉得万分熟悉,那不是——
“小贼,看棍!”鲁正看准那贼的要害正要打中命门,那贼乘着骆紫桐停手的当会死命地和鲁大娘一起喊出:
“不要——”
“是我鲁大哥!”“是小姐呀!”
周绛薇抱着头紧紧闭着眼等着那致命的一击,不过那木棍并没有打下来,
“小姐怎么会是你?”鲁正谔然开口,幸好他及时收住力,不然这一棍打下去,小姐可就要破相。
周绛薇睁开眼,见到离她小小的头颅一寸近的小碗粗木棍,立即一挥手甩开,愤然道,“刚才是谁打我!”
“唉呀我可怜的小姐,你看你的头都红了。”鲁大娘急忙上前拉着周绛薇坐下,仔细查看她头上的伤势,好不心疼。
“奶娘~~”周绛薇一脸委屈,伸手按着头上肿起的包包,她想不到她周绛薇有一天居然会被人给当成个贼,凤眼扫过厅里,发现多了两个她不认识的人,不由问道,“奶娘,他们是谁?”
“他们是老爷新请的书院教书先生骆先生和他的女儿,小姐,快坐下来,让奶娘看看,打伤哪里了?”
小姐?骆紫桐与爹爹面面相觑,莫非她是周家小姐?想到这,她藏在身后拿着木埽的双手相互点了点又戳了戳,遭了,她错把小姐当成贼了,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她一边慢慢后退到大门,一边微笑着看着周绛薇点头招呼,但是绝对不开口,开什么玩笑,她的声音周小姐肯定认得,刚刚把她打得那么狠,这周小姐要是知道是她打的她,还不得跟她拼命。
“唉呀奶娘,好疼啊。”
“不疼不疼,奶娘揉揉,小姐,你怎么这么晚了过来?”鲁大娘很是心疼,她是周绛薇的奶娘,从小便照顾她,这周绛薇也与她亲,长大后并无疏远,仍是依赖。
“人家心情不好,想找奶娘说说话,对了,”周绛薇突然顿悟,“刚刚打我的是个女的!”这里除了奶娘,就剩那个陌生的姑娘,莫非就是她?!想到这,她眼角的余光便望见那姑娘撒腿欲跑,“就是你打我!”随着一声怒吼,骆紫桐早已见势不好扔了木埽赶紧跑里,边跑还不忘边解释:
“周小姐,我不是故意的,半夜三更谁都以为是贼嘛!”
众人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周绛薇,她的脾气大是人所周知,而且她现在在气头上,要是让她碰到骆紫桐,那可是不堪设想,鲁大娘虽然心疼周绛薇被打了,但是心中一样喜欢骆紫桐,小姐的脾气她比谁都清楚,于是急忙安抚她,“小姐,小姐,算了,算了,骆姑娘也是无心,你别气了,别气了,让奶娘给你揉揉。”
“奶娘,她打我呀!”周绛薇不服,仍是要追过去向她讨个公道,若非鲁正与鲁大叔也一起拉住她,凭鲁大娘一个人可是压不住她。
“我不管,我周绛薇还从来没被人打过,我一定要找她算帐!”
“周小姐莫要生气,老身代小女陪个不是,”骆先生连忙道歉,他瞄到这周小姐头上确实是起了好几个包包,紫桐这丫头下手也太重,可是实在也难怪紫桐,以前家徒四壁,小贼仍是常来光顾,硬是逼得紫桐狠下杀招,逮到小贼便下死劲地打,打到那附近的贼都怕了她,这才不敢再来,得保安宁,可是想不到今天却碰上个这么大的误会,打的居然是东家小姐,骆先生只好好声安抚,连陪不是,希望这周小姐可以宽宏大量,不计此嫌,“小女实在是以为有贼闯入,才会——”
“你说我是贼!”周绛薇气愤难奈,不等他说完便斥口反驳,真是太可恶,女儿打了她也就算了,当爹的竟然还口口声声说她是贼,她来自己家中的房舍被当成贼不算还被痛打了一顿,这要传出去她周大小姐的面子往哪搁哦?
“鲁大哥你放开我,今天我一定要好好教训这两父女,居然把我当成贼!”
“老夫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骆先生连忙解释,又一时词穷,说不出更能抚慰人的话。
“小姐——”鲁正拉住她,帮忙道,“这实在不能怪骆姑娘,你半夜三更跑过来,骆姑娘又是初来乍道,都是一场误会嘛,你别气了,明天鲁大哥带你去练沙包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好,我不管,难道要我白白被人打吗?”周绛薇气得直瞪眼,今天怎么了,怎么奶娘他们个个都帮着那骆什么姑娘,难道他们忘了,他们和她才是一起的,那个骆姑娘是外人也!
“小姐,”鲁大叔也说话了,“快别气了,你看现在夜也深了,你也累了,让奶娘陪你去厢房休息好吗?”
“不要不要不要!”周绛薇突然喊起来,情绪一时失控,竟然哭起来,“连你们都欺负我,为什么谁都欺负我!爹爹只记挂着生意,娘又不理我,那个死辜天讳不肯娶我还要逃走,到现在都还没醒过来,现在连奶娘你们也都帮着一个外人,呜呜呜你们欺负我!呜呜呜”
周绛薇是出了名的刁蛮任性,从来只有她欺负人,今天居然在大伙面前哭,还哭得那么伤心,鲁大娘他们都惊住了,突然间厅里静默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那个,”骆紫桐瘦瘦的身子出现在门口,她一脸愧疚,看到周绛薇哭得那么伤心,她也不好受,便喏喏地说道,“对不起嘛,我不是故意的,你那么晚进来,又不点灯又不叫人,我还以为——”正在她一心为自己误打了周绛薇害她那么伤心而忏悔时,忽然周绛薇拉下腰间的铁链球刹那间就要往骆紫桐砸去,还是直打脸上,吓得骆紫桐愣住,眼见她的花容就要失色,一个人影往前一飞,挡在她的面前接下周绛薇的铁链球,是鲁正,他截住铁链球厉声喝道,“绛薇,你再任性我就生气了。”鲁正直呼周绛薇的闺名,这也说明他是真的动气,周绛薇从小就敬他如大哥,她一身的武艺也是由他所教,看到鲁正一脸正色,周绛薇一脸不爽地收回铁链球,而站在鲁正身后的骆紫桐傻在当场,刚刚躲过一劫,她的小脑袋不敢置信地探出来看着周绛薇,叫道:
“哦!你装哭!”
“哼,谁叫你敢打本小姐,告诉你,这笔帐我迟早要算回来。”
“小姐——”鲁正又想帮二人和好,周绛薇却转向鲁大娘撒娇,“奶娘,我累了,我要去休息,你陪我。”然后再不理其他人拉着鲁大娘便走。
“她她她——”骆紫桐气结,指着周绛薇离去的方向说不出话来,这什么姑娘呀,居然装哭来博同情,还差一点让自己花容失色!
“骆姑娘你别见怪,”鲁正连忙解释,“小姐确实是任性了一点,不过她的本性并不坏,只是爱玩。”
“是啊骆姑娘,”鲁大叔也开口,“你千万别放在心上。”
“她这哪里是一点点,简直想要人命呢。”
“紫桐,”骆先生开口斥道,“说到底也是你先误会人家是贼,还打了人家,怪不得人家生气。”
“爹!!”骆紫桐嘟起嘴,虽然口里不好反驳,但心里还是觉得那个周绛薇实在过分,居然想毁她的容,要知道,容貌对于一个姑娘来说是多重要的事啊。
“好了好了,都是一场误会,误会,”鲁大叔连忙圆场,“大家都是自己人,夜也深了,都去休息吧,去吧。”
众人各自散去,骆紫桐看着周绛薇的背影扮了个鬼脸,心里想到,哼,坏心的姑娘!
临去前她不忘向鲁正道谢,“鲁大哥,刚才谢谢你。”
“别客气,”鲁正腼腆道,“倒是对小姐,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她想了一想侧着头朝他甜甜一笑,说道,“好吧,看着鲁大哥的份上,我和她之间就算扯平。”
“呵呵。”
两个人有说有笑各自回房,却没有看到周绛薇在背后向她投来的誓要报仇眼光,哼!骆紫桐,这笔帐她周绛薇一定会算回来!
其实还有一个人在心里喃喃自语:这小小的梅西镇,怎么会如此藏龙卧虎?刚才看那周小姐的面貌,也是无比矜贵,将来又是人中凤裔。
次日,阳光明媚,鸟语花香,正是一日之计在于晨,莘莘秀才们一早已到书院,他们听说今日有一个新的先生要来,于是个个赶早,以示诚心。
周绛薇睡到日上三竿,课已上过一堂,她才娇娇懒懒来到书院,随身丫环丹丹已等在书院门口,见到小姐,她赶紧上前,“小姐,”
“爹呢?”她伸伸懒腰,不小心又扯到昨晚的痛处,疼得她一呲牙,又在心里暗骂骆紫桐。
“老爷正在前堂与新来的先生谈话呢。”
新来的先生?不就是昨晚那对父女?周绛薇嗤鼻,哼,她现在就进去叫爹爹辞了他,谁让他女儿居然敢打她!
她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昂首挺胸地走入清舟书院,此刻正是书堂休息之时,只听好几个熟悉的声音在说道,“骆姑娘,骆姑娘,你到这边来坐。”
“骆姑娘,你口渴了吧,喝点热茶。”
“骆姑娘,我做了一首诗,你帮我看看如何?”
一叠串的骆姑娘骆姑娘传入周绛薇的耳中,她狐疑地望向声源,只见好几个师兄围着骆紫桐,这个帮她挡风,那个帮她遮阳,更多的是你一言我一语地讨好她,骆紫桐坐在中间,好一个众星拱月,“她怎么在这里!”真是冤家路窄,丹丹不知她们昨晚早已打过照面,便解释道,“她是骆先生的女儿,骆紫桐姑娘——”
“我没问她是谁,我说她干嘛在书院,她凭什么在这里!”
“是,是骆先生跟老爷说让骆姑娘也跟着上堂的。”
“哼,真会公器私用,”周绛薇扁扁嘴,其实她才不管她是为什么呆在这,她只是不爽那些师兄个个都围着她打转,殷勤献个不停,从来这些都是她才可以享受,这个骆紫桐,跟她还真是犯冲,于是便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骆紫桐,当着众人的面说道,“怎么,你这白吃白住的人又跑到这来蹭堂了吗?”
此言一出大家都静默不语,骆紫桐当场寒下面,“你——”还来不及反驳,便有一个声音斥道,“绛薇,不准无礼!”
“周老爷。”大伙望向声音行礼,周老爷与骆先生款款而出,“爹,”周绛薇欢笑着跑到周老爷身边,挽起他的手腕说道,“你还说呢,你一点都不关心人家,人家昨晚没有回府你也不知道。”
“欸,”周老爷笑着安抚她,“爹怎么不知道,爹知道你肯定是跑到奶娘那去了是不是,绛薇,可不准再任性了,快来见过骆先生,以后他便是你的先生,你可要好好受教。”
“东谨一定谨言慎教,不辜负周老爷的期望。”骆先生客气回道,哪知那周绛薇居然丝毫不给面子,当场拉着周老爷说道,“爹,我不要他来教,你让他走啦。”
此话一出,大伙全都愣住了,不敢相信周大小姐居然在人家面前就要求把他给辞了,骆紫桐简直怒不可遏,不理一旁爹爹的眼神示意,大声说道,“周绛薇你不要太过分了!你凭什么要我爹走!”
周绛薇扬头说道,“清舟书院是我家开的,我爹爱请谁就请谁,爹,你说是不是?”
“绛薇!”这下连周老爷都微忿,他正色道,“怎么可以如此没有礼貌!”又急忙转向骆先生赔不是,“小女刁蛮成性,都是被老夫给宠坏了,先生千万不要当真,权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不会,不会。”骆先生明白,若不是昨晚早已领教过周小姐的脾性,只怕他也受不了她的任性无礼。
“爹!!”周绛薇不依,一向最疼她的爹爹居然不听她的话,她气得杏目圆睁。
“不准再任性,否则我便罚你!”周老爷喝道,这骆先生可是他好容易请来的,怎可如此被她儿戏撵走,一面又转身安抚骆先生,“先生休怪,只请安心住下,你我已签了三年合约,敝院的学子们可都仰仗着您呢。”
“哪里哪里,东谨自当悉心教导,不敢有负周老爷所托。”
“那就好,”周老爷对一众学生说道,“你们跟随骆先生回去上堂吧,还有你,绛薇,若是再有对骆先生不敬,爹就真的生气了。”
“爹——”周绛薇不依,“你知不知道他们两父女昨晚——”话到这儿她己住了口,昨晚那么丢脸,要是讲出来她的面子何存?长这么大她第一次有了理却不能大声嚷嚷,只能窝囊地瞪着骆紫桐,一句话也说不出。而骆紫桐则气定神闲地望着她,心里想着,反正昨晚的事她也并不理亏,她才不怕她大声嚷嚷。
“昨晚怎么了?”
“算了,没什么。”
“没事就回去上堂,爹还有事,要走了。”
周绛薇只能先送走爹,“爹慢走。”“周老爷慢走。”
众人送走周老爷便跟着骆先生回书堂,留下骆紫桐与周绛薇两双美目互瞪,“你别得意,我迟早会把你们赶走!”看不贯骆紫桐的洋洋得意,周绛薇啐了一句,“你赶得走么,”骆紫桐脾气也上来了,反她一声,“我爹可是你爹亲自请来的,他对我爹可是尊如上宾。”虽然她从不与人交恶,但那是仅限于明白事理的正常人,象周绛薇这种刁蛮任性的千金大小姐,就只能以暴制暴,以恶对恶。
“我爹是请你爹来教书,凭什么让你们来白吃白住!”
“那可都是算在我爹的薪两上,十年耕耘,杏林天下,我爹付出的是心力,赚的是清清白白的良心钱,”骆紫桐相当自豪,爹爹的书教得好,门生遍布天下,这周老爷不就慕名而来了?倒是面前这个大小姐,她轻蔑地从头到脚看了看周绛薇,“总比有些人只会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好太多了。”
“你——”周绛薇气得冒火,还从没有人把她贬成这样子过,伸手就要去拿那挂在腰间的铁链球,骆紫桐见状,灵敏地避开一丈,盈盈笑道,“君子动口,小人动手,果然然是唯小人与恶女子难养也!”
“哼,”周绛薇停下手,不怒反笑,“是啊,我爹是请了你爹来教书,可没有请你吧,就算有房舍于住,也没有必要出你的份吧,亏你爹爹还是读圣贤书的人,他好意思教一份书享两个人的福臾呢。”
“你——”这下换骆紫桐气结了,她本应该理直气壮的,怎么被她说得好象自己真是白吃白喝了呢?
“你什么你!”论口齿伶俐,她周绛薇向来不输于人,只不过一向是她手中的铁链球快过她的口罢了,现在碰上这个骆紫桐,不能动手嘛,行,刚好可以练练她的口才,看着骆紫桐也有说不出话的当会,她笑得开怀,“唉,我爹爹真是忠厚老实,被人占便宜了也不知道,我要回去提醒他,以后可不能再做这样的赔本生意了,你就慢慢上堂吧!”说完得意洋洋地走掉,留下骆紫桐气嘟嘟着嘴,双手缴在一起,心里忿忿不平却又莫可奈何。
“真是欺人太甚!太过分了!”骆紫桐一掌拍向桌子,实在难忍心中郁闷,骆先生原本正要出来,看到女儿这么生气,不敢从她面前走过,便打算退回房内,可是骆紫桐早已眼尖看到他,“爹!”
骆先生只好转过身来到她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道,“怎么啦,周小姐又和你怄气了?”这都已经不知道是这个月的第几次,每次这两个女孩一碰到一起,便是针锋相对吵个不停,搞得两个爹爹劝也不是,骂也不是,只能有多远躲多远。
“爹啊,”骆紫桐怨道,“你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周老爷过来教书?”那个周绛薇天天逮到机会就说他们请了他们是赔本生意,不然就是损她白吃白住,她已经忍无可忍了,“我们不教了好不好,我就不信凭爹爹的信誉,还找不到教书的地方。”
“那可不行,”骆先生一口回绝,虽然他也觉得那个周大小姐实在是任性得有些过分,但他是个言而有信的人,既然与人签了长约,他就要恪守到底,“爹爹可是与周老爷签了三年长约,现在若是不教,可是要赔人家违约金的。”
“赔就赔咯,爹,这个周小姐如此刁蛮,天天来找我们麻烦,我们何必要受这个气呢?再说我们也还有一些银两,一年的奉例不过百两,双倍奉赔的钱我们也出得起,爹,就把这份工给辞了吧。”
“不行,不行不行。”骆先生一听便摇头兼摆手,脸上还神色有异,骆紫桐心生奇怪,爹爹怎么如此慌张,莫非他有事瞒着她?
“爹!”她起身站到骆先生面前,双目瞪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没有。”骆先生一直闪躲,不敢看女儿的眼睛。
“那好,”骆紫桐拉住他,“那我们现在就去把工辞了,把钱赔给周家,然后马上就走!”
“不可,不可不可!”他又摇头,“为什么不行?我们又不是没有钱!”她实在郁闷,爹爹有必要每个词都讲上三遍么?
骆先生见瞒不过,只好道出实情,“我们就是没有钱啊!”
“怎么会呢?”骆紫桐奇怪道,“百多两积蓄我们还是有的,这违约金赔也不过双倍,怎么会没有钱呢。”
“因为,因为——”骆文替支支唔唔,这其中内由要是说出,女儿肯定会生气,因为——
“因为他可是一下子拿了三年奉例!”一个声音娇滴滴插入,还带着一份洋洋自得,周绛薇不请自来,双手相背出现在门口,她举起右手,手中是一份受聘书,“看清楚,这可是你爹亲手立的约,聘书中清楚明白的写明,我周家请的是骆文替骆先生,可没有你骆紫桐哟,而且有房相住的后面也没有署名可以携带家眷,还有还有,你看,”她好心地提醒骆紫桐去看写在立约最下面的几个字——已收三年奉例三百两,三年内绝不辞工,若无守信,甘赔双份薪两,立约的最下面,清清楚楚地写着,受聘人——骆文替。
“爹!”骆紫桐伸手欲去拿那受聘书,周绛薇一把移开,轻然说道,“怎么样,我没有诬赖你吧,你们想走可以,赔钱来,六百两!少一分都不行!”
“你——”骆紫桐又一次气结,她转身面对骆先生,不解道,“爹,你为什么要收人家三年奉例,你要那么多钱干什么?”
“你别问了。”骆先生仍是不愿说明,只能顿促低头,“爹,你别吓我,你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欠了人家的钱?为什么你要用那么多钱,现在钱呢?哪去了?”
“不是不是,”骆文替闪躲不及,看着女儿担忧的目光,他实在是难受,“爹,我们相依为命这么久,你从来没有事情瞒着我,为什么这次——”骆紫桐已经双眼含泪,语气哽咽,不相信每日朝夕相对的爹爹竟然瞒着她这么大的事,而且爹爹还不愿告诉她将银两所用何处,她如何能不伤心?
“我,我,”骆先生看女儿那么伤心,只得无奈道出实情,“我是请人去找你娘了。”
“什么?!”她大惊,她没听错吧?爹爹暗中在找娘?她还以为爹爹早已放下娘亲,原来——
“为什么要去找她!”她气愤道,“她都离开我们那么久了,干嘛还要去找她!”
骆先生看着女儿气愤难当,他早知道要是紫桐知道了这件事会是这种反应,因为自懂事起,紫桐便为她娘离开他们父女耿耿于怀,可是那时因为她小,他不忍见她没了娘亲,是以每每找人暗中寻索,到了今日,这已经是他的一种习惯,改不掉了。
“紫桐,她好歹是你的娘亲——”
“我没有娘亲!”骆紫桐别过脸,不肯认同爹爹的话,“我只有爹爹!爹,我们不要找她了,今生今世,就当她已经死了。”她冷酷地说出这些话,在她的心中,实在无法对全无印象又抛夫弃子的所谓娘亲有什么好感。
“桐儿,你不能这样说她,”骆先生心疼地看着女儿,说到底,紫桐会如此怨恨她娘也是因为他,若不是当初他一心沉迷于天道之术,也不会搞得妻子含恨离去,如今他只是想还女儿一个完整的家。
“喂,你们演够了没有?”周绛薇狐疑地看着他们俩个,只当他们是在演戏博同情,这一套她可是行家,他们这区区把戏又岂能逃得了她的法眼!
“周绛薇你别得意!”她擦干眼角的泪水,现在她才没时间哭,先把眼前这个刁小姐给解决了再说。
“这钱我一定会还给你,还有你这破屋子,”她指指四周围,豪气说道,“谁稀罕住啊,将来我自己的房子可是要比这好上一百倍,你放心,钱我一定会还给你,绝对无拖无欠。”
“哼,你还得起再说。”周绛薇冷哼一声,骄傲地看着她,“我就给你三日时间,”又顿了一顿,说,“既然你欠我六百两,我就给你六日时间好了,到时你还不出钱来,可别怪我拿埽把赶你哦!”
“你放心,我一定还得出来!”
她们互相对峙,气势相当,周绛薇是胜券在握,骆紫桐是破釜沉舟,两个人之间的气场一触即发,可苦了站在一旁的骆先生,“紫桐……”他们现在身无分文,哪里来的六百两银子赔给人家?
“小姐,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丹丹惊慌的叫嚷打破了这里的针锋相对,周绛薇不悦道,“我好的很,出了什么事?”
“小姐,”丹丹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辜公子不好了,大夫说怕他熬、熬不过——”话还没说完,周绛薇就惊得花容失色,“你说什么!天讳他——不会的,不会的,天讳不会有事的!”话没听完周绛薇便冲了出去,边跑还边咬牙切齿地喊道,“辜天讳!你不准给我有事!”
“小姐,小姐——”丹丹倚着门喘气,实在没有力气再去追小姐,只听她喃喃自语道,“大夫是说,怕辜公子熬不过这个月啊。”
“丹丹,这辜公子是谁?”看着周绛薇如此紧张地跑去看那个什么辜公子,骆紫桐不禁好奇问道,“骆先生,骆姑娘,”丹丹点头致意,歇了歇说道,“辜公子是梅西镇的首府辜家的公子,辜老爷早亡,辜夫人独守着这个宝贝儿子,前些日子这辜公子也不知道惹了什么麻烦,居然有人来追杀他,幸亏我们家小姐救了他,可是听说他也受了伤,一直昏迷不醒至今呢。”
“那辜家公子和你家小姐是什么关系啊,怎么她如此关心他?”这才是她关心的重点,“骆姑娘你不知道,”丹丹正色道,“我家小姐与辜公子是青梅竹马,当年曾经定下娃娃亲,只是两家并未正式聘定,两边的家长可都希望他们可以成亲,但是——”
“但是什么?”骆紫桐早已为丹丹递上热茶,听到周绛薇与这辜家公子的事情,她可是感兴趣得很,她拉着丹丹坐下,和蔼可亲地问她,“但是这辜公子却、却是个花花肠子,枉费小姐对他一片痴心,他却整日流连花丛,气得小姐三天两头就发脾气,都是为了他呢。”
“哦,这么说你家小姐对这个辜公子是一往情深了?”
“是呀,不过现在这可都说不好,辜公子自从那日受伤昏迷后,到现在都还未苏醒呢,丹丹听辜府的丫环说,府里好象已经为辜公子准备下后事了呢。”
“这么严重?”骆紫桐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语气有点幸灾乐祸,嘴角是忍不住滴上扬,便连忙掩饰道,“真是可惜了,英年早逝呀。”可她的一双美目还都是满满藏不住的笑意。
“还有,前儿辜府贴了一张告示,说要为辜公子娶个冲喜娘子,唉,辜夫人也是实在没有办法,只能出这么个主意,听说赏银有五百两呢。”
“五百两?”骆紫桐现在听到这个数字可是两眼放光,她急忙问道,“那有人去揭吗?”
“怎么会有人呢,这好好的人家怎么肯把自己的女儿往火坑里推呀,辜夫人还说了,若是再没有人来揭,她就在府里找个丫环帮辜公子冲喜,这可是丹丹在辜府的好姐妹告诉丹丹的,她说现在辜府的丫环们都怕死了,就怕自己中招呢。”
这些话骆紫桐有没有听进去不好说,她的眼睛里现在只有一个光彩,那就是亮晶晶的银子,五百两也,再加上她的私房钱,就够钱还给周绛薇啦!到时看她还怎么在她面前嚣张跋扈!于是也便有了先前的那一募,她上前揭了辜府那冲喜的告示,再于是,好戏就要上场了。
正文 第三章 喜事正连连
辜夫人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眼里闪现认同,她虽然有心为儿子找一个冲喜之人,但起码也得要求对方是清白人家,若是能够小家碧玉那就更好,她的心中也知晓这是奢望,只因独子病塌不醒她才会出此下策,希望上天念在她长年礼佛,诚心念颂,能够恩泽辜家,不至断了香火。
“骆姑娘可是梅西镇人氏?”
“我非此地人氏,不过已于月前举家迁来于此。”
“哦,家中还有何人?”辜夫人上下打量她,这个姑娘岂止是小家碧玉,大家闺秀也不为过。
“家慈早逝,家严杏林耕耘。”
“原来是先生之女,”辜夫人点头赞赏,这个女子举止得宜,谈吐适当,只是不知为何甘愿来当冲喜之人,她阅人无数,自然不信无缘无故好事天降,不免疑道,“既是如此,姑娘为何自愿冲喜?须知道这虽是冲喜,也是婚嫁,日后不可反悔。”
骆紫桐盈盈一笑道,“辜夫人果然仁慈,不会罔顾他人意愿,可是紫桐既然敢揭下告示,便是心诚意愿,来冲喜自是家道艰难,但其中缘由恕紫桐不便多说,只是紫桐既是自愿,自当守信,绝无反悔!”其实是她早已打好全部算盘,等到还清了周绛薇的钱,不管这个辜天讳是生是死,她都一样有办法脱身,是以此刻才能如此理直气壮。
“好,”辜夫人点头赞同,听她如此一说,她也就放心,“不过小儿日渐病弱,冲喜一事迫在眉睫,你可有心理准备?”
“紫桐一切听从吩咐,”骆紫桐轻轻福身,尔后抬头直视辜夫人,眼中光彩,熠熠夺目。
“但是紫桐也有三个要求,夫人答应了,紫桐才能入得喜房。”
“哦?说说无妨。”辜夫人微异,直觉眼前女子不同寻常,心中不免掠过一个想法,日后天讳真的苏醒,娶上这样一个女子也是不错。
骆紫桐朗声细语,一条一条将自己的三个要求说于辜夫人听,辜夫人含笑点头,已是全部答应,此刻骄阳朗朗升起,正照大地。
“不可!为父决不答应!”骆先生简直就要晕倒,女儿竟然不声不响去揭了那什么辜府的告示,要去当那什么冲喜娘子,婚姻大事啊,怎可如此儿戏?
“桐儿,你可知你在做什么?”骆先生急得满头大汗,骆紫桐却一派怡然自得,她往嘴里放了一颗话梅子,又为爹爹奉上清茶,简直是风清云淡到不知人间有愁,而最愁的便是她此刻边上的爹爹。
“爹,你别担心,来,喝口茶。”
“我怎么喝得下,桐儿,”骆先生满屋子乱走,“你怎么可以为了怄气,为了五百两银子就把自己的一生给搭进去了呢!”
“没有银子,爹多教几年书便罢了,爹断不可让你为了这区区五百两银子便去给人家当什么冲喜娘子!”
“不可不可,绝对不可!”骆先生一边乱走,一边自言自说,看得骆紫桐好生窝心,她就知道,爹最疼她了,想到这,她不免笑出来,“爹,你不用担心,女儿自有打算。”
“爹怎么可能不担心,你一辈子的幸福可都在这上面了,而且,你可是有皇后命,怎么可以嫁给一个快死的人!”
“爹!”她闻言气结,原来爹爹担心自己还是因为那个什么破皇后命,“你还想着什么皇后命是不是?我都说过多少次了,人定胜天,女儿才不会被几句笺言给绑住了一生,我要嫁,肯定是要嫁给我心属的相公,管他是不是皇帝!”
她一连串的话震住了骆先生,他惊异道,“你是说,是说你心属的是那什么辜家公子?”
“才不是,”她无语,爹爹怎么都不听重点,“我是说今生今世我只会嫁给我喜欢的人。”
“那你为什么要去给辜府当冲喜新娘?”
“所以啊,女儿胸自有成竹。”骆紫桐拉过爹爹安抚他,“放心,爹,女儿不会拿自己的终生大事当儿戏。”
“可是——”骆先生还是不放心,她一个女儿家,嫁给了人家,还怎么可以安然脱身呢?
“骆紫桐!你什么意思!”一声怒吼飚了进来,一同冲进来的还有周绛薇那火红的身影,此刻她已经红颜怒发,双手死命地攥着铁链球,就等着给骆紫桐狠狠一击。
“小姐,小姐,不要这样。”鲁大娘赶紧拉住她,刚刚周绛薇冲进来她就知道大事不好,便赶紧跟了过来,小姐果然是为了辜家冲喜的事情而来。
“周小姐,铁球无眼,你小心哪。”骆先生赶紧把女儿护在身后。
“今天我一定要毁了你的容,看你还敢不敢给辜天讳冲喜!”周绛薇大喝一声就把铁链球砸了过来,骆先生吓得是心惊胆颤,可是骆紫桐却是一副小生在在的表情,事实证明她的悠闲是有资本的,眼看那个铁链球就要往她的脸上砸来,却在瞬间被弹开,鲁正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挥舞着木棍把铁链球甩下,末了还摆出英勇的姿势一手刀劈在胸前,“鲁大哥!你干嘛!!”周绛薇看着手中变没的武器又看看护在骆紫桐面前的鲁正,气得朝他大吼,“小姐,我也是不得已的。”鲁正连忙换上赔不是的表情,但还是一动不动护在骆紫桐面前,“鲁大哥,你不用怕,”骆紫桐出声,站到鲁正前面,只见她笑靥如花对着周绛薇说道,“我现在是辜家未过门的冲喜娘子,鲁大哥是辜夫人亲自请来保护我的贴身保镖,听说他可是你的启蒙师父,现在你想动我一根汗毛,难咯。”这就是她向辜夫人提出的第一个要求,这个周绛薇整天动不动就以铁球吓人,现在她有个最坚硬的人肉盾牌,看她能拿她怎么样。
“鲁大哥,她说的是真的?”周绛薇震惊地问鲁正,鲁正哎哎答道,“没,没错——”
“听不见?没关系,我再说一次,鲁大哥现在是我的保镖,麻烦以后你要动手先掂掂自己的斤两咯。”
“鲁大哥!”周绛薇又一次大吼,还把矛头转向鲁大娘,“奶娘,难道连你也答应鲁大哥做她的保镖?”
“我,我,”鲁大娘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鲁正连忙说道,“绛薇,是我自己答应的。”
“鲁大哥,你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欺负我!你忘了我们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绛薇,你不要任性,”鲁正无奈道,他会答应做骆紫桐的保镖除了是骆紫桐诚意邀请他,心中还有另一个原因。
“我没有任性,为什么,为什么自从她来了你们就全都变了?全都帮着一个外人欺负我!”
“周绛薇,你可不要乱说,鲁大哥帮我是人情,不帮你是道理,谁叫你这么跋扈嚣张的。”骆紫桐撇撇嘴,象她这种脾气,还有鲁大娘他们疼她算不错了,居然还敢大声责怪别人。
“紫桐,”骆先生出声制止,怎么他女儿一碰上这个周家大小姐就把他平日的教导忘得一干二净,“周小姐,鲁正看在辜夫人的份上当小女的保镖也是无可厚非,只是不懂周小姐何以对小女生这么大的气?”仅仅只是为了一个保镖,未免太小题大做了。
“我为什么这么生气?”周绛薇冷笑,“就凭我才是辜天讳未过门的妻子!”此言一出,骆先生头一个被震得大惊,他的女儿不但是给人家做冲喜娘子,做的还是小妾?完了,完了。
“这种话你一个姑娘家也说得出口?”骆紫桐第一个反对,她笑得灿烂,“周绛薇我问你,辜家可对你周家三聘六定了?你可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以及那辜天讳可曾对你允诺过任何誓言了?”
“你——”周绛薇被堵得说不出话,一个姑娘家说自己是别人未过门的妻子已经需要很大勇气,更何况她确实是无名无份,只不过是她从小便认定了辜天讳。
“我不管!”她吼道,“我才是辜天讳的妻子,你要过门,先问过我!”说罢赤手空拳就要去打骆紫桐,而骆紫桐仍是面不改色,因为她知道,鲁正一定会帮她挡下来,果然,周绛薇才出招鲁正便接了下来,一边接还一边劝道,“小姐——”真是苦了他,但是他既然已经答应骆紫桐当她的贴身保镖就要负责到底,周绛薇被他拦下,拆手不得,才要发火,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骆姑娘骆先生可在?”是辜家的大总管老安叔,周绛薇首先问道,“安叔,你来这里作什么?”
“原来周小姐也在这里,”安叔看这阵战便明白了,但他二十年的总管差事也不是白当的,只见他满面笑脸,客气说道,“我是来接骆姑娘和骆先生的,骆姑娘,府舍已经准备好,夫人命老奴来接二位过去。”不错,这是骆紫桐向辜夫人提的第二个要求——一所三进三出的府邸,并且永久归于骆文替。
“安叔!”周绛薇又叫嚷开了,“怎么连你也跟着胡闹,谁准她进门了?”
“这个,”安叔赔笑道,“老奴也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办事,其他的并不多晓。”
“安叔你不用理她,”骆紫桐笑道,转身对骆先生说,“爹,我们有房子啦,走,我带你去看看。”
“房,房子?”骆先生脑袋都大了,连房子都收了人家,这门婚事是不是退不掉了?
“可是爹东西都还没收拾好。”他还想最后拖一拖,“不用担心,安叔等会会让人帮我们送过来。”
“是的,骆姑娘。”安叔应话,骆先生头大,老天,他来梅西镇是为了让女儿当上皇后的,怎么成了冲喜娘子呀!
“对了,”骆紫桐象是想起了什么,乖巧地笑对鲁大娘说道,“鲁大娘,鲁大哥要有一段时间都要住在我家,其实我也帮你和鲁大叔准备了房间,你们也一起搬来好不好?”虽然她只在鲁大娘这住了一段时间,但鲁大娘待她如同己出,她是真心邀请鲁大娘一起住。
“乖,鲁大娘知道你有心,”鲁大娘刚想说几句开怀的话,又见到周绛薇那可以杀人的眼光,只得说道,“不,不过鲁大娘在这也住惯了,就不要搬来搬去了。”
“也好,鲁大娘,我会和鲁大哥常常回来看你的。”
“哎,哎。”鲁大娘应道,一旁的周绛薇见她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气得眼里冒火,“骆紫桐,你——”
“哦,还有一件事,”骆紫桐走到周绛薇面前停下来,“那六百两我已经赔给周老爷,从今以后,我骆家与你周家再无瓜葛,那份受聘书呢你还不还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与周老爷另签了一份作废声明,周大小姐,不招待了,有空就来我的新家坐坐吧。”
说完无限得意地瞟了她一眼,周绛薇简直要气到火冒三丈,“骆——紫——桐!”
“小姐,小姐你别这样,”鲁大娘急忙拉住她,一边以眼神示意鲁正快带骆姑娘他们走,骆紫桐气定神闲,一手挽着爹爹,一边领着鲁正,后面还跟着辜家一大堆人,临出门口前还不忘对周绛薇再摆一个挑衅的眼神,后者当然是气到吐血,看着骆紫桐大摇大摆地走出门口,周绛薇在心里发誓:骆紫桐,我绝对不会让你进辜家门的!
“骆先生,骆姑娘,对老身安排还满意吗?”辜夫人抿了一口茶,看着堂下的骆紫桐父女说道,“多谢辜夫人的美意,只是老夫实在受之有愧——”骆先生还欲推辞,一旁的骆紫桐就接过话来,“非常满意,辜夫人,我爹与我都非常感激辜夫人的慷慨。”
“那就好,那我们就来谈谈你与讳儿的婚事吧。”辜夫人开门见山,既然她已经答应了她的要求,那么她就该履行她的承诺。
“这是自然,只不过——”骆紫桐顿了一顿,她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算盘,当然是能拖则拖,“不过什么?”辜夫人挑了挑眉,“紫桐只是觉得——”话未说完,只听前厅传来吵杂声,安叔无奈的声音传进来,“周小姐,周小姐,夫人正在里面商谈要事,你不便进去呀!”
“我要见辜夫人!让我进去!走开!”
“绛薇,你慢点儿,慢点儿,爹跟不上。”还有周老爷的声音,原来是周绛薇又吵了过来,听到他们的声音,辜夫人也觉得头大,脸上露出难色,这周绛薇虽说并未真和辜家定下婚事,但两个孩儿成婚本来也是指日可待,只是如今讳儿闹出了这么一事,才将他们的亲事耽搁下来,转身看看身旁的安大娘,两个人都一脸无奈,骆紫桐却在一旁暗喜,这个周绛薇再来吵上一吵,她冲喜的日子又可以往后推啦,最好可以拖到那二世祖挂掉的那天。
“慢点慢点,”周老爷简直算是被周绛薇给扯过来,他踉跄了一下跨进厅里,稳了稳身子才和辜夫人行礼,“辜夫人,见笑见笑。”
“哪里哪里,”辜夫人连忙迎过来,“周老爷亲自过来,不知所为何事?”
“还不是为了小女——”
“爹!”周绛薇不依,她让爹过来可是为了帮她主持公道,才不是来数落她。
“好好,好好,”周老爷安抚她,转身对辜夫人说道,“辜夫人,你我二府本是深交,当年周某与内人也是多亏辜夫人从中撮合,才能得以连理,周某实在不甚感激。”
“不敢当,周老爷,”辜夫人笑道,心中已知道了他的来意,“这些都已是陈年往事,怎敢劳烦周老爷时刻挂在心头。”
“爹啊,你快点入正题嘛。”周绛薇在一旁催道,周老爷甩甩眼,这个女儿,真是不知道何为含羞露怯,一个大姑娘家居然也不害臊提起婚姻大事。
“辜夫人,是这样的,小女与天讳一向是青梅竹马,你我虽未明言过他们的婚事,但也曾多番暗示将来会亲上加亲,怎么现在天讳竟会突然另娶她人呢?”其实说起这些事他也觉得难以启齿,但女儿的终身幸福更为重要,而且在商言商,有利益的连姻对他周家只有百利而无一害。
“周老爷,”辜夫人愁眉苦绪,“我又何尝不是这个想法,绛薇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我是天天盼着她能当我辜家的媳妇啊,只是天讳现在身染重伤,药石无医,什么方法我都试过了,都不见起效,如今这冲喜,我也只权当试一试而已哪。”说罢泪湿衣襟,闻者动容。
“对啊,周老爷,”安大娘也出声,“夫人就这么一个儿子,如果公子有什么三长两短,你叫我们家夫人可怎么办啊。”一样的抹抹眼角。
“我家告示贴了快一个月,前日才有个姑娘敢揭下,我心想是上天垂怜,给辜家送来一个冲喜新娘,”辜夫人双手合十,对天三拜,又反问周老爷,“不然,难道我可以委屈绛薇来当冲喜新娘吗?”
“为什么不可以,我愿意——”周绛薇的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出言的是周老爷,“绛薇!不准胡说!”这连姻是一回事,当冲喜新娘又是另一回事,他周为善的女儿怎么可以沦落到去给人冲喜!那他周家的面子该往哪搁?
“辜夫人说得有理,如今天讳病重,只有冲喜可以一试,但你是绝对不能去当冲喜新娘,爹不许,周家的列祖列宗更不会许。”
“爹——”可是她不介意,只要是为了辜天讳,她真的不介意。
“不准再说!”周老爷正色道,“这件事就交给辜夫人去处理,一切等天讳醒了再说,你跟我回去!”
“不,我不要!”周绛薇不肯走,“我不会让辜天讳另娶她人的!”
“绛薇,难道你要眼真真的看着天讳伤重无治吗?”辜夫人问她,“辜夫人,我们可以去请最好的大夫,这个治不好就换另一个,钱不是问题,我们一定可以请到最好的大夫将天讳医好。”她说出她的方法。
但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时间的问题,“可是天讳已经没有时间了,大夫说再没起色,怕他熬不过这个月!绛薇,我知道你对天讳好,但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啊。”
“我,我不管,”周绛薇语气软了下来,听到辜天讳病得如此严重,她心里也害怕起来,“就算,就算要冲喜,也不一定非得是她!”她的手越过人群指向骆紫桐,顿时屋子里的人齐刷刷都看向她,骆紫桐本正悠闲看好戏,突然矛头直指自己,她清了清喉咙说道,“周小姐,我可是一片好心——”她的话也被人给打断,“不好了不好了,夫人,夫人。”阿富一面跑来一面惊慌失措,“公子不好了。”
“混账!你才不好了,”安叔喝道,“什么话慢慢说!”
阿富低下头,努力慢慢交待,“公子脸色更难看了,李大夫刚刚看过他,说公子恶化了,怕,怕——”阿富不敢再说,周围的人一起问他:
“怕什么!”
“怕熬不过今晚!”
“啊”“啊”“啊”众人惊呼,周绛薇立即就要跑进去,“天讳,天讳!”却被周老爷强拉住,“绛薇,不准进去!”那辜天讳要是真的死了多不吉利!
“讳儿——”辜夫人心急如焚,安叔一旁提醒,“夫人,今日便是个好日子,不如就今日给公子冲喜,也许公子会有起色呢。”
一句话提醒梦中人,辜夫人连忙吩咐道,“快去准备,今日就为公子冲喜!”
不是吧!听到此话骆紫桐呆住,她本来的小小如意算盘是借周绛薇来闹再把冲喜之事缓一缓,如今怎么倒成了催命符了?
“辜夫人,我们不是说好——”
“你先等等,”辜夫人抬手制止她,与周绛薇说道,“绛薇,天讳如今伤重难治,眼下只有这个方法可以帮到他,你若是真的对他有心,就不该再阻止这件事。”
“不是,我,但是,不行——”周绛薇心中天人交战,她既不愿意辜天讳就此命丧,也不愿意将自己未来的夫君拱手让人,“绛薇,算是我求你了。”辜夫人向周绛薇点首,因为她明白,不把周绛薇说服,今日的冲喜是难以办下去,以她的性子,是大有可能大闹冲喜,所以现在无论如何都得先稳住她,“辜夫人!”周绛薇连忙扶住她,她受不了辜夫人的大礼,可是她实在是不愿意让骆紫桐给辜天讳冲喜。
“绛薇,你就答应了吧。”周老爷也开始游说自己的女儿,周绛薇满面不肯,抿嘴不语。
“这样好了,”辜夫人向她承诺,“等他日天讳伤势好转,我一定让他给你一个交代,绝对不会负你!”
周绛薇看着辜夫人,又看看骆紫桐,又看看四周围的人,又听到阿富来报,“夫人,夫人,大夫说公子更严重啦——”
大家都齐齐看着周绛薇,她实在顶不住那样大的压力,只得很不情愿地说声:
“好吧!”
这下换骆紫桐傻眼了——她今晚就要当冲喜娘子?看着满屋子人的眼光都扫向自己,她在心里大叫:镇定镇定,她要镇定,不怕,她还有个法宝——第三个要求呢!
骆紫桐坐在桌前,刚才的喧闹已经散去,最后一个喜娘也已退下关好门,屋里只剩下她和躺在床上陷入昏迷的辜天讳,此刻的她正盖着红盖头,她静坐了一会,确定人都走光了,才一把扯下自己的红盖头,歪歪肩膀,坐了那么久,实在是累,深深地呼吸了三下,她对自己说道,“骆紫桐,你怕什么,辜夫人不是已经答应了你提的三个要求了吗?不用怕,不用怕。”
没错,她的第三个要求便是要辜夫人答应她冲喜不洞房,等日后辜天讳痊愈后再行打算,不过,到时她人还在不在梅西镇可就难说了,想到这,她脸上展开笑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面喝一面抬头扫视这个房间,布置得还算有模有样,只不过红彤彤的喜庆也掩盖不了躺在床上病泱泱的新郎倌的气场,昏暗的烛光映着红色的床帐,微微遮住了辜天讳的脸庞,露出整个身子,因为他受了重伤,为免扯到伤口,下人并未帮他换上新郎服,只见一片喜气洋洋的红色中就这么一块身子是煞气的白,实在让人觉得有点阴森,骆紫桐的心里才晃过这样的想法,突然就一阵阴风吹过,吱呀一声,没关紧的窗户突然开了起来,阴风,不对,是晚风一下灌了进来,吓得她大打寒颤,一口茶顿时呛住喉咙,“咳咳咳!”她吓得全身缩成一团,看清是风后赶紧上前把窗户关紧,小手还不停地打着小心肝,转过身,便看到了吹进来的风拂开了床帐,辜天讳的脸庞在她面前是乍然一闪,是他!!!不会吧!!!
她的心里一个隆咚,吼咙紧了一紧,为了证实心中所想,她抓起烛台便奔了过去,撩开床帐一看——
天啊,真的是他,居然是那个登徒子!!!
她心里大骇,没有注意到拿着烛台的手歪了歪,蓄满的蜡油顿时滴落下来,刚好落在辜天讳的伤口上,“啊!”可能是太疼,昏迷中的辜天讳突然呓了一声,吓得骆紫桐更加拿不稳烛台,直接整个掉到他身上,痛得他居然醒了过来,“啊——”
“对不起对不起,”她大惊,赶紧拂掉烛台,可是蜡油已经滴到伤口上,拂不掉,她吓得不知所措,辜天讳朦胧中看着她,哑哑说道:“是你……”便又昏了过去。
“喂,喂!”他不是死了吧?骆紫桐推推他的手臂,他却毫无反应,她咽了咽口水,他刚刚是不是在说是她?那他就是认出她了?如果他真的被她给滴死,那到了阴曹地府,他会不会一直记着她来找她算帐?想到这,她再怕也得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探到他的鼻间,感觉到仍是有鼻息才突然放松下来,“啊——,吓死我了。”松了一口气,她跌坐在床沿,然后才想起他是那个看光光她全身的登徒子,又咬牙切齿地咒道,“死色狼,滴死你最好!”可恶可恶可恶,冲喜居然冲到他家来,没天理啊!
正文 第四章 双女争一男
“公子真的醒了,公子真的醒了。”一大早丫环小喜就象只喜鹊一样欢天喜地宣布辜天讳舒醒,新房里突然涌来了许多人,骆紫桐从核心位置一直被挤挤挤,挤到了最外围的场边,她大大地打了个哈欠,全身酸痛,昨晚她可是在桌子上趴了一夜,半夜那个死辜天讳又是要水又是要茶,忙得她差点没岔过气,早上好不容易才刚刚寐下,那只小喜鹊就飞来了……
“紫桐啊,你真是我们辜家的福星,多亏了你,天讳才能醒过来。”辜夫人紧紧抓着骆紫桐的手,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一旁的安叔也附和道,“是啊,夫人,冲喜果然是个好办法,早知道就该早点给公子冲喜呢。”
骆紫桐脸上堆着笑,心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如果早知道是他,打死她也不来给他冲喜。
“夫人,李大夫来了。”一个丫环提醒大家大夫到来,众人这才让出一条路给大夫,李大夫诊视了半天,摸了摸胡子笑向辜夫人道喜,“果然是机缘巧合,辜夫人,恭喜恭喜。”
“李大夫,这么说小儿是没事了?”
“辜公子之前因为伤口无法愈结,是以一直受到感染,昨晚骆姑娘碰巧将蜡油滴到辜公子的伤口上,刚好将坏死的腐肉烫掉,辜公子的性命才得以保全,这都是天公见怜,辜公子命不该绝啊。”
“呵呵,那就好那就好,”辜夫人笑得合不拢嘴,“小如,送李大夫出门,记得给李大夫一封红包。”又向众人说道,“冲喜果然是冲对了,太好了,辜家总算香火得继,紫桐,你可真是我们辜家的大恩人哪。”
“哪里哪里。”骆紫桐皮笑肉不笑,其实她更想做辜家的大仇人,如果昨晚她狠一狠心,直接把那个凳徒子滴死老天爷会不会怪她太坏心?心里才闪过这个想法,老天爷就好象要给她个答案一样突然大白天打雷——轰窿!
吓得骆紫桐一个激泠,她只不过是想想而已,不用这么当真吧?
然后又是一个轰窿,屋里的丫环齐齐惊叫出声:“啊——”
只见周绛薇突然出现在门口,她死命寒着一张脸,脸上的黑眼圈黑得发青,估计也是一夜无眠,她见辜天讳的床前围了一堆人,以为他已经回天乏术,急得她三拨两拨扒开众人便扑了过去,趴在床前嚎道:
“天讳——”哭得真是好不伤心,“那个,绛薇啊,”辜夫人小声叫唤她,“天讳他没事了,大夫说他只要好好静养一段时间就能康复,你怎么哭得这么伤心呢。”
“真的?”周绛薇满脸泪水,听到辜夫人的话不敢相信地抬起头,“天讳他真的没事了?”
“是啊是啊,周小姐,刚刚大夫才走呢,真是多亏了骆姑娘,她才进门公子就醒了,她真是公子的福星啊。”
本来刚刚才转悲为喜的周绛薇瞬间又换上了杀气的表情,辜天讳没事了,那不就是说她亲手把他让给了别人?一想到都是因为他为了逃婚,才伤重昏迷,最后不得不找人冲喜害得她点头答应让骆紫桐进门,她就气得怒不可遏,狠狠地从牙缝间蹦出一声:
“死辜天讳!”
然后一把扯起他,晃得是地动天摇,一旁众人看得心惊胆颤,连忙齐齐伸手来阻止她,“哎呀,绛薇,你别这样啊!”
“周小姐,公子还很虚弱啊!”
“周小姐,千万不要呀!”
辜天讳生生被摇醒,他睁开虚弱的眼睛,看着周绛薇说了一声,“是你……”
一旁的骆紫桐听到这声‘是你’,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个不舒服的感觉,昨晚他还这么对她说呢,今天就换了人,哼,登徒子就是登徒子,死性不改。
“啊,天讳,你终于醒啦。”辜夫人看到爱子醒过来,高兴得眼含热泪,“太好了,你终于都醒过来了,娘这颗心总算可以放下来。”
“太好了,公子醒过来了。”满屋子的人都兴高采烈,只除了两个人,一个是周绛薇,她现在是恨得咬牙切齿,一个是骆紫桐,她撇撇嘴不置可否,可是众人的高兴还没一刻,另一个惊雷打来,不是老天,是辜天讳,“你们是谁?”床塌上的人弱弱的一句问话把众人都问傻了,辜夫人与安大娘面面相觑,她伸手摸向辜天讳的额头,喃喃自语,“没发烧啊,天讳,我是娘啊,你不认得我了?”
“娘?”床上的人不带感情地重复着,还带着许多丝疑问,辜天讳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个满溢担忧慈祥但却陌生的脸,慢慢地摇了摇头,“遭了,公子是不是摔坏头了?”安大娘一言让屋里两个姑娘在心里突然咋了咋,骆紫桐想到,难道是那天他被她给扔傻了?还是摔下去给摔傻了?周绛薇则想起那天她确实是不小心让他的头撞了很多很多下,二人不约而同在心里想到——不会是她害的吧?!
“哎呀,这可怎么是好?”辜夫人连忙吩咐丫环,“快快,快把李大夫拦下,让他赶快到公子这边来。”
“是”
“夫人你别担心,公子可能只是一时没想起来而已。”
“是啊,夫人,公子肯定没事的……”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吵得屋里乱糟糟地,辜天讳听得头痛得厉害,知儿莫若母,看着儿子痛苦地抱着头,辜夫人突然大喝一声,“别吵了!”众人闻言噤若寒蝉,她严肃地说道,“公子现在刚刚醒过来,正是需要静养的时候,你们谁敢吵到他我绝对饶不了他!”
“是”众人懦懦应道,此时去而复还的李大夫刚好来到,众人急忙迎他进来,“李大夫,你快看看,天讳他怎么说不认识我了呢?”
让出来的路又一次围上,大家都在想着李大夫会给出一个什么样的答案,只有骆紫桐与周绛薇显得有些心虚,不敢靠得太前。
辜家上下都在庆喜昏迷了近一个月的公子辜天讳醒过来,也接受了他失忆的这个事实,本来以为从此以后辜家就该霉运去尽,欢笑连连,可是实际上却是——
“我来!”
“我来!”
丫环小喜端着药站在门口哭笑不得,她手里的药都快凉掉了,面前的两位姑娘还在争个不停,就为了谁给公子把药端进去,“周小姐,骆姑娘,”小喜哀求道,“你们别争了,这碗药都快凉了,公子等会喝不到,夫人就该罚我了。”
“听到没有,”骆紫桐啐道,“你别害小喜被罚,来,把药给我!”说着伸手就要去拿药篮子,可是一双纤手阻了过来,“凭什么你来,天讳几时轮到你来照顾!把药给我!”于是那碗药汁的争夺战再一次上演,小喜叹了一口气,趁着她们两个人四只手交缠在一起时赶紧带着药篮子溜掉,她们两个一个是周家大小姐,一个是辜家大恩人,谁她都惹不起啊。
“周绛薇,都是你,小喜都跑了!”骆紫桐瞪着美目怒视周绛薇,周绛薇则杏眼虎视眈眈觑着她,“骆紫桐,是你才对,你干嘛死都要和我争!”
“你这人怎么蛮不讲理,一个外人在这里干什么!”
“告诉你有我在,你想进辜家门,不可能!”
“不好意思,我已经进了。”
“好可笑哦,都没拜过堂。”
“你才是外人”
“你才是外人”
“……”
“辜天讳!”两声怒吼一起在门口响起,吓得正喝药的辜天讳呛个半死,“咳咳咳咳咳,你们——”他的脸涨得通红,这几天他都不知道自己醒过来究竟是福还是祸,昏迷的时候还好,一切烦不到他,可是醒过来不但忘了自己是谁,还天天得面对这两个女人的争风吃醋,自从他醒来,他就一直被人灌输及告知,周绛薇是他的青梅竹马,他们两个人之前可是郎情妾意,而骆紫桐则是他的冲喜娘子,因为有她他才能从鬼门关走了一圈回来,虽然他对他们告知他的事是全无印象,但他确实只记得跟这两个女人的一些事,只不过看着她们两个一直吵,他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要知道,他现在还是病人呢。
“辜天讳,我要你把这个女人赶出去!”周绛薇先发制人,一进来就挑明目的。
“好笑,你凭什么要我走?”骆紫桐毫不示弱,“这里是辜家,你好象是姓周的吧,周大小姐。”
“你别神气活现,现在天讳已经醒了,你凭什么和我抢?”
“凭我比你早进门,”骆紫桐呵呵一笑,“照顾他我才是名正言顺。”
“可笑,”周绛薇冷哼一声,“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拜过堂,你充其量只不过是半只脚踏进辜家,”
那天由于辜天讳伤重,无法拜堂,骆紫桐实际上是直接被送进喜房,周绛薇狠狠地睨视她,口出宣言,“可是有我在,你另外那半只脚,这辈子也别想踏进辜家!”
“你——”
“怎样!”
“好了,”侧身躺在床上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因为让她们再吵下去的话,受伤的只会是他,“你们两个别吵了,周小姐——”
“死辜天讳!”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周绛薇打断,她怒瞪杏眼,双颊含火,“你叫我什么?”这小子醒过来就说不认识人了,一口一个周小姐,周小姐,活脱脱象换了个人,她信他才怪,周绛薇直觉认为这是辜天讳耍的诡计,好,既然他要玩,她就陪他玩到底,“你忘了你之前对我的信誓旦旦了?你忘了那天我拼死救你了?你忘了为了你,我差点就被那个黑衣人给剐了?你现在生份叫我周小姐,你存心耍赖是不是?”说完还眼圈一红,简直就要滴下泪来,一旁的骆紫桐白了白眼,又来这招,哼,白痴才会上当。
床上的辜天讳额边垂下三条黑线,他确实是忘了曾经对她信誓旦旦过,因为他连自己姓什名谁都给忘了,不过他倒是真的记得她曾拼死救过他,甫见到她,他的脑海中就想起了她奋力挡在他面前的那一刹那,那一份为了心上人舍身的勇敢,不是假装,所以如果说他没有对她信誓旦旦过,而她会义无反顾救他还真是没有人会信,于是他只好咽了咽口水,说道,“绛薇……,骆姑娘——”可是等着他的是又一次被打断,“辜天讳,你叫她绛薇,叫我骆姑娘?你什么意思?”其实她心里明明就讨厌他讨厌得要死,可是看到他被周绛薇的一番眼泪给打动,她心里的气就不知打哪来,于是便咄咄逼人道,“她英勇救你你就感激泣零了,那我舍身冲喜你要怎么报答我?要是没有我,你早见阎王去了,现在你居然帮着外人欺负我!”
辜天讳的太阳穴已经开始抽筋,他身上的伤已是好得七七八八,可是面对这两个女人的头痛只有越来越强,“紫桐……”看到周绛薇双眼又要喷火,他连忙喊道,“绛薇,”然后一口气说道,“紫桐,绛薇,我知道你们两个都是为我好,可是你们这样吵我真的是头都大了,不管有什么问题,都等我的伤好了再说,好不好?”
他的语气,已经接近恳求,他的眼神,尤其可怜兮兮,两个姑娘听了后彼此对看一眼,然后各自将头甩向一边,异口同声道:
“哼!”
日子又快又慢地过去,快是因为辜天讳的伤口愈合得越来越好,已经可以下地走动,如今只是在调养身子,慢是只要骆紫桐和周绛薇一碰到一起,两个人的唇枪舌剑就让周围的时间一下子慢了下来,任何人见到她们总是掉头就走,她们之间的情况一般是这样的:
首先是辜天讳一个人小生在在,然后周绛薇就会出现在他身边,然后骆紫桐一定也会出现,然后就是二人一言不合要打起来,然后鲁正出手相助,然后安叔,安大娘的劝架,再然后是辜夫人出场摆平,可是过不了多久,上面的情形就会重演一次,然后劝架的人就会心灰意冷一个个少掉,最后是搞不定的辜天讳黯然离场,剩下骆紫桐和周绛薇互相大眼瞪小眼,今天,一样的戏码又要上演了。
“天讳”
远远的辜天讳就听到周绛薇的声音传来,他知道他的麻烦又要来,于是赶紧脚底抹油——溜,可是毫无武功的他脚力实在比不上轻功还算不错的周绛薇,没两下就被她给逮到,他只好面带笑容,转身问道,“什么事,绛薇?”
“这是我爹特意托人从东夷带回来的千年人参,对你的身体很有帮助。”
“谢谢,”他接下,天知道他现在只希望可以不要面对她们两个,好不好已经无所谓。
“天讳,”周绛薇轻声开口,“你最近觉得怎么样?”
她已经接受他是真的失忆,可是她总觉得醒来后的辜天讳象换了一个人,虽然更温柔更体贴,对她也是彬彬有礼,但她的心里就是觉得怪怪的,好象,好象更想念之前那个天天和她顶嘴的辜天讳。
“我很好,多谢你的关心,李大夫说我再休养一段时间就可以完全康复。”不疑有他,他温柔回道,“今天天气这么好,我陪你散步好不好?”周绛薇不待他回话就拖住他往花园里走,辜天讳被她拉着上身往后倾斜,嘴里还后知后觉地说道,“好,好。”
周绛薇一面拉着他,一面指着这里那里,“这朵花好不好看?”她问,“好看,”他答,“那只蝴蝶好不好看?”她再问,“好看,”他再答,突然,她停下脚,他没有防备一把撞上她,可是被撞开的却是他自己,而她纹丝不动,“哎哟,”他哀嚎,摸了摸胸口,这女人的头还真是有点硬,“辜天讳,你怎么什么都说好?你以前才不是这样的,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子!”周绛薇突然发飙,转过身对着他就是一通乱吼,“因、因为,我生病了?”他忍住想往后退的冲动,女人翻脸真的比翻书还快哪,看着他一副小生怕怕的模样,周绛薇软下来,“人家也是关心你,希望你快点好起来嘛。”
“谢、谢谢,”他松了一口气,“多谢你的关心。”
“那,那你有没有想起什么?”她在心理补充:什么都可以想起来,就是不能想起来之前他不愿意娶她这件事。
“还是没有,”辜天讳皱眉,“只要一用力想以前的事,我的头就会痛。”
“那就不要想了,”周绛薇突然脸红红做娇滴滴状,“你只要知道我对你好,你不能辜负我就行了。”说着还用她的肩膀碰了他一下,他睁大眼睛,干笑两声,这个——
“天讳——”,另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传来,辜天讳在心里暗叫不妙,果然,一身淡淡紫衣的骆紫桐飘然而至,硬生生地挤进辜天讳和周绛薇中间,然后笑得无邪对他说道,“你怎么自己先过来了,不是说好今天我陪你散步吗?”还没得到面前辜天讳的回答,身后已经传来周绛薇的大吼,“骆紫桐!你什么意思!”每一次她只要跟天讳在一起她准会来破坏,“周小姐,姑娘家讲话要小声点,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我和天讳正在说话,你干嘛插进来!”
“我和天讳已经说好今天要一起散步,你干嘛抢先?”她才不会让她,“你别天讳天讳叫得这么亲热,只有我可以这样叫他!”又是开始抬哄了,“姑娘家也不害臊,”骆紫桐笑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叫天讳天讳啊?”
“好了好了,你们别吵了。”辜天讳无奈出声,人家都说二女一男可享齐人之福,而他却是每天面对她们两个叽叽咋咋叫个不停,烦都烦死了,“不关你的事!”两个姑娘异口同声,总是在面对辜天讳的时候,她们可以难得的一致。
“我——”他招谁惹谁了?
吼完两个女的才又软下来,骆紫桐甜甜说道,“对不起天讳,我不是故意对你大声的,可是你明明答应了人家,今天让我陪你散步,有人还捷足先登,可恶至极!”
“喂,你别指桑骂槐,”周绛薇反驳,“谁叫你自己睡懒觉起得晚,迟到了就免谈。”
“对哦,迟到就免谈,现在我已经早你一步是天讳的冲喜娘子,而你什么都不是,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纠缠他了。”正中下怀,骆紫桐笑得切然,“你——”周绛薇被堵得无话可说,自然又是一记铁链球,“我砸死你!”
喤噹,还是被一根木棍拦下来,鲁正无奈的声音响起,“小姐……”天天上演这一出,她们两个不嫌烦他也会嫌累啊。
“鲁大哥,你别拦我,今天我一定要把她打到跪地求饶!”
“怕你啊,来啊。”仗着有鲁正保护,骆紫桐一点儿都不怕,仍然口出挑衅,于是自然是鲁正与周绛薇打得火热,她在一旁加油添醋,鲁正叫苦不迭,“来啊,来啊,鲁大哥,好好教训她。”
“骆姑娘,你别说这些话,小姐她生起气来我也拦不住。”话才说着,周绛薇就趁鲁正放松的当会狠狠地把铁链球砸过来,直往辜天讳和骆紫桐的方向飞来,吓得辜天讳一把抓起骆紫桐的手就往树丛里躲,骆紫桐也吓了一跳,蹲在地上抚着胸口对他说道,“看到没有,这么凶的姑娘,你要是娶她就有你受得了。”
辜天讳瞪她,还不是因为她的煽风点火那周绛薇才凶起来的!
安叔与安大娘赶来,看着一片混乱的场面,安叔从心里感慨,“唉,真是家无女人,冷冷清清,家有女人,鸡犬不宁啊。”
“死鬼,你还在这说什么风凉话,赶紧帮忙劝架!”安大娘一记爆栗敲过来,安叔只得喊道,“是,娘子。”
他们一起跑过来帮忙劝架,一边跑还一边叫人,“小喜,小如,快点过来帮忙呀。”
“阿富,阿贵,赶快拉开周小姐啊。”
“是”
于是小小的花园顿时热闹了起来,打人的,保护的,劝架的,拉人的一堆堆都是人,周绛薇的火暴不是盖的,愣是有鲁正拼命抵挡她仍能不时把铁链球向骆紫桐砸去,一来鲁正不敢真正伤她,二来她爆发起来不管不顾,所以辜天讳与骆紫桐二人只有逃的份,躲的命,“怎么了,怎么了,”辜夫人闻声也赶过来,看到乱成一团的众人只能摇头叹气,“哎呀,别打了,别打了,你们住手呀!”话还没说完,只见那颗周绛薇手中的铁链球突然象长了眼般直直朝辜夫人飞了过来,这下众人都呆住,莫不掩嘴惊呼:
“娘!”辜天讳,“辜夫人!”骆紫桐、周绛薇。
“夫人!”其他众人。
辜夫人吓傻了眼,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她可不会武功,怎么办?
关键时刻还是鲁正出马,一扬木棍截住铁链球绕了几圈拦下,然后摆了个漂亮的姿势将棍子一立,说道,“辜夫人,没事了。”
众人这才涌过来,围住辜夫人说个不停,“娘,你没事吧?”
“夫人,吓死我了,”
“辜夫人,你没事就好,”
“辜夫人,我不是故意的。”
辜夫人只觉得耳边嗡嗡叫,气得她大吼一声:“通通给我住口!”
靠得最近的辜天讳与骆紫桐急忙捂住耳朵,骆紫桐心想,梅西镇的风水是不是有问题,怎么每一个女人天生都会狮子吼?
辜夫人看了众人一圈,最后眼睛落在周绛薇身上,周绛薇惴惴不安,双手握在一起,“绛薇,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姑娘家,整天玩这么危险的东西,不小心伤了人怎么办?”她早已当绛薇是半个女儿,平常总舍不得说她,可是想到刚刚自己差点就被铁链球给砸中,语中便满含责备,“再说天讳才刚刚痊愈,你这样天天逼着他运动也不是办法。”她说得含蓄,众人却满脸含笑,只是不敢笑出声,“辜夫人,”周绛薇不服被责,心有不甘地撇嘴指着骆紫桐说道,“是她先惹我的。”
骆紫桐自然不肯,“是你先霸着天讳的。”
眼看她们又要吵起来,辜夫人当机一断再一次喝道,“不要再吵了,”众人静声,看着她,辜夫人叹了一口气,其实这两个姑娘不论天讳娶谁她都没意见,若是绛薇,那敢情好,辜家与周家亲上加亲感情只会更好,若是紫桐,那也不错,紫桐这姑娘她有眼看着绝对不会错,只不过现在天讳刚刚醒过来,身子都还没调理好,她们两个天天这么吵着也不是办法,于是辜夫人心里计上一计,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都是为了天讳好,那我就交给你们一个任务。”
“什么任务?”两个姑娘异口同声,齐刷刷看着辜夫人,“后日就是出云寺的观音斋,我要你们两个一起陪天讳去出云寺烧香还愿。”
“娘!”“啊?”
辜天讳与众人一起惊呼,辜天讳是因为不满娘居然把这两个姑娘一起踢给他,而众人则是觉得辜夫人居然会想到让他们三个一起去还愿,要知道出云寺之所以会叫出云寺,就是因为它在梅西镇高耸入云的梅西山上,而梅西山山陡路难走,加上公子又是大病初愈,让他们三个这样聚在一起,不死也会大伤吧!
辜夫人心中可不是这么想滴,眼看着这两个姑娘为了天讳是早也吵晚也吵,索性就把他们三个送到一起,让她这个宝贝儿子自己去相处一下,人家都说危难见真情,她心里想的是这出云寺一行,她儿子肯定会下定决心给她选一个儿媳妇,日后不论他选了谁,做娘亲的一定支持他到底。
“你别说了,”辜夫人给儿子使了一个眼色,“在你受伤的时候,娘曾经向观音大师许愿,若是他日你可以平安醒过来,就要亲自去还神谢礼,如今你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又有绛薇和紫桐两个人陪你一起去,娘很放心。”
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放心哪,辜天讳在心里唉叹,谁不知道她们两个一碰面就吵翻天,娘还让他一个人夹在她们中间去什么出云寺,这不是明白着不让他好过?看着娘不停地向他使着眼色,辜天讳在心里皱眉,娘在打什么主意他不清楚,就算清楚估计他也不会认同,可是面前的这两个姑娘还在大眼瞪小眼,后日的观音斋,他可不可以不去?
正文 第五章 平地风波起
话说昨日辜夫人要骆紫桐与周绛薇明日一起陪辜天讳去观音斋后,周绛薇便回去准备还神的事宜,辜夫人说了,要诚心东西就要自己准备,而且不准带丫环或者小厮,她是千金大小姐,自然没有弄过这些事,是以今日一整日都在忙着准备功夫而没时间过来看辜天讳,辜天讳正乐得清静,手持摇扇漫步在花园中,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真是清静、清爽、清新啊。
“要是每一天都能这么过就好了。”他不由得由衷感叹,伸了个懒腰,远远地看着骆紫桐走来,吓得刚想避开,眼角却发现她好象正比他先一步转身离开,他心中疑惑,似乎有了一个发现,辜天讳觉得,这个骆紫桐虽然天天和周绛薇为了他争得死去活来,两个人唇枪舌剑死不相让,但仅仅限于是当周绛薇在他面前的时候,而周绛薇不在跟前的时候,若是遇见她,她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甚至还有一点点冷冰冰的,莫非——,他将心中所想聚集成一个疑惑,为了证实这个疑惑,辜天讳故意对着空气大大喊了一声:
“绛薇,你怎么来了?”
果然,闻言那抹紫色身影立即转过身,小跑步过来,嘴里还叫道,“周绛薇,你不要缠着天讳!”
可是等跑到他跟前,却没见到周绛薇的半个人影,只有辜天讳一个人,正笑得奇怪看着她,她被看得有点发毛,小声问道,“周绛薇呢?”
“哦~~”辜天讳突然坏叫起来,“原来你对我好果然是为了气绛薇!”
“你在胡说什么!”她急忙掩饰,心里气自己怎么不看看清楚就中了他的圈套,“你别再装了,”他笑得切然,“刚刚我都看到了,听到绛薇在这你才跑过来,不然你根本就不睬我对不对?”
“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继续装傻,反正不承认他也拿她没辙,然后想到,既然要装,索性就装到底,于是面对他甜甜一笑,说道,“怎么你一个人出来乱逛,你身子还不大硬朗,我陪你回房吧。”
他看着她努力装出来的亲近,笑着说道,“好啊,你扶我。”说着手就要伸过来,上一句话才刚让她放下心,下一句话就让她皱起了眉头,可恶,这个辜天讳,分明就是存心试她嘛,她忍住气,不着痕迹往后退了一步,说,“我怕我笨手笨脚的,我去叫小喜。”然后转过身便想离开,可是没有注意到脚底有一粒小石拌了一下,身子一滑,就要倒下,“小心,”他张开双手,顿时一个暖香在怀,连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沁入心脾,“你——”她吓了一跳,急着想要挣开他,却对上他深情注目的眼,两个人靠得这么近,她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双颊染红,他本来并不想捉弄她,可看着她绯然转红的脸,急于闪烁的眼,还有她轻轻巧巧的耳珠子,促黠的念头顿时倾上心头,“娘子,”他唤得暧昧,温热的气息一下一下拂在她的发间,吹得他自己心里都痒了起来。
娘——子?这一声娘子果然唤出骆紫桐的理智,“你快放开我!”她急忙想要推开他,转过来的脸不经意与他低下来的头相碰,他微薄的唇就这么轻轻地擦过她的小脸,这一下,连他都愣住了,她的颊,好柔软。
骆紫桐的脑中突然一片空白,脸嘶的一下通红,“辜天讳,你这个凳徒子,快放开我!!!”
这一声凳徒子唤出辜天讳的记忆,在脑中沟壑起那晚她娇好的身姿,只见他邪邪一笑放开她,在她快要离开他的怀抱时突然又捉住她的手,重新转了一圈把她抱在怀里,这下她气得不得了,“辜——天——讳!”
“娘子别气,”看到她又羞又急,他竟然觉得作弄她很有趣,便趁着她挣不开的当会低下头在她的脸上重重香了一下才放开她,口里还振振有词,“我才不是什么凳徒子,相公亲娘子,天经地义。”
“你——”骆紫桐捂着似火烧的半边脸,逃开他半丈远,看着他嘻皮笑脸,气得她浑身乱颤讲不出话,凳徒子就是凳徒子,死性不改!可是又实在想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他,她只能跺了跺脚,哎呀一声离开。
看着她落慌而逃,辜天讳笑得恍惚,双颊嫣红的她,没有了平时的伶牙俐齿,却是别样的可爱,还有,不知道她用的是哪一种香粉,真好闻。
次日,辜夫人正打点着一应香烛元宝等供辜天讳去出云寺还神,门外传来周绛薇的声音,“天讳,你准备好了没有?”她一进屋,就看到辜天讳坐在一旁喝茶,而那个整日与她作对的骆紫桐则不见踪影,不由得问道,“那女的呢?”
“骆姑娘说今早起来头很疼,不打算去了。”安大娘解答了她的疑问,一边还奇怪的自言自语道,“奇怪,昨天见她来这里时还是好端端的呢。”
“是吗?”周绛薇很怀疑,那女的会放过这个和天讳相处的机会?
一旁辜天讳则漾起一抹了然的笑容,她不来肯定是在为昨天的事耿耿于怀。
“说这么多干什么,”辜夫人笑着瞟了安大娘一眼,如果骆姑娘真的是生病,那不就是说明上天都要天讳选绛薇做她的儿媳妇,看来这次等天讳出云寺回来,他们辜家可就要多一个人。
“天讳,上山的时候要多照顾绛薇,绛薇是姑娘家,有事你要多担当些。”
“知道了,娘。”
二人辞别辜夫人,一起向着梅西山出发,事实证明辜夫人很有先见之明,这一次上山,果然就出事了。
出云寺名不虚传,辜天讳看着那如擎天柱一般高耸入云的梅西山,以及在云间若隐若现的红色小寺庙,加上太阳耀眼的光芒,照得他一阵阵晕旋,“这出云寺也建得太高了吧?”不是他灭自己的威风,而是光看着那在半天高的寺庙,他的脚就已经有点软,实在没有信心可以爬得上去。
“所以才灵验啊。”周绛薇笑着点点他的头,一如小时候她对他所做的那样,虽然这样的动作早在好几年前他就不肯她这么做,可是看着在阳光下的他,突然之间就让她有了这一种冲动。
辜天讳没有他想,只是认命地点点头,只好爬了,看着他的背影,周绛薇有点失落,他应该要笑着躲开的,可是却没有,为什么他没有躲开反而让会她觉得失落?来不及细想,见他已经爬上一小段距离,她只好掂起脚步跟过去,“等我啦!”
“不行了,不行了,让我休息一下。”才爬到半山腰,已满头大汗的辜天讳便趴在一块石头上不肯再动,要大病初愈的人爬这么高的山,就是神仙也会累!
“你看你,早说要你好好锻炼身体,整天就知道玩。”
周绛薇只是有些微喘,小小的一个山峰,还难不倒她,她卷起袖子,帮他把脸上的汗水擦掉,辜天讳看着她怔了一下,眼前这个姑娘,哪里还是那个刁蛮任性的周绛薇,举手投足间尽是掩不住的温柔,他有些生份,“谢谢。”接过她递过来的水,二人坐在石头上休息,太阳已经照到中天,正值初夏,鸟虫齐鸣,在这山间,清爽怡人。
“天讳,你还记不记得你小时候对我说过的话?”
辜天讳摇了摇头,几个月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怎么还会记得那遥远的小时候的事?不过他不敢出声,因为他瞄到,周绛薇的腰间还挂着她的专用铁链球。
“我就知道你忘了,”她呶一呶嘴,这次的出云寺之行她一定要来,就是因为小时候她和他曾经背着大人来此游玩,结果迷了路困在山上,那时他许下了一个诺言,她一直记得现在,而他,居然给忘了。
“绛薇,你知道我的头受过伤……”他无奈想解释,周绛薇却拍拍衣服站起来,“好了,歇息够了,我们继续走吧。”
“这么快?”他才刚坐下哪!看着周绛薇寒下来的面,他知道他多说无益,只能一起站起身,拍拍衣服继续赶路。
“不要动!”低着头的他突然听到周绛薇的一声低喝,抬起眼,她的铁链球正飞速往他这边飞来,吓得他头一歪,“绛薇,你干什么!”歪向一边才发现她的铁链球是要砸向他身后树枝上盘绕的一条蛇,可是蛇是攻击移动物体的动物,他这一动,那条毒蛇就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扑向他,他吓得愣住,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忽然眼前一暗,周绛薇的身子已经将他扑倒,“小心!啊——”
那条毒蛇咬过人便闪进草丛,辜天讳看着趴在他身上的周绛薇,才想起她被蛇给咬了,他连忙扶起她,急切地问道,“绛薇,绛薇,你没事吧?”
周绛薇脸色惨白,嘴唇微微发紫,她哆嗦地说道,“天讳,你没事吧?”
“傻瓜,我怎么会有事,被咬的是你啊。”他将周绛薇抱在怀里,看着她虚弱的脸庞,想到这个无数次舍身救他的女人,实在是不得不令人感动、感激、感慨,他相信,她是真的对他有情,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相救,“你没事……就好。”她艰难地动了动嘴唇,意识已经有点模糊,“你别说话,我现在马上带你下山,马上去找大夫救你。”
他想要抱起她,她却不肯,因为她还有话要跟他说,“天讳,你还记得小时候……你对我说——”
“绛薇,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
“你让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你说。”这个时候还在逞强,也只有她周绛薇会做这种事,“你说过等我长大你会娶我……,现在我长大了……,你是不是……会娶我?”说完一双大眼汪汪地望着他,他眨了眨眼,怎么能忍心在此时辜负那双期待的眼睛,于是说道,“好,我娶你,等你好了我便娶你。”
听到他再一次亲口的承诺,她满意地闭上了眼睛,当然,只是晕了过去,可辜天讳不懂医术,看到她闭了眼睛又脸色惨白,吓得他急忙抱起她往山下冲,心里想到,周绛薇,你可千万不要有事,不然他一辈子都会内疚。
“娘,快叫大夫,绛薇被蛇给咬伤了。”
回到辜府辜天讳已是满头大汗,辜夫人看到他们两个这样当然是吓了一跳,“哎呀,怎么会这样?”
“娘,先去请大夫,绛薇的伤要紧。”
“对对对,安叔,安叔,快点去把李大夫给请过来,安大娘,你快去准备点热水。”
“是,夫人。”安叔与安大娘领命而去,辜天讳将周绛薇抱到房内,看着她紧闭的双眸他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重,“可怜哪,”辜夫人慈祥地抚摸周绛薇的脸庞,一面问辜天讳,“你们怎么这么不小心?我都跟你说了路上要你好好照顾绛薇,怎么还会被蛇给咬了?这蛇有没有毒啊?”
“娘,都是我不好,”他很内疚,“绛薇是为了救我才被咬的。”
辜夫人看着儿子的愧疚之色,不由叹口气说道,“唉,绛薇这傻孩子,对你是一片真心。”
“天讳,小心!”躺在床上的周绛薇突然惊叫出声,辜天讳赶紧走到她面前,紧紧抓住她的手,“绛薇,我在这,不用担心,没事了。”
她并未舒醒,只是无意识地叫着辜天讳,见陷入昏迷的她还是时刻挂念着他的安危,辜夫人摇摇头,“这傻孩子,真是……”
“天讳啊,绛薇对你真心真意,你可千万不能辜负人家。”
“娘……”
“你若是下了决心,骆姑娘那边娘帮你解决。”既然骆紫桐也并未正式同天讳拜堂,那么用钱还是很容易解决的。
辜天讳听到娘的话,又看着昏睡的周绛薇,心里也知道自己不能辜负她,也许他是时候要做出决定了,可是看着面前的周绛薇,他的脑海中却突然闪过了一个淡淡的紫色身影,那个人,若是知道了会怎么想?
骆紫桐抓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一蹦一跳地往家中走,前几天那个辜天讳和周绛薇单独去出云寺居然挂了彩回来,哈,这说明天都不让周绛薇进辜家门嘛,而她则是因为那天和辜天讳的小插曲不好意思再去见他,加上周绛薇被周家接回去休养,有一段时间都不能来辜家,她倒乐得清闲,最最重要的是,今天可是她的生日,她一早就出来买上好些菜,等会回家煮一餐丰盛的饭菜和爹爹两个人庆祝,这可是她在梅西镇过的第一个生日呢,不知道爹爹会送什么给她。
骆紫桐自顾想着自己的心事,全然没有注意到迎面走来了一位夫人,她拿着菜篮的手一甩一甩,那个夫人闪躲不及,被她的菜篮甩中而向旁边倒去,刚巧地上都是一些碎石,她踩到碎石便崴了脚,“哎呀!”
“对不起,对不起,夫人,你没事吧?”
骆紫桐连忙扶住她,内心忍不住责怪自己太过大意撞到人,“没事,”那夫人和颜悦色并不怪她,只是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右脚崴了,随即痛呼出声,“好痛。”
“对不起对不起,”骆紫桐一叠串道歉,“夫人,是我弄伤你的,我陪你去看大夫吧?”
“不用,不用,”那夫人显然也是个明白事理之人,知她不是故意,脚伤也是小事,难得她还这么有心,她也无须难为别人,“那,夫人,你想去哪儿?我扶你好不好?”爹爹从小就教她就错就要改,有礼就要还,既然她不肯让她送她去看大夫,那送一送她也是她唯一能做的事了。
“去哪儿?”那位夫人听到她的话顿了一顿,眼神突然暗淡下来,喃喃自语道,“我想去的地方,离这好远。”
“好远?夫人,你没有下人陪你出来吗?”看她的打扮,应该是有钱人家的夫人,怎么会独自一人在街上闲逛呢?
“我随便逛逛而已,你不用陪我了。”她又换上和蔼的笑容,柔声说道,“既然这样,我就陪你随便走走,和你说说话,你的脚也就不会那么疼了,好不好?”她自告奋勇,对这位夫人实在是很有好感。
“那麻烦你了。”夫人也很喜欢她明媚的笑容,“不麻烦,对了,不知夫人贵姓?”骆紫桐轻轻挽起她的手,小心地扶着她向前走,两个人一见如故,交谈甚欢,“我姓叶。”
“叶夫人,”骆紫桐笑问,“你刚刚是在想什么?虽然是我撞到你在先,可是你肯定是想什么出了神,才没有看到我这么大一个人在面前是不是?”
“呵呵,”叶夫人被她逗笑,笑完又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在想我的女儿,今天是她的生辰。”
“是吗,这么巧,今天也是我的生日呢。”
“是吗?”
“嗯。”骆紫桐看着她脸上微露的忧伤,不觉奇怪问道,“那你是为了想送什么礼物给你女儿才想得出神了吗?你真是个好娘亲。”
她的话让叶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我不是一个好娘亲,我也没办法亲手送礼物给她。”
“为什么?”看着叶夫人欲泣的神色,骆紫桐也跟着一起难过,“你们吵架了吗?”
“不,不是,”如果还可以吵架该有多好,叶夫人惨惨一笑,“我再也见不到她了。”
“对不起,”原来是这样,她以为叶夫人是白发人送黑发人,见自己提到她的伤心事,连忙发挥她很会安慰人的优点,甜甜一笑对叶夫人说道,“叶夫人,如果你不介意,今天和我一起过生日吧?”
叶夫人惊讶地抬头望她,“我家就在前面不远处,今天我的生日只有我爹爹陪我,可是我买了好多好多菜,两个人肯定吃不完,你愿不愿意帮我分担一些?”说完还抬起左手,让叶夫人看看那装了一大篮子的菜,“呵,”叶夫人又一次被她逗笑,看着她天真烂漫的脸,她点点头,“好。”
“呵呵,太好了,走,去我家咯。”
骆紫桐相携叶夫人来到家门口,她指着前面一所小房舍说道,“到了,就是这,叶夫人,走了这么久,你的脚疼吗?”
“刚才一路和你说说笑笑,我都忘了还有脚疼这回事。”
“呵呵,那我们进去吧,今天我好好露一手让你尝尝我的招牌菜!”
“哦?是什么?”叶夫人好奇问道,“等会你就知道了。”她故意卖关子,两个人有说有笑推开门,叶夫人的笑容却瞬间凝结,这,这所房子——
骆紫桐没有注意到她的异状,高声朝里喊道,“爹,爹,我回来了。”又拉着叶夫人往里屋走,越往里走叶夫人的惊讶越甚,眼中的骇然也越甚,这房子的摆设、一草一花都象极了她梦里无数次回到的地方,那个她深埋在心底,不愿意让人知道的过往——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她突然捉住骆紫桐的手,一叠声问她,“叶夫人,你怎么了?”骆紫桐吓了一跳,叶夫人的反应实在是令人奇怪,而她捉着她的手用力到她都觉得痛,“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你今年几岁了?你是哪里人氏?”
虽然觉得奇怪,她还是老实答道,“我叫骆紫桐,今年十八岁。”才刚说完这一句,骆紫桐就觉得手中一痛,叶夫人紧紧抓着她的手仿佛要陷入肉里,只听她颤抖地说道,“紫桐,你真的是紫桐?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她的手抚上她的脸庞,轻柔得象在抚摸一件宝贝,“我终于见到你了,紫桐,我是你娘,我是你的娘亲啊。”叶夫人高兴到语含哽咽,上天真的对她不薄,有生之年还可以让她见到失散了十几年的女儿,可是她的这一句话却在骆紫桐的心里击起千层浪,“你说什么?”她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的话,这个女人说她是她的娘亲?不,不可能的,“我没有娘亲!我娘早就死了,你,你是谁?为什么要这么说!”她不愿意承认,在她的心里,从来娘亲二字就代表了一种背叛,一种离弃,她骆紫桐只有爹爹,没有娘亲。
“桐儿,我真的是你娘,真的是你娘啊。”叶夫人哭得伤心,更伤的是听到女儿不认她,“青娘。”一个声音响起,让两个女人都愣住,叶夫人慢慢转过身,看到面前站着的人,虽然两鬓染霜,晚华满面,但正正是她十八年前离弃的夫君——骆文替,“爹!”骆紫桐跑过去,要爹爹帮她证明,“她不是我娘,她不是我娘对不对?”
“紫桐,她是你娘。”骆先生实在想象不到,有朝一日,他们三个的重逢,竟然是这样让人措手不及,“你骗我,”骆紫桐执意不信,她转身瞪着叶青娘,眼中恨意那么明显而刺目,“我没有娘亲,”她的眼中开始蓄满泪水,朝她喊道,“告诉你,我娘早在离开我爹和我那天就死了,我没有娘!”
“啊——”听到她的话,叶夫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这个世上有什么会比亲人的恨意更让人伤心?她呜呜哭着,说不出话来,“紫桐,你不可以这样说你娘,你是她亲生——”
“我不管!”骆紫桐恨然说道,“爹,我不管她当初是为了什么理由离开我们,我只知道,她离开了我们十八年,整整十八年,既然当初她可以不要我们,今天我们也可以不认她!”
“桐儿……呜呜,”叶青娘哭得双目红肿,对于她的指责她无法反驳,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她的错,“紫桐……”骆先生也不知道该怎么劝这个女儿,他也明白,一时三刻,紫桐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可正当三个人僵住的时候,另一个声音插了起来,不亚于给了骆紫桐另一个晴天霹雳,“娘!”周绛薇一瘸一拐踏进骆家,她刚刚听到下人说看到娘亲和骆紫桐走在一起,以为骆紫桐又要耍什么花招,便连忙跑过来,才刚进门就看到娘亲哭得伤心,她直觉是骆紫桐两父女欺负她娘,便将娘亲护在身后朝他们吼道,“骆紫桐,你干嘛把我娘弄哭!”
这一下换骆紫桐两父女愣住,“你是周绛薇的娘?”她不信,她怎么可以是周绛薇的娘?
“绛薇,你不要这样,娘没事。”叶青娘赶紧安抚女儿,可是她肿胀的双眼显然在周绛薇眼中一点都没有说服力,她拉住娘亲的手说道,“娘,你别担心,有我在,她们不敢欺负你,”然后转过身面对骆紫桐,“骆紫桐,你竟然把我娘弄哭,我绝对饶不了你!”说着就要扑上去打她,可是她受伤的脚用力不足踩到木阶差点摔倒,“哎呀!”
母子天性,叶青娘急忙上前扶住她脱口而出,“薇儿,小心。”
这一幕落在骆紫桐的眼里只有更加刺眼,那样担忧的呵护,她从来没有拥有过,连一点一滴都没感受过,扬起手背擦干泪水,她凛然对她们说道,“周绛薇,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离开!”
“哼,你以为我想到你这来吗!骆紫桐,有什么事你冲我来,不要骚扰我娘!娘,我们走!”
周绛薇拉过娘亲就往外走,叶青娘转身含泪看着骆紫桐,骆紫桐别过脸,不再看她一眼,骆先生看着眼前的这一募,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梅西镇,究竟是来对了还是来错了?
三天了,骆紫桐都将自己关在房里,任凭骆先生怎么叫唤都不出门,看着她不吃不喝折磨自己,骆先生唉声叹气,“桐儿,桐儿你出来吃点东西好不好?你这样,爹很心疼。”
房内的人还是一言不语,骆先生叹口气,将手中的托盘放在门口,然后将一口未动的上一顿饭菜撤走,边走边摇头,这个女儿倔起来,谁都拿她没办法,这样一天天饿着,该怎么办是好?
待骆先生走后,房门轻轻开了,骆紫桐清丽的脸庞出现在门口,她的眼中,褪掉了自怨自艾,换上了自强不息,分明是已经做了一个决定。
“爹”
骆先生正对着满桌菜色愁眉不展,耳边忽然听到那一声好几天都没听到的爹,眼前一亮,终于看到骆紫桐走出房门,高兴得简直快要跳起来,“紫桐,你终于肯出来了。”看着女儿不过三日却消瘦的身子,他的心中又开始自责,“都是爹不好,都是爹害的。”
“爹,你别说这些话了,我没事。”她将爹按在倚上,然后在他身边坐下,看着爹这几日明显苍老的疲惫,她的眼眶一红,“爹,都是女儿不好,让你担心了。”
“傻瓜,”骆先生也是双眼湿润,“你肯出来就好,爹高兴都来不及,来来来,快点吃点东西,这些全部都是你爱吃的。”说着一直夹一直夹,直到碗里都没有下筷的空间,她接过来,为了让爹放心,她大口大口吃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身体是生命的本钱,她要崛起,她才不要为了那两个女人把自己给搞垮,以前她和周绛薇争辜天讳只是为了钱以及看不惯她的嚣张跋扈,现在她的心里为这个目的重新下了一个定义——周绛薇,你害我没了娘,我就要你没了相公!
正文 第六章 新娘我来当
周绛薇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木梳络了络颊边的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粉绯绯,妍然如花,不觉笑意更甜,自那日为天讳被蛇咬后,她明显地感觉到天讳以及辜家人对她的态度变了,天讳变得更温柔,辜夫人好几次都别有深意地看着她,她心想,是不是她的所作所为终于感动他了?上天是不是终于要为她的这段感情开花结果了?
“小姐小姐,”丹丹慌慌张张跑进来,气都不敢喘对周绛薇说道,“不好了,辜公子要娶骆姑娘了!”
“你说什么!”她惊得跳起来,杏目瞪着丹丹,骇然得仿佛要吃人,“小姐,你别这样看着我呀,奴婢怕怕!”
“怕就把话说清楚,什么叫辜天讳要娶骆紫桐了!!!”
“是,是我听辜家下人说的,说是今天下午骆姑娘去了一趟辜府,然后下人们就开始传言,说,说骆姑娘这辜家少夫人是当定了。”
“我不信!”周绛薇吼道,一脸不愿意相信,“他们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我要去找他们问清楚!”
说完撩起铁链球就冲了出去,留下丹丹在后面哎哎大叫,“小姐,小姐!”
辜府内,刚刚没有享受多久的宁静又被打破,周绛薇那招牌式的吼叫响起,“辜天讳,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然后就是她火红色的身影闪到辜天讳面前,而辜天讳连同辜家此刻在大厅内的所有人,仿佛都料到她会来,全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不说话,这样的情形大家肯定不明所以,那就让我们把画面往后退,退,退,再退,退到今天骆紫桐踏进辜家的那个时刻……
“辜天讳,我要你正式娶我。”骆紫桐不大的声音在辜家大厅内响起来,震住了每一个人,辜天讳愣住了,辜夫人愣住了,安叔安大娘通通都愣住了,这个姑娘,也太直接了吧?
“呃,骆姑娘,”辜夫人最先反应过来,她笑着对骆紫桐说,“我正想与你商量这件事,确实是多亏了你,天讳才能醒过来,不过我也知道,你对天讳并无感情,当初也只是看在银两的份上才为辜家冲喜,”辜夫人顿了顿,骆姑娘的心思她也略知一二,她为辜家冲喜,一来是为了银子,二来也是为了气气周绛薇,既然如此,她自然有方法可以让她自愿退出,“现在天讳已经醒过来,他是个好孩子,不愿意耽误你的一生,所以,我们辜家愿意多付一倍的银两与你解除合约,你看如何?”辜夫人信心满满地看着她,既然她无心嫁给天讳,如今她给了她这么好的一个台阶,又有面子又有银子,她没有理由会拒绝。
骆紫桐浅浅笑着看着她,说道,“辜夫人,恐怕要让你失望,当初我愿意为辜天讳冲喜,不单单是为了钱,更重要的原因是,”她也顿了顿,看着辜家人所有的眼光都望着自己,辜天讳则刚刚饮了一口茶,才慢慢说道,“我早就已经是他的人了。”
“噗——”此言一出,别人尚不知道是什么反应,辜天讳则把刚刚的那口茶全数喷了出来,并且站起来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你你你你——”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了?
“天讳,她说的是真的?”辜夫人惊讶问他,“哎哟,公子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安大娘勾眼嗔他,“看来公子真的是长大了啊。”安叔贼贼笑他,结果头上又被安大娘一记爆栗,“娘,我,我——”他还没来得及解释,骆紫桐又说道,“辜天讳,做得出就不怕认,你说,”她来到他面前,一步一进,“我身上哪个地方你没看过?”
“我——”他答不出来,一步一退,“那一天,你趁我不注意,偷偷来到我的房间,是不是?”
“这——”算是吧,他不记得了呀!他只记得,她在他最初的记忆里,便是,便是——
“结果你竟然做出那种事”——爬窗户偷看她洗澡,“哪种事?”安叔与安大娘异口同声问道,辜夫人与辜天讳则一起回头瞪他们,“那种事,那种事,叫我怎么说啊!”她就是要故意这么说,让他们乱七八糟地去想,“我——”他有做哪种事吗?他真的不记得了呀,“辜天讳,我的清白之身已经毁在你的手里,你现在打算不认账了是不是!”
“哎呀,公子,你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事,一定要负责的哟。”安大娘显然已经被骆紫桐引导得乱七八糟,自然站在她那一边,“天讳,你说,”辜夫人怒斥他,“你是不是真的做了什么事!”
“娘,我——我不记得了!”他冤枉,他是真的真的一点都不记得自己对她做过那种事啊!
“辜天讳,”骆紫桐双眸含泪,委委屈屈地扁着嘴,纤纤细指一笃一笃点着他的胸口,“你说,我有没有诬赖你?你说,我有没有冤枉你?你说,你是不是把我看光光了?你说,你说,你说呀你!”
辜天讳被她一笃一退,直退到无路可退,双腿一软跌坐椅上,只能惊惊慌慌说不出话,“我,我——”
她再接再厉,一口气说道,“你说你会照顾我一生一世,我一直等着你,你却毫无消息,后来我才知道你受了伤昏迷不醒,又不敢去看你,怕人家会说嫌话,再后来,辜夫人就贴了那张告示出来,我才大着胆子去揭下,人家和辜夫人说那么多要求,就是不希望别人以为我和你有什么不耻之事,结果,结果你居然装傻充愣,就是想抛弃我了是吗!呜……”说着还真滴下了不少眼泪,看得周围人是一片认同,纷纷抹泪表示愤概,“真可怜哦,一个姑娘家,公子,你这样做真是太不对了。”
“是啊,公子,做男人就该负责任。”
“我——”什么叫有嘴难辩,他今天终于体会到,“娘——”看着大伙都站在骆紫桐那一边,他只能期待娘亲会救他,“你啊,真是不肖子!”辜夫人也是女人,女人帮女人,本来就是本能,听到骆紫桐讲得那么动容,也不去细想儿子就是病在这不记得事上,心中的天平也已倾向面前看来的受害者骆紫桐身上,“既然你做出这种事情,你就一定要负责到底。”
“那我要怎么负责?”辜天讳弱弱地问道,现在大家都当他是始乱终弃的坏人,他讲话还是小声点好,听到他的话,骆紫桐心中一喜,更加卖力哭了起来,“啊哈——”眼泪也流得更凶了。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你就娶了骆姑娘吧。”
辜天讳闻言望着娘,好象也只能这样负责,听到此话,骆紫桐心中暗喜,把眼泪流的速度放缓下来,抽抽答答地问辜天讳道,“你,你可是真心实意的?”
“是……”他能说不吗?
“你说你与她早已有了夫妻之实?”听完他们的讲述,周绛薇不可置信,她尖叫起来,“辜天讳,你怎么对得起我!!!”
杀——铁链球飙到他的面前,离他的嘴巴只有一寸间隙,辜夫人吓得花容失色,大声惊呼,“哎呀——”
“公子小心!”
“小姐不要!”
大家都为辜天讳求情,骆紫桐冲到周绛薇面前,大声说道,“周绛薇,你敢伤我相公,我跟你没玩!”
身后的辜天讳听到她这一声相公,心里突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他看着她小小的头颅挡在他面前,莫名的有一点感动,再看着前面的周绛薇,他的感觉换成了怕怕,周绛薇的眼眶中已有泪水在打转,她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在期待他会娶她进门,这一刻就听到令她这么心痛的事实,“辜天讳,你可对得起我,”她喃喃自语,“我对你一心一意,你却对我三心二意!”
“绛薇……我……”什么叫有口难言,他现在终于感觉到,这两个女人,他都没有什么记忆,可是一个变成被他始乱终弃,一个变成被他薄情寡意,最过分的是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做过那些事,连个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天知道他现在还能说什么。
“绛薇,铁球无眼,你先放下来再说。”辜夫人轻轻按住她的手,开什么玩笑,辜家就这么一个独子,岂能被她随随便便打死。
“我怎么放下来!”周绛薇问她,眼睛却是看着辜天讳,“我等了他那么多年,为了他我甚至不顾自己的性命,我一次又一次救他,他却一次又一次伤我。”
“是是是——”
“是他自己说要娶我的,说会一生一世对我好,而且那一天,他还亲口答应等我脚伤好就娶我,他现在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你,你对绛薇也这么说了?”辜夫人觉得头大,转面问辜天讳,他点点头,他确实是这么说了,因为那天他不这么说的话,她就不知道要一直说到什么时候。
“你啊!”辜夫人摇摇头,对周绛薇说道,“绛薇啊,我知道,是天讳不对,是天讳不好,是天讳欺负你,可是有什么事也先把铁球放下来慢慢再说好不好?”
听到她的话,周绛薇才把对着辜天讳的铁链球放下来,但在经过骆紫桐的脚边时却故意丢下来,眼看那个铁链球就要砸到骆紫桐的脚,辜天讳眼尖先一步将她拉到自己身后,担忧喊道,“小心”
这一下,可是惹怒了两个女人,“辜天讳!你还帮着她!”周绛薇的狮子吼,“周绛薇!你个阴毒小人!”骆紫桐的音波功,辜天讳还来不及解释,便看到骆紫桐拿起一旁的热茶就要泼向周绛薇,他只有一个选择,“小心!”挡在周绛薇面前,当然,那一壶热茶全都泼上了他的脸,“天讳!”两个女人一起喊出声,“你没事吧!”
“我……”有事,很有事,辜天讳闭着眼睛,心里实在是无奈,“你们不要再吵了,都是我的错,”他睁开眼睛看着她们两个,一边一句说道,“是我对不起你,是我辜负了你,可是,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们要我怎么办嘛!”
“辜天讳!”又是一次异口同声,骆紫桐与周绛薇一边一个拉住他的手臂,“你别以为一句不记得了就可以当作没事发生,我要你对我负责!”
“我、我怎么负责嘛!”什么叫有心无力,他此刻终于明白了,一个对他有情,一个对他有恩,他辜负哪一个都不行呀,看着她们两个对自己虎视眈眈,辜天讳可怜地望着娘亲,“娘……”
“好好好,我来说一句公道话,”辜夫人看着儿子可怜兮兮的模样,实在是心疼,“绛薇,你对天讳是有情有义,三番两次舍命相救大家都有眼看到,骆姑娘你对天讳也是有名有恩,先是许身在前,又有冲喜在后,天讳无论辜负你们中的哪一个都不可以,既然如此,我这个做娘的就为他做主,就让天讳——一起娶你们进门!”
“什么?”这次是很多人异口同声,有辜天讳、骆紫桐、周绛薇、安大叔、安大娘……总之是在场的所有人,“夫人,有你的!”安大娘赞道,夫人就是夫人,一出手就解决了问题。
“哇,那公子不是可以得享齐人之福了?羡慕啊羡慕。”安大叔一脸向往。
还有辜天讳,简直是忍不住大呼,娘真是太聪明了,他怎么就没想到,一起娶了不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不过这两个姑娘还没有点头,他现在不能太得意忘形,小心地用眼睛瞟了瞟她们两个,只见周绛薇死命咬着嘴巴,骆紫桐则拼命嘟着腮帮,思了半天想了一会,两个人终于无奈说道,“好吧!”然后又是一翻唇枪舌剑——
周、骆:“那我是大她是小!”
周:“我认识他在先!”开始瞪眼睛,骆:“我进门比你早!”看谁眼睛小,周:“天讳先和我承诺,要不是你使了什么肮脏手段,天讳才不会理你!”居然以夫妻之实跟她争,这个女人真是太不要脸。
骆:“我同天讳情投意合,若不是你胡搅蛮缠,我们早是美满的一对!”动不动就抓着童言无忌作怪,这个女人,恬不知耻。
周:“我是大,你是小……”
骆:“我是大,你是小……”
周:“……”
骆:“……”
众人:“……”
此时此刻,有一个人终于发火了,他便是一向细语柔声的辜天讳,“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了!”
雷霆一声吼,果然让她们两个安静下来,众人也都齐刷刷望着他,辜夫人简直激动得要落泪,自从这个儿子醒来后,简直象换了一个人,温柔是很温柔,可怎么都不象自己以前的儿子,今天终于又有了以往的气势,看来离他真正康复的日子不远了。
“绛薇,紫桐,你们不要再吵了,你们两个,我都会负责,你们的恩、你们的情对于我来说一样重,既然如此,我决定了,成亲当日,你们的花轿谁先进辜家的门谁就是大,把这一切交给上天去决定!”
话才说完,众人全部无语,这算什么馊主意嘛!
“如果两人一起进门呢!”她们俩个异口同声,势均力敌地望着对方,两人的身后似乎都燃起了熊熊大火,而辜天讳的气场也不弱,他昂然又坚定地说道,“那就一个是原配夫人,一个是结发妻子,两人平起平坐,彼此不分大小!”说完又软了下来,无奈的说道,“这总可以了吧?”
骆紫桐与周绛薇对看了一眼,又各自把头重重甩向一边,再一次异口同声道:“哼!”
月黑风高,一个人影凭风站在路口,双手抱剑交握胸前,侧头等着相约之人到来,路上行人皆无,只有冷风嗖嗖刮着凌乱的落叶,不一会,一个人影徐徐出现在前方,一样手握武器,等待之人冷冷说了一声——
“你终于来了。”
“你我之间也该做个了断。”前来之人说道,于是,两个人影顿时冲到一起,电光火石间两个武器成X字型相接——却是两跟木棍,木棍的两边是两个姑娘,没错,正是骆紫桐与周绛薇,周绛薇冷哼一声道,“哼,没想到你倒有胆子来。”
骆紫桐回敬她,“我还怕有人先走了呢。”
“好,那我们今天就做个了断!”
“求之不得。”
“骆紫桐,”周绛薇双手交叠背后,斜眼对她说道,“你我本就无心二女共侍一夫,今天就把话说清楚。”
“不错,”骆紫桐一样白她一眼,“既然你我都有此意,那就按约定行事。”
“好,三日之后,花轿进门之时,”
“谁先拜堂,谁是唯一正妻!”
“迟到的那个人,自愿退出!”
“无怨无悔,绝不伺机报复!”
嗙,两根木棍又成X字型交接,两个声音坚定响起,“一言为定!”“一言为定!”
骆紫桐与周绛薇四目相对,眼中都是熠熠发光,的确,想要她们和平共侍一夫,确实是难了点,宣完战,骆紫桐自信笑着离开,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周绛薇则笑得切切然:
骆紫桐啊骆紫桐,她周家什么都没有,就是有钱,有钱能使鬼推磨,她想跟她斗,下辈子都不可能!
辜家府邸外,敲锣打鼓乐翻天,今天正正是辜家公子娶亲的大好日子,辜家是个大家,邻里亲戚请了个遍,人人都来凑热闹,想看一看今日辜公子,娶的这两个姑娘,究竟谁大谁小,听说还有人专门为此开了个庄,下注的人还真不少呢。
可是此时却有一个人三魂失了六魄般在辜府外乱撞,此人一双红绣鞋,一身红袄裙,一条红盖头,正是一个红红新娘子,辜府里正是喜乐时辰,,这位新娘子却是心急如焚,因为她正是迟到的那一位,只见她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向辜府大门跑去,才到门口就听到一声——礼成~~~
不要呀!她大喊一声:“慢着!”
众人闻言全都望过来,“啊,又来一个新娘子。”
“她究竟是哪一个呢?”
“是啊,是周绛薇还是骆紫桐?”
辜天讳看看门口这个,再看看刚与自己拜完堂的这位,心跳提到了嗓子口,大家都看着这两个新娘子,只听后到的新娘子颤着声问道,“你们已经拜过堂了?”
听这声音,好象是——她一把掀开自己的红盖头,居然是一脸惊讶的——周绛薇。
那刚刚拜堂的那位不就是——不错,正是骆紫桐,骆紫桐也掀开红盖头,得意的望着她,“啊!”众人都惊讶,估计这一出大小之争很多人都压在了周绛薇身上。
“不可能,你怎么会比我先到?”周绛薇绝对不能相信自己眼前所见,她明明——
“想不到吧!”骆紫桐洋洋得意,周绛薇会耍什么把戏,她可是一清二楚,“不,不会的,我明明——”
“是啊,你明明拿钱收买了我的轿夫是不是?”她帮她说出来,听到此话,众人又是讶异,这周小姐还出了这一招啊。
“那你为什么——”既然做得出,她周绛薇就不怕认,她只是不明白,那八个轿夫明明都已被她收买,为什么她还会比她早到辜府来?
“周绛薇,”骆紫桐灵眸巧转,浅笑说着,“虽然我没有你有钱,不过我也会收买人的,我只要收买一个人,”她指了指旁边站着的某人,说道,“喜娘就行了。”
闻言周绛薇瞪着那个原本该站在她身边的喜娘,后者还讪笑着对她挥了挥手,不错,周绛薇确实是高价收买了骆紫桐的轿夫,要他们抬轿的时候走得慢一点,这样她就可以先她一步嫁到辜府,到时她与辜天讳拜了堂,迟到的骆紫桐自然会黯然退出,可是她千算万算,算漏了一件事,便是梅西镇有个不成文的传统,每逢人家嫁娶之时,新娘子都要去城中的土地公庙里,拜一拜本地奉的土地婆婆,寓意以后嫁到夫家,有吃有喝乐安康,刚巧骆紫桐与她的轿子一同来到土地庙,骆紫桐早已知道她会动手脚,便收买了她的喜娘,等到二人拜完土地婆婆,喜娘便往被周绛薇收买了的轿子面前一站,丹丹不知此事,只认得喜娘,扶了小姐坐到轿里,周绛薇自然就迟了骆紫桐一步进门。
“骆紫桐,你耍阴招!”周绛薇朝她吼道,“哎,我只是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她才不承认,要说耍阴招,还不是她先耍的?
“我不管,这场婚事不算!”周绛薇开始耍赖,“啊,怎么可以这样,”众人纷纷不平,“都说好了谁先进门谁做大。”
“是啊是啊,而且还是她自己搞成这样的。”
辜夫人也劝道,“绛薇啊,你就不要再任性了,既然你比紫桐后进门,那么以后她便是姐姐,你是妹妹,你们两个要和睦相处,一起相夫教子。”
“谁要跟她做姐妹!”两个人又是异口同声,周绛薇嚷道,“我不管,这场婚事不算,天讳只能娶我一个人,绝对不能娶她!”
“周绛薇,你可不要忘了,”骆紫桐笑着提醒她,“我们可是说好,谁晚进门谁就要自动退出,你别想着出尔反尔,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周绛薇恨得咬牙切齿,她从来就没想过,要当人家的妾室,那天应承辜夫人也是因为形势所迫,今天骆紫桐居然当场将她唯一的后路切断,心中一气,夺过一旁一个武士模样人的佩剑,瞬间就要往她身上刺去,“啊!”众人惊呼,辜天讳更是纵身挺到骆紫桐面前,“绛薇,不准乱来!”
这一幕在周绛薇眼中是何其之伤,“辜天讳,你居然帮着她!”
“绛薇啊,有话好好说,今天是你和天讳的大喜日子,何必要舞刀弄枪呢。”辜夫人实在是头疼,她只不过想安安稳稳喝杯媳妇茶,怎么也是这般刀光剑影的?
“绛薇,你不要再胡闹,”辜天讳皱起眉头,“我已经与紫桐拜过堂,她无论如何都已是我的妻子。”
“辜天讳!”周绛薇仍然举着剑,冷然看着他,心智已经被愤怒和背叛蒙蔽,她一字一句道,“你说过会娶我,就只能娶我一个人,既然她想当你的妻子,好,就让她去阴间当吧!”说毕举剑劈向他们,分开二人,又死命朝骆紫桐刺去,“绛薇不要!”一个声音扬起,周绛薇惊异回头,是娘!
叶青娘在周老爷的陪同下踏进辜家,“爹、娘,你们不要阻我,我一定不会让骆紫桐进辜家门!就算不杀了她,我也要毁了她的容!”言毕又是招招狠毒,可怜辜天讳与骆紫桐皆不会武功,二人只能拼命躲闪,辜家顿时乱成一团,刀剑无眼,周大小姐又是火暴脾气,伤了人那人只能自叹倒霉,所以个个都忙着闪躲,辜夫人同安大娘一起躲藏,一面朝叶青娘喊道,“周老爷,周夫人,快劝劝你们的女儿不要这样呀!”
“绛薇!”周家二老死命拦下女儿,叶青娘扣住她举剑的手,泣泣然道,“你不能伤她,她是,她是你的亲姐姐呀!”
“什么?!”闻者俱惊,纷纷探出头来看这演的是哪一出,“娘,你说什么?”周绛薇简直怀疑自己听错,她瞪大眼睛望着娘,而叶青娘只能无言哭泣,“是真的,绛薇,”周老爷也道,“骆姑娘真的是你姐姐。”
“你们不要胡说!”骆紫桐从辜天讳身后站出来,冷漠说道,“我骆紫桐没有娘,我娘早在十八年前就死了。”
“桐儿,”出声的是骆先生,事到如今,他也无须隐瞒,更不想看到女儿一再伤青娘的心,“到如今你还这么执意?上天既然让青娘这个时候前来,必然是希望你们母女可以相认,你就不要再任性了。”
她不发一语,辜天讳看着她的眼中有了一丝了然,“不,不会的,她不会是我的姐姐!”周绛薇则有些歇斯底里,上天是在跟她开玩笑吗?今天被抢了相公就算了,抢她相公之人居然还是她的亲姐姐?
“是啊,我才没有福气当你姐姐。”骆紫桐也是语气冷然,虽然她在逞着口舌之快,可看着面前伤心的周家三人,她的心中却没有之前预料的开心,反而有一点难过,而辜天讳不知何时已握住了她的手。
“不会的,娘,你骗我是不是?”周绛薇眼中泪水迷漫,是谁在惩罚她?为什么这种事会发生在她身上?
“绛薇,你先把剑放下,”周老爷哀求道,“我们回去再说好不好?”
周绛薇显然受不了这个打击,她的眼神开始散涣,不住地摇着头,口中喃喃自语,“不会的,不会的……”
“绛薇,你不要吓娘亲,跟娘亲回去好不好?”叶青娘看着女儿,心中无比悔恨,从小她就对这个女儿不够关心,因为生了紫桐又扔下她,嫁给周为善生的又是女儿,所以她每每看着这个女儿就想起被她遗弃的那个女儿,总是心有愧疚而无意间疏离,如今看着两个女儿互相不谅解,她的心中,真是比刀割还难受啊。
“不会的,不会的……”周绛薇只会重复着这句话,看着骆紫桐与辜天讳紧紧站在一起,又看着娘亲潸潸泪下,爹爹摇头叹气,手中的剑哐当一声落地,大吼一声,“这不是真的——”然后人便发了狂般跑出去,顿时无影无踪,留下叶青娘凄凉喊着,“绛薇——”
众人面面相觑,这场婚事,还要进行下去吗?
正文 第七章 天涯随君去
新房内,辜天讳与骆紫桐相对无言,她坐在床沿,他则背手站在窗前,突然,他快步上前,一把坐在她旁边,吓得她直往后倾,“你、你要干什么?”她咽了咽口水,他一言不发看着她,眼中干净得让她觉得汗颜,“你是为了气绛薇,才嫁给我的?”他问她,今日堂前发生的事,让大家都清楚,原来骆紫桐与周绛薇是同母姐妹,而显然她对这个娘亲是恨意然然,所以他会这么想也是理所当然。
眨了眨眼,她在心里思索,她该不该回答这个问题?
“所以你从来就不是喜欢我,而我与你也没有夫妻之实对不对?”他自言自语,她才松了一口气,便听他说道,“可是奇怪,我怎么觉得我真的看过你的身子,我明明记得你的胸前——”
“辜天讳!”她倏地站起身,脸红到脖子根,“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的纤纤细指又一笃一笃点着他的胸口,“我就是被你看光光了,怎样,你想不认帐是不是!!!”
“哦,那就是真的了?”他恍然大悟,“我就说我怎么记得那么清楚,你——”
“你还说!”她吼道,双颊已经红到不能再红,而两个人的距离也近到不能再近,看着近在咫尺的她,辜天讳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紧,他可以看得到,她细细的毛细孔因为脸红而沁出的小水珠,还有她的唇,气嘟嘟地抿着,滟滟欲滴,让人想要一亲芳泽,今天是他的洞房花烛之夜,不知道他可不可以……
“你干嘛这样看着我?”还没有把想法付之行动,她已经撇开身子,奇怪地问他,“没,”他笑了,其实他没告诉她,今天当他看到周绛薇掀开红盖头时,心里突然松了一口气,因为他知道,与他拜堂的是她,不过一想到她是因为要与周绛薇呕气才嫁给他,他的心里就升起一股不爽之意,如果周绛薇喜欢的不是他呢?如果今天换成别人是周绛薇喜欢的对象,她是不是也一样会嫁给那个人?
“我想知道,”他定定地看着她,“你为什么要嫁给我?”
她被他看得发毛,顾左右而言他,“嫁给你就嫁给你,干嘛问这么多!”
“那你知不知道,嫁给我之后要做什么事?”他笑得切然,她则双手护胸,眼中骇然,“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他故意拉长尾音,双手还伸到她面前,在她蓦然睁大的眼睛下抽出一个睡枕抱到胸前,贼贼笑道,“睡觉咯!”反正他与她来日方长,今晚她也累了,他就不捉弄她了。
骆紫桐松口气,美目瞪着他,这个人,在拿她寻开心是不是?
才刚想坐下来,辜天讳又刚巧起身,两个人的脚拌了一下,一起滚,滚到了床踏上,“哎——”“啊——”两声惊呼后,骆紫桐半个身子躺在床踏上,而辜天讳则单膝跪地,整个身子压在她身上,看着面前无限放大的他的脸,她的心砰砰直跳,老天,她这是怎么了?心脏快跳出来了!
辜天讳看着她,看着老天再一次送到他面前的她那引人犯罪的朱唇,他的头不禁慢慢低下来,靠近,再靠近……
而在这个时候——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门外响起了煞风景的声音,小喜慌慌张张地说道,“周小姐并没有回府,周家的下人找了许久都找不到她呢。”
“哎呀夫人,你说绛薇小姐会不会做什么傻事呀?”是安大娘的特大嗓门,“不会吧?”辜夫人一脸担心,她从小看着绛薇长大,今天发生这样的事,她实在是怕绛薇这丫头会因为冲动而做出什么事来,是以一送辜天讳与骆紫桐进了洞房,便连忙派丫环去周府打听打听,这一边小喜才刚刚说完,那一边又传来小如的声音,“夫人,夫人——”
“是不是绛薇有消息了?”
“刚刚我听周府的人说,找不到周小姐,但是在河边找到了她的鞋子。”
“啊?难道绛薇小姐她——”安大娘仿佛唯恐大家不够惊慌,正要说出那个令众人失色的想法,辜夫人连忙喝道,“不会的,不会的,不要乱说!阿贵啊,你赶紧带一些人过去,帮周老爷一起找找周小姐,人多好办事,绛薇肯定不会出事的。”
“是”
这一切,一字不漏地传到辜天讳与骆紫桐的耳中,骆紫桐神色复杂地咬着唇,辜天讳则了然于心,他问她,“你真的那么恨你娘吗?”
她不回话,他继续说道,“我想,刚才那样你心里也不好受吧?”
她仍是不回话,看了她一眼,他的嘴角微微上扬,“其实,绛薇她并没有错,这都是上一辈的恩怨。”
“是又怎么样。”她悠悠开口,她才不要跟他承认,刚刚听到周绛薇可能会投河,她心中蓦然一紧,周绛薇有错吗?她不禁扪心自问,“是的话,我怕你这里会不安。”他指指她的胸口,她的脸又红了,为他的一语双关,不待她开口,辜天讳就说道,“走吧。”
“去哪?”
“陪你去找绛薇。”
听到他的话,她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竟能猜到她的心思,“起来吧,”他把手伸到她面前,愣了三秒,然后她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掌心,可是他们还是正以很奇怪的姿势躺在床踏上,于是他的起身踩住了她的裙角,她的起身则绊到了他的身子,他脚下一滑,复又压上她,这一次,他的唇蜻蜓点水般触到她的唇,两个人都愣住,她瞪大了眼睛,视线全部集中到他微薄的唇上,他的唇角开始上扬,然后是再好听不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来,“再不起身,我就起不来了。”
“哇,你这个登徒子!”她一把推开他,脸上涌起今晚的第三次红晕,“死色狼,死性不改!没救了你。”她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防备地望着他,这次换他傻傻笑着不回话,因为对她,他还真不想改。
辜天讳已经在河边找了半个时辰,莫说是周绛薇,他连据说很多个出来找周绛薇的人也没看见,不知道是不是找错了方向,这里好象越走越静,紫桐刚刚还跟在他身后,这会也不见了踪影,“绛薇——你在哪?紫桐——你在不在?”他一面呼唤,一面走着,旁边的灌木丛中传出了悉悉索索的声音,“紫桐?”是她吗?还没来得及转过身,突然觉得后脑一疼,辜天讳眼前一黑便昏了过去,黑暗中出现一根大木棍,一个声音喃喃说道,“皇上,你不要怪我。”
身后传来寻人的声音,这人赶紧将辜天讳拖到草丛中,往另一个方向而去,“绛薇——天讳——”拨开草丛,骆紫桐出现在面前,看着空无一人的河边,她又往其他地方寻去。
砰——辜夫人的手掌拍向桌面,怒声问道,“什么叫连公子也不见了!”
“是——”阿富哆嗦了一下,为什么汇报这个消息的人是他?他也不希望公子会不见了呀!
“我们找了好久,确实连公子都不见了。”阿富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其他下人也都不敢出声,骆紫桐坐在旁边,皱着眉毛,双唇紧闭,她实在很想问,会不会是周绛薇将辜天讳给拐跑了,可是她问不出来,她的心里只有担心,担心辜天讳,也担心周绛薇,不知道他们两个会不会遇上什么意外。
“去找,去找,你们通通给我去找!”辜夫人气极难耐,朝一干下人吼道,“就算把梅西镇给我翻过来也要把公子给找出来!”
“是。”下人们领命而去,安大娘赶紧安抚辜夫人,“夫人,夫人,不要生气,不要生气,”
辜夫人一手抱着头,这一天,可实在要她的命。
骆紫桐一言不发,心里却在诅咒:辜天讳,你要是真的敢在洞房之夜跑路,看我不剐了你!
当然,此刻的她,根本没有心思去想,几时她已变得对他这么在意。
“紫桐,紫桐。”
“嗯?”是谁在扰她好梦?不知道她好困吗?
“紫桐,不要再睡了,”好听的声音仍然不愿离去,继续在她耳边吹着气,“唔?”她还是嘤咛,睁不开眼睛,“紫桐……”这一次,她听出这个声音是谁了,因为他说,“不要再睡了,我们继续洞房花烛吧!”
呃!?那不就是辜天讳?她蓦地睁开眼睛,果然是他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她惊呼,“你要干什么?”
“要亲你。”他很不要脸地说出这句话,然后脸就慢慢慢靠近,她往后退退退直到无路可退,大吼一声推出手,“你去死!”
接着是一声唉嚎,“哎哟——”骆紫桐再一次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掉下床,刚刚的一切,只不过是一场梦。
“可恶,这个辜天讳!”她在心里低咒,连梦里都不让她安稳,她揉着屁股起身,心里突然有一点点若有所失,已经十多天了,辜天讳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还有那个周绛薇一样不知所踪,哼,若是让她知道这两个狗男女真的一起跑了,追到天涯海角她都要找到他们!
“少夫人,少夫人”小如兴高采烈地跑进来,刚刚她听到一个好消息,“什么事?小如,”她现在对这声少夫人已经非常习惯,不会象最开始听到那样让她起鸡皮疙瘩,“有公子的消息了!”
“真的?”她没有发现自己语气中是满满的欢喜,一把拉住小如,兴奋地问道,“是谁告诉你的?他现在在哪?他没事吧?”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小如咪咪笑了一下,少夫人和公子果然好恩爱呢,“刚刚安叔跟夫人说,他的一个老朋友的朋友给他的老朋友带信,说见过公子呢,公子一切都好。”
听得正绕口的骆紫桐,闻言立即酷下脸,可恶,她就知道,他一定是跑了!!!
“他——现——在——在——哪!”她开始咬牙切齿,小如没有反应过来,仍然笑着说,“在都城。”
“安大娘,你说天讳究竟在想什么,无缘无故地跑到都城去作什么!”辜夫人是拧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儿子怎么突然就跑到都城去,还是在新婚之夜,“这个,夫人,我也不知道哇。”安大娘苦笑,她只是安大娘,又不是公子的娘,公子的娘都不知道了,她又怎么会知道。
“现在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辜夫人叹了口气,“这孩子,做事怎么从来就不让人省心呢!”
“夫人,”安大娘忽然放低声音说,“你说,公子是不是为了逃婚才跑掉的?”
“不会吧?”辜夫人也放低声音,“我看他对紫桐还是挺满意的,那天他多紧张紫桐啊。”
“可是他一样也帮周小姐挡茶了呀。”安大娘一副三姑六婆的口吻,“我看公子根本就是两个都喜欢。”
“这——”好象也有可能,辜夫人想了想说,“你的意思是——”
安大娘马上一脸兴奋,说出自己的想法,“夫人,公子本来是两个都想娶,少夫人一口咬定他只能娶一个,你说公子会不会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周小姐比较好,就带着她私奔了?”
“私奔!”辜夫人哗的站起来,安大娘吓了一跳,“夫、夫人?”
“天讳这傻孩子不会真带绛薇私奔去了吧!”若是以天讳以往的性格,真是越想越有可能,辜夫人急得两手上上下下交叠,在厅里走来走去,“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其实私奔事小,儿子没了才叫大,天讳要是从此不回家了怎么办?
“不行,我要去找他!”
“啊,夫人!”安大娘一把拉住心随所动的辜夫人,扯着嗓子喊,“夫人,都城那么远,你又一把年纪了,要去找也是派别人去找啊!”
“那,那派谁去呢?”辜夫人想想也有道理,她一个妇道人家,都城天大地大,又没有天讳确切的消息,去了不是跟个无头苍蝇一样吗?
“让安叔替我去一趟?”
“哎呀夫人,”安大娘赶紧摇头,“老安那个身子骨,比你还要脆,恐怕他还没到都城就散架了。”
“那,让阿贵跟阿富去?”
“他们两个字都不识几个,到半路都不知道会不会被人给卖了。”安大娘还是摇摇头,“哎呀,那到底谁可以去嘛!”辜夫人一声长叹,与安大娘大眼瞪小眼,原先不知道天讳在哪时愁,如今知道天讳在哪还是愁,两个人正没主意间,一个脆声声的声音响起,“我去!”骆紫桐从后堂出来,脸上的神情足以吓死一头牛,可恶,这个死辜天讳,死人辜天讳,死人头辜天讳!竟然真的丢下她跑路!
“少、少夫人”安大娘看着她吓死人的脸色,哆嗦了一下,辜夫人也眨眨眼,她是几时听到的?又听了多少?
“紫桐啊——”
“婆婆,你不用担心,”骆紫桐笑得森然,“我一定会亲自把天讳带回来。”
辜天讳,你就等着吧,她要让他知道,糟糠之妻,不是那么好弃的,他要敢跟周绛薇私奔,她就敢让他断子绝孙!
“紫桐,你真要去都城找辜天讳?”骆先生看着不停收拾行李的女儿不由得皱起眉头,“哼,那个死辜天讳,居然敢丢下我跑去都城,我当然要去找他!”她头也不抬,手里的衣服都快要被折碎,“紫桐,听爹的话,既然那个辜天讳已经跑了,在情在理你都不算是辜家的媳妇,我们去请衙门开个证明,退了这门亲事好不好?”
“什么!”这下骆紫桐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爹,“爹!我与辜天讳都拜过堂入过洞房了,现在去退亲,我一个姑娘家还有什么脸面见人!”再说错又不在她,凭什么她要这么委屈自己?
“我看你跟他的婚事一波三折,他根本就不是当你夫君的料,还是算了吧!”
“不行,”她不服,“我一定要向他讨个说法,这样不明不白地跑掉算什么!”
看着爹爹还想劝她,她灵机一动,笑道,“爹,你别担心,我不过是要去都城找他,等日后我们说清楚了,再一拍两散也不迟啊,再说了,爹,我现在是去都城也,皇上可是住在那里,你不是老说我有皇后命,搞不好去都城就让我见到皇上当了皇后呢!”
听到这,骆先生愣了愣,睿智的眼睛转了转,这倒是,没准这次紫桐去都城就是天命所在,想到这点,他笑了,“那好,爹陪你一起去。”
“不行,爹,”她阻止他,“都城路途遥远,你的身子怎么经得起颠簸?我答应你,一到京城就给你写信,而且事无巨细都和你禀报好不好?”
“不行不行,”女儿长这么大都还没离开过自己,他可不放心她一个人上路,“爹,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你一个姑娘家,跑到那么远,爹怎么放心得下?”
“天子脚下,怕什么!”
“话是这么说,可是你终究是一个人去,爹实在是不放心,爹还是陪你一起去。”说着骆先生便欲起身回自己房中收拾细软,骆紫桐压下他,安抚他,“爹,你听我说,”她呵呵笑道,“我们那么远从葛城搬来是为什么?”
骆先生眨眨眼,为了让你当皇后?他只敢在心里这么想,可没打算说出来,“就是为了在这里落地生根嘛,如今我们房子也有了,我也嫁人了,你就在这安安心心、舒舒服服养老好不好?”
“可是——”
“别可是了,我答应你,”她再给爹一个保证,“三个月为期,三个月我若是找不到辜天讳,我就回来,听你的话,和辜家一刀两断好不好?”
“这——”
“别这了,就这样了。”她对骆先生扬起一个笑容,又低下头努力,使力,用力地折着衣服,骆先生看着被她折了又折的衣服,只能摇摇头由她。
周府外久久地站着一个人,再过几日骆紫桐就要起程去都城,今天站在这里,是想见一个人,可是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她的双脚却仿佛灌了铅一样,抬不起来,“去看看她吧。”骆先生的声音在身后传来,她惊讶回头,“爹?”
骆先生的手搭在她的肩上,淡淡开口,“听说周夫人思女成疾,卧病在床有些日子了。”
“她思的是周绛薇,关我什么事?”她没好气道,“桐儿,”骆先生斥她,“怎么说她也是你的娘亲,就算当初她负了我们,她是你娘亲这个事实也是无法改变的。”
她不语,不是回不出话,而是她不希望她回的话再让爹爹不开心,“桐儿,”骆先生看着她,对她说道,“你还记不记得爹小时候给你讲过的小和尚的故事?”
“你是说老和尚背女人过河,小和尚却一直放不下的那个故事?”
“是啊,对于你娘,爹都已经放下了,为何你还放不下?”
她放不下?是她在放不下?骆紫桐愣住了,她问爹,“爹,难道你都不生她的气吗?”她不明白,娘可以丢下爹另嫁他人,十几年来衣食无忧,爹爹却一个人守着她,过着贫困潦倒的生活,难道爹的心里真的一点都不怨恨娘吗?
“生气?”骆先生闻言愣了一下,然后叹了一口气,远远地望着天边,“怎么会不气,可是再大的气又能生多久?”他看着女儿,青娘是离开他,却也为他留下了最珍贵的宝贝,“爹曾经也想过给你娘幸福,对她好,可是那样不一定要将她留在身边,她过得好就行了,何必强求是谁对她好?”
她不说话,她不认同爹爹说的话,但也无法反驳他,“桐儿,听爹的话,这一世,她都是你的娘亲,你不该那样伤她,去看看她吧。”说完骆先生便离去,剩下骆紫桐若有所思地看着周府大门,半晌,才毅然踏出脚。
周家她是第一次来,看着这里的小楼亭谢,满园花香,想起自己与爹爹十八年来的清苦潦困,骆紫桐心中对叶青娘的怨就无法散开,丹丹在前面引着她,迎面走来一个小丫环,手里捧着药碗,“夫人又不肯喝药了?”丹丹问那个小丫环,“是,这是早上的药,一点都没动呢。”小丫环皱着眉头回道,待她走远后,骆紫桐别过脸,假装不经意地问道,“她病得……严重吗?”
“大夫看了好几个,都说夫人是忧思成疾,”丹丹眼眶一红,“可是大夫开的药,夫人总是不喝,这病也总不见好。”
听着丹丹的话,她的心里莫名沉重起来。
叶青娘坐在窗前望着天,日思夜想两个女儿的事,让她憔悴了不少,眼窝深陷,面容惨白,她一向弱不禁风,这一次因为两个女儿,她的身子已是雪上加霜。骆紫桐进屋便见到这个光景,不由得心中一紧,“夫人,骆姑娘来看你了。”丹丹领着骆紫桐进来,对叶青娘说道,闻言叶青娘惊喜转身,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多日不曾开口的声音有些嘶哑,“紫桐……”
丹丹早已退下,剩下她们俩人在屋里,她本来想质问她的话,到了嘴边却成了别扭的问候,“你……没事吧?”
“我很好,我很好。”叶青娘的眼里蓄满了欣慰的泪水,她上前想要拉住她,却被她下意识地避开,留下她的手空荡荡地举在半空中,“紫桐……”叶青娘只觉得心酸,“我只是来看看你,你可别误会。”骆紫桐别过脸,不敢看她失落的神情,那会莫名地让她觉得难过。
“你肯来看我就好了。”叶青娘又扬起笑容,紫桐肯来看她,对她来说已经是莫大的安慰,她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紫桐,”她轻轻地走近她,提了一个要求,“你让我好好看看你好吗?”这十几年来,她在襁褓中的模样她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她总是在想,长大后,她的女儿会变成什么样子,是不是如她所希翼的美目盼兮,巧笑倩兮?或者如她的爹爹一样,清眉泠目,神采飞扬?她一点一点的长大她都不曾在她身边,如今让她好好的看一看,看一看她都错过了什么。
骆紫桐不说话,也不再躲开,任由叶青娘慢慢地靠近,定定地看着自己,叶青娘一眨不眨,慈爱地看着女儿,她的女儿呵,真的长大了,眉似远山,目若清潭,雪颜红唇,小巧婀娜,“你的眉宇之间,象极了你的爹爹。”
是吗?她不置可否,记得小时候,爹爹曾经抱着她,说她和娘长得很象,小小年纪的她就已会生气地对爹爹说,她才不要象娘,娘那么坏,她才不要象她,从此以后爹就不再她面前说起娘了。
“你爹爹他,过得好吗?”叶青娘轻轻问道,得到的却是女儿的讽刺,“现在才来关心,会不会太晚了点?”爹爹过得好与不好,又与她何干?
“紫桐……”受伤的神情再一次袭上她的脸,她何尝不知问这些话太矫情,“我知道,是娘不好……”
“既然你知道不好,为什么还要丢下我们?”看着叶青娘一副自责自艾的模样,她实在是气,“紫桐,我……”
“你知不知道这十八年来我总是被其他的小孩子取笑,说我没有娘?”
“我……”
“你怎么可以忍心丢下我和爹十八年,自己却过着锦衣华服的日子,还当了周绛薇的娘?”
“紫桐,对不起,对不起……”除了这句话,她不知道她还可以说些什么,“我不要对不起,一句对不起能弥补我十八年来没有娘的痛吗?”
“紫桐……”她已经泪流满面,她亏欠这个女儿的实在太多,骆紫桐看着她,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她明明答应了爹不再这样的,可她就是做不到,做不到。
“对不起,紫桐……,我知道都是娘的错,是娘不好,是娘不对,”她痛苦地别过脸,“是娘没有勇气,无法面对你爹那个样子,我不能看着我深爱的人整日沉迷酒中,迷信天道,我——”
“所以你就狠心丢下女儿不理,所以你就贪慕虚容嫁给周老爷,所以你十八年来一直开开心心做你的周夫人是不是!”她一字一刀,刀刀割在叶青娘的心上,“我没有——”她凄惨喊道,“这十八年来,我没有一天过得安稳,我日思夜想——”叶青娘忍不住辩驳,可是骆紫桐哪里听得进去,“你有,你有,你明明就有!”她吼道,她的泪早已不听使唤落下脸颊,她好恨哪,为什么上天要让她娘狠心丢下她?为什么要让她有娘生没娘养?她看着叶青娘,一字一字说出让全天下的母亲都为之怮心的话,“我、恨、你”
叶青娘顿住了,她抚着胸口,脸色惨白,缓缓地摇着头,一步一退,她的女儿说恨她,她亲生的女儿说恨她!
“如果说我有错,你的恨就是老天爷对我最大的惩罚!”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然后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啊——娘——”母子天性,看到叶青娘泫然欲倒,骆紫桐下意识伸出双手扶住她,口中也喊出那声忍了十八年的娘,“你、你叫我娘了?”叶青娘的脸上,是不可置信地惊喜,她的女儿,终于叫她娘了?骆紫桐哭着喊道,“有什么办法,你就是我娘啊!”
此生已无悔,叶青娘含笑看着她,然后闭上了眼睛。
“娘——”
骆紫桐久久地站在叶青娘的墓前,冷风吹起,不过晚夏,却别样地让人觉得萧索,她想哭,却没有泪水,她想笑,也扯不出笑容,娘是不是终于可以安稳了?再没有她会怨恨着她,再没有事会让她不能瞑目,娘这一生,究竟是对是错?如果是对的,她的抛夫弃子又算了什么?如果是错的,她这十几年的安逸生活谁会说她不对?
也许,只能交给上天去评判吧。
她看着挂在树枝上的青绫,那是周老爷特意命人挂上去,娘这一生,只不过想呆在一个爱她的人身边,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却遇上沉迷天术的爹,嫁给周老爷又时刻受着内心的煎熬,也许只有现在,闭上眼睛,再不理让她无力的这一切,她是不是才是安然的?
骆紫桐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会象娘那样,选择去逃避,她要去找辜天讳,让他清清楚楚地说个明白,不给自己去后悔的理由。
转过身,却发现鲁正正站在不远处望着她,她诧异道,“鲁大哥?你怎么在这?”
鲁正腼腆地说道,“我猜你是来了这里,我是想和你说,我要和你一起去都城。”
骆紫桐没有他想,只是问道,“为什么?鲁大哥,你是怕我一个人上路会有危险吗?”
“是、是啊,”他不好意思,“娘也说你一个姑娘家上路太不安全,我陪你一起,也可以有个照应。”
“鲁大哥,你真好。”她感动道,“哪、哪里。”他只是对她放心不下,扬起笑容,她道谢,
“那好,鲁大哥,一路上就拜托你了。”
“嗯!”鲁正重重地点头,也扬起憨憨的笑容。
骆紫桐走在前面,暂时放下对娘的悲痛,天边的云彩一扫之前的阴霾,透射出阳光的明媚,照耀着她充满希望的脸颊,鲁正在背后怔怔望着她的容颜,其实,他只要这样默默看着她就好了。
正文 第八章 娘子又出招
天刚朦朦亮,都城的一个渡口便远远地看见一艘小船乘着雾色摇摇摆摆地来了,骆紫桐睁着熊猫眼,惨白着一张脸,实在有点吓人到惨不忍睹,其实她也不想这么吓人的,只不过因为他——她旁边的鲁正——居然会晕船!从十天前他们的路程上只剩下这么一段水路时,看到鲁正白得如纸的面色她就该明白,这一段路,她绝对不会好过,果然,高头大马的鲁正,虽然一身武艺,天不怕地不怕,居然会怕——晕船!自从上了这条船,他就死死地拽着她的衣角,船摇一下他晕一下,船颠一下他吐一下,就连晚上也不安分,她只能没日没夜地照顾他,十天啊,她没熬成鬼就算不错了,脸色白点算什么!
不过再难的煎熬也有到头的一天,船夫苍老的声音忽然将她飘远的思绪拉回,“姑娘,前面就是都城的渡口了,我们到了。”
什么?!如果你眼尖一点,可以看到骆紫桐的耳朵颤抖了一下,当然,绝对是兴奋地颤抖,“到啦?真的到啦?终于到啦?吔!”她忍不住站起来欢呼,头上自然是碰到矮矮的船舱,“唉哟!”疼!不过疼得值。
“鲁大哥,鲁大哥,你快醒醒,我们到啦!”她摇醒已经瘦得不成人样的鲁正,鲁正虚弱地睁开眼睛,终于到了,终于都到了啊。
“我终于到都城啦!”骆紫桐一下船,便伸伸手脚跳到半天高,一扫连日来的惨状,不过另一个人就没她这么好的身体素质,只听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紫桐……”鲁正哆哆嗦嗦站起身,为什么他觉得现在天都还在摇,地都还在动?
“鲁大哥,你不要怕,我们现在已经在陆地上啦,等会去找一家客栈,今晚好好的让你休息一下。”
好——字还没出声,鲁正便看到骆紫桐急得哇哇大叫,因为他——晕了。
“鲁大哥,鲁大哥!”看着鲁大哥晕倒在她怀里,她真是哭笑不得,鲁大哥,他很重也!
深宫内院,一个落漠的人影正坐在御花园里托腮叹气,满园妍丽的花色也开不到他的眼里,
“唉……”
“唉……”在角落里也有一个声音跟着唉叹,小宽子满脸苦闷地捅了捅立在一旁的小寿子,说道,“这已经是今早的第六次叹气了,小寿子,皇上到底是怎么了嘛?”怎么回到宫里就是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啊。”大难不死又终于带着皇上回宫的小寿子咬着唇,打死也不能说皇上在梅西镇发生的事,就算是死党小宽子也不能说,这可是掉脑袋的事哪!
“可是皇上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太医都看过那么多回了,药膳也吃了那么多,皇上怎么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就是嘛!”小寿子扬扬小小年纪便有的寿公眉,抿嘴苦思,难道是皇上还对梅西镇的事念念不忘?可是那天他敲了皇上一棍后,皇上醒过来就已不记得自己在辜府发生过的事,怎么现在却还是这么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不行啊小寿子,皇上现在白天也不理朝中国事,晚上也不召妃嫔侍寝,整天这样唉声叹气,太后要是看见了,肯定要怪罪我们伺候不周。”
没错,太后那个脾气,总是先拿身边的人开刷,“那该怎么办?”
“那你就老老实实地把皇上出宫后遇到什么事说给我听。”他小宽子才不是笨蛋,皇上肯定是在外面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
“都说没有了。”小寿子无语,不说,他绝对不说,难道他能告诉小宽子,皇上在梅西镇,因为长得很象别人而被追杀,然后又因为失忆做了别人的儿子,最后还娶了个牙尖嘴利的老婆吗?
“真的?”小宽子很怀疑,“那你说皇上是怎么了?”
“我想,皇上是因为之前在外面玩得很开心,觉得宫里闷吧!”小寿子随便扯出一个理由,只要不要让他担上扰乱纲纪、混淆龙裔这样的罪名就行。
“那倒有可能,”小宽子点点头,“既然这样,小寿子,我知道后日就是八月十五,都城里肯定热闹非凡,你就再带皇上出去溜一溜吧!”
“要死啊你!”小寿子敲了他一记,打死他都不要再带皇上出宫了,一次还不够吓么!
“干嘛打我!”小宽子很委屈,他也是在想办法嘛。
“上一次出去差点要了我的命,我不去了,要去你去。”回宫后,太后知道皇上私自出宫,差点没让他满门抄斩,好在皇上顾念,他的小脑袋才没搬家,这一次打死他都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了。
“这一次不一样,”小宽子循循善诱,
“你只要带皇上在都城里逛一逛,让皇上散散心就好,又没叫你陪皇上游山玩水,你怕什么?再说皇上要是高兴了,打赏的还不是你?”
“这么好的事,你干嘛不去做?”小寿子斜他一眼,“你以为我不想!谁叫我不会武功!”小宽子也很委屈,谁叫他天生不是练武的料,当年先帝为皇上挑选近身侍卫的时候,他伸长了脖子也没被选上啊。
“可是……”小寿子还在犹豫,小宽子又一次捅捅他,“别可是了,你看,皇上已经第九次叹气了。”
“唉……”园子里的人又一次叹了一口气,落漠的眼神没有焦点地望着远方。
“好吧!”小寿子点点头,为了皇上,他拼了。
“不过你也要一起去!”死也要拉个垫背的,小寿子贼贼笑着盯着小宽子,小宽子被他盯得发毛,心里附道,这明明是件好事,为什么他会有被拖下水的感觉呢?
八月十三,对于准备欢庆中秋的人来说是只剩下两天,时间有如飞驹过隙,可是对于在都城当了半个多月无头苍蝇的骆紫桐来说,简直就是度日如年,她不禁怀疑,老安叔的朋友的朋友,究竟是不是给错了消息,怎么她在都城这么久,就是没找到一点关于辜天讳的消息?
而且最惨的是,她与鲁大哥的盘缠,已经用得七七八八了,原先以为很快就会找到辜天讳,两个人都没有带太多的银两,如今快要坐吃山空,怎么办才好?
“紫桐,紫桐,看,我带什么回来了!”鲁正兴奋地声音在门外响起来,骆紫桐泱泱地应了一声,“你回来了,鲁大哥。”
“紫桐你看!”他兴奋地举起手里的东西,看得骆紫桐双眼豁然睁大——
“银子!”她一把抢过鲁正手里的一锭银子,好家伙,应该有十两吧。
“鲁大哥,你哪来的这么多银两。”她的双眼贼亮,滴溜溜地望着手中的银子,鲁正挠挠头,羞涩地说,“今天我本来想在街头卖艺赚点路费,有位老爷看我身手好,就聘我当他家的保镖,原来他女儿今天抛绣球招亲,我忙了一天,这是那位老爷给我的酬劳。”
“绣球招亲?”骆紫桐的眉毛挑了一挑,她摸着手中的银子,问道,“多不多人啊?”
“可多了,我看那位小姐长的一般,不懂怎么会来了这么多人。”
“是吗。”骆紫桐眼珠转了转,一个念头计上心间,既然她还要在都城呆很久,没有钱的话可就不好办事了,然后她贼贼的眼光转到鲁正身上,从头看到脚,再从脚看到头,不住地点点头,鲁正被她看得脸红,腼腆地问道,“紫桐,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鲁大哥,”骆紫桐甜甜说道,“我有事你会不会帮我?”
“当、当然了。”她有事他一定会帮她的。
“那你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吗?”
听到她的话,鲁正一脸骄傲,他从小便习武,一身功夫更是承袭大师,别的不敢自大,但说到身手,至今他还没有遇到对手。
“当然有信心,你不用怕,有鲁大哥在,没人敢欺负你!”这不是夸口,这是他对她立下的誓言。
“呵呵,那好,鲁大哥,”骆紫桐盈盈浅笑着走到他面前,说,“我的终生幸福就交付给你了!”
什么?!鲁正愣住了,他没听错吧?!
八月十四,都城最繁华的街上已是人头攒动,不仅仅是为了明日的中秋正日,更是因为城中的云来客栈打出来的口号:
一两一娇妻,一世一朝亲,横批——比武招亲。
原来这云来客栈便是骆紫桐与鲁正歇身的住所,今日更是被她凭下来举行这个比武招亲会,店老板见吸引了许多顾客,自然乐得帮前忙后,此刻骆紫桐正打扮得花枝招展,薄纱遮面,娇娇地倚在栏台,对着台下众人明眸青睐,就是为了多吸引些人——尤其是男人前来,嘿嘿,这可是她想出来的绝世好计,听说都城多光棍,她这一招一两一娇妻可是引来了无数的狂蜂浪蝶呢。
“紫桐,这样好吗?”鲁正看着底下数不清的人头,心里忍不住担心,虽然他对自己的身手很有自信,但这毕竟是天子脚下,估计也会高手如云,若是真的碰上了对手,紫桐的一生可就搭进去了呀,他陪紫桐来都城是为了帮她找相公的,不是帮她相个相公啊。
“鲁大哥,你放心。”骆紫桐胸有成竹,一来她对鲁正的身手非常之有信心,二来她也有脱身之计,反正今晚蒙着面纱,又没人可以看清她的真面目,到时想走,还不容易?
“你只要帮我守住这个场就行了,我相信你。”
话虽如此,鲁正心里还是有些没底,但看着底下的人头,他在心里下了决心,今晚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紫桐落在这些恶狼手中!
“小姐,这是收上来的银票。”
一个麽麽走过来,递给骆紫桐一沓票子,乐得她喜笑颜开,两眼发光,她随手抽起一张递给麽麽,麽麽自然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不怪她突然这么豪气,只是这手中的银票少说也有一千两呢,乖乖,骆紫桐长这么大都还没见过这么多银票,今天居然让她一个计划就给赚到了,由不得她不洋洋自得,“这么多银两,今晚我要跟多少个人比武啊?”鲁正惊讶叫道,要知道再厉害的人也是要吃饭的,一两一个人,那不是要比到一千个人?恐怕他还没比到一半就被人给抬下了,那紫桐怎么办???
“不用担心鲁大哥,”骆紫桐笑得切然,“今晚就十个人而已。”
“十个人?怎么会?”
“呵呵,你不用管,你只要帮我守住那十个人,鲁大哥,一定要守住哦,我一辈子的幸福可就都在你身上了。”
“嗯,一定!”鲁正被她真挚的眼光打动,忘了再问问题,很正气地点点,下楼准备去。
“小姐,现在可以开始了吗?”麽麽问她,她点点头,“可以了。”
骆紫桐整整衣服,漾起迷人的微笑,婀娜地走向前台,银子,她来了。
“皇——哎哟!”小宽子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人一个爆栗,他摸着头,欲哭无泪地说,“公子,你小心点,这里人多。”改不了口又不能怪他,他可是第一次陪皇上出来也,哪里象小寿子那么有经验。
“都说多少次了,要叫公子公子公子!”小寿子朝他吼道,这里虽然是天子脚下,可也是龙蛇混杂,一定要小心为上。
“知道了。”小宽子可怜兮兮摸着头,早知道就不该心软被小寿子拉出来,打赏还没瞧见,头却已经快不是自己的了,他看了看四周,奇怪地说道,“怎么回事,怎么人人都往那边走?”
“是哦,公子你等着,我去问问人。”小寿子闪到一边拦住一个人来问,这边被唤为公子的人转过身,正是刚刚回宫不久的司徒瑞,他问一旁的小宽子,“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街上这么多人?”
“回皇——少、公子,”还好他改口了,“今日是中秋前夕,许多人都出来采购赏玩呢。”
“哦。”显然这个答案对司徒瑞没有多少吸引力,他懒懒地摇着纸扇,四处观望,自从回宫后,他总觉得不大对劲,好象有什么事情给忘记了,问小寿子他受伤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小寿子也支支吾吾说不清楚,加上离宫日久,他只能先回宫,本以为回宫后心情自然可以调解,可是这么久了,他还是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公子公子,”小寿子兴奋地跑过来,总算有件事可以让皇上乐一乐。
“原来那边有个外地姑娘来此比武招亲,说是谁可以胜了她大哥,她就嫁给谁,而且她还提出什么‘一两一娇妻,一世一朝亲’呢。”
“什么意思?”小宽子不懂,“笨,就是说拿一两银子就可以来比武讨老婆,一辈子就在今天结为夫妻咯!”
“原来如此。”
“这倒有趣,那好,我们就过去看看。”难得司徒瑞有了兴趣,小寿子和小宽子无比兴奋,连忙开路引着皇上去云来客栈。
云来客栈早已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许多人,当然,是男人,伸长了脖子欲窥一窥那楼台上的美人,只可惜美人的面纱若隐若现,实在是朦朦胧胧看不清楚,却也更增添了一抹幻想之美。
骆紫桐也不是盖的,明白若是遮得太严就对这些人没了吸引力,是以她露在面纱外的楚楚美目,便不停地放着电诱惑着底下的男人,放得她眼睛都有点抽经,但是为了银子,值得。
此刻麽麽在骆紫桐的示意下,清清嗓子说道,“各位侠士,各位客倌,今日我家小姐在此设下擂台,比武招亲,实是仰仗贵地的人杰地灵、人才出众,小姐已到了适婚年龄,欲寻一位一身武艺、侠骨柔情的有缘人托付终生,所以,只要今天有人可以赢了我们的鲁公子,便是小姐可托付终生的有缘人。”
“那现在快点打咯,我可等不及要娶你家小姐过门啦。”一个满身猪膘的大汉叫道,众人闻言全部哈哈大笑,又听一人说道,“就是就是,快点比吧,今夜就是我周小郎的洞房花烛夜啦!”
“哈哈哈。”
骆紫桐在心里白白眼,又是姓周的,真是没一个好东西,然后对麽麽使使眼色,麽麽会意,笑着对众人说道,“各位稍安勿燥,稍安勿燥,今日来比武的超过一千人,若是一个个跟我们鲁公子比过去,一来有欠公平,二来也浪费各位的时间,所以今晚的安排是这样的,各位比武的大侠,每十人分成一个小组,每十个小组再分成一个大组,进行比试,每个大组赢出来的那个人,就可以和我们的鲁公子比试,各位认为公不公道啊?”
“公道,公道,这样又节省时间又公平,就这样吧!”
“是啊是啊。”下面早有一堆人——骆紫桐请来的托儿在叫唤,目的就是搞定今晚只能上十人的预案,,显然他们成功了,那个周小郎一把跳上擂台邪笑说,“费话少说,快点来吧,你们挑十个一起上!”
“老子现在就剐了你!”有人显然被惹火了,一个挺身也跳上来,于是人群自动分成无数个小组,两个两个对打起来,鲁正恍然大悟地看着骆紫桐,而她则对他眨了眨眼。
“公子,你说哪个人会赢呢?”司徒瑞他们来到时,十大组中已决出今晚有资格最后一拼的人选,那十个人在擂台上一字排开,都嚣张地看着鲁正,又自以为多情地望望楼台上的骆紫桐,小宽子看着那十个人,和独自站在高处的鲁正,愣愣地问着司徒瑞,“我看没有人会赢。”司徒瑞开口,虽然他不会武功,但看人却是极具眼力,“公子是说,那位鲁公子的功夫在这十人之上?”
“哼,还不是花拳绣腿,怎么比得上我们大内的高手!”小寿子一脸不屑,论武功,他才不会输人。
“扑——”听到小寿子的话,小宽子忍不住笑出来,还边笑边对小寿子说道,“小寿子,你就算赢了鲁公子也没用啊,你又不能娶那位姑娘回家。”
“呵呵。”闻言司徒瑞也笑了,小寿子气得满脸通红,一个爆栗过去又打在小宽子头上,“你敢取笑我!”
小宽子摸着头唉嚎,“皇——公子救命!”
“还敢叫错!”又是一记爆栗,“你假公济私!”
“好了好了——”司徒瑞正要分开他们两个,忽然听到人群中起了一阵骚动,“啊——”
“快看快看!”
原来一阵晚风过来,吹起了骆紫桐的面纱,只见红纱飘飘扬扬,骆紫桐娇丽的面容顿时呈现在众人面前,司徒瑞正巧转过身,便看到了这惊鸿一瞥,瞬间他的身子仿若被电击中般呆愣当场,心里掠过莫名的悸动,为什么他会对她有这么强烈的感觉?
“哇,美人啊。”人们啧啧称奇,那打入十人组的周小朗淫笑着说道,“小美人,你等着,郎哥哥我马上就来娶你回家。”
骆紫桐忍住啐他的冲动,赶紧将自己的面纱戴好,真是,没事吹什么风!
比武之人亲眼看到招亲的小姐如此美貌,个个顿时都来了大大的精神,觉得新郎倌非自己不可,都争着要和鲁正比试比试。
“我先来,我先来!”
“大叔,你一边休息吧,我先来!”
“我先来!”“我先来!”
台下众人更是哨声四起,不住地起哄,“快比,快比。”
小寿子与小宽子正看得热闹,忽然听到司徒瑞沉声命令道,“小寿子,我要你上去比试!”
“啊?!”小寿子愣住了,皇上不是真的要他娶个姑娘回家吧?
小宽子也愣住了,不知道皇上是何意思,司徒瑞正色道,“我要你上去打败那几个人,不准他们娶到那位姑娘!”
“可、可是,”小寿子苦着脸,“公子,我也不能娶那姑娘呀!”
拍的一声,小宽子赶紧护住头,然后才发现被打的是小寿子,皇上一把扇子拍上他的头,怒道,“谁说要你娶她了,我是要你替我上场打败那些人!”没来由地他对小寿子的话感到生气,有他在,谁都不能娶那姑娘!
“是……”小寿子摸着头,瞪着躲在一旁偷笑的小宽子,心中虽然对皇上的命令十分疑惑,但是绝对不敢去问为什么。
“小寿子,”司徒瑞又发话了,“记住,这是皇命,没有做到,提着脑袋来见朕!”
此言一出,小寿子挺起脊梁重重地应了一声,“是!”便踏踏踏,踩着众人的头跃上擂台去了。
留下小宽子连忙举起袖子帮司徒瑞煽风,讨好道,“公子息怒,公子别急,小寿子一定会完成任务的。”
话说小寿子踏踏踏,踏上擂台后,众人一直嘘他,
“这个人不守规矩,这样上来算什么!”
“是啊,是啊,轰他下去!”
小寿子清清喉咙,说到,
“姑娘,我代我家主人前来挑战各位大侠!”
麽麽在骆紫桐的示意下问道,“你家主人是谁?为何不亲自出来挑战?”
“我家主人自然比我厉害百倍,”开玩笑,皇上可是天下最厉害的人,要人生就生,要人死就死,“鲁公子若是连我都打不赢,我家主人又何须出面呢!”好一个口出挑衅,鲁正果然被挑起怒火,他喝道,“好,既然侠士这么有自信,就请上来比试比试,不过,既然说好是一两一娇妻,就请你补上报名费来!”他还没气到忘了这次比武的目的所在,还没等小寿子回答,麽麽就大声叫道,“既然你中途插进来,就请补上十倍报名费。”当然,这是骆紫桐授意的,台下众人又是一呼,“没错,没错,就该这么着。”
小寿子看看隐在阴影中的司徒瑞,会意地点点头,说道,“既然我迟到了,为证公平,我愿意出百倍的报名费!”说着嘶的一声,扯出一张百两银票,骆紫桐一见果然两眼放光,呵呵,这人一个抵百个,岂有放过的道理,她向麽麽点一点头,麽麽明白,大声说道,
“既然这么侠士这么有诚心,就请上来比划比划。”
俗话说得好,财大气粗压死人,众人本就是来看热闹的,这人一出手就是百两,估计后台应该不简单,都很识趣地闭嘴,睁大眼睛看着今晚好戏如何上场,小寿子朗声说道,“鲁公子,我就先帮你解决这边五个,等会再向你好好赐教!”言毕就赤手空拳与离他最近的五个人打起来,鲁正回道一声,“好!”也与自己最近的五个人打起来,台上一时热闹非凡,看着交打在一起的众人,台下人群一阵阵起哗,“打他,打他!”
“快打,快打!”
可惜还没热闹半会,那十个人就被鲁正与小寿子给打下去,台上只剩了他们二人,解决掉那十个人,两人气也不多喘一下,互相看着对方,然后大喝一声扭打在一起,高手对招果然不同反响,鲁正以为不过也是个二流货色,可是几招下来并没有占到上风,小寿子也暗暗吃惊,看来高手不一定都在大内。
一刻钟,两刻钟,三刻钟……骆紫桐看着他们两个打了这么久,就是还没有分出胜负,她已经看得快睡着,可她哪里知道,台上的两个人,此刻正徘徊在身体极限的边缘,小寿子想到,他绝对不能输,输了他的小脑袋就没了,鲁正则是一心认定,他绝对不能输,他一定要誓死守卫对紫桐的诺言,正当二人难分难解之际,一声怒吼再度传来,“小寿子,你怎么还没打败他,是不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司徒瑞早已等得不耐烦,从人群中走出来再度对小寿子下达命令,果然,小寿子一听这句话就来了精神,急忙招招凶狠攻向鲁正,开玩笑,他小寿子还想多活几年呢。
另一个来精神的人是骆紫桐,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站在那里的那位,不是辜天讳是谁!喜得她一把站起来叫道,“相公!鲁大哥,你看,是相公啊!”说完立即跑下楼台,台上的两人顿时愣住,鲁正是高兴地愣住了,比武招亲还真把辜天讳给招来了?小寿子是吓得愣住了,这个声音他认得,不是骆紫桐是谁,她怎么会追到这来了?这下他的脑袋真的要搬家了!
骆紫桐一口气跑到司徒瑞面前,甜甜地叫道,“相公!”
这下连司徒瑞也愣住了,这位姑娘叫他什么?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她是在叫自己,便清清喉咙,在众目睽睽之下说道,“这位姑娘,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骆紫桐听到他的话立即寒下面,她已经给足了他面子,他居然还给她装蒜!不由得朝他吼道,“死人头,你想不认帐是不是!”
一旁的小宽子闻言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这位姑娘好大胆,居然敢如此称呼皇上,果然,司徒瑞扬扬眉毛,死人头?还没人敢这样跟他说话,看着她气鼓鼓的脸颊,他突然地兴起了促黠之心,问道,“姑娘,你口口声声说在下是你相公,既然你已有了相公,为何又在这设擂招亲,难不成你是在耍大家吗?”
“是啊,有相公了还来招亲,是不是骗钱的?”
“是啊,把我们当猴耍吗?”众人一阵窃窃私语,骆紫桐在心里怒道,可恶,他几时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好,他要玩,她就帮他玩大!随即两眼一红,嘴巴一扁,抽抽嗒嗒向众人哭诉,“相公,奴家做这些都是为了你啊,我们刚刚成亲没多久,你就不辞而别,奴家千辛万苦找到都城,你又避而不见,这才和鲁大哥设下擂台,就是为了引你出来啊!”
“哦,原来是这样!”有人开始点头了,司徒瑞睁大眼睛,这个姑娘好玩,瞧她一边可怜兮兮地哭,一边偷瞄众人的反应,还可以给他飘过来挑衅的眼光,好玩,真是好玩,他不由得笑问,“这么说,还是我负了姑娘了?”
“什么还是,本来就是!还有!”骆紫桐上前一步,伸出纤扦细手,一笃一笃点在司徒瑞的胸口,司徒瑞立即感到浑身一震,这个感觉好奇怪,好象……还没等他理清楚自己的感觉,面前的骆紫桐已经又抛下重头炸弹,“我怎么说也是你的正室,你怎么可以为个不要脸的女人就把我给抛弃了,你知不知道,人家都有了你的骨肉了,你居然丢下我,跟其他的女人跑了!呜!!”
“哇!连孩子都有了!”众人开始一边倒,纷纷指责司徒瑞,“哎呀,真是世风日下,居然抛妻弃子,亏他生得仪表堂堂。”
“真是不要脸!”
司徒瑞傻了眼,他几时宠幸过这个姑娘了,她怎么会有了他的骨肉?看她笑得切切然,他明白了,她是在诬赖他,可是此刻他有口难辩,脸上终于出现了骆紫桐再熟悉不过的无奈之色,“我、我——”
“相公啊,”她再接再厉,“你不能丢下我,你丢下我,我腹中的孩儿就没了爹了哇。”
“你、你——”
小宽子看着说不出话的皇上,吓得自己也说不出话,小寿子一脸苦笑,看来皇上不管有没有失忆,这个姑娘总有办法把他吃得死死的。
“你莫要胡说,我几时,几时——”他本可以喝斥她,可是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虽然明知道她是假装,他也不忍心。
“相公!”骆紫桐扯住他的袖子,凄惨说道,“奴家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若是不认我,不认我肚中的孩儿,我、我就死给你看!”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司徒瑞下意识地护住她,鲁正连忙跑过来拉住她,喊道,“紫桐,你千万不要做傻事呀,你不为自己想,也要为腹中的孩儿想一想啊!”他本鲁直,紫桐这么说他便这么信,若是辜天讳真的负了她,不怕,还有他在!而他的真情流露更是增添了众人对骆紫桐这边的同情,纷纷为她出主意,那个一早被打下来的周小郎说道,“姑娘,你不要担心,他要是敢不要你,我周小朗就让他变太监!”
“是啊,”那个满脸横肉的也说道,“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你真是太丢我们男人的脸了!”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还虎视眈眈地看着司徒瑞一步步逼近,小寿子与小宽子挡在司徒瑞面前,拿出架势,却底气不足地说道,“你们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天哪,皇上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怎么担当得起啊。
“胡闹!”正在此时,一声喝令传来,一位贵夫人从人群中走来,身后跟着大批大批的随从,众人闻声望过去,傻住的却是司徒瑞三人。
太、太后?!小宽子吞了吞口水,表情骇然地看着小寿子,小寿子的脸色也比他好不了哪去,天哪,还嫌这里不够乱吗?怎么连太后都来凑一脚?
骆紫桐正奇怪辜天讳怎么不说话了,便听到他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娘,你怎么也来了?”
闻言小宽子与小寿子急忙伏身叫道,“参见夫人!”
骆紫桐则与鲁正面面相觑,娘?辜天讳究竟有几个娘啊!
“真是胡闹!”皇宫别苑内,太后一拍堂木,那天生的威仪立刻让堂下众人心里一惊,骆紫桐再不了解情况也知道坐在座前的这位夫人尊贵无比,看着一旁的辜天讳脸上看不出来的表情,她朗声对太后说道,“夫人,我来寻我的相公,有何不对?”她面无惧色,娘子找相公,天经地义!
“哦,”太后倒佩服她的勇气,问道,“你说谁人是你相公?”
“就是他!”她指指一旁的司徒瑞,司徒瑞则干笑两声,对太后说道,“娘,孩儿——”
“住口,”太后斥他,司徒瑞很识相地闭了口,跟他母后吵架,他很少能吵得赢。
“我一会再收拾你!”太后又问骆紫桐,“你说他是你相公,可有何证据?”
“证据?”她呵呵一笑,“夫人,我是他名媒正娶的娘子,整个梅西镇都可以为我作证,不信你可以问问我身边的鲁大哥。”
“梅西镇?”太后闻言瞪了一眼小寿子,司徒瑞与小宽子也看着他,好个小寿子,果然瞒了些事。
鲁正心急帮骆紫桐,不待太后发问便说道,“是的,夫人,我亲眼看着他们拜堂的。”
“哼,”太后冷哧一声,“他是你的同党,自然帮着你说话。”
“什么话都是你说的,”骆紫桐驳她,“要我拿证据的是你,拿出来说不信的也是你,这样我要怎么说?”
小宽子又为她捏了一把冷汗,这位姑娘,不但敢骂皇上,还敢跟太后顶嘴,真是嫌命长。
太后挑了挑眉,说道,“口说无凭,梅西镇离此地路途遥远,一时半会也无法找人来证明你说的话,你总得拿出点实质的证据。”
这话说的骆紫桐心服,她想了一想说道,“有了,我相公他脖子后面,与肩齐平的正中,有一颗豆大黑痣,你看看他有没有就知道了。”说完还对司徒瑞皱了一下鼻子,看你还怎么赖!
听到她的话座上的两母子都很惊异,因为她说的是实情,况且这颗痣平时又无法被人看到,若不是有过亲密接触还真是难以描述,司徒瑞赶紧对太后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咳,”太后顿口气,又问她,“那你倒说说,你可知他是什么人?”
骆紫桐不明所以,只好说道,“我相公他叫辜天讳呀,梅西镇人氏,辜府大公子。”
“什么?!”太后骇然睁大眼睛,瞪着骆紫桐,诧声问道,“你再说一次!”
骆紫桐虽然奇怪,也仍然回道,“我相公他叫辜——天——讳。”
再一次听到这个名字,太后已无法冷静,她嚯地站起身,手指着骆紫桐说不出话,“你、你——”她感到一阵晕旋,随即不醒人事,“夫人、夫人——”身旁婢女惊呼,司徒瑞急忙上前扶住太后,焦急唤道,“娘,娘!来人,快将夫人送回宫!传太医!”
一众随从连忙上前,扶太后进内堂,司徒瑞离去前对小宽子说,“将他们留在这里,等夫人醒了再问罪,”又小声吩咐,“小心招待。”
小宽子点点头,司徒瑞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骆紫桐,便跟众人回宫去,剩下骆紫桐疑惑的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与鲁正面面相觑,回宫?太医?这个辜天讳究竟在玩什么把戏?
正文 第九章 神策大将军
夜里,风雨交加,宫闱内传来小孩的啼哭声,宫婢虽然不忍心,但仍要提醒眼前正抱着婴儿的惠妃,“娘娘,天快亮了,把孩子给我吧。”
惠妃闻言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流落不停,她紧紧抱着手中的孩儿不愿放手,这是她的亲生骨肉啊,叫她怎么舍得?
“娘娘……”
“孩儿,”惠妃凄凄开口,“不是母后不要你,而是母后不能要你,为什么你要投身在母后的肚子里?”她将脸颊贴在婴儿的脸上,喃喃语道,“是这上天辜负了你,你又是皇家的避讳,以后,你就唤做辜天讳吧。”
惠妃的手抚过襁褓中婴儿稚嫩的皮肤,泪水一滴滴落在婴儿的脸上,“希望以后你可以做个普通人,平平淡淡地过完这一辈子。”说完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手中的孩儿,便别过脸,将他交给一旁的宫婢,原本已不哭泣的婴儿,在离开娘亲怀抱的那一刹那,仿佛知道将再也见不到娘亲一样,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哇啊~~哇啊~~”
“我的儿!”惠妃伸手欲抱回孩儿,宫婢早已狠心将婴儿抱离,只剩下惠妃空荡荡的手留在半空中,一声声凄凉喊着亲生骨肉,“我的孩儿啊——”
“啊——”二十年前的那一幕又回到了梦中,太后尖叫着醒来,满头大汗。
“太后,太后,”宫女闻声连忙上前,恭敬道,“太后是不是做恶梦了?奴婢这就去传太医。”
“不用了,”太后挥手制止,“你们退下,哀家要静一静。”
“是,太后。”宫女依言退下,太后起身,走到窗前,明月下,那一张脸,不过比梦中的惠妃多了一些晚华。
“圣旨到——”司礼太监捧着圣旨踏进别苑,小宽子跟在后面,看着茫然的骆紫桐与鲁正,连忙小声提醒,“还不快跪下接旨。”
骆紫桐与鲁正愣愣地跪下,全然不知道怎么会有圣旨降到自己头上。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骆紫桐慧质兰心,贤良淑德,特纳为贞妃,即日入宫,钦此!”
听完骆紫桐再一次愣住了,她来都城是来找相公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变成妃呀?而且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过,皇上怎么知道她慧质兰心、贤良淑德了?
“贞妃,还不快接旨。”司礼太监提醒她,她这才反应过来,结结巴巴地说道,“这位公公,你、你是不是弄错了?我、我不认识皇上呀?”
司礼太监与小宽子面面相觑,小宽子以无限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对她说道,“贞妃娘娘,你说的辜天讳,就是皇上呀。”
什——么?!晴天一个霹雳,她呆若木鸡,辜天讳,是——皇上?
骆紫桐正危凛坐在美伦美奂的紫幽宫的床塌上,等着皇上的召见,她到现在都还没回过神,她,就这样成为一名妃子了?她不是在做梦吧?捏了一下自己,确定不是在做梦,她又苦苦地思索,这么说,那个辜天讳,真的是皇上了?这也太离奇了吧?她不由得想起她与辜天讳相遇相知相闹相结的往事,全然没有注意到有个人影出现在她的面前,司徒瑞才走进紫幽宫,便看到她的眉锁了又锁,唇抿了又抿,不觉好笑唤道,“贞妃”
“呀——”她吓了一跳站起身,抬眼一看,身穿龙袍,轩宇昂然的辜天讳正好笑地看着自己,突然间觉得心头小鹿乱撞,砰砰跳个不停,她看着他,问道,“辜天讳,你真的是皇上?”
“放肆,”司徒瑞喝斥她,“你知不知道你刚刚犯了两个错误。”
她眨眨眼,有吗?
“第一,你竟敢直呼朕的名讳,第二,你呼的还是错的名讳。”
“那你叫什么名字?”
听到她还是没将直呼改掉,他不免叹口气,说道,“记住,朕的名字叫司徒瑞。”
“司徒瑞?”她惊异,“可是你明明是辜天讳。”
司徒瑞看着她,看来不跟她解释清楚她是不会明白的,于是他便娓娓向她说起,昨天回宫后,他是怎么弄清这一回事。
“小寿子!你知不知罪!”太后怒喝跪在地上的小寿子,小寿子早已吓得面色惨白,口内不停地说道,“太后饶命,皇上饶命,小寿子知错了,小寿子知罪,小寿子再也不敢了。”
“知罪还不快从实招来!”发话的是司徒瑞,回宫后他便想到骆紫桐一事肯定与他在梅西镇有关,而唯一知道这内情的,便是小寿子,所以太后一舒醒过来,他便命人带上小寿子,要他明明白白讲个清楚。
“是……”小寿子唯唯喏喏,再也不敢有所隐瞒,便将皇上在梅西镇怎样被人误伤,怎样失忆,又怎样娶了骆紫桐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司徒瑞一边听一边点头,原来如此,而旁边的太后则越听越骇然,这么说,这么说那个辜天讳真的是——
“大胆奴才!竟敢私自瞒上欺下,朕问你,若是这个骆紫桐没有找上都城来,你是不是准备一辈子瞒着朕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小寿子是一时糊涂没想明白,小寿子再也不敢了,皇上饶命啊!”
司徒瑞冷哼一声,又好奇地问太后,“母后,世上真有与儿臣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吗?”
太后心中正有所思,听到他的话,不自然地回道,“怎么会,人有相似罢了。”
听完小寿子的讲述,别人不知道,她是全部明白了,辜天讳,便是当年她的宫婢带出去的皇儿啊,她的心中只有一个疑问,“那真的那个辜天讳呢?你可曾见过他?他现在何处?”
“回太后,皇上与小的到梅西镇的时候,那个辜天讳便已不知所踪,所以奴才也未曾见过他。”
司徒瑞倒不关心这些事,他只对一个人感兴趣,他对太后说道,“母后,既然这个骆紫桐真的是儿臣流落民间的娘子,不如就让儿臣封她为妃,纳入宫中如何?”
太后并没有十分注意这些事,只是略微点点头,司徒瑞一喜,对殿下的司礼太监说道,“让礼部拟旨,朕要封骆紫桐为妃,既然她说是朕的正室,朕便赐她一个‘贞’字,好,就封她为——贞妃!”
“那,你是司徒瑞?不是辜天讳?”听完他的讲述,骆紫桐问道,“没错”他答,已经不去理会她口中的你你你,“你一直都是司徒瑞,是当今的皇上?”
“正是。”他含笑看着她,她则是一副头大的表情,天啊,她究竟惹了什么麻烦回来呀?
看到她愣愣的表情,他觉得实在是可爱,便走近问她,“在想什么?”
突然,她一个欺近,毫无预警地拉起他的后颈,果然看到一颗黑痣,这才如释重负地吼道,“我不管你是辜天讳还是司徒瑞,我只知道,跟我拜堂的是你,你便是我的相公!”这颗黑痣是之前他们洞房花烛夜时,他压着她她不小心触到的,感谢上苍,还好她记得他有这颗黑痣,不然认错了相公都有可能。
司徒瑞则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红唇,心里又有了奇异的感觉,好象他渴念了她的唇已好久好久,他的眼慢慢暗淡,哑然开口,“不然你以为朕封你为妃做什么?”
听到他的声音,她才意识到他们离得好近,吓得她急忙放开她,俏脸抹上红霞,一双美目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他则邪邪一笑,对她说道,“既然事情都已弄清楚了,爱妃,我们就寝吧!”
就、就寝?她倏然睁大眼,直直退后了好几步,朝他叫道,“登徒子,你想都别想!”
这一声凳徒子却唤起他心中另一个奇异的感觉,司徒瑞觉得,自己纳的这个妃子真是太合算了,她总能给他异样的感觉,看着他一步步逼近,她一步步后退,“你要干什么?不要过来。”为什么她觉得今天的他看起来特别的危险?
“爱妃,”他扬起魅惑的笑容,“上一次的洞房花烛我们没有完成,现在就接着继续吧!”
“你、你都不记得我们有没有洞房花烛,我、我们还继续什么呀!”她又开始口吃,他不是失忆了吗?
司徒瑞不说话,只是一味靠近她,骆紫桐往后退,突然他一下子扑过来,她来不及躲开,被他抓住衣袖,“呀,放我开,凳徒子!”她惊慌,他扶住她的双臂,好听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爱妃,你知不知道,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那、那又怎么样?”她发现她此刻的气场非常地弱,而他却是无限地放大,“你忘了你同太后和朕说过,你怀了帝裔吗?”他好心地提醒她,帝裔?骆紫桐闻言急忙将手搭在肚子上,她的肚子里,可是什么都没有也,“如果几个月后你的肚子还是一马平川,”他很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可爱的小脑袋可就保不住了。”
“那、那要怎样?”她吞了吞口水,欺瞒一个普通人无所谓,欺瞒一个皇上好象有点大条了。
“那——”他用俊美的面容麻痹她,慢慢地靠近,“我们就要赶紧努力了!”
什么?!看到他靠得这么近,她才明白他所指何事,连忙叫道,“我不要,”便要推开他跑路,可是手才碰到他的胸口就被粘住,他捉住她的手不让她逃开,“你、你放开我!”她的气场越来越弱,她觉得自己的个子一直在矮下去矮下去,而他却噌地高大起来,“为什么要放开你?”他反问,把她捉得更紧,“就是要放开我!”她再欲推开他,却还没离两寸又被他一把捉到胸前,他的双眸定定地看着她,她的心又漏了一拍,为什么眼前的他看起来如此不一样,简直霸道到让她脸红心跳,“爱妃,”他居高看着她,看着她的剪水秋眸映着惊慌和羞涩,低低地说道,“你知不知道,朕一见到你,就有一件事想做好久了?”
“你、你要做什么?”老天,不要再靠过来了,她好怕呀!
做什么?司徒瑞不再给她答案,而是托住她的头颅,一把含住她的樱桃小口,天知道他有多渴念这么做,她蓦然睁大眼,小脑袋哗地一下一片空白,好象周围的一切全部变没,自己的身子也飘到半空中。
这个吻不同于以往的轻轻碰触,他的唇重重又轻柔地含住她的唇,恣意地吞噬她的甜美,她忍不住轻轻战栗,却被他全数吞没,他霸道地撬开她的唇,品尝最甜蜜的柔软,仿佛要将她狠狠地蹂躏,他的吻,让她一下子无力,“唔——”她轻嘤,却让他占有得更深,她已经没有力气,推着他的手开始变成拉着他胸膛的领口,他紧紧抱住她,这个时候,世界上任何一个力量都无法将他们分开,半响,他才微微离开她的唇,哑然道,“知道我要做什么了吗?”
“你……”她说不出话,凳徒子就是凳徒子,而他的气息让她脸红到脖子根,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已被他抱在怀里,司徒瑞看着她绯红的娇颜,无法按捺,突然一个转身,将她拦腰抱起,她吓了一跳,双手不自觉挂上他的脖颈,失声叫道,“啊,你干什么!”
“娘子,”他低笑看着她,走向殿中央的宫塌,“今晚你逃不掉了。”
她瞪着如小兔子般的眼神,煞是可人,纱帐慢慢落下,遮不住满帏春意盎然。
清晨,骆紫桐睁开眼,眨了两眨,然后嚯地起身,双手还紧紧攥着丝帛遮住自己一丝不挂的身体,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上她的心头,她她她,她真的与他洞房了?想到这,她的脸红得如熟透的樱桃一样醉人,连身体的肌肤都微微发烫,老天,好羞人哦!
“娘娘,”宫婢靛儿隔着纱幔轻声唤她,“奴婢伺候您梳洗。”
她羞涩地开口问道,“他……皇上呢?”
“皇上已经去上早朝了。”
还好,她松了一口气,现在若是让她面对他,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我再睡一会好了。”说完立即躺下身,将丝帛闷住自己的脸,藏起满颊红晕。
“娘、娘娘?”靛儿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这位娘娘居然这么懒散?她被派来服侍她究竟是福还是祸?
“按照规矩,您现在该去向太后请安了。”她清清嗓子提醒她,骆紫桐则从被窝中露出一双美目,再次眨了眨,请安?对哦,她现在是皇上的妃子,是该要去向她的这位太后婆婆请安的,“可是,我的衣裳……”看着昨晚被司徒瑞扔得老远的衣裳,还有好几件已经变成了碎布,她的脸红得实在是不能再红,“娘娘,请让奴婢们伺候你更衣梳洗。”靛儿抿嘴偷笑,一面示意捧着新衣裳的宫女入内,骆紫桐看着大喇喇十几个伺候她换裳的宫女,再一次把头深深地深深地埋进薄薄的丝帛里。
“还没到吗?”御花园某处,一个紫色的人影郁闷地语道,这个皇宫未免也太大,从她由紫幽宫起身,已经走了至少一刻钟,竟然还没到太后的宁和宫,她身上的衣饰又重,实在是累人。
“娘娘,就快到了。”靛儿安慰她,“你都说了六遍了!”骆紫桐嗔她,她当她是三岁孩童吗,就会用这句话骗她,“娘娘恕罪,奴婢不敢欺瞒娘娘,是真的快到了,那便是宁和宫。”靛儿指着终于出现在眼前的宫殿,向骆紫桐说道,终于到了,她呼口气,看着宁和宫殿前黑压压地一大片人,问靛儿,“太后需要这么多宫婢伺候吗?”真是太奢侈,“回娘娘,这些不是宫婢,这些全部都是皇上的妃嫔,都是来向太后请安的。”
她没听错吧?她没看错吧?眼前这一票女的少说也有上千个啊!
“这些全部都是?”可恶,这些人比她那天比武招亲来的人都多,这个死辜天讳,不对,是死司徒瑞,真是淫荡到不能再淫荡!
“回娘娘,是的,”靛儿答道,“从后面算起,依此是上家人子二百名,中家人子二百名,下家人子二百名,然后是美人一百名,才人一百名,良人一百名,然后是八十一女御以及二十七世妇,然后是婕妤五名,容华五名,充华五名,承微五名,列荣五名,然后是九嫔,淑媛,淑仪,淑容,昭华,昭仪。昭容,修华,修仪,修容各一名,然后是……”
“够了够了够了!”她真是越听越火大,再也无法忍受靛儿的解说,吼道,“不用再说了!”她的爹爹是先生,这些妃嫔制度她多少也懂些,从来后宫佳丽三千只是个虚词,可亲眼见到皇帝真有这么多妻妾还是让她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问靛儿,“那我站在哪里?”按照这个阵战排下去,等轮到她时,天都黑了!
“回娘娘,娘娘是妃,爵位是正一品,按照进宫的顺序,该排在纪妃娘娘的后面。”
靛儿带路,走向她该站的位置,看着经过那么多女人的身边,她不由问道,“这些人每一天都要向太后请安?”太后见完这些人,还有时间做其他事吗?
“回娘娘,其实嫔以下的等级是没有资格见到太后的,更不会见到皇上,这些人只是每天例行来此侯着,等正妃们向太后请过安才能离去。”
这么惨?她的心里不免对这些女人有一些同情,难怪书上也说,一入侯门深似海。
“那皇上有几个正妃?”
“回娘娘,”靛儿笑着说,“皇上之前纳了八位妃子,加上娘娘,一共是九位正妃,分别是贤妃娘娘、粱妃娘娘、淑妃娘娘、德妃娘娘、安妃娘娘、福妃娘娘、瑟妃娘娘,以及纪妃娘娘。”
噗的一声,她笑出声,“贤良淑德?安扶社稷?这是谁取的名字?”
“娘、娘娘!”靛儿赶紧示意她不可乱说,因为此刻她已走到纪妃娘娘的身后,加上前面提到的七个娘娘,八个女人顿时将眼光狠狠扫过来,“呃,”骆紫桐尴尬一笑,如果眼光会杀人,那她现在一定已经体无完肤,这几位娘娘仿佛要吃了她般,眼中恨意然然。
“太后驾到——”太监高声阔音,众人都垂下头,骆紫桐也跟着垂下头,只听众妃福了福身说道,“太后吉祥,臣妾给太后请安。”
“起身吧。”太后回道,眼神扫过骆紫桐,说道,
“贞妃,你上前来。”
“是。”骆紫桐忐忑走向太后身边,太后挽住她的手,向众妃说道,“她是皇上新纳的贞妃,以后你们要和睦相处,以姐妹相待。”闻言她在心里翻翻白眼,为什么她一定要和别人以姐妹相称?她才不想和别人分享一个相公呢!
众妃则答道,“臣妾谨遵太后教诲,定与贞妃妹妹和睦相处。”她们的脸上哪里还有了方才的恨意然然,已全都换上了一副温柔婉约,大方得体。
“贞妃妹妹,”个子最高,入宫最早的贤妃娘娘说道,“一会我们几个姐妹会在御花园赏花品茗,你也一道来吧。”
骆紫桐看看她,又看看笑得安慰的太后,笑着答道,“好啊。”
御花园内,风叠亭中,八位刚刚还笑脸相迎的妃子即刻换上了另一副面孔,最矮最丰满的福妃开口,“哎,现在的司礼太监真是太没水准了,什么样的人都往宫里送!”
一听骆紫桐便知她在讽刺自己,于是挑了挑眉继续听她们说下去,声音最嗲的安妃娇娇开口道,“福妃啊,难道你以为每个人的爹爹都可以象你的爹爹般是御使大夫吗?”
“安妃你的爹爹也不差啊,”冷面笑煞般的德妃开口,“堂堂阵前太尉呢!”于是这位你一句赞下那位,那位回一句敬下这位,最后是身份最为高贵的贤妃开口问道,“不知道贞妃妹妹的令尊居何位呢?”
眼见终于把火烧到自己身上,她浅浅笑着答道,“我的爹爹是先生。”
“啊哈哈哈。”骨瘦如柴的粱妃夸张地笑道,“原来只不过是个先生。”
她笑而不答,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粱妃,粱妃被她看得发毛,干咳两声也不笑了,性格冲动的纪妃忍不住了,她直截了当地对骆紫桐说道,“贞妃,你可知我们几个除了血统高贵、出身名门外还有一个共同的身份?”
“愿闻其详。”她恭亲的表情让纪妃也不知所措了,话最少的瑟妃吐出一个名字,“!”
骆紫桐眨眨眼,好象听不明白,一脸微笑地淑妃好意解释道,“贞妃妹妹,我们几个都是张晋的义女,护国有功,被皇上封为定国公,你总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那又怎样?”她还是装傻,“怎样?”冲动的纪妃又开口了,“哼,既然知道我们都是的义女,识相的你就不要再媚惑皇上,不然,我们跟义父说一声,你的贞妃也就当到头了!”
“怎么会?”她故意说道,“昨晚皇上还说要宠我一辈子呢,我可能还要当好一阵子的贞妃。”脸上还露出一片苦恼的表情,淑妃悻悻说道,“原来贞妃妹妹是个聪明人呢,我们几个再多说也无益,还是走吧!”
众妃便一致欲走,贤妃临去前还不忘对骆紫桐颔首,“贞妃妹妹,千万不要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
笑着目送她们远去,骆紫桐在心里想到,什么样的爹爹会养出这样的一群女儿啊?还是她的爹爹好,把她教得多有礼仪风范,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还从头到尾笑脸相迎呢,想到这,便想起了骆先生,第一次与爹爹分开这么久,真的好想念他,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对了,还有那个,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这么嚣张!
“哈——愀”骆先生打了个喷嚏,辜夫人关怀道,“骆先生,你没事吧?外面风大,还是进来歇歇吧。”
骆先生点点头,走进船舱,鲁大娘递过来一件披衣,说道,“近来风凉,骆先生可要小心保重。”
“多谢,”骆先生笑道,“也许不关天公的事,许是我家紫桐又在念叨老夫了。”
“呵呵呵,”一句话说得大家都笑起来,顿时忘了连日来在这小小船舱中的颠簸,原来一个月前辜夫人收到骆紫桐的书信,说是在都城找到了辜天讳,那是骆紫桐在比武招亲的次日写下,只说辜天讳不认她这个妻子,她还要花些时间才能将相公带回梅西镇,辜夫人收到信后,一来甚为担忧他们之间的误会,二来思子心切,左思右想之后便决定去都城找他们,不想与骆先生一拍即合,便相约一起上京,而鲁大娘鲁则是欲来都城寻上儿子,是以一行众人便浩浩荡荡地往都城来了。
辜夫人看着船只行驶的方向,问船家道,“船家,不知何时才会到都城?”
“快了,夫人,”船家回道,“再过半个时辰便可看到渡口,我们一定会在天黑之前到达的。”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欢喜,唯独辜夫人看向远方,心情复杂,想不到她还会再次来到这里。
“到了到了,夫人,我们到都城了。”安大娘兴奋地朝辜夫人喊道,辜夫人笑着摇摇头,安大娘的大嗓门真是到哪都改不了,“啊,都城就是都城,连渡口都比梅西镇的大好多呀!”安大叔惊叹,众人一边惊奇一边下船,可是脚才刚落地,便突然噌噌噌来了一大帮人,皆是官兵模样,为首的那个人,各位看倌肯定眼熟,那不就是当初追杀辜天讳的那个黑衣人吗!只听他说道,“辜夫人,我家主人请你前去府上一叙。”
他们来势汹汹,辜夫人他们自然不肯前去,安大娘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去了你们便知道!”
“若是我不去呢!”辜夫人道,那人冷笑一声,哼道,“哼,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上!”说着下令让手下将辜夫人一行团团围住,强行带走。
某一府邸内,厢房,辜夫人被带走后便软禁于此,不一会,一个声音响起来,“玉容女御,好久不见了。”此人的声音让背对着的辜夫人浑身一震,她早该想到,拦她之人便是他,转过身,她镇定说道,“是你。”
来人渐渐走近,面容慢慢清晰,正冷冷笑着看着她,说道,“看来,我们该好好叙叙旧。”
三个月后——
宁和殿中正传来笑声连连,太后欢喜问道,“皇儿,这可是真的?”
“回母后,千真万确,”司徒瑞深情地看着骆紫桐,对太后说道,“太医已经诊视过,贞妃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如今母子安康。”
“真是太好了,天佑我大康,大康终于要有世子了。”太后欣喜,要知道他的皇儿虽然后宫佳丽无数,于他却是兴趣缺缺,纳了妃嫔三四年,也不见有哪一位妃子传出过喜讯,如今她总算可以放心。
骆紫桐倚在司徒瑞身边,一脸笑意连连,“母后,臣妾肚中是世子或是公主都还不定呢。”
“是世子,一定是世子,呵呵呵。”太后开心道,司徒瑞则在骆紫桐的耳边偷偷言道,“朕一定要让你生到世子为止。”
闻言她脸一红,笑着瞪了他一眼,殿下坐着的几位宫妃见状,全都恨得咬牙切齿,正在此时,候殿太监叫道,“求见——”
“哦,大将军回来了?”太后问道,而皇上还未开口宣大将军进来,已闻到一个洪亮声音叫道,“臣给太后、皇上请安。”
“免礼,起身吧。”
骆紫桐看着殿下跪着的人暗暗称奇,此人便是?真是好生狂佞!
“谢太后、皇上。”
大将军一起身,那几位宫妃便全部围住他,欣喜道,“义父,你终于回来了。”还有人甚为得意地斜了骆紫桐一眼,只听司徒瑞道,“大将军,此次巡逻边疆可辛苦你了。”
“臣不敢居功,皇上,”他居功自恃,神气地看着司徒瑞,“为我大康鞠躬尽瘁,臣死而后已。”
司徒瑞眉头轻皱,这个张晋,越来越放肆。
“大将军辛苦了,皇上,这回你可要好好赏赐大将军。”太后似乎也不愿得罪张晋,而未听皇上许诺,他便自作主张说道,
“谢太后、谢皇上赏赐。”末后才看向司徒瑞身边的骆紫桐,这一次他名为巡逻边疆,实则另有目的,更已在三个月前便已回到都城筹谋运算,现在才来对付这个小小的贞妃,算是她走运。
“皇上,臣听说皇上最近新纳了一位妃子,甚为讨皇上的欢心。”
“是啊,”司徒瑞笑道,“便是朕身边的贞妃,”他拉起她的手,“朕与贞妃情深意笃。”
“皇上,”大将军打断他的情意绵绵,厉声说道,“历来皇室选妃,一求血统高贵,出身名门,二求贤良淑德,以劻帝业,不知这贞妃是符合哪一个要求呢?”
司徒瑞闻言寒下面,握着骆紫桐的手紧了紧,太后看着他们的对峙,连忙说道,“大将军,贞妃虽非出自名门,但一样知书达礼,性情温顺,又与皇上情投意合,大将军就不必拘泥于陈腐旧规了。”这显然是给了大将军一个台阶下,可是他却毫不领情,仍然说道,“太后,选妃关乎到日后帝裔,岂可儿戏?”
“你说得不错,”司徒瑞沉声道,“贞妃现在已怀有龙裔,他日母凭子贵,有谁敢质疑贞妃!”
“皇上!”大将军针锋相对,“贞妃若是诞下龙儿,绝对不能封为世子!世子人选关乎到大康千秋基业,绝对不能让身份卑贱的女子来污染血统!”
“混账!”司徒瑞怒道,张晋居然敢在他面前如此侮辱紫桐,实在是不将他这个皇上放在眼里,“普天之下,皇权为上,朕要封谁为妃便封谁为妃,朕不但要封贞妃,还要立她为后!”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骆紫桐睁大眼,皇后?开什么玩笑?
“皇上!明君柬人言,昏君乱随意啊!”
“哼,就凭你这一句话,朕就当一回昏君!”司徒瑞挥手制止还欲进言的大将军,坚定道,“不要再说了,立后一事,就此提上议程!”说罢起身,携贞妃离去,留下大将军,气得吹胡子瞪眼,他看着执意如此的皇上,心里想道:看来皇上是翅膀硬了,那就不要怪他把计划提前!
正文 第十章 我是皇后也
两个月后,云霄殿上,司徒瑞坐在宝座上,太后位于左首,而骆紫桐,站在殿中央,身着正统帝后服饰,头戴凤冠,绯色朱衣,玛瑙玉饰,光彩夺目,她的双眼如日照彩霞,映着脉脉情深,含笑望着坐在王座上龙衮宝冕、气宇轩扬的司徒瑞,双手则交叠放在日渐隆起的腹部,礼官朗朗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两仪做配,后德兆于坤成,百世延喜,王化则基于内则,化洽家邦,外治恒资乎内职,今有贞妃,骆氏紫桐,温良恭亲,孝仪仁慧……”
骆紫桐很想笑,她哪有那宣读上说得那么好,把她夸得天花乱坠,若是她爹爹在,此刻肯定也是惊讶多过惊喜,不过爹爹要是真在,肯定会狂喜大叫,他算得没错,他的女儿果然是有皇后命,此刻望着司徒瑞,感受着腹中孩儿,她的心中只有一个遗憾,便是联络不上爹爹来此亲眼见证她成为皇后的这一幕,若是爹爹看到她真的当上皇后,不知该如何高兴。
事实证明,当一个人心不在焉的时候,便是最容易出人意表的时机,礼官正要宣读最后的两个字时果然就出事了,“钦——”
“且慢!”神策大将军张晋大摇大摆地从侧殿出来,身后还跟着许多带刀侍从,他居高临下看着满朝文武,丝毫不将皇上与太后放在眼里,冷笑说道,“今日封不得皇后!”
又是他,骆紫桐无语,她与这位神策大将军近日无冤远日无仇,他为什么一定要找她麻烦?
“大胆张晋,竟敢扰乱册封典礼,来人,拿下!”司徒瑞喝道,他早就看他不顺眼,若不是当年是他力撑他当上皇帝,他早就将他治罪,但现在已经忍无可忍,他的行为已经超出了一般臣子的范围,那他也就无须客气。
御前侍卫即刻上前,听令要拿下大将军,张晋吼道,“谁敢碰本将军!”他身后的侍从马上拨出刀,侍卫震慑于他的淫威,果然不敢上前,殿下声望颇高的丞相刘继菘看不过眼,怒斥张晋道,“大将军,你公然带着兵器闯入朝堂是何意思?难道你要逼宫吗!”
“是啊是啊”
“这是以下犯上啊!”群臣议论纷纷,张晋却毫不在意,他面对群臣,冷笑说道,“不错,今日我就是要逼宫!”
众人闻言俱惊,都不敢相信大将军竟然嚣张到这种地步,公然在朝堂之上提出逼宫,但还没来地及被众人讨伐,大将军又接着抛出一个重弹,“因为,”他指着王座上的司徒瑞大声说道,“他根本就不是皇上!”
什么?!群臣又一惊,面面相觑,司徒瑞气得一拍龙椅,“张晋,你竟然扰乱臣心,颠倒乾坤,今日绝对容不得你!御前侍卫,快将张晋拿下,打入天牢,容后斩首示众!”
“皇上,”大将军打断他的话,“你何必动怒,是真是假,自有定论,我张晋一心为国,何罪之有?”
“大将军,”刘丞相说道,“你有何凭据说皇上是假的?”
张晋奸笑两声,胸有成竹地说道,“因为,真的皇上——在这!”说着退后一旁,恭迎站于侧殿之人出来,只见一个身穿龙袍的人缓缓走出,他的容貌赫然与王座上的司徒瑞一模一样,“啊!”众人又再一惊,见到这个人,太后突然站起身,脸上表情又惊又喜,司徒瑞更是大吃一惊,望着这个与自己如同照镜子一般的人,他的心情无法言喻,骆紫桐则是暗暗吃了一惊,因为她看到,站在那个人身边的,竟然是周绛薇,她与她一样身着绯衣,头带凤冠,更是一样身怀六甲,她在心中附道:既然周绛薇在这,那她身边之人一定便是辜天讳,辜天讳与司徒瑞长得一模一样,大将军这招真皇假帝瞒得了别人瞒不过她,于是她朝众臣说道,“各位大臣,你们不要被张晋蒙骗,这个人根本不是皇上,他叫辜天讳,是梅西镇人氏,他只不过是与皇上长得相象而已,你们若是不信,派人去梅西镇查一查便知道了。”
“呵呵,贞妃娘娘,”大将军得意地笑道,“你说的不错,确实是有辜天讳这个人,不过不是我身边的皇上,而是他!”他再一次指着司徒瑞,“他才是辜天讳!这个刁民,趁皇上在外微服私访,见自己与皇上长得相象,便起了歹心,将皇上打伤,推下山崖,尔后冒充皇上,混进宫中,扰乱纲纪,染指朝野,祸乱天下苍生!”他越说越激动,更是手脚并用,动情演说。
群臣似乎有人被说动,大学士薛弧问道,“口说无凭,大将军有何证据可以证明座上皇上是假?”
“哼,”大将军冷笑,“证据就是太后!”
“什么?”又是纷纷议论,司徒瑞忍无可忍,“张晋,你竟然连太后也亵渎!”
“各位大臣,”张晋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太后,向众人说道,“所谓血溶于水,太后与皇上是骨肉至亲,血脉相连,只要让他们当场来个滴血认亲,真相自然会大白于天下。”
“你——”太后顿言,张晋这一招分明是对皇上赶尽杀绝,普天之下,只有三个人知道辜天讳是她的血脈,其一就是张晋,朝上滴血,必证至亲,这样一来,群臣就会中了他的圈套以为皇上真的是假冒的,到时皇上可就危险了。可是知道内情的只有太后,司徒瑞闻言,反而笑道,“张晋,朕就让你死得心服口服,来人,准备滴血认亲!”
“皇上,不可——”太后急欲阻止,大将军则阴险笑道,“怎么,太后,你不敢吗?”这个傻皇上,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他想死得快,他就送他一程,“是啊,是该滴血认亲,以明正纲。”已有人认同这个做法,小声说道,张晋早已让人捧上清碗,碗中剩水,太监递到辜天讳面前,辜天讳伸出食指,割破滴下龙血,太监接好,又捧到太后面前,太后不愿伸出手,大将军竟然直接上前,不顾君臣之礼将太后手指割破,滴下母血,众人刚想喝斥他,却听他大声叫嚷,“哈哈,你们看!果然血溶于水!”
什么?!这次才是满朝皆惊,司徒瑞不敢相信,看着碗中血水相溶,由不得他不相信,“母后,这——”
太后说不出话,众臣议论纷纷,张晋哈哈大笑,“哈哈,现在已经证明他才是假冒的皇上!来人,将皇上一干人等打入天牢,容后处决!”
御前侍卫还未动身,大将军的手下已经将司徒瑞与骆紫桐团团围住,“张晋,你敢乱来!”司徒瑞喝斥侍卫,太后也怒喝道,“张晋,哀家在此,轮不到你发号施令!”
“太后,”张晋假意屈躬,做戏人前,“太后年事已高,又经此惊吓,想必凤体欠安,就请太后回宫休息,等皇上正归大统,即刻前往看视太后,”说完命人上前左右夹住太后,强行送她回宫,“张晋,你——放肆!不准碰我,放开我!”
“太后!”
“母后!张晋,你竟然对太后无礼!”司徒瑞怒道,“哼哼,你以为你还是皇上吗?来人,将他们即刻押往天牢!”大将军已经唯我独尊,完全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看现在还有谁敢拦他!
“是”侍卫领命,将司徒瑞与骆紫桐押往天牢,群臣果然不敢相阻,只能摇头兴叹。
看着朝上碍事之人都已解决,张晋气势如虹,“现在假皇帝已被捉下,就让我们请皇上归座,”转身面对辜天讳,说道,“皇上,请。”
辜天讳与他相视一笑,携周绛薇缓缓走上王座。
众臣下跪,“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满朝文武,张晋觉得自己气冲霄汉,大康大下,已是唾手可得!
天牢内,司徒瑞与骆紫桐的牢室相对而望,此刻司徒瑞的心情十分复杂,他到现在仍是无法相信刚才在朝堂上发生的一切,母后的血与那个辜天讳的血可以相溶,这说明他们真的是母子,那他算什么?突然被告知的否定让他有一种无力的感觉,他是谁?他究竟是谁?
“皇上,”骆紫桐看着他,看着他的眉头皱了又松,松了又皱,便知他此刻内心挣扎,“你是不是在想着朝堂上的事?”
“皇上?”他自嘲,“我还是皇上吗?我都不知道我自己是谁!”
看着身怀六甲却身陷牢笼的骆紫桐,司徒瑞愧疚道,“紫桐,对不起,都是我害了你。”
“皇上,我不怕。”
“我不是皇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他突然对这个称呼很排斥,不是因为大权旁落,而是这个称呼让他觉得自己没有存在感,“司徒瑞!”看不下去他自暴自弃,骆紫桐朝他吼道,“你怎么这么容易就中了张晋的奸计!”可恶,他不是很聪明的吗,怎么突然笨起来了?
司徒瑞不解地看着她,不明所以,“张晋的滴血认亲只是证明辜天讳是太后的血脈,又不能证明你不是太后亲生的。”
一语提醒梦中人,他有些明白了,“你是说……”
“太后与辜天讳血溶于水,他们应该是母子关系,”这应该也是太后一反常态的原因,聪颖如她,已将形势分析清楚,“但张晋特意在朝堂上强调辜天讳才是真的皇帝,众臣都被他这一招声东击西所蒙蔽,所以才没有人想到,辜天讳是太后的孩儿,你一样也是太后的亲生孩儿呀。”
没错!因为他太过在意自己可能不是母后所生,才一时乱了心智没有想到张晋耍的花招,还好有紫桐,他看着她,满眼感动,“紫桐……”
骆紫桐知道他已经释然,嘴角弯起一抹笑,取笑他道,“现在知道啦,傻瓜相公。”
“紫桐,”
司徒瑞靠近牢栏,将手伸出来,骆紫桐一样伸过来,两个人的手努力在空中交握,紧紧相缠,“我司徒瑞何其有幸,可以拥有你。”
“还有我们的孩儿。”她笑道,“紫桐,如果我真的不是皇上,你还会和我在一起吗?”
骆紫桐闻言嗔口气,知道他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我认识你的时候,你就不是什么皇上,我管你是大康皇帝还是司徒瑞,我只知道,你是我的相公,这辈子你是跑不掉了!”
“紫桐……”他感动得无法言语,有妻如此,死而无憾!
“皇后驾到——”天牢外传来的声音让他们两个一惊,骆紫桐心附,周绛薇来这干嘛?
未晌,周绛薇已来至天牢,看着司徒瑞与骆紫桐交握的手,她冷哼道,“看来你们真是一对苦命鸳鸯,不用担心,哀家会把你们葬在一起。”
骆紫桐瞪着她,“你来这干嘛!”她对她的感情实在复杂。
“将门打开。”周绛薇命令,立刻有狱卒将门打开,她走进来,她则站起身,“你要干嘛!”
“姐姐,”周绛薇突然柔声唤她姐姐,她惊异,又听她道,“想不到我们不但是一母同胞,还一起做了妯娌,你和我,还真是牵扯不清呢。”
“那又如何?”
“骆紫桐,”她又连名带姓叫她,“死到临头你还不怕,哼,我说过我一定会找你算帐,天不负我,今天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将你所给我的痛苦全部奉还给你!”
“你助纣为虐,天理不容!”她很心痛,她到底是她妹妹,为什么会与奸人为伍?
“大胆!竟敢对哀家口出不逊!”
拍的一声,周绛薇扬手给了骆紫桐一巴掌,在静闭的天牢中是格外响亮,“你——”她呆愣当场,司徒瑞急得大叫,“你干什么,不要对付紫桐,要打打我好了,紫桐,紫桐!”
周绛薇突然转过身,冷笑道,“好呀,司徒瑞,既然你要为她出头,哀家就成全你,来人,将门打开!”狱卒又将司徒瑞那边的牢门打开,周绛薇度过去,身后还跟着一大帮侍卫,“你们要做什么!”骆紫桐急得要冲过去,可是立即有侍卫拦住她,她只能大喊,“周绛薇,不准你打我相公!有什么事你冲我来好了,冲我来呀!”
周绛薇充耳不闻,她盯着司徒瑞说道,“司徒瑞,当初你也让哀家吃了不少苦头,如今哀家就十倍奉还给你!来人,给我打!”
“是”
一声令下,一旁的侍卫就冲上前,先是用黑布将司徒瑞从头蒙到脚,然后死命毒打,司徒瑞看不见又听不清,瞬间就挨了好几拳,蒙着头只能发出嗡嗡的叫声,看得骆紫桐是心神俱裂,“不要呀,不要打我相公啊,我求求你,周绛薇,我求你了,不要打我相公呀!”
侍卫仍然毫不停手,天牢里顿时一片黑暗。
御书房内,两人对弈,正是辜天讳与张晋,“大将军,”辜天讳下定手中黑子,此刻棋盘上白子占尽先机,他只有连连相退的份,“如今我已当上皇帝,你何时才会信守承诺?”他以辜夫人性命相挟,逼他坐上王位,大将军不语,得意看着手中杰作,这一盘棋下了这么久,上天是时候要给他回报,“皇上,来日方长,何必急于一时?”
“家母体弱,年事又高,我只希望可以让她颐养天年。”再退一子,已快无路可退,“这是自然,皇上,这次臣助皇上登上王位,可是劳苦功高呢。”他大言不惭,手中白子步步逼近,“大将军居功至伟,有目共睹,”辜天讳以皇帝的口吻说道,“朕正打算昭告天下,封大将军为一等公爵,年奉万石,”他知道这些自然不是张晋所要,在他面露不悦之前立即说道,“兼统帅三军,掌天下兵,大将军意下如何?”
这个赏赐果然让他满意,张晋笑道,再进一步白子,“好,皇上一言九鼎,臣也言出必行,皓封之日,便是皇上母子相见之时。”
“多谢大将军,”辜天讳又道,手中黑子又去其一,“家母心慈从善,希望大将军一并放了她身边的人,”在张晋还未回答之前,又说道,“另有一个人,也希望大将军可以放过。”
“谁?”张晋毫不在意,如今大权已握,还有谁可威胁到他?
“骆文替。”
这个名字果然让大将军皱了皱眉,他一向多疑,便问道,“此人是贞妃的父亲,皇上为何如此关心?”
“因为此人与皇后甚有渊源,而且他曾经赠朕四个字。”
“哦?”
“一朝天子。”辜天讳言道,是骆先生的话他才决定当这个皇帝,“哈哈哈,好,”张晋明白皇上所想,答应道,“本将军就放过此人,皇上,”他下定一子,看着辜天讳,“此局胜负已分!”
纵观棋盘,黑子落索,已是白子天下。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将军站起身,也不告退,一路狂笑离去,辜天讳看着他的背影,褪下恭顺表情,扬起手中黑子,顿时目露杀机,下定,已然扭转乾坤!
二月初八,册封大典,这一次是辜天讳坐上王座,大将军张晋居于殿中,一起出现的还有辜夫人与骆先生,张晋意气风发,跪下听封,礼官念道,“奉天承运,皇帝昭曰,天地乾坤,治御有道,攘外必先安内,安邦方可治国,今大康有张晋,乱臣贼子,轼君夺位,所犯恶行,令人发指……”
“住口,你说什么!”殿下张晋原本满脸笑容听着宣读,突然听到所念的不是册封行赏,而是讨伐治罪,气得他怒吼一声,喝斥礼官,又指着辜天讳说道,“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满朝文武依然震惊无声,看着他二人对峙。
“张晋,你作恶多端,早该料到有此下场!”王座上的辜天讳昂然正气,冷冷说道,“哼,你竟然过河拆桥!”他怒道,“不过,你别忘了,本将军既然可以让你做皇帝,一样可以让你滚下来!”说着一声令下,“来人,给我拿下这个狗皇帝!”
带刀侍卫顿时冲进来,手拔配刀站在张晋身边,却停行不前,他看着他们,吼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点上去把狗皇帝给我拿下来!”
侍卫还是不动,他心惊,却听到辜天讳说道,“张晋,你好好看看朕是谁?”
闻言他看向辜天讳,更加骇然,“你、你是司徒瑞?”他与司徒瑞相处二十年,自然分得清他与辜天讳,“啊?”众臣又惊,王座上坐着的,是已被打入天牢的司徒瑞?
“不错,正是朕,”
“你、你怎么会在这?辜天讳呢?”大将军心生不妙,是他太大意,太大意了啊!
“我在这!”随声一个人影从侧殿走出,正是辜天讳,原来那日周绛薇天牢毒打司徒瑞只不过是苦肉计,黑布蒙住他的时候便已将他与辜天讳调包,司徒瑞继续回到宫中,调兵遣将,伺机捉拿乱臣大将军,只不过因为张晋以为胜利在望,才会踏进死棋。
“你——”大将军已经惊得说不出话,原来是他二人连手害他,“张晋,你挟持家母,逼迫我与你陷害皇上,丧尽天良,轼君夺位,罪该万死!”
“你胡说,你们两个诬陷我!来人啊,来人啊!”他还在做垂死挣扎,他安排了那么多的手下守在殿外,大不了玉石俱焚!
“将军……”
身后传来微弱的声音,大将军回头一看,只见手下的得力兵将,也就是那位黑衣人,已是满身受伤,匍匐在地,“我们的人手已经……”话未说完,已然气绝,殿中突然冲进许多御前侍卫,全部都是司徒瑞的人,带首的正是鲁正,“张晋,你的手下已经全部被灭,今天你是插翅难飞,你束手就擒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将军突然狂笑,指着司徒瑞与辜天讳,“想不到我张晋居然输给你们两个小子,不过你们也别想独善其身,我今天就要说出一个惊天大秘密!”他转过身,看着殿下众臣,“各位大臣,当日你们亲眼所见,辜天讳与太后的血可以相溶,证明他们确实是亲生母子,但是你们不知道,坐在上面的皇上,”他指着司徒瑞,“一样也是太后的亲生骨肉!”
“啊”满堂哗然,众臣不敢相信,若然这是真的,不就是说——
“不错!”大将军替他们说出来,“司徒瑞与辜天讳都是太后的骨肉,他们是双——生——子!”
“啊,这怎么行?”群臣议论纷纷,“你可有凭证?”又是刘丞相发问,“哼,这位殿上站的女子,”他指着辜夫人,“就是当年太后身边的玉容女御,就是她将甫生下的皇子抱走。”
众人看着辜夫人,辜夫人无法反驳,顿促无语,“皇室双生子可是不祥之兆啊!”已有大臣开始说话,“是啊,历朝皇上都只能有一个,若是诞下双生子——”只能扼死其一,不然就会灭国乱邦啊!
“是啊,是啊——”群臣开始乱心,司徒瑞见状,厉声道,“大胆张晋,此我皇室内务,容不得你蛊惑人心,来人,将乱贼拿下!”
御前侍卫即刻围住大将军,他恶声道,“想抓我?没那么容易,”他既封为神策大将军,自然是武将出声,几个侍卫根本困不住他,几招对打,不能伤他,鲁正亲自上阵,也难匹其手,但是双拳难抵四手,司徒瑞为保万一,已将宫廷侍卫增至最多,侍卫越冲越多,一批退下,一批再上,张晋纵是神威,也有支持不住的时候,鲁正看准时机,一剑刺向他的大腿,“啊!”他负伤倒下,侍卫连忙一哄而上,将他困住,“放开我,放开我,我是神策大将军,”他犹作困兽之斗,“张晋,你死性不改,权欲熏心,朕就赐你凌迟之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赐我凌迟?”张晋狂笑,朝众臣喊道,“难道你们都忘了皇室诅咒吗?一子双生,天下必乱,国之将倾,百姓遭殃!哈哈哈,我死后,我的眼睛不会闭上,我要睁大眼睛,好好看着大康怎么在你们手中灭亡,哈哈哈!”他早已发了狂,头发全散,乱语诅咒,众臣听得人心惶惶,关键时刻,还是鲁正出手,一剑封出他的喉咙,一代奸雄,就此毙命,断气之时,大眼犹睁,果然死不冥目。
大臣看着他骇然的死状,大为忧心大康前程,“皇上,”丞相刘继松道,“张晋死不足惜,可是皇室双生,天下必乱啊!”这是祖宗遗训,不可不信。
“是啊,是啊,”群臣附和,司徒瑞与辜天讳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抚,此时,只闻一人言道,“皇上,老夫有一计,可解当下人心惶惶。”骆先生上前,看着司徒瑞,“骆先生快快请讲。”
满朝皆静,且听他如何化解。
“康朝有二皇,富贵又荣华,正皇定天地,亚皇掌乾坤,江山容二虎,社稷惠千秋,若问福谁赐,天赐我二皇。”
不过三日,这首歌谣便唱遍了都城各处,上至八十岁老妪,下至三岁孩儿,全都朗朗上口,倒背如流,这便是骆先生的妙计,他先发制人,将皇室双生子的事以歌谣形式在民间传颂,让百姓安然接受,因为事实胜于雄辩,大康国盛民安,百姓自然不会去信什么天下大乱的谬言,这一招,轻松化解了这场危机,还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殿堂上,大学士薛弧上言,“皇上,骆先生的这首歌谣不但化解了皇室双生子的危机,还带来了一件好事。”
“哦?说来听听。”
“因我大康国泰民安,百姓安居乐业,又得皇上将恶贼张晋伏法,抄家所得尽惠民生,骆先生的歌谣又适时出现,老百姓们都很高兴我大康有二皇,纷纷在城门下为皇上祈福,求皇上册封皇弟呢。”
“是吗?”司徒瑞笑道,果真如此那就好,“朕要亲自去看看,也让太后、皇弟一起去看看。”
“是。”
城墙上,司徒瑞一行众人,看着城下无数黎民百姓,心生感动,只听百姓自发念道,“愿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请册封皇弟千秋惠我大康”
太后与辜夫人见到百姓诚心祝愿,不由得心生感激,“看到如此,哀家终于可以放心了。”
辜夫人也点点头,“是啊。”
司徒瑞携着骆紫桐,对辜天讳说道,“既然如此,朕就顺应民心,封皇弟为亚王,同朕一同治理国家,皇弟,你可愿意?”
辜天讳看着身边的周绛薇,笑道,“一切听从皇兄安排。”他从未想过要当皇上,这一生,只要有绛薇在他身边就足够了。
册封典礼在即,骆紫桐却有点闷闷不乐,其实如今就快圆满结局,她知道她不该贪心,可是……
“姐姐,”周绛薇踏进紫幽宫,便看到骆紫桐在叹气,不由问道,“你为何事皱眉?”
骆紫桐拉她坐下,掩饰道,“没有,只是觉得这一年所经历的一切,实在让人感叹。”
“是啊,”她又何尝不是,她们两个对望,想起在梅西镇相遇,相吵,又一起相争相公的事,不禁一起笑出声,周绛薇道,“原来那时的辜天讳是司徒瑞,还好被你争赢了,不然我可惨了。”
“可是那时你气得要杀我呢,还离家出走。”骆紫桐笑她,“不过,倒走出属于你的幸福。”
是啊,周绛薇微笑,那是另一个故事,很长,很甜美,有泪水,更有欢笑。
骆紫桐想起娘亲,已经安然沉眠的叶青娘,“绛薇,你可曾去看过娘?”
周绛薇点点头,眼眶一红,“我真的想不到,那竟然会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娘,我还与她大吼呢。”
“我也是,”骆紫桐眼圈也红了,“我还说我恨她,我真是不孝。”
“姐姐,”周绛薇体贴道,“爹爹说娘是笑着闭眼的,最后你一定是原谅她了,是么。”
她点点头,“那娘这一辈子也就没有遗憾了。”她只能再次点点头,问道,“那周老爷呢?他还在梅西镇?”
“是啊,爹爹说他要陪着娘,”周绛薇叹道,原来她一直不了解爹爹对娘亲爱的表达,她将手抚在已经高隆的腹上,“等我腹中孩儿诞下,我会带他回去看他外公。”
“他?”骆紫桐笑她,“你这么快就知道是个公子?”
“公子?”周绛薇恢复往日的俏皮,睁着杏目说道,“说不定是世子呢!”
“哦?”
“骆紫桐,”她笑道,“虽然你当了皇后,但是保不住你腹中孩儿一定是个世子,而且我们谁先生还不一定呢!”
“周绛薇,”骆紫桐也拿出以往的口吻,“你想当未来皇帝的娘,还得先问过我再说!”
“呵呵呵”
“呵呵呵”
二人笑成一团。
“在想什么?”司徒瑞的轻轻一声却吓着了花圃中的女子,骆紫桐呀然一声,手中蝶儿飞走,“都是你,”她怪他,虽然是她没有注意到他的到来,但她的蝶儿被他吓走便是他的错。
“好好好,是朕的错,紫桐,朕向你赔罪好不好?”紫桐后日便是他的皇后,他现在已经很习惯唤她的名字,紫桐,梓童。
只是最近他总觉得她似乎闷闷不乐,问她她又不说,他以为是因为她有了身孕,便处处让她、疼她,“你是不是有心事?”
她摇摇头,她确实是有心事,只不过不能说。
“紫桐,你是朕的皇后,若是你有什么事,全都可以同朕说,不要憋在心里。”
她仍是摇摇头不语,她怎么能告诉他,她是在介怀一件事,她在介怀他忘了在梅西镇发生的一切,虽然那不是什么大事,但却是他与她共同记忆的一部分,她多希望,他可以完完整整地记得关于她的所有一切。
不过人不能贪心,她明白这个道理,是以扬起微笑,对司徒瑞说道,“臣妾是在气皇上把蝶儿吓走了。”
“这有何难,朕再帮你捉一只便是了。”说着提起袖子就要去捉蝶儿,骆紫桐看着他笑了,不由叫道,“这里这里,皇上,哎呀,飞到那里去了。”
看她红颜一笑,他捉得心甘情愿,一只大大的凤蝶飞过眼前,他连忙扑上去,蝶儿却飞上树枝,司徒瑞见状便要爬上树,骆紫桐惊道,“皇上小心,算了,臣妾不要蝶儿了,你快下来吧。”
“不行,君无戏颜,朕说过要捉一只蝶儿给你,就一定要捉到。”
她大为感动,觉得自己真是太贪心,这样的男子做为她的相公,她还有什么好企求呢?可是显然是她觉悟得太晚,上天决定要惩罚下这个贪心的女子,只见司徒瑞唉嚎一声,重重地从树上掉了下来,这下骆紫桐痛到心裂,“皇上——”她吓死了,他千万不能有事!她一把扑到他身上,不停摇晃他,“皇上!皇上!”
“骆姑娘……你好重……”司徒瑞闭着眼睛,嘴角却在笑,这一摔可真得感谢老天爷,“皇上,你没事就好,吓死我了。”她并没有听出他的调侃,一颗心及一个身都挂在他的身上,司徒瑞笑意更深,他捧着她的含泪小脸,说道,“再不起身,我就起不来了。”这一回,她总该听出来了吧,她果然睁大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
“原来你闷闷不乐是因为这个。”司徒瑞坐起身,将骆紫桐拥到怀里,她愣愣地问道,“你真的记起来了?”
“是啊,娘子,你怎么这么喜欢压在相公身上?”他取笑她,她却满脸泪水,“你真的想起来了,皇上,你真的想起来了?”她不是在做梦吧?上苍怎么会对她这么好?
“嘘……”他轻轻点住她的唇,深情地望着她,“我更喜欢听到你叫我相公。”
她脸一红,柔柔说道,“皇帝相公……”便再也无法出声,全部瘫揉在他蜜意的吻中。
册封典礼终于圆满落下帷幕,这一次不再被人打断,而最最开心的莫过于骆文替,因为他的预言全部成功实现,骆紫桐被册封为皇后,周绛薇贵为王妃,辜夫人以亚王养母身份皓封为魏国大夫人,鲁正当上定西将军,鲁大娘便母凭子贵做了一品诰命夫人,还有还有,当日他还曾向辜天讳相言——一朝天子一世王。
嘿嘿,他的书生神算之名果然不是白当!
全书——还没完,请接着往下看,四个月后,“生了”“生了”两个宫婢一起跑进宁和宫,向太后报喜,“真的?生男生女?”太后笑不拢嘴,这一下可就抱了两个娃儿,“皇后生了个公子。”“王妃生了个公子。”
“啊?”太后傻眼了,连忙问道,“她们各是几时生的?”
“今日申时。”宫婢异口同声,“总有个先出娘肚吧?”太后的脸上开始划下黑线,“一起出来的。”再一次异口同声,完了,太后的额边开始抽筋了,本朝并无立嫡为储的规矩,瑞儿与讳儿谁是皇帝本就未断,只要他们的下一代谁是长谁就可以立为康朝未来的国君,如今紫桐与绛薇又是一起诞下皇孙,这储君之争,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尾声
五年后,都城,一个老乞丐拉着一个小乞丐走在大街上,褴褛的衣杉也盖不住小乞丐身上的灵动贵气,只见小乞丐一边舔了舔手中的糖葫芦,一边用稚嫩又含糊不清的声音问着老乞丐,“外公,为什么我们要穿成这样啊。”
“穿成这样别人才不认得,我们才有的玩啊。”老乞丐低头笑着回答,“那我们玩什么?”
玩什么?老乞丐挑了挑眉,当然玩他最拿手的活计,当下便四处望了望,忽然眼前一亮,抱起小乞丐就往前跑去,跑到一个壮如母牛的大婶前停下,目标就是她——手中牵的小女娃,老乞丐左看看右看看小女娃,然后笑着说道,“小娃儿,你叫什么名字呀?”
三岁的小女娃哝哝喃喃嘟着嘴说了一声:“泱……”然后双眼就被小乞丐手中的糖葫芦给吸引住,“吃吃”她要吃吃糖葫芦。
“给你”小乞丐很慷慨地将手中的糖葫芦递给她,娘说过,男孩子要疼女孩子。
小女娃乐呵呵地接过来,圆圆的眼睛笑成了月芽儿。
“泱啊,长大了做我们公子希的妻子好不好?希有很多很多的糖葫芦哦。”老乞丐半是诱惑半是哄道,“好……”小小的泱估计不会算计,几串糖葫芦换一个妻子是多么不合算的生意,不过眼前她有糖葫芦吃就什么都可以。
“呵呵,那你戴着这个,”老乞丐将小乞丐脖子上挂的一个小铃铛解下来,绑在小女娃的手上,才刚绑上,头顶便传来了一声巨吼——
“啊,你这个老乞丐在干什么!!!”
那头母牛,不对,是奶娘估计是选好了自己心水的首饰,转过头便看见两个乞丐蹲在她家小姐面前,吓得她赶紧护住小姐,开什么玩笑,小姐的爹娘可是她的衣食父母,她要出了什么事,她可就得去减肥了,“大婶,我看你家小姐面貌清奇,尊贵无比,将来可是当太子妃的料哦。”
“去去去,你一个疯乞丐在这胡言乱语什么!”奶娘嫌恶地甩甩手,赶着老乞丐,低头又看到小姐在吃糖葫芦,她连忙将糖葫芦抽走,“哎呀,小姐,这么脏的东西你也吃,快点还给人家。”
小女娃见吃了一半的糖葫芦被抽走,小脸慢慢皱在一起,然后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哇——”
“不哭不哭,奶娘去给你买好吃的。”奶娘抱起小女娃,一边对老乞丐撇撇嘴道,“我家小姐本就尊贵,不用你在这花言巧语,走走走,没钱给你。”说着扬长而去,老乞丐也站起身,手中抱着小乞丐,小乞丐看着手里只剩了一颗的糖葫芦,轻轻地对离去的泱挥了挥手,泱也对他挥手,不过眼中却是只盯着他手中的糖葫芦,老乞丐看着离去的二人,笑着对小乞丐说道,“希啊,不用担心,以后你们一定会再见的。”
他花言巧语?等着瞧,他可是书生神算——骆文替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