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怪梦古今 纨绔王爷遇女警(朝岚)

    

    晨曦初现,都市的街头早已是熙熙攘攘,各色人等在拥挤的人群中擦肩而过,其中不乏心怀鬼胎者。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耳机里传来了顶头上司的声音,站在街角假扮情侣的两名警员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无奈耸肩。

    “半个钟头以来,已经发现有偷盗企图的嫌犯四人,先问一声,他们如果动手的话,我们可不可以拘捕他们?”男警员低声报告。

    耳机那端回答的是一声咆哮:“不许轻举妄动!谁叫你们去注意那种事情了?我们要抓的是街头杀手。”

    “可是,保护市民是警方的责任吧?就这样放着不管好像也不好啊……”

    “闭嘴!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对了。”

    上司的声音极不友善,也是,那个街头杀手专拣白天人多的时候在闹市下手,对象都是年轻女性,这件事情引起了极大的反响。因为案件迟迟未破,从总署到他们分局都承受了很大的舆论压力,这导致上司的心情大为糟糕。

    “是是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对方,男警员感到自己的肩膀被身边的女警轻碰了一下。

    “什么?”

    女警用目光示意着,一名穿着风衣并竖起衣领遮住面容的可疑男子正匆匆经过他们的眼前,似乎正在跟踪前方的年轻女子。

    女子身形窈窕,边走边讲着电话,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的男子。

    对视了一眼,两名警员像真正的情侣那样挽起手来,悄悄地跟在了那两人的身后。

    “你说什么?”虽然从背影看给人以窈窕的感觉,脚下的大步流星却彰显出了吴渔的个性,而她此刻对着行动电话所使用的音量就更与淑女这个词不沾边。

    电话那边的声音倒还是冷静如初:“我刚才说,王家彬先生现在正在你的办公室等你,还捧了好大一束花。”

    大脑几乎短路,足有半分钟的时间,吴渔只顾着吸气而忘记了说话。

    怪事了,今天是什么日子?那个王氏集团的少爷竟然会一大早就跑到她的办公室去等她?

    对于吴渔来说,这简直是预示了自己这一天的霉运,特别是早晨又做了那个奇怪的梦,更让她的心情极度不佳。

    电话那边显然因为这边的沉默而有些担心,“Madam?”

    怒火排山倒海般地爆发出来:“你们怎么能让他进我的办公室?”

    “……”有不许王家彬进吴渔办公室的这条法律吗?不过意识到上司正在气头上,电话那边保持了沉默。

    吴渔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理,稍微缓和了语气:“我还有十分钟会到,在这之前,你们给我把他搞定。”

    “……Madam,人家好歹也是个社会精英,用不着这么不给面子吧?”声音里有讪笑的成分。

    “少啰嗦!十分钟后我进门的时候,不希望在我的办公室里看见这个人,听明白了没有?就说我放大假、开会什么都好,总之叫他快走!”

    吴渔咬牙切齿。在别人的眼里,王家彬或许是个不错的拍拖对象,可是对她来说,纯粹是个麻烦。自从她在一个案件里救下了被绑票的他以后,就被这富家公子给缠上了,每天都有一大票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向她问东问西,甚至还上了八卦周刊的封面。那不长眼的混蛋,以为别人都像他一样整天无所事事吗?

    “唉,总把难办的事都交给下属……”她那一组的好事之徒李亚峰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口气,接着开口:“还有一件事……”

    忽然感觉到身后的异样风声,职业的本能让吴渔在千钧一发之际侧身一闪,于是身后那持刀刺向她的男人失去了平衡向前冲了几步,回头时风衣领下露出狰狞的面容,再次向她刺来。

    秀美的双眉微微向上一挑,灵动的双眸中刹那闪过锐利的锋芒,吴渔一伸手抓住了那男人的手腕,接着在任何人都来不及看清的情况下已经把他摔过了自己的肩头,狠狠一脚踏在他的胸膛上,令得那男人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这一手让突然间从四面八方冒出来的便衣警员都目瞪口呆,其中也有那一对装作情侣的警员。

    冷静地看一眼举枪指向地上男子的警员们,对这种如临大敌的场面没有丝毫的惊诧,吴渔重新把行动电话放到耳边,“喂?”

    “Madam,怎么了?你那边好吵!”李亚峰有点气急败坏。

    “没什么,刚制服了一个嫌犯。”把脚从男子的胸膛上收回来,看着他被赶上来的警员戴上手铐押走,吴渔继续向前走,“看起来,应该是隔壁警署在办的什么大案吧?你刚才说什么?”

    “聂sir叫你来了后立即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又要使唤人?本就恶劣的心情让吴渔微皱了皱眉,然后对着向自己走来的一名警员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那名警员不敢相信地看看上面写着的官阶,然后怀着敬畏的心情向她敬了一个礼,“Madam!”

    “我有急事先走,稍后会去你们那里录口供。”

    吴渔知道使对方惊讶的是什么,仅二十五岁的年纪,就已经晋升到了高级的职位,这在国际上应该也是罕见的吧?至少在全中国,就只有她一个人而已,何况她又是女性?

    屡破奇案,从不曾失败过,吴渔的一生就由无数个奇迹所组成,但是谁也不知道,看似干练冷静的她,长久以来,却一直被一个梦所困扰着。而她的情绪,也极大地受着梦境的影响。

    目送着吴渔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刚才扮作情侣的男警员碰了碰身边的同僚,“刚才那真是好漂亮的过肩摔……你觉不觉得她有点眼熟啊?”

    后者白了他一眼,“当然眼熟了,是邻区局里的警花嘛,曾经过来我们这里合作办案的。”

    “怪不得……”男警员意味深长地凝视着前方,嘟哝了一声。

    “劝你别动心思,追她的人早就能组成一个营了,听说还有王氏集团的公子,哪轮得上你?做事做事!”

    口中答应着,男警员恋恋不舍地低声嘟哝了一句:“不过,还真是个美女啊。”

    “不许动!”一声大喝,惊得段明风几乎要跳起来。

    面前人留着短到不像话的短发,却又并不像出家人那样剃得精光,只是这一点,就已经足以让他感到怪异莫名。

    然而那眉眼,却让人不可拒绝承认她的美丽。

    困惑地拧了拧眉,只是这么一个无心的小动作,已经足以迷倒大理国内的所有女性,然而在这个怪异的梦里,他的魅力却无从施展。

    是的,他知道这只是一个梦而已,是他从小到大不间断在做着的怪梦。在梦中,他是在一个与大理完全不同的国度,那里的人都穿着奇怪的衣服,建筑的式样也奇特之极。

    最奇怪的,是他总会梦见那个女子,手持奇怪的黑糊糊的小圆筒指向自己,伴着那一声惊天动地的大喝。

    虽然明知道是梦,却总让他情不自禁地感到无形的威慑力。那究竟是什么地方,她又是什么人?为什么自己会不停地梦见她?

    从他还不会言语时起,就已经有了关于这个梦的记忆。梦中的她同他一样在慢慢长大,就像是他最亲密的伙伴,却又像是一个虚幻的存在,令他感到迷惑。

    他曾经向大理国内的一位高僧寻找过答案,然而高僧在沉默了良久之后,只说了一句话:“这或许,就是王爷您的三生姻缘吧。”

    三生姻缘?天下真有这么荒诞不经的事情吗?就算是三生的姻缘,那么上天赐给自己的姻缘未免也太怪异了一点。世上真有自己梦中那样的地方,真有那样的一个女子吗?

    慢慢地睁开眼睛,段明风发现自己仍然好好地坐在宽大的椅中,刚才只不过是小睡时的梦境罢了。

    就是为了这个梦,成年之后的他,置大理的皇位于不顾,却四处游历,希望能够找到梦中去过的地方,找到梦中的那个人。

    他的足迹甚至远至天竺,却终于还是无功而返,同时也成了老皇帝心目中的浪荡子,本想传给他的皇位也传给了他的兄长段明文。

    这却正合了他乐得自在的本性,当个挂名王爷,高兴时办几件大案,腻烦时出外游历,日子过得云淡风轻,似乎再没有什么可以让他动心。

    除了那个梦。

    是因为高僧的一句话吗?以至于深受国内女性爱慕的他,却至今仍未成亲。虽然早已断了能够找到梦中人的念头,然而再没有另一个女子可以如此的牵动他的心。

    毕竟,有哪个女子,曾经与他如此夜夜相会二十余载呢?

    轻轻地叹了口气,段明风缓缓地伸了伸他那略显瘦长的四肢,躺倒在椅中,哪里还像是个皇家的王子?一副天塌下来也不会管的郎当相,所以当年老皇帝驾崩时才对他无限惋惜。

    “谁会相信,大名鼎鼎的段王爷,竟是这么一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阴冷的声音响起,门前现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段明风不以为意,仍懒洋洋地倚在椅中,微微一笑,“你说得不错,我这个人别无所长,一向只爱享福。”

    “……像你这么懒的一个人,着实少见。”

    “既然可以舒舒服服地坐下来,我又何必东奔西跑?既然可以躺下去做个美梦,我又何必只是干坐着那么无聊?”右手轻敲扶手,段明风面不改色地说出曾让老皇帝摇头叹息的理论。

    那人半晌无语,终于叹道:“我现在知道,你为什么会放弃皇位了。”

    段明风淡淡道:“当皇帝要勤快,我可不是那种材料。”

    男人的声音忽然更加阴沉起来:“你连做皇帝都嫌麻烦,可是却很有兴趣地管黑道上的闲事。”

    自从对办案发生兴趣以来,段明风就成了黑道人士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也早对被人上门寻仇这种事习以为常,这时候就毫不掩饰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才开口,也只是意兴阑珊的几句:“国事无巨细,当皇帝的都要一一过问,这简直是在跟自己过不去,而放着一脑子的聪明才智不用,又未免可惜,所以找几件案子查查,与黑道上的朋友们斗斗智,倒也不失为一个好消遣。”

    这样说的后果显而易见。

    门前的男人愤怒地开口:“你竟然拿黑道上的朋友消遣,简直是吃了豹子胆。”

    段明风脸上是无所谓的淡淡笑容,“你敢一个人踏进我的府中,我看,这才叫吃了豹子胆。”

    “凭你这纨绔王爷,能拿我怎样?”冷哼一声,男人大步向他走来。

    “王府中高手如云,你应该听说过,你确定可以这样毫无防备地向我走过来?”

    “少装腔作势!来之前我早已打听清楚,王府中最厉害的两大高手都已经被派出去,剩下的人根本就不值一提,否则我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来到这里?”话虽如此,男人还是情不自禁地用眼角余光扫视了一周,“再说,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防备?”

    “原来你是有防备的啊?”淡淡一笑,段明风毫无惧色地凝视着越走越近的对方,从容不迫地开口,“可惜你弄错了三件事。”

    “哪三件?”

    “第一,的确,我府中有两位不世出的高手,而且不久前都已外出查案。但是,你又怎知他们现在没有赶回来?”

    “又是虚张声势……”男人的话还没有说完,已经被身后的声音吓一大跳。

    “王爷。”如幽灵般出现在门前的,是两名年纪与段明风相仿的年轻人,左边的黑衣劲装,脸上冷冷的,苍白而没有血色,右边的一身青衣,温文尔雅,“我们回来复命。”

    男人的脸色刹那间难看起来。

    “第二,”段明风懒懒地靠在椅中,继续说下去,“你能这么容易就来到这里,不是因为你本领高,而是府中人怕我太闷,而故意放你进来。”

    男人的脸一下子涨成了猪肝色,咬牙切齿地开口:“混账……”

    身后有两大高手阻挡,退无可退,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挟持住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破烂王爷,以图全身而退。这样想着的男人,立即飞身而前,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际。

    看见男人这等同垂死挣扎的举动,站立门前的两名年轻高手却都没有动弹,而段明风继续从容开口:“你算错的第三件事,是以为我府中仅只有两大高手,却不知道本王自己,也绝不会输给江湖中任一个一流的高手。你以为早有防备,在本王的眼中,却根本是毫无防备,要制服你,轻、而、易、举。”

    说到最后四个字时,那男人已经来到他的眼前,段明风的眸中掠过锐利的锋芒,忽然立起,手中不知何时出鞘的剑已经指在男人的喉间,男人立即僵住。

    “你……”半晌,男人终于可以开口,声音嘶哑难听之极,显见还没有完全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而青衣人终于微笑着开口:“王爷算是稍微解了点烦闷吧?只可惜对手太弱,恐怕未能尽兴。”

    “唉……”段明风脸上现出一个被看穿了的笑容,再次以无法看清的速度收起长剑,向门外走去,同时大声地叹息着,“无聊啊无聊,日子太平静了,平静到无聊的地步啊,真想再到什么地方去走走。”

    “王爷有此心的话,就让我们陪您出外游历一段时日就是。”青衣人脸上仍然是温和的笑容。

    “这是个好提议,容我想想。秦悦,就请你把千面人洪青大爷带去刑部,我想,他们那里的悬案,又可以了结几桩了。”

    黑衣人答应一声,脸上仍然毫无表情。

    而那铩羽的男人再次惊诧,“你……你早知道我是谁?”

    段明风叹口气,“如果我是你,一定不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到处乱走,没看见自己的海捕文书贴得满街都是吗?”

    话出口时,他心中却忽然有了莫名的惆怅感觉。如果,如果自己的梦中人,也可以如此简单地用一纸海捕文书找到,那么自己才算是真正地没有烦忧了吧?

    “三生……”他喃喃地低语,却没有说完,就这样惆怅地走出门去。

    “就算你的心情再怎么恶劣也好,多少也顾及一下自己的吃相吧?”摇头叹息着,章绿衣用合乎其淑女身份的优雅轻轻摇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目光停留在吴渔的身上。

    恶狠狠地把叉子上的食物送进嘴里,那表情倒像是正在消灭一个十恶不赦的罪犯,吴渔用这种方式作为回答。

    今天真是流年不利,早晨被那个什么“街头杀手”当成目标(当然,找上自己算那家伙倒霉),然后好不容易把王家的公子给敷衍过去,最后,顶头上司竟然把不归她管的案子硬塞给她,叫她配合国际刑警在南中国海抓捕毒枭格林。

    所以一下班,她就飞召了自己的死党陪自己吃饭,以宣泄心头的郁闷。

    看见她丝毫不受教,章绿衣叹了口气,“丢脸死了,如果被八卦记者拍到我和这样的女人同桌吃饭,而且还态度亲密,恐怕连我的品位也会受到质疑吧?”

    “还好意思说?”吴渔终于闷闷地开口,“跟你这种女人交往更是可怕,连吃顿饭都要换几个地方,躲躲藏藏的,跟卖白粉的差不多。”

    “因为绿衣是大明星啊,想不被骚扰地吃顿饭,也就只有这样了。”大国手林莹微笑着开口,全身散发着知性美女的动人气质。

    三个女子,职业上有着天与地的差别,却因为从小到大的同学关系结成了所谓的死党,并且在各自的领域都风光无比。

    当吴渔决定让自己惩恶扬善的天性在警队里发扬光大的时候,从少女时代起就因为美艳动人而闻名的章绿衣被演艺公司发掘,从此步入星途。这条对很多人来说曲折坎坷的星光大道,对于她却展示出前所未有的仁慈,以至于章绿衣在这一行一帆风顺地成为了明星,更已经有好莱坞的制作公司有意与她合作,成为新一代的天后是迟早的事情。

    吴渔舞拳弄脚,章绿衣影视歌三栖,三人中只有林莹坚持走着所谓的正途,通过读书而成为社会的精英分子、专业人士,但是这个选择从来都不是外界因素作用的结果,用林莹自己的话来说,“我喜欢读书”,就是如此简单。

    同样是二十五岁,当吴渔成为全国最年轻的高级警察,章绿衣开始考虑进军好莱坞的时候,林莹作为世界知名的脑神经科专家而为人所熟悉,并且成为国内最年轻的主任级医师。

    为什么要研究脑神经系统?个中缘由三个好友彼此心照不宣,归根到底,还是源于纠缠了吴渔二十五年的怪疾。

    “心情这么恶劣,看来你又做那个怪梦了?”林莹透过昏暗的灯光凝视着自己对面的好友。

    后者用更加阴沉的态度消灭掉一大块牛排。

    “说到底,吴渔你那究竟算是什么怪毛病?劝你还是早点去看心理医生吧。”

    吴渔狠狠地瞪了说话的章绿衣一眼,含糊不清地嘟囔:“你以为我做那种怪梦是心理问题吗?根本就太荒诞了,哪有人从记事时起就做这同一个梦的?”

    “我看吴渔你的脑部构造一定跟普通人不一样。”林莹用在实验室里看解剖对象的痴迷眼神紧盯住吴渔,让另外两个人同时感到一阵寒意。

    吴渔向后不着痕迹地缩了缩,这才开口:“要是有谁能救救我,让我不做这种怪梦就好了。从小到大的证据表明,只要夜里做了这个梦,第二天就准没好事。”

    “我倒真希望能做这种梦啊……”章绿衣用念台词的夸张语气开口,黑眸因为无限向往而闪闪发亮,“多么浪漫!或许这是三生石上注定的缘分呢。”

    “少来了。”吴渔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继续埋头大吃,宣泄着心中的怨气。

    “说起来,你不是说过,你梦里见到的那个家伙,也和你一样在慢慢长大的嘛。”林莹忽然若有所思地开口。

    看见两个好友的目光都感兴趣地凝伫在了自己的脸上,吴渔不得不抛开了面前的美食,预感到有些不妙地问:“……怎么了?”

    二女互望了一眼,同时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约而同地向她扑过去,一左一右挟持住她,喝问:“快说,那男人究竟帅不帅?在梦里你们都做过些什么?”

    吴渔一口气没吸上来,差点被嘴中还未完全吞下的食物给咽死。这两个损友,脑袋里究竟在想些什么呀?

    “少装蒜了。像你这种年纪还没拍拖过,你敢说不是为了梦里那男人守身如玉?”章绿衣不依不饶。

    “从医学上来看,还有一种可能性,”林莹用正经得骇人的语气开口,但后面的话就叫人大跌眼镜,“吴渔,你该不会是性冷淡吧?”

    “你们……你们还让不让我安静吃饭?”忍无可忍,吴渔终于大吼出声,同时把那两个家伙的手给甩开。

    怎么了怎么了?不就是二十五岁了还没有拍拖吗?有什么大不了?吴渔气鼓鼓地想。她敢保证自己是个百分之百的女人,只不过还没有碰上让自己心仪的对象而已,值得这么大惊小怪吗?

    但是话说回来,吴渔的眼神有些飘忽起来。梦里的那个不知是哪朝哪代的男人,虽然总是懒懒散散的样子,却真的有自己生平仅见的帅气和潇洒。

    唉……

    她无力地趴在了桌上。搞不好,就像她们所说的,因为自己在梦里见惯了那种超一流的男人,所以才会对眼前的那些平常货色视而不见。

    居然会因为一个虚幻的家伙放弃一大片森林,这样下去,怎么得了啊?

     正文 第二章  时空穿越

    头好疼!

    吴渔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到刚才自己竟然梦见了不久前与章绿衣和林莹相聚的那一晚。

    “幸好没有做那个怪梦……”在心里这样嘟哝着,她想伸手摸摸似乎要裂开了的额头,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双手竟然被反绑在了身后。

    见鬼了?!

    她猛地坐起身来,感到自己的脑门狠狠地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听见一声惨叫。

    她惊讶地睁开眼来,立即认为自己仍然还在做梦。

    不是做梦是什么?眼前围在自己身旁的男女老少,都穿着自己梦中经常看见的那种宽袖长衫,其中一个正捂着下巴坐在地上惨叫,看起来自己刚才撞上的就是那家伙。

    但是这次的梦未免也太离谱了,没看见那个男人不说,自己竟然还被紧紧地捆绑住。

    等一下……自己的头也被撞得发昏啊,这根本就不是梦,感觉要真实得多。

    吴渔一时记不起自己究竟是怎么落到这步田地的,先情急地开口:“喂,你们是什么人?快放了我,我是警察。”

    那些人向她犹疑地望望,却没有一个回答她的问题。

    反而是吴渔因为发现了另一件骇人的事情而大叫出声:“别乱动!”

    “砰”的一声,她那正被一个男人拿在手中颠来倒去研究的手枪终于走火,虽然没有伤到任何人,却把那男人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同时把枪扔得远远的。

    这声枪响提醒了她,对了,她终于想起在自己昏迷前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今天就是她和国际刑警布下天罗地网,展开抓捕大毒枭格林的行动的日子。

    早上她就已经感觉到了不祥,因为昨夜被那个怪梦频繁骚扰,睡得格外不好,害她在这一天的开始就灰头土脸。

    偏偏那么重要的行动却选在了今天。

    战况的激烈就不用多说了,凭借警方周密的计划和天衣无缝的配合,最后他们终于占领了格林用作交易的船舶。

    她是第一批冲上对方船舶的人,正当以为一切已经圆满结束的时候,她的手下李亚峰却忽然冲她惊慌地喊了一声:“Madam,小心!”

    接着她就感到后脑被重重地砸了一下,就这样向海中落去。

    想起来了,在自己昏迷前的那一瞬间,似乎看见海水在急速地旋转着,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而自己,就正好向着漩涡的中心坠落。

    然后……然后自己怎么就来到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正常的话应该是躺在医院里才对吧?当然也不排除自己其实已经淹死了的可能。

    但是,无论她再怎么有想象力,也不敢相信天堂或地狱这种死者的世界会是眼前的这个样子。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知不知道袭击警察罪名很重?”虽然很怀疑这些人到底懂不懂法律,吴渔还是只能这样威胁对方。

    这次终于有个老头极威严地上前一步,指住她喝道:“像你这种不男不女的妖人,我们才不会害怕。警察又是什么恶鬼凶神?总之到了明天,我们就派人把你押上京去,恭请皇上处置。”

    “皇上?”吴渔目瞪口呆。

    那些人看见她的这种表情,以为揪到了她的弱点,立即你一言我一语地活跃起来。

    “不错,押她上京面圣去!”

    “让皇上斩了这个妖人。”

    吴渔感到头十倍地疼了起来。自己究竟是来到了个什么样的地方呀?

    三骑并肩而行的骏马,刹那间吸引了所到之处所有人的目光。

    即使是这种偏远之地的人,也可以一眼看出那三匹都是难得一见的宝马,高大俊美,神采飞扬,步伐稳健有力中又透着轻盈。

    若有懂马的专家更能立即认出,它们全都是血统纯正的大宛名马。

    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并不仅仅是马,马上人才更惹人注目。

    白衣,散发,段明风懒懒地坐在马背,手中所持的并不是缰绳,却是一壶美酒。任凭胯下的马儿把他随意地带往任何地方,他所享受的只是这种人在路途中的写意感觉。

    那两名年轻高手也跟随在他的左右。黑衣人秦悦冷峻的脸上仍然是毫无表情,但即使如此,他那俊朗的外形仍叫人过目难忘。青衣人谷居幽气质儒雅,相对于段明风的狂放、秦悦的冷峻,或许反而是他这种儒士形象更能博得大宋妇人的好感,因此招来了更多的爱慕眼神。

    不错,自从那日段明风长叹无聊之后,他们便一刻也没有耽搁,随着这个任性的主人离开大理,如今已在大宋的土地之上。

    “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汉人之中,果然只有李白最懂得酒中真味。”惬意到了极点,段明风忍不住在马背上喃喃自语,同时灌下一大口美酒。

    谷居幽微微一笑,“想不到王爷在不问世事之余,对汉学倒是有极深造诣。对酒当歌,果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这里已是大宋国界,王爷您还是收敛一点的好,以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注意到路人投向自己这行人的好奇目光,秦悦神色不动地低声提醒。

    段明风反而大笑起来,“说到引人注目,应该收敛的不是我而是谷居幽吧?我敢说这些宋女的目光,有一半都是冲他而来。”

    “或许是宋人比较偏爱文人的这身青衫。”谷居幽淡淡开口,虽然是谦虚,但心中却对自己对于女子的吸引力有着绝对的自信。

    “可惜大宋虽然号称地广物博,有些东西,却还是无法见到。”忽然想起纠缠自己多年的心结,段明风轻轻叹了口气。

    如果世界上果真存在梦中的那种奇怪地方,为什么自己寻访这么多年却一无所获?这些年来,见识过许多异域风情,也看遍了各种奇装异服,却没有一样及得上梦境的奇特。

    前方的人群有些微的骚动,这令得段明风收起了思绪,向前望去。没有等他开口,秦悦已经催马赶上前去,而谷居幽却向他低声道:“王爷,若无必要,不用节外生枝。”

    段明风点了点头,“秦悦已经去打听,我们就等一等他。”

    只片刻之间,马蹄声响,秦悦已经去而复返,看见了他的段明风和谷居幽都忍不住微微一怔,因为看见他总是冰冷的脸上竟然现出一丝诧异的神色。

    “三年来,秦悦面上的神色只变过两次。我真是好奇,这一次,究竟又是什么古怪的事情?”段明风终于开口。

    虽然心中的诧异远甚于脸上所表现出来的,秦悦还是以极大的自制力平复了自己的心情,令自己的声音仍然冷漠如常:“宋人在海边捉住一个妖人,正要押解上京。”

    “妖人?”

    一旁的谷居幽带着点轻松开口:“一定是愚民自扰。这天下,哪来的什么妖人?”

    “那人未必是妖人,但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谷居幽,等你看到就会明白。”秦悦淡淡回答。

    “能让秦悦脸上变色的人,一定是个不可不见的人。”段明风好奇心大起,催马向前赶去,“走,我们也去看看。”

    秦悦拨转马头,和谷居幽一起,跟在了他的马后。

    现在的吴渔充分体会到了动物园里的动物们的悲惨处境,因为她自己就被关在一个笼子里,正由一队官兵押送着。

    “我发誓如果我能回去的话,一定加入禁止虐待动物的行列。”首先就是抗议动物园的不人道行为,被关在笼子里被人观赏的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一向喜欢干净利落的吴渔头一次希望自己能够有一头长发,因为她那头短发实在是起不了遮挡面容的作用。被那些看上去很愚昧的古人指指点点,能让人恨不得一头撞死。

    古人?

    不错,想了一夜,她终于不得不得出一个看起来很荒谬的结论,自己是来到了过去。如果她是个对中国历史有研究的学者,或许可以根据他们的衣着、建筑式样之类的推断出这是什么朝代,可惜她不具备这方面的知识,但是千真万确她只能够相信的一个事实是——她不知为何身陷于古代了。

    吴渔还没有费神去考虑自己该怎么回去的问题,因为现在她面临的最大危机是——这些古人要把自己当成什么妖人送上京城,交给皇帝处置。

    她可不相信皇帝都像电视剧里编得那样傻,会高抬贵手放过自己。只看这些普通老百姓的反应就知道了,如果让皇帝看见自己,非把自己当成妖邪给砍了不可。

    当务之急是要在那之前想个逃脱的办法。她偷偷摸出藏在鞋底夹层中以备不时之虞的小刀,开始小心翼翼地割绑在手腕上的麻绳。

    前面那个贴了封条的大箱子里,应该是放着自己的手枪。如果能够离开这个木笼,再拿到枪,估计逃走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她正在盘算,忽然听见急促的马蹄声,转头望去,就看见一名黑衣青年纵马而来,到了近处,忽地勒马,目注自己,面上现出讶异的神色。

    明显是特地前来看热闹的人。吴渔心里老大不高兴,埋头更加卖力地割起绳子来,连去而复返的马蹄声也没有注意,更没有听见一个她本应很熟悉的声音——

    “把人留下!”

    好不容易割断了绳索,双手恢复自由,吴渔这才注意到队伍已经停止了行进。

    她大感奇怪地向外一望,所有押送她的官兵现在都站立在原地,并且摆出种种打斗的姿势,但却如泥塑木雕般动也不动,倒像是中了魔法一般。

    再向另一边望去,这一望之下,她忘记了自己仍然还身陷牢笼之中,忘乎所以地跳起身来,猛地撞上了木笼,一阵发昏。她一手捂住痛得不得了的脑门,一手指住对面的白衣人,大叫:“你……”

    她简直快要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还是梦境了。因为眼前出现的这个白衣人,明明是只存在于她的梦中的呀!为什么现在却又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看见笼子里的吴渔,谷居幽终于知道秦悦为什么会那么惊讶了。笼中的人脏兮兮的,头发又短得让人分不出是男是女,奇怪到让人忍不住瞪着她看,难以移开目光。

    虽然走南闯北见过了不少世面,可是那一身算是什么打扮?不知道是什么材料所缝制成的衣服,上面到处是口袋,还钉上了些亮亮的铁片,直看到他张大了嘴巴,连眼珠子也差点掉下来。

    不过,最奇怪的还是王爷的反应。没有任何征兆地,这位一向不爱管闲事的王爷就大喝了一声“把人留下”,然后就向着这些官兵出手。

    他脑子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这里可是大宋的地面,劫的又是钦犯,弄不好会变成两国间的争端,虽然很不得已地和秦悦一起出手帮助段明风点了那些官兵的穴道,谷居幽仍然很是不解。

    段明风没有留意自己两名下属的疑惑,他的全部心神,现在都在吴渔的身上。虽然看起来吃了一番苦头,脸上脏到根本分辨不出她的本来面貌,但是只凭一眼他就可以确信,这个就是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人。

    设想过无数次与她的相逢,却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的梦中人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回忆起她在梦中拿着那个小圆筒很有气势地指住自己的样子,段明风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但同时,又有几分难以抑制的深深怜惜。

    许多从未有过的震撼感觉纷纷席卷而来,令得段明风呆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直到看见吴渔一头撞在木笼顶上,他唇角才终于泛起一丝笑容。

    他早知道,她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精干的外表下,难掩她的迷糊本性,让人忍不住想去呵护。虽然被呵护这个词,与她的外表是如此的不相称。

    自马背上一跃而起,段明风姿势优美地在空中挥出一剑,把木笼一分为二,他自己也轻轻地落在了一旁,同时关切地开口:“有没有受伤?”

    怪、怪物!吴渔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连手中紧握的小刀滑落下去也浑然不觉。

    这家伙能跳这么高?不,不能说是跳,那根本就是在飞嘛,还能在空中自由地转折!

    大脑一片空白的她压根就没有把他的关切之言听在耳中,而是本能地想到要保护自己。

    武器武器!对了,先把武器拿到手再说。

    这样想着,吴渔拔腿便冲向装着自己手枪的那个铁箱,先三下五除二地撕去了碍事的封条,然后她忽然傻了眼:铁箱子,又加上那么大的一把铁锁。看来没有一点工具的话,根本就弄不开它。

    她四下一望,当机立断地捡起一块石头,开始砸锁。

    段明风、谷居幽和秦悦三人再次目瞪口呆。天下间竟然还有这样目无王法的女子吗?连官府的封条也这么随随便便地撕扯下来。而且,这女子也太不像个女子了,哪有女儿家像这样气急败坏地去砸锁的?

    段明风感到有趣地看了一会,然后觉得应该帮她一把,于是走上前去,“让我来。”

    不等吴渔回答,他已经伸出右手,暗运内力,只一扭,已经把儿臂粗细的铁锁扭断。

    吴渔吓得不轻。这哪里是人的力量所能够办到的事情?特别是对方这么做了以后,竟然还微笑地望向自己,目光中的含义让她怎么看都觉得是别有用心。

    急忙一掀箱盖,取出自己的手枪,吴渔疾退几步,枪口指向了段明风,喝道:“你究竟是什么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段明风的注意力却被她手中的枪所吸引,在梦中,她就是拿着这个东西对准自己。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暗器吗?看上去毫不起眼,为什么在梦里却会让自己感到极大的压力?

    他想看得清楚一点,于是向前走了两步,这加重了吴渔的恐慌,她立即大喝:“别走过来!否则我就开枪了。”

    段明风耸耸肩,“你手中的东西,可不可以借我看看?”说着,他仍是继续前行。这世界上,已经没有多少人可以伤得了他,所以他对吴渔的威胁并不在意。

    会飞,还有一下子扭断铁锁的怪力,并且有能力钻到自己的梦中去骚扰自己,眼前的人虽然英俊,对于吴渔来说也只是一个空具了美丽表象的怪物。看到他仍然一步步向自己走来,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断裂,“砰”的一声,吴渔对着他的肩膀开了一枪,想要制止他的行动。

    段明风吃了一惊,本能地纵起身来,想要闪避,但料不到那暗器的速度竟是那么快,他身形才动,腰间已是一麻,随即是剧痛。

    “好厉害的暗器!”他迷迷糊糊地想,已失去知觉。

    吴渔惊得脸都白了,她只想打他的右肩,让他不能动作的呀?这蠢材为什么自己要把要害撞到子弹上去?在古代杀人也一样是要偿命的吧?

    秦悦和谷居幽几乎同时惊呼了一声,跃下马来。谷居幽一伸手,已经扶住了段明风。而秦悦疾扑向吴渔,在她来得及再次开枪之前,点住了她的穴道,令她动弹不得,然后也迅速地回到段明风的身旁。

    “王爷他怎样?”秦悦低声问。

    “我已点了他的穴道以止血,但还是很危险……”

    说完这一句,两人凌厉的目光同时投向吴渔。

    吴渔希望是自己听错了。王爷?难道被自己打伤的这个家伙是个贵族?如果他死了,那自己岂不也会死得很惨?

    完了。

    “那个女子呢?”

    数日之后,在大理的辅政王府中,醒来的段明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追问吴渔的下落。

    这令得一向冷峻的秦悦也忍不住摇了摇头,吐出冰冷的一句:“皇上知道她打伤了您,大为震怒,已将她押入天牢。”

    “她竟然伤了王爷的千金之躯,即使凌迟处死,也是罪有应得。”就连素来儒雅平和的谷居幽,也淡淡地道。

    苦笑了一下,段明风却因为知道她无恙而松了口气,“……你们代我去向皇兄请旨,我希望他把这女子交给我全权处置。”

    “王爷?”秦悦漆黑的眼眸中满是不解。

    即使是最信任的下属,他又怎能够把自己这多年的心结就此和盘托出?段明风没有解释,只是淡淡开口:“照做吧。把清风轩收拾一下,让她暂时住下。”

    秦悦和谷居幽再次惊疑地互望了一眼。王爷究竟是怎么了?对一个古怪的女子如此关切,不仅不怪罪她重伤了自己,竟然还要让她住进王府内院?!

    “王爷,那女子形迹可疑,身份未知,这样贸然让她留在您的身边,恐怕不好。”谷居幽斟酌着开口,“您自己应该知道,黑道中最有名的天煞已经把您作为他的目标,说不定这女子就是他所派的奸细。”

    天煞是黑道至尊的绰号,在黑道上有着可以一手遮天的势力。而段明风这些年来所闯出的名声,大大地得罪了所有的黑道人物,更惊动了他们的领袖天煞,以至于传说天煞立下誓言,一定要亲手挫败段明风。

    段明风微微一笑,“派一个毫无武功的人来行刺,天煞怎么会做这种毫无把握的事情?”

    “然而您却果真中招,险些就已经死于非命。”秦悦一针见血地指出。

    尴尬地顿了一顿,段明风感到无奈地摸摸自己的鼻尖。因为对方竟然就是自己的梦中人,同时又没有料到她手中的暗器竟然会有偌大的威力,这一点的确是自己失算了。

    “……王府中戒备森严,如果她真的是要来刺杀我,也不会有第二次得手的机会。更何况,还有你们二人在我的身边……就这样,你们先去把她从天牢中带回来。”

    “王爷,那女子的暗器也非常古怪,我们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东西。”谷居幽皱着眉头开口。

    不错,那也是一样必须深究的东西。只握在一个全无武功的人的手中,就有可以伤到自己的威力,如果是被一名高手所把持,那还了得?

    段明风点了点头,“等我伤好,会仔细查看……那个女子,你们尽量满足她的所有需要,只是留神别让她逃走,我还有话要问她。”

    要问的事情太多了,可是一时间他却又不知道真面对了她时,自己该如何开口。说自己二十余年来,一直都会梦见她?

    谁会相信这种荒诞不经的解释?

    感到疲累至极,段明风一言不发地闭上了双眼,而侍立在旁的秦悦和谷居幽见状,也就向他默默躬身行礼,然后悄无声息地退出。

     正文 第三章  失陷王府

    阴冷潮湿的地上,只铺了一点发霉的稻草作为休息的床铺。吴渔没有敢去仔细研究墙上那些发黑的斑点痕迹究竟是血还是其他的什么恶心东西,浑身不自在地勉强坐在了稻草上,考虑着自己的下一步对策。

    听说古人的司法都很黑暗野蛮,自己所打伤的又是什么王爷,说不定连公开审判的形式都不会有,直接就判自己死刑。

    不要啊!吴大小姐她不过才二十五岁,自问没有做过什么应该得到报应的事情,连恋爱的经验都还不曾有过,怎么能莫名其妙地就死在这种地方?

    越狱?

    她对着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环顾了一周,只能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厚实的墙壁,足有她手臂粗细的木栏组成的牢门,还有门上所挂的那个分量不轻的铁锁……别说她现在手上什么都没有,就算给她基本的工具,凭她一人的力量,恐怕也得花上几个小时才有可能弄开牢门。

    更不用说外面还有一队队来回巡视的官兵了。

    总之经过周密计算的结果,想要凭她的力量越狱那是绝对不可能,于是吴渔开始绞尽脑汁地想其他办法。

    回想自己所知道的一些越狱成功的典范,她沮丧地发现人家大多都在狱外有人安排接应,等一下……好像有那么一个案例,犯人是凭自己的狡猾越狱成功的。

    还有一本书里面也提到过这种方法,呵呵……吴渔眼中燃起希望的火苗,古今中外,装死、装病应该是行之有效的一个好方法。

    想到就立即付诸行动,这才符合吴渔的个性,她忍住强烈的恶心感觉,躺倒在了那堆发霉的稻草上,静静等待狱卒的到来。

    在这暗无天日的天牢中,根本就无法察觉时间的流逝,只能够凭着送饭的时间来推测。两三个钟头前曾经送过一次早饭,不久之后应该会有人送中饭过来。

    果然就像吴渔所推测的,两个钟头后,有人“哗啦”一声把木盘放在了门口,同时喝道:“起来起来,吃饭了。”

    吴渔一动不动,连呼吸也尽量地屏住,心里祈祷送饭的家伙多一点注意力和好奇心,能发现自己的不妥之处。

    “听见了没有?快起来!”那人不耐烦了,见吴渔仍然不动,有些惊慌地冲天牢另一边的同伴喊:“喂!快过来看看,犯人有点不对劲。”

    “怎么了?”一个声音回应着,同时脚步声靠近。

    吴渔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如果只有两个狱卒,只要他们不是像白衣人那样的怪物,自己应该可以轻松搞定吧?

    “你快看看,我喊了半天她都没有反应,不会是死了吧?”

    “胡说八道,哪那么容易死?昨天不还好好的?”

    “不是啊,像这种怪异的犯人,会不会不习惯我们这里的水土,暴病而亡了?这几天她也没怎么吃东西啊,会不会有事?”

    吃东西?吴渔在心里恨恨地想,尽给人一些发霉变酸的青菜豆腐,那种东西能吃吗?吃了才一定会有事呢。

    “不会这么快吧……”后者也迟疑起来,“她可是重要的钦犯,听说是行刺辅政王的凶手。如果就这样死了,我们的干系可就大了。”

    “还说什么呀?快进去看看吧。”

    两个人慌里慌张地开了牢门,冲到吴渔的身边,想要看个究竟。但是却发现眼前黑影闪动,后颈处同时一麻,昏倒在地。

    吴渔用让人眼花的速度打晕两名狱卒,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一跃而起,准备逃出牢房,但是她的脚步却忽然一滞,目瞪口呆地望向了前方。

    一个人颀长的身影,严严实实地堵在了牢门前,根本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

    吴渔不假思索地挥拳向那人打去,然而手腕立即被他紧紧抓住并反扭到了身后,也不知道被按住了什么地方,她的半边身子麻痹起来,连挣扎反击的力量也消失殆尽。

    吴渔又气又急地转过脸去,正迎上那人近在咫尺的如大理石般冷峻的面孔,不由深深为自己的不幸而感到惋惜。这不就是那天跟在白衣人身边的家伙吗?总是臭着一张脸毫无表情,但是身手却不在白衣人之下。

    这该死的家伙,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跑来,破坏了她的全盘计划?

    “放开我!”吴渔气急败坏地嚷,同时徒劳地挣扎着。

    秦悦冷冷地看着牢房内的情形,然后望向吴渔。看来自己来的正是时候,这女子,果真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若是平常人,被关在这种地方,恐怕吓就已经先吓死,谁还会像她一样胆大包天地越狱?

    而且看她的表情,丝毫没有恐惧的神色,反倒理直气壮地,好像反而是抓住她的自己不对。

    “跟我走。”不理她的剧烈反抗,他吐出简短的三个字,抓着她的手腕掉头就走。

    跟他走?吴渔现在终于有些害怕了,这家伙好端端地跑到天牢来,该不会是被自己打伤的那白衣人已经不治而亡了吧?那么他跑来抓自己就不会是好事,那张石头似的脸上也看不出丝毫的善意……

    老天!该不会是现在要抓自己去处死吧?听说古时候处决人犯的时候会给吃一顿好的,自己今天可只有青菜豆腐啊。

    越想越是心虚,吴渔一把抱住牢门上的木栏,怎样都不肯放手。

    “放开我!我不去!我哪里都不去!”与其被抓去砍头,不如先呆在这脏兮兮的地方另谋出路。

    秦悦有些诧异地回头望向她,没有意识到正是自己那万年不变的冷峻面容吓住了她,微觉不耐地一挑双眉。这麻烦的女人,难道她喜欢待在天牢里?

    换作是段明风,可能会故意继续误导对方,把对方捉弄个够,而如果是谷居幽身处这样的困境,应该会温言解释,消除误会。秦悦却连多说一句话的耐心也不具备,一伸手,已经点上了吴渔的睡穴,然后将她软软瘫倒的身体抱在怀中,转身大步向外走去。

    看见这一情景的侍卫们都是一脸的错愕,而秦悦就这样冷着脸从他们的面前走过。

    虽然知道他是奉了皇上的旨意,侍卫统领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秦大人,犯人她这是……”

    “哼。”这就是秦悦的回答,一句话放在了他的心中,没有说出口来,因为那与他平素的冷峻形象极为不符。

    其实现在的他很想黑着脸大骂一句——“这该死的麻烦的女人!”

    然而他最终还是强忍了下来,继续向前走去。

    阳光正懒洋洋地洒下来,与天牢内的阴冷成一个截然的对比。秦悦忽然低下头去望向怀中的人,似乎想要看清楚她的模样。

    面对着那一张接近煤灰色的脏脸,他的这一无意识的企图当然失败,但不期然地,怀中的柔软感触却还是微灼到了他。

    “啊……”一声惊叫从辅政王府的内院中凄惨地传出,声音的穿透力让许多人竟然联想起了令孔子三月不知肉味的歌声,当然,并不是因为其美妙。

    家教甚严的辅政王府也不禁起了小小的骚动,虽然不敢擅离职守,许多侍卫、婢女还是探头探脑地向声音传出的清风轩方向张望,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倚在床头倾听着秦悦的报告的段明风,也忍不住微微扬眉。与此同时,谷居幽也迈进门来,疑惑地道:“王爷,刚才那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

    那声尖叫险些让他的心脏停止跳动,因为谁也没有能够料想到竟然会有人在王府里发出这种高亢的声音。若不是因为声音是从内院传出,他早就先去看个究竟了。

    只有秦悦的脸上还是一派平静,“大概是那女子醒过来了。”

    段明风和谷居幽的目光同时投向他,然后谷居幽抽了一口冷气,“天!你究竟对她做了些什么,会让她发出如此可怕的声音?”

    “我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交代清风轩的婢女,帮她清洗一下,因为她实在是太脏了。”很不愿意回想起那种肮脏的程度,反正他秦悦一回到王府是先沐浴更衣之后才敢来见王爷的。

    “就这样而已?”谷居幽用不敢相信的语气开口:“那她为什么叫得那么凄惨?”

    “我不知道。”冷漠地回答一句,秦悦的目光转向段明风,“王爷,我已照您的吩咐把她带回王府,复命完毕。”

    段明风哭笑不得地手抚自己的额头,点了点头,同时想到,如果让她去练狮子吼,恐怕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吧?

    不过,刚才那究竟是怎么了?若不是伤势未愈,他真想去弄清楚究竟。

    “王爷,您准备何时召见她?”谷居幽凝视着段明风,忽然开口。

    “再等等,再等等吧。”段明风忙不迭地说。看情况,如果自己不等伤好就不怕死地见她,若一言不合让她近距离地发出这种狮吼,非把自己震死不可。

    为了性命考虑,还是先缓一缓,再说,他也实在还没有想到,该对她说些什么。

    清风轩的卧房内,狮子吼的余波尚没有完全消失,几名婢女东倒西歪地躲在角落里,胆战心惊地注视着那个中心人物——坐在浴盆里的吴渔。

    “你们……你们……你们……”吴渔紧张得重复了好几次,才终于吼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你们在做什么?”

    一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竟然一丝不挂地在一个装满了热水的木盆里,还有这几个家伙拿布在自己身上擦来擦去。吴渔立即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她可不习惯让陌生人看自己的裸体,就算是女人也不行。

    把身子藏在洒满了花瓣的水下,吴渔怒视着那几名婢女。

    “姑……姑娘,我们是在帮你沐浴啊。”一名婢女胆怯地开口。

    多管闲事!哪有趁别人昏迷的时候脱光人家衣服,帮人家洗澡的?

    吴渔更加不满,“谁要你们这么多事?”

    “这……是秦大人的吩咐。”

    “秦大人?”愣了一下后才反应过来,敢情就是那个脸像石头一样臭的黑衣人。

    但是想通了就更加愤怒,那死东西算她吴渔的什么人,凭什么连这种私密的事情也管?

    “那混蛋凭什么……”嚷到一半,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探头去找自己的衣服。

    看她东张西望,另一名婢女小心翼翼地开口:“姑娘在找……你的衣服?”

    几个人的脸上都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那个……因为实在是太臭,我们自作主张给扔掉了。”

    吴渔的脸一直红到脖子。想起来了,敢情是因为自己在天牢里呆了这么些天,又臭又脏,所以那死东西才会下这种命令。太欺负人了,竟然敢嫌她脏(虽然那是事实)。

    但是她立即想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你们把我的衣服扔了?那、那叫我要穿什么?”

    “我们已经为姑娘准备了干净的衣物,等姑娘沐浴后就换上吧。”

    吴渔瞪向那堆衣服,果然,是古装,层层叠叠的不知有几件,光看就已经觉得很麻烦,更不要说穿在身上了,绝对会碍手碍脚。

    但是,总不能不穿啊。她认命地叹了口气,发现那几名婢女又有围拢过来的趋势,急忙喝止:“站住站住!洗澡我自己来就行了,不用你们,你们都出去。”

    “可是……”

    “可是什么?快出去!”吴渔一瞪眼,大有再次发吼的征兆,那几名婢女立即落荒而逃。

    “糟了,忘了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吴渔一拍脑门。算了,等洗过澡再问也不迟,至少她可以肯定,这些古人应该暂时不会杀自己的头了,否则就不必如此周到地照顾自己了。

    还是自己一个人洗起来最惬意,水中还有那么多花瓣,看上去漂亮又香香的,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古代也还算不错。

    但是紧接着,她发现赶走那些婢女是自己的失策了。

    “有没有人?快来人帮帮我!”纠缠在一堆衣裙中,吴渔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哪根带子该往哪里系,为什么古代的女人都不怕麻烦的,穿这么复杂的衣服。

    走廊上脚步匆匆,还带着佩剑擦过身体的响声,直向这边过来。敢情招来的是这里的侍卫?

    衣衫不整的吴渔慌忙把门关上,再次大叫:“女人!我要女人来帮我!快叫她们回来!听见了没有?”

    匆匆带着侍卫赶到的谷居幽一肚子不高兴,还真是个任性的女人!搞不懂王爷为什么要让她住进王府,这样地纵容她。

    “叫婢女过来。”吩咐一声,他转身就走,同时预感到今后的王府,更加不可能平静下来。

    “听说那女子死也不肯出天牢,你只有点了她的睡穴抱她回来?”

    秦悦回头,只见谷居幽正自竹林中走出,唇角带了几分忍俊不禁的笑意望向自己,饶有兴味。

    “你少幸灾乐祸。”他淡淡道,低头看池中的莲花,有几朵开得正好。他又想起自己抱着那女子时的奇特感受,那是他生平第一次与一个女子如此亲近,虽说那女子实在也不像个女子,但他心中还是微微一动。

    “我只是有些好奇。其实你可以雇车、雇轿,甚至把她放在马背当货物一样运回来,又何必亲力亲为?”谷居幽清澈的眼眸中闪动着别样的光芒。

    没有回答。不知道是不想回答,还是连秦悦自己,其实也不知道真正的答案。

    “你还是这样啊,连一句话也不愿意多说。”谷居幽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这女子所持的暗器确实非比寻常。你说,她究竟来自何方,为什么手中会有这么厉害的暗器?”

    “……我不知道。”这样回答着的秦悦,却忽然看见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转过回廊,只看那头古怪的短发,已经可以知道是谁,他的目光不禁轻轻一动。

    “真没有办法,到底又想玩什么花样?”谷居幽也望过去,于是苦笑着开口。

    秦悦仍然沉默不语,忽然一纵身,已经挡住了吴渔的去路,“你要去哪里?”

    吴渔被吓了一大跳,抬头发现是他,更是不满地嘟哝:“老天,请你不要突然冒出来行不行?”

    秦悦却在她抬头的那一瞬间微微失神,眼前人有着生气勃勃的美丽面孔,双眸漆黑如墨玉,却又如天边晨星般明亮夺目。英气和生命力从她脸上的每一处地方散发出来,迥异于自己以前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弱不禁风的美女。

    他一时间怀疑起自己的眼睛,因为他根本无法把眼前人,与自己从天牢中带回的那个又臭又脏的女子联系在一起。

    “你要去哪里?”终于记起了自己的职责,秦悦再次追问。

    “我现在究竟算是什么?是你们的囚犯吗?”想要溜走的企图受挫,吴渔决定先弄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

    秦悦怔一怔,王爷似乎并没有这样的意思,于是他只能摇头,“不是。”

    这个答案有些出乎吴渔的意料,呆了一下之后,她立即眉开眼笑,愈加理直气壮起来,“既然我不是你们的囚犯,我要去哪里,凭什么告诉你们知道?我现在要离开这里,怎么样?”

    秦悦无言以对,在一旁的谷居幽终于忍耐不住,再这样下去,真让她名正言顺地离开王府,那在王爷那里,他们该如何交代?

    “姑娘,你暂时不可以离开这里。除此以外,你的任何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谷居幽匆匆自后赶来。

    吴渔霍地转身,已经把手伸到了他的鼻子底下,“好,那么把我的枪还给我。”

    一方面是被她这种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一方面也同样震惊于她的美貌,谷居幽竟然也呆在了当地,张口结舌地说不出话来。

    “是不是这也办不到?那么你刚才话说得那么满,说什么除了离开这里,什么要求都能满足?”吴渔撇撇嘴。

    “这……”无言以对,谷居幽像秦悦一样感到头疼起来。

    几句话震住了王府顶尖的两大高手,吴渔丝毫不知道自己刚才的成果有多么的辉煌,而是百无聊赖地缩回手,忽然再次开口:“算了,这些以后再说。现在我饿了,有没有吃的东西?”

    “有有有。”谷居幽立即回答,同时转身就走,“秦悦,我去吩咐厨房准备,你留在这里。”

    虽然总要有一个倒霉的人必须留下盯住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可是为什么那个人一定是自己?秦悦阴沉地注视着谷居幽的背影,而后者因为可以摆脱难缠的人而松口气的同时,脚下不知不觉用上了轻功,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有自认倒霉的秦悦转过头来,用更加阴沉的目光盯住吴渔,招来了后者的一个白眼,“你瞪着我干什么?还不带我去吃饭的地方?”

    “那个……你们的那个什么王爷,他的伤势怎么样了?”

    对于吴渔的问话,秦悦已经到了充耳不闻的地步,因为他只顾瞪住眼前那一片狼藉的景象。厨房准备的丰盛饭菜,就在这片刻的工夫里,全进了眼前这看来窈窕的女子腹中,过程中那种种极不雅观的吃相就更不用提了,仅凭速度就可以称得上是一绝。

    “喂,我在问你话呢。”吴渔提高了嗓门。老实说,对于打伤了那个白衣人的事情,她心里也还是有那么一点歉疚的,所以才想知道他的伤势。而且,她还有更深的疑惑,为什么他们的王爷,就是经常出现在自己梦中的那个人?

    秦悦动了动身子,终于成功地控制住自己快要失控的表情。好危险,自见到这女子以来,他多年来养成的冷静理智简直快要丢到九霄云外去了,三番四次地让内心的情绪波动流露于外。

    “已经没有性命之虞。”

    “那么,我的枪究竟被你们放在什么地方?你们可千万不要乱动它,走起火来是会死人的,最好还给我。”

    还给她?如果她来意不善的话,岂不是再给她一次行刺的机会?

    “有什么话,等你见到王爷再说。”不想跟她多作纠缠,秦悦站起身来,向门外走去。

    “哎哟……”吴渔忽然呻吟了一声,捧着肚子蹲在了地上,“你们的厨房会不会烧菜?害得我肚子好痛……”

    秦悦心中微微一惊。想杀王爷的人比比皆是,所以王府中人平时都小心提防。该不会有人在食物中下毒,却正好不幸地被她吃下去了?

    “手给我。”他快步来到她身边,想要为她把脉,弄清楚究竟是否中毒。

    吴渔在心里狡猾地一笑。装病、装死,果然是万试万灵的妙计,连这个石头脸也可以骗过。

    “对不起了。”猛地伸手自秦悦的后颈处重重击下,眼看着他一声未哼地倒下地去,趁此良机,吴渔跳起来就向外跑。

    反正已经知道被自己打伤的人死不了了,老是留在这里也不是办法,还是先出去找找回去的方法要紧。

    虽然有一点点留恋——再怎么说,那个总是在自己梦中出现的人,现在就活生生地在这王府中。就这样离开的话,就无法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但是,这种荒谬的事情,说出来人家也未必会相信。就算相信了又怎样?真像章绿衣和林莹那两个家伙说的那样,这就是三生的缘分吗?别忘了那个可是王爷,古代人像他那个年纪,恐怕早就已经三妻四妾了,还会把自己放在眼中吗?

    就算把自己放在眼中,自己也不稀罕当他无数个女人中的一个。嘴上说着不稀罕,然而在离开的时候,吴渔却感到了心底深处那隐隐的惆怅和依依的不舍。

     正文 第四章  疑梦还似真

    “王爷此番前来,又是为您那梦中人?”天龙寺的主持高僧微眯了双眼,注视着盘腿坐在对面的年轻皇弟。

    伤势还未痊愈,段明风就谁也没有告诉,一人来到了这里,想要让寺中的高僧为自己指点迷津。

    “大师,您曾经说过,那或许是我三生的姻缘。如果有朝一日,她真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又该如何自处?”

    “但求心之所愿吧。”简单的一句回答,让段明风微微失神。

    “心之所愿?”

    “王爷您心中早有自己的主张,又何须别人指点?王爷只须问自己的心……见到时是喜、是悲、是爱、是恨,不见时是思、是忘、是惆怅、是淡漠。心中所感,心中所愿,就是王爷您自处之道。”

    一阵沉默,段明风若有所思,终于合十一礼,“小王受教了。”

    步出天龙寺大门,段明风终于有了决定。

    “无论是喜是悲,避而不见终归不是解决的方法。”

    二十年来未曾相见时,他心中总茫然有失落之感。如今她从天而降,自己却又因为她身份成谜而不肯贸然相见。

    万事皆有因果,无论她是何来意,他都决定要会上一会,好弄清楚自己的心之所愿。

    刚解开马的缰绳,就听见前面的树林里有人的粗重呼吸声。若说是等着埋伏自己的杀手,那武功也未免太不像样,隔这么远就让自己听见他喘息的声音。即使是普通人,也只有在过度的劳累之后,才会发出这么沉重的呼吸声。

    若是后一种情况的话,那就是一个需要帮助的人了,段明风牵着马,向林中走去。

    吴渔提着裙摆,站在树林里大口地喘着粗气。

    失……失策,真是太失策了。虽然从王府中成功逃出,可是她没有想到在这种落后的地方,根本就不可能有出租车这种方便的代步工具。当然了,即使有,现在她的身上也是分文没有。

    所以她只能凭两条腿,跑得越远越好。

    最失策的是,她没有考虑到自己身上的这套古人的衣服,跑起步来碍事得不得了,好几次都害她踩到自己的裙摆险些摔倒,气得她只有撩起裙摆,这才跑得稍微利索一点。

    就是这样,在这种种不利因素的影响下,让她这个身手敏捷的威风女警,竟然在跑了一段路程以后就开始气喘如牛,这简直是有生以来最大的耻辱。

    “幸、幸好署里那些家伙都不在这里……”她喘着气喃喃自语,被那些家伙看见自己这种模样,以后还不被他们笑得抬不起头来?

    然而她仍然听见了一声轻笑。见鬼了!这树林里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啊。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像是为了告诉她没有听错,一个声音懒洋洋地道。

    “什么人?”吴渔望过去,于是看见段明风牵着马,缓缓向自己走来。

    “你!”她猛地指住他,“你你你……你才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难道你这么快就能追上来?”

    段明风微微一怔,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也能猜到大概。

    “我看,你应该是从我府中逃出来的吧?”

    “什么逃?我不想留在那里,所以才选择离开,这是我的自由,你没权力管。”

    “我没权力管?”段明风轻笑一声,“啊,你知不知道,我是大理的辅政王?”

    早就知道了,所以当初才会怕得要死,生怕他短命咽了气,他那个当皇帝的老哥拿自己填命。

    吴渔心有点虚,嘴上毫不让步,“那又怎样?想用这个来压人吗?”

    “辅政辅政,也就是说我是对大理非常重要的人,既是朝廷重臣,又是皇弟。你说,行刺像我这样的人物,算不算一项可以抄家灭门的重罪?”

    吴渔脸色发白,“谁、谁行刺你了?”

    对方毫不客气地回答:“你啊。要不要给你看看伤口,还没有好全呢。”

    “那次……那次明明是误伤!”吴渔气急败坏地叫起来,“我根本就不是有意的,怎么能算是行刺?”

    “就算是误伤,你伤了我总是事实吧?”段明风步步紧逼。

    吴渔哑口无言。这个该死的家伙,难道现在才准备跟自己算老账?自己哪里不好走,为什么偏偏跑到这里来遇上他?

    “说吧,你打算怎么赔偿我的损失?”段明风占尽上风,唇角掩饰不住一抹笑意地开口。

    “你……你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吴渔怒气冲天。

    “又多一条不敬之罪。”段明风冷笑,“仅这一条就可以判死刑。”

    “你究竟想要怎样?”反正自己已经犯了好几条死罪了,干脆想个办法杀掉眼前这可恶的家伙,逃得越远越好。七窍生烟的吴渔脑中,还真冒出过这种无法无天的想法。

    就是这种表情。段明风默默地凝视着她,那是在梦中他最爱看见的模样,带着几分蛮横、几分气急败坏,俏脸涨得通红,全身都向外散发着难言的美丽。

    “这个,我需要时间想一想。所以在我想出来之前,你可不能偷偷离开我的府邸。”段明风继续前行,已经到了与她伸手可触的距离。他的心跳出乎意料地开始急促起来,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的手。

    这是他在梦中无数次想做而没有做的事情。想要拉拉她的手,想要确认一下她究竟是不是个真实的存在。

    “啪”的一声,他的手腕上忽然多了一个不知是什么所制坚硬的圆环,急伸左手去扯时,连左腕上也忽然被同样的圆环扣上。两环原来是有细链连在一起的,这就使得他的双手也被扣在了一起。

    那正是吴渔一直带在身边的手铐,幸好没有被扔掉,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看见自己得手,吴渔兴奋地一拍手,笑道:“你慢慢去想,我可要先走了。”

    见他那匹马神俊无比地站立在旁,素性顺手牵羊当作代步工具,也免了自己跋涉之苦。

    笨手笨脚地爬上马背,吴渔才想起来,自己以前可没有骑过名为“马”的这种动物。坐在上面才知道马到底有多高大,犹豫了一下,她试探着夹了夹马腹,想不到那马就如离弦之箭般直冲了出去。

    “呀!”吴渔大叫一声,狼狈不堪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救命!”

    她结结实实地落在了地上,尘土飞扬,身上更是疼痛难忍。愤怒地回头望向段明风,发现他正气定神闲地站在原地,丝毫就没有想施以援手的样子。

    “你……你为什么不接住我?”

    “我为什么要接住你?”

    “那是你的马!是你的马害我摔下来,难道做主人的不应该负责任?”

    “我倒是有想过救你,可惜我被这东西锁住,行动起来不是很灵便,所以没能来得及。”段明风耸耸肩。

    明显就是托词。吴渔愤怒地瞪住他,还没有想出怎么痛骂他,就听见了急促的马蹄声自林外传来,而段明风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忽然向前一冲,一把将她从地上抱起,迅速跃开。

    “啪”的一声,一根长鞭落在吴渔刚才所在的地方,接着数匹快马疾冲而来,马上人都是黑衣蒙面,一言不发,同时向他们挥鞭击来。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吴渔摸不着头脑,只听见鞭风“呜呜”,快到自己无法看清,只能够紧紧地搂住段明风的脖子。而段明风抱住她高低闪避,一时腾不出手来反击。

    “解开我手上的东西。”段明风心中也很是奇怪。这些黑衣人的目标,为什么竟然是她而不是自己?双手被她锁住而无法自由,害得他已经挨了几鞭,但是他仍然小心地护住了她的身体,不让她也被长鞭挥中。

    这是否就是自己的心之所愿?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想舍弃她。

    吴渔被他提醒,终于想起,慌忙取出钥匙,替他打开了手铐。只转瞬之间,那些黑衣人便全数被段明风击退,慌乱地留下了几具尸体,呼啸着逃出林去,直看得吴渔目瞪口呆。

    “你,有没有受伤?”良久,她才听见段明风在耳边问自己,不过不确定这是他问的第几遍。

    全身好像没有什么地方感到痛,“没有。”

    “那么,”他俊逸的眉微微扬了一扬,“你究竟要抱着我到什么时候?”

    “啊?”吴渔这才发现自己仍然紧紧地搂住他的脖子,急忙慌张地放开了手,同时强词夺理,“明明是你抱住我不放手……”

    “那么我放手了?”

    “等、等一下。”以这家伙的恶劣个性,说不定真的会猛然放手,害她四脚朝天的,吴渔急叫。

    然而对方并没有如她想象的那般恶劣,而只是轻轻地把她放下地来。在他俯身的时候,吴渔看见了他背上的几道血痕。

    “你、你受伤了。”如果不是因为自己铐住了他,以他的武功,应该不会受伤的吧?

    他望向她,眸中现出淡淡的笑意,“你担心我?”

    “谁会管你这种人的死活?”她终于想起自己原来的目的是逃走,而面前这家伙正是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对象,连忙跳起身想要执行原定计划。

    一只宽厚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热度从那只手掌的掌心丝丝地渗透过来,让吴渔的心跳忽然快了半拍。

    “我不会让你逃走的。”终于握住了她的手,那种感觉比曾经多次设想的还要奇妙。她的手柔软修长,让他一握住就不愿意再放开。

    深邃的眸子似乎要看到她的灵魂中去,那一瞬间吴渔感到自己似乎连呼吸也已经停滞,然后就这样被他拉住手,迷迷糊糊地向城中走去。

    她的脑中拼命回想章绿衣和林莹这两个死党曾经说到过的恋爱感觉。脸红,心跳加快,大脑忽然变成空白……完了,自己好像快要占全了,难道说,自己竟然会爱上这个生于古代的大理人?

    不可能吧?不可能。

    虽然都有心要进行一次长谈,但是真回到了王府中,段明风和吴渔却有很长时间都只是沉默地对坐着,谁也没有先开口。

    “名字?”段明风终于嘟哝了一声。

    而吴渔一听就来气了,这算是什么?审犯人?就算是她在警署里给嫌犯录口供也没这么不客气地问过话。

    “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礼貌?”她恶狠狠地开口。

    “那么你又有没有搞清楚自己的处境?”

    “我只不过误伤了你,又没有犯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而且对淑女讲话,本来就应该客气一点。”

    “让我再提醒你一次,只要你伤到了我,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这都是死罪。而且刚才你在树林里还骂我是小人,此为大不敬,又一条死罪。给我戴上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意图不轨,死罪!还有……”

    “谁会对你意图不轨?我那是为了保障自己的人权,正当防卫。”

    “这么理直气壮,要不要我再把你送回天牢,交给刑部处置?”

    “你……”卑鄙小人!竟然用这一招来威胁她。吴渔气鼓鼓地坐下,决定对于自己的来历和那个怪梦都不能向他透露一个字,否则还不知道他会怎么利用呢。

    “好了,名字?”段明风用得胜者的姿态再问了一遍。

    “不公平,我也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这一次段明风没有跟她争辩,而是微微向她倾过身去,眼睛中带着淡淡笑意,“这算是条件交换吗?好,我叫做段明风,先皇的第二子,受封辅政王,满意了吗?”

    这阵势反而让吴渔不知所措,短暂的沉默之后,她嘟哝了一声:“吴渔。”

    “看来我们可以心平气和地谈一谈了。”段明风考虑着该从何问起,如果贸然提起她就是自己的梦中人,恐怕她在震惊和不相信之余,还会发出王府中人都已经见识过的狮子吼。老天,他可是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脆弱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了那个了。

    段明风决定把自己的梦先搁在一边,搞清楚她的来历再说。

    “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不知道。”

    “不知道?”段明风扬起眉。

    “忘记了。”吴渔撒谎。

    段明风皱着眉头望着她,究竟是忘记了还是不肯说,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如果是不肯说,这是否就说明她来到自己的身边,果然是别有所图?

    “有关你的过去,全都忘记了?”

    “……只记得名字。”反正给他来个抵死不说,相信他也找不到第二个人来了解自己的过去。

    “那么……”段明风刚张开口,忽然有人急促地敲着他的房门,令得他停了下来。

    “进来。”

    进来的是谷居幽和秦悦,后者以可以杀人的愤怒目光瞪向吴渔,而吴渔报之以一个白眼。被设计到是自己笨,怎么能怪她呢?

    “王爷,刑部请您过去主事,有些重要的案件,还需要有您审决。”谷居幽开口。

    “真是麻烦,不是说过审案这种事叫他们自己处理,不用烦我的吗?”况且他才受了伤,也不让他多休息几天。

    “所以才说是重要的案件。”谷居幽把“重要”两个字说得特别强调。

    段明风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立即就去。”

    于是与吴渔间的对话也就告一段落。

    吴渔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无聊啊无聊,无聊死了。”躺在床上瞪视着屋顶,吴渔百无聊赖地打了个哈欠,忍不住抱怨出声。

    自从和段明风的谈话被中途打断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着他。听府中的人说,他这几天忙于公事,难得有闲暇时间。

    “可恶的东西,硬是把我留在这里,却又丢在一边不闻不问。”吴渔怒气冲天地想着,但立即意识到自己其实是因为想见到他而抱怨,不禁心虚地坐起身来。

    不能再整天待在屋里胡思乱想了,这太危险。她还要想办法回到自己的时代呢,怎么能莫名其妙地喜欢上那个个性恶劣的家伙?

    自从领教了她的厉害以后,秦悦和谷居幽那两个家伙就对她敬而远之、避而不见,让她闷得要死。好容易上次看见了秦悦,刚提出让他带自己出去逛逛的请求,就被那一张石头脸给顶回来——

    “我没时间。”

    没时间才怪!要不是突然想到即使说动了这个石头人陪自己出去,游玩起来也一定不会尽兴,吴渔非拿出死缠烂打的工夫烦死他不可。

    对了,去找另外一个家伙,好像叫什么谷居幽的,看起来比那个刻薄的王爷和没人性的秦悦要好说话得多。

    吴渔想着,立即出门向外院走去。才转过一个回廊,那么巧,就看见谷居幽走在了前面,她急忙大叫:“喂!谷居幽!”

    谷居幽的头“嗡”的一声,似乎要裂开似的疼起来。这些天他已经很小心地尽量不出现在清风轩的附近,以妨又被追着讨要什么手枪,想不到还是被她撞见。

    干脆一走了之,就当没听见。正要把这个想法付诸实际,后面早又已经嚷起来。

    “谷居幽,你给我站住!你跑,你要是跑了,我也溜走,叫你和秦悦头疼到死。”

    在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谷居幽转过身来,不得不承认眼前柳眉倒竖的女子比平日更有种别样的美丽,让他的目光在刹那间被吸引住。只可惜,偏偏却又有那么恶劣的性格。

    “你的那把手枪,很抱歉现在暂时还不能还给你,要等到……”话还没有说完,谷居幽就震惊地望向搭在自己肩上的一只纤纤玉手,那是在他说话的当儿,吴渔用满不在乎的姿势亲热地搭过来的。

    吴渔全然忘记了自己是在守旧的古代,采取平日在警署里需要笼络人心时的策略,脸上绽开无人能够抵挡的笑容,“今天我不是为这件事找你。老兄,你今天很闲吧?”

    这算是什么?谷居幽持续震惊地瞪住她,完全是一副男人的口吻和动作,然而近在咫尺的身体却相反地透露出女人的浓浓魅力,比他所见过的任何美女都更有吸引力。

    一向温和的眼眸中,蓦地划过闪电似的锐利光芒。是想要用美色诱惑自己,以达成什么企图吗?不动声色地拂下那只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他淡淡开口:“需要我做什么事吗?”

    “聪明。”吴渔兴奋地再次猛拍他的肩,大眼睛里闪烁着动人的神采,“我这几天闷到快要发霉了,求你带我出去逛一逛吧。这里你这么熟,一定知道有什么地方最好玩。”

    就是这样?谷居幽用探究的目光凝视着她,却再次被她脸上那种孩子般的单纯快乐表情感染,失神了刹那后,温和的淡淡笑容重新出现在他的脸上,“当然可以。”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谷居幽有些意外地凝视着几步外的吴渔。

    他失算了,本来因为她忽然提出这样的要求,内中一定别有隐情,想不到她竟然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出来逛逛而已。

    看到什么都感到新奇,看到什么都想要问个明白。她简直像个白痴,对大理人习以为常的许多东西一无所知,害得他跟在后面解释得口干舌燥。

    不过,也正因为这样才会显得格外地可爱吧?让他的目光竟然已经无法离开她的身影。一开始,只是为了纯粹地监视,到后来……

    “快来看快来看,”手臂忽然被她紧紧地拉住,然后她拖着他向前面的人堆中挤过去,“那是什么东西?”

    脸上的表情微微僵硬了一下,谷居幽低头望向她紧挽住自己手臂的胳膊,一向清澈的眼眸忽然深邃到望不见底。但那只是一瞬,他脸上的表情重又恢复成平静温和,跟着她向人群中挤去。

    “谷大人!”一骑快马在闹市中疾驰而来,凭借着骑者的精湛技术,在一个人也没有擦到的情况下,停在了两人的身边,马上的侍卫立即跃下马来,向谷居幽行了一礼。

    “什么事?”

    “王爷请您立即回府,有要事相商。”

    什么事会如此紧急?谷居幽的脸色凝重起来,立即翻身上马,随即想起了吴渔,向她伸出手来,“上来。”

    上次摔下马的情景还让吴渔心有余悸,她忙不迭地摇头,“不必了,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

    “我把你带出来,就有责任把你带回去。”一俯身,谷居幽不由分说地把她拎上了马背,这才转向那名侍卫,“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吗?”

    “详细情形并不清楚,不过,”侍卫凑近他低声开口,“听说宫里……”

    微一点头,谷居幽猛夹马腹,马儿长嘶一声,如箭般冲出。

    “慢一点慢一点……”吴渔脸吓得煞白,只觉得自己随时都有从马背上被颠下去的可能,不假思索地紧搂住谷居幽的腰。

    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谷居幽在疾驰的马上低下头来,望向缩在自己胸前的这个女子。

    有难以言说的复杂表情,从他那俊美如神的脸上呈现出来,但是很快地,那些表情又全都消逝在那副温和的面具下。

    从王府门前下了马,秦悦还没有来得及进门,就再次听见了疾雨般的马蹄声。他转过头去,不禁因为自己所看见的景象呆了一呆。

    马上是两个人,除了谷居幽,还有一个紧紧搂住他的腰死也不肯放手的吴渔。这一瞬间有难言的异样感觉流过秦悦的心田,他木着一张脸转过头去,把手中缰绳抛给王府门前的一名侍卫。

    “到了,还不松手?”发现即使停住了马,吴渔仍然还搂住自己的腰,谷居幽只能低声提醒,同时拎起她跃下马背。

    双脚都稳稳地落在了地上,吴渔这才敢睁开眼睛,然后就愤怒地瞪向谷居幽,“叫你骑慢一点,你难道没有听见?你是故意想要摔死我?”

    “谁叫有的人连马都不会骑?”秦悦冷冷地开口。

    “臭石头,要你管!”

    “哼!”秦悦转向谷居幽,“走吧,王爷在等我们。”

    微一点头,谷居幽和他并肩走进王府,但两人立即同时感觉到不妥。回过头去,竟然发现吴渔也没事人似的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你跟来做什么?”看见她和谷居幽亲昵地共乘一骑后,秦悦就对她大为不满,立即寒着脸开口。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案吧?让我也去听听吧,否则我就要闷死了。”吴渔一脸的跃跃欲试。

    “不许去。”秦悦生硬地回答。

    “你凭什么对我颐指气使?”吴渔也火了,“我记得这个王府里是可以让我随意走动的,现在我高兴跟在你们的后面,怎么样?”

    “你……”秦悦一时语塞。

    谷居幽只有叹口气解围:“算了,就让王爷定夺吧,我们先去见王爷要紧。”

    秦悦这才不再开口,黑着脸走在最前面。

    到了段明风的房门前,还没有扣门,里面的段明风已经听出了众人的脚步声,扬声道:“是秦悦和居幽吗?不用多问了,你们立即随我进宫。”

    “王爷,怎么这么急?”谷居幽忍不住开口。

    段明风推门而出,看见了吴渔,微微一怔,然后苦笑了一声,“去了就知道。”

    “等一下,我也想去。”看见三人眼中已经全然没有自己,吴渔着急地开口,同时追上了正向前行的段明风。

    秦悦正走在她的身边,立即冷冷开口:“少在这里胡闹。”

    段明风却猛然停住了脚步,目光凝伫在了她的面上,淡淡道:“你为什么要去?”

    “是有大案子发生了是不是?让我去吧,说不定会对你们破案有帮助啊。”吴渔急忙推销自己。

    这个女人果然不寻常,竟然会对大案有如此浓厚的兴趣。只是不知道,她所感兴趣的究竟是案件本身,还是因为可以进入皇宫。

    出于这一层考虑,段明风一时沉吟不决。

    而同样想到了这一点的秦悦立即开口反对:“王爷,她是个来历不明的女子,千万不能随便带入宫中。”

    “而且皇上召见,带个女人未免失了礼数。”谷居幽也摇头。

    吴渔急得一跺脚,“你们究竟怕什么?你们的武功都那么高,皇宫里又戒备森严,难道我还能在你们的眼皮底下把皇帝杀了不成?”

    她这句话出口,秦、谷二人面上神色都是一变,不由互望了一眼,想不到这女子口无遮拦,光天化日之下,弑君的话也敢这么大声嚷嚷出来。

    段明风目注了吴渔,却是神色不动,半晌,竟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道:“就凭你适才这几句话,你就不能进宫。”

    吴渔道:“为什么?”

    段明风道:“你对皇上毫无敬意,宫中的规矩全都不知,到时说错了话、做错了事,神仙也救不了你。”

    吴渔这才醒悟,道:“那我不说话总行了吧?有什么规矩你说出来不就行了?”

    段明风见她一脸跃跃欲试的神色,确是十分想去,不知为何,怎么也不忍心拉下脸来拒绝,只得轻轻叹了口气,道:“好吧,谷居幽,你带她去换一套侍卫服饰,随我们一起进宫。”

    谷居幽道:“王爷,你真要……”

    吴渔早已轻轻跳起,见他还欲从中作梗,老大不高兴,揪了他的衣袖道:“走走走,王爷的话你也不听了吗?快带我去换衣服。”

    谷居幽脸上变了颜色,甩了两下甩不开,只得随她去了,面上不由现出苦色。

    秦悦却转过身来,望了他们的背影出神,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忽听段明风道:“秦悦。”他忙转过身去,只见段明风也正凝望了吴、谷二人的身影,慢慢地敛了笑容,缓缓道:“一路上你留点神,别真有什么闪失。”

    秦悦知道他也还不放心吴渔,心中奇怪他为什么不干脆拒绝带她进宫去,但还是只微微躬了躬身,道:“是。”

     正文 第五章  深宫奇案

    “怎么?扮得不像?”吴渔望了一时失神的段明风与秦悦,不无得意地展示着自己的新装。

    谷居幽在她身后,见到两人的那种表情,想笑却又忍住,摆出一副“我当时也吃了一惊”的模样。

    实在是太完美了!从没有想到过,会有一个女子穿上男装后会如此地天衣无缝。没有扭捏作态的表情动作,而是英气勃发,帅气潇洒。

    被她那黑如墨玉的明眸这么地一盯,即使想要克制住自己,也还是难免会失神。这一刻段明风忽然有种异样的冲动,想要拥她入怀,轻吻她那密而长的睫毛。

    他霍地转过头去,当先向外走去。太危险了,自己竟然会对一个来意难测、身份不明的女子动情,若她真是来对自己不利的,到时又该如何招架?

    吴渔却是满腹的雀跃,终于可以见识到真正的皇宫了,也不枉自己来古代这一遭。

    吴渔努力地伸长了脖子,想要把正在和段明风说话的人看个清楚,特别是想要把他们间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听在耳朵里。

    看见她这副模样,秦悦黑着脸咳嗽了一声,死命地横了她一眼。太放肆了,她究竟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可以让她这样肆无忌惮地东张西望?

    “皇帝就是这个样子啊?”吴渔在心里失望地嘟哝,“太平常了吧?”

    虽然与段明风是一母所生,大理国的现任皇帝段明文却比不上弟弟一半潇洒,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的个性相较段明风却谦和敦厚得多。

    现在他就愁眉深锁地在房内来回踱步,终于难以启齿地道:“今日午时,淑妃她……她死了。”眼圈不禁微微地红了。

    淑妃曾是段明文最宠爱的妃子,两年前因为静妃受封得宠,这才风头不比从前。段明风深知自己这位兄长的多情,对曾经宠爱过的妃子其实都不能忘情。

    “淑妃居于深宫,难道竟会被人杀害?”若不是死因可疑,皇兄也就无须急召自己进宫。

    “淑妃她,是被利器刺中心脏而亡。当时,静妃被发现昏倒在旁,手中还握着染血的凶器。”爱妃无故惨死已经叫自己伤心,想不到另一名爱妃更还成了杀人的疑凶。

    “皇兄是想让我查明真相?”

    “事涉皇宫内院,交给刑部多有不便,你是我的亲兄弟,查起来会方便得多。”像是查验伤口这样的工作,若不是自己的至亲,他又怎能允许别的男人触碰自己曾深爱的女子?

    段明风也想到兄长的意图,于是微微点头,“既然皇兄有此旨意,臣弟一定会竭尽所能,查明真相。”

    淑妃的遗体留在她生前所居住的息玉宫,辞了皇帝出来,段明风立即带着众人来到了息玉宫前。

    “你们留在这里,我进去看看。”吩咐一句,段明风便要迈进门去,不料却被吴渔拉住了衣袖。

    回过头来,见她美丽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急切的目光,炯炯地望定了自己,道:“我也去,让我也去看看。”

    凶案的第一现场,怎么能没有她这个破案高手呢?女警的本能瞬间发挥了作用,让她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都跃跃欲试。

    段明风的心中却更添疑惑。别的女子遇上这种事情,还不避之大吉?这女子为什么却反而如此感兴趣?

    他脸上的神色仍然平静无波,只简单开口:“你进来。”便向宫内走去。

    就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企图?

    息玉宫中静悄悄地空无一人,只床前地上有一摊血迹仍触目惊心,一名宫装女子的尸体已被抬至床上,想来就是淑妃了,窗前梳妆台上一个玉盘之中,放了一柄沾满了血的匕首,可能就是静妃所持的凶器。

    一看到这种凶案现场,吴渔的职业本能立即启动,先仔细瞧了瞧那柄匕首的刀锋形状,又赶到床前,轻轻揭开了淑妃的上衣,查看伤口。

    尸体上共有两处伤口,一处在左臂,另一处致命伤在心口。

    吴渔瞪视了那两处伤口半晌,忽然开口:“不对,这不是同一种凶器刺出的伤口,应该还有第二件凶器。”

    冷眼旁观的段明风再也按捺不住,猛地伸手,已经扣住了她的手腕,沉声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吴渔转过头来,迎上了他满是疑问的深邃目光,一时却又不知该怎样解释。

    “你服饰怪异,突然出现,还持有一柄极为厉害的古怪暗器。”段明风紧盯了她的双眼,一字字道,“你根本就不把杀人当成一回事,还能够一眼分辨出不同的凶器在人体上所造成的不同形状的伤口。你究竟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手腕被他捏得好痛,然而吴渔却忘记了挣扎反抗,只是凝视着他的眼眸。即使是不悦的表情,他的英俊仍然有着可以让人呼吸停顿的魔力,让她竟然想……

    见鬼!她竟然想要亲吻他那乌黑深邃的眼眸,想要用手轻抚他的长发。

    她的剧烈心跳透过手腕上的脉搏,传递到了段明风的体内,令得他的心脏也不期然地加快了跳动。

    意识到了一丝危险,他想要移开自己的目光,然而却早已经被她的明眸所紧紧地牵引住,难舍难分。

    一股情感的浪潮猛烈地侵袭着他,他用上了最后的毅力勉强开口:“别这样看着我。”

    身体靠得极近,连冰冷的空气似乎也变得炽热起来,让他快要失去理智。

    “你不看着我,又怎么知道我在看你?”吴渔的声音有一丝颤抖,她也想要移开目光,只是早已失去这样做的能力。

    “你……想要诱惑我吗?”声音微微有些喑哑,却别具一种魅力,他咬着牙开口。如果这就是她来到自己身边的目的,那么她成功了。

    “谁想要……”明明就是他在诱惑自己,利用他超一流的美男本色,害得自己这个精干女警快要沦陷,却想要把一切都推在自己身上?

    然而还来不及把抗议的话说完,他的唇已经炽热地压上了她的。完全失去了理智的调控,他只知道贪婪地吸取她的迷人芬芳。

    吴渔完全僵在了原地,没有办法思考,没有能力挣扎,就这样陷入让自己迷失的漫长热吻中。

    这就是亲吻的感觉吗?从没有过拍拖经验的她终于迷迷糊糊地想,虽然感觉还算不错,但是……救命,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人告诉自己,接吻也是有可能死人的?

    越来越感到呼吸的困难,而这个漫长的吻似乎仍然没有停止的意思,最后她只有拼命地敲打着他的背脊,想要叫他放开自己。这个死人,难道就一点没有发现自己的不妥吗?以后如果被那两个死党问起初吻的滋味,自己回答险些窒息而死,还不被她们给笑死?

    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适,段明风心有不甘地离开她甜美的双唇,然后有些好笑地看着她弯下腰大口地口地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忘记了,像她这种不会内功的普通人,可以屏住呼吸的时间是极为有限的。

    但是他的笑容随即收敛,因为感觉到面前的这个女子,竟然有着可以影响自己情绪理智的魔力,而让他微感惧怕。

    “如果你有什么其他的企图,我决不会放过你。”低声威胁了这一句,段明风转身离开。息玉宫已经察看过,接下来就是去会一会静妃了。

    这个可恶的男人,得了便宜竟然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吴渔火冒三丈地追上去,“你这个坏蛋,快道歉!”

    “道歉?”段明风的眉毛高高地扬了起来,“为什么?”

    “你……你刚才……”吴渔怒视着他。

    “别忘了,现在你的一切包括生死都由我决定,我对你做任何事都不算过分。更何况,刚才明明是你先惹上我……”段明风摆出一副不讲理的嘴脸。

    “你!”吴渔咬牙切齿地猛挥拳头,想要教训教训这个徒具美丽外表的家伙。

    但是挥出去的拳头立即被对方紧握在了手中,对方那深邃如井的眸子中现出淡淡的戏谑神色,“怎么?还想要更进一步?”

    虽然是玩笑,他目光中所流露出的危险神色还是吓住了吴渔。急忙缩回手来,她愤怒地嘟哝:“无耻之徒……”

    “又一条死罪。看来你今生今世,都偿不清所犯下的重罪了。”段明风无所谓地转过身,继续向前走。

    “总有一天我要杀了你。”吴渔恶狠狠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会给你机会的。”一道锐利的光芒,掠过段明风深深的眼眸,然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出息玉宫。

    静妃的说辞对他们来说全无用处,因为按照静妃的说法,当日息玉宫中只有她和淑妃二人,而她忽然闻见了什么香味晕倒,醒来时已经被人发现手持染血的凶器,倒在淑妃尸体旁了。

    “说来说去,最奇怪的就是那造成淑妃致命伤的凶器了?为什么凶器会消失不见?如果凶手真是静妃,她为什么不把两件凶器都藏起来?如果凶手不是她,那么凶器究竟到哪里去了?”吴渔的心思全然放在了这件案子上,忍不住自言自语着。

    若说到动机,皇帝现在最宠爱的是静妃,她根本无须对一个已经不如自己得宠的妃子下手,反而是淑妃才有可能因为嫉妒而陷害静妃。

    但如果淑妃是自杀,并布下这个局想陷害静妃,她心脏上的伤口是一刀致命,她根本就不可能还有力气拔出凶器藏起来。

    “唉,还是想不通……”吴渔苦恼地拍着自己的脑门,这个习惯性的动作招来了皇宫中侍卫们的侧目,走在她身边的段明风随手就抓住了她那只不老实的手。

    “在宫中行走,多少也守点规矩。”

    后面的秦悦和谷居幽眼睛都直了,这还是第一次看见王爷对一个女子如此亲昵。回想起两人从息玉宫出来时那种不自然的样子,由不得他们不对此产生怀疑。

    “放手!”吴渔对着他柳眉倒竖。

    “如果我放手,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这只是个借口,事实是他一握住那只柔软修长的手,就已经不舍得再放开。

    “哼!有你们三大高手在一旁,我能做出什么无法无天的事情来?快放手!”

    吴渔的挣扎招来了更多好奇的目光。堂堂的辅政王竟然在皇宫里和一个俊俏的小侍卫拉拉扯扯,难道王爷有什么奇怪的嗜好?

    “别乱动!否则我就点了你的穴道,叫人把你送出宫去卖身为奴。”

    “你有什么权利卖我?”话虽如此,吴渔还是有些心虚,反正他们这些古人根本就全无法律观念,真要惹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没有权利?再提醒你一次,你行刺本王,皇兄把你交给我处置,也就是你是杀是卖,全都由我做主。”

    “我说过多少次,那是误伤,是误伤!”吴渔气急败坏地分辩。

    望着她涨得通红的俏脸,段明风的手忽然紧了一紧,感觉到心底深处再次有莫名的情绪蠢蠢欲动。这令得他放开了手,为的是压制住心中的异样感觉。

    “回王府。”他吩咐一声,当先走去。

    “秦悦,你帮我看紧她。”沉默了良久的段明风,终于向自己的属下说出了这么一句奇怪的话。

    他没有说“她”是谁,但是秦悦立即知道了他的所指。

    知道了,但是秦悦却头一次不想接受这个任务。

    “王爷,既然你仍然对她心存警戒,为什么还要这么纵容她?”

    如果能知道是为什么,那倒好了。段明风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已经没有办法再保持自己一贯的淡漠去面对那个女子,但是又不敢就这么放任下去,所以只有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把她推给别人去监视。见不到她的话,心中那种难以形容的情潮暗涌才会慢慢地消退的吧?

    “我想知道她真正的来历和用意。你替我留意着她,看看她究竟是想做些什么。”段明风沉默了片刻,终于缓缓地道。

    秦悦无表情的脸上,线条仍如雕塑一般冰冷坚硬,然而他的心中,却有了一丝悸动。

    为什么王爷偏偏要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这也就代表着,自己必须要更多地接近她。

    然而,他根本就不想与她有更多的接触,自从那日在天牢外把她拥在怀中,感受到心中有异于往常的律动以后。

    站在荷花池畔,秦悦呆呆地回想着连日来所发生的事情,忽然有人吸引了他的注意,那是吴渔,双手把碍了她事的裙裾高高提起,小鹿样轻盈地在走廊上奔跑着,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不久前才摔下马弄伤了脚的样子。

    总是这么不知检点地行事。

    秦悦真怀疑看到她这个样子,究竟还有没有男人胆敢娶她。

    他有些不悦,尽量把目光从她那双修长美丽的小腿上移开,但仍然紧随着她的身影。

    她这么匆忙,究竟是想去哪里?

    他不动声色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终于想到了!

    吴渔为自己的灵机一动简直要兴奋得发狂,为什么没有想到过这个可能性呢?也许在普通的人家,这么一种杀人的手法不可能实现,可是案子是发生在皇宫。皇宫中应该会有那种东西吧?

    所以如果自己所料不差,案情的真相很快就会水落石出。

    想不到自己在古代也仍然可以这么聪明,看来果真天生就是当警察的材料。她甚至开始认真地考虑,如果真是很不幸地无法再回去自己的时代,干脆就在这里开一家最早的侦探事务所算了。

    她一心想着要把自己的发现告诉段明风,于是风一般地卷出清风轩,便向段明风的房间奔去。

    刚到门外,吴渔已经有些心急地嚷嚷:“快告诉我,皇宫里有没有……”她猛地扑上去推门,谁料这时门已经自己开了,于是她就收势不住地直栽进去。

    门是段明风开的,然而还没有看清楚外面是谁,就看见一个黑影直扑过来,让他连躲闪的机会也没有,就已经被那个黑影直压到地上,后背摔得生疼,更带动腰间没有痊愈的伤口火辣辣地疼痛。

    疼痛之中,又觉得胸前有奇妙的触感,软软的,透出些清幽的淡香。段明风极力睁大了眼睛望过去,于是就与一脸讶异的吴渔四目相对。

    是她?体内那种难耐的躁动感觉再次侵袭他,甚至来不及考虑她的来意,他本能地让自己的唇贴上去。或许她是要来杀自己的吧?可是,就算她此时身藏一柄匕首对自己虎视眈眈,自己又怎么能压抑得住而不这么狂野地吻上去?

    像是一种毒药,却又偏偏做成种甜美的味道,叫他欲罢不能,只有心甘情愿地沉沦下去。从在息玉宫中初尝这种滋味的时候,他就已经清楚地知道这可怕的后果,所以才决定疏远她,而叫自己所信任的部下去监视她,可是她偏偏又自己送上门来。

    是诱惑吗?还是命运?

    段明风不管不顾地吻上去。他是着了魔,他已经是无药可救的瘾君子,这一刻忘了朝夕。

    吴渔吓得呆了。为什么偏偏会以这种暧昧的姿势倒下去?这个笨蛋他是故意的吗?看起来倒好像是自己想要占他便宜似的。

    才挣扎着想要从他身上爬起来,就已经猝不及防地被他的双唇所侵袭,一时间身体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伏在他的身上动弹不得。

    不行,不可以这样。自己和他,根本就不是一个时代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有结果?

    而且,他是那么一个任性的、可恶的、自以为是的贵族,她才不要变成他的玩物。

    她想要挣脱他的怀抱,然而却被他紧搂住腰间,根本就无法动弹。

    她恼火地在他腰间枪伤处一拍,“哎哟”一声,段明风痛得放脱了手,脸上也现出痛苦的神色。

    一只手猛地抓住吴渔的衣领把她拎了起来,然后吴渔正对上了秦悦那铁青的脸,“你对王爷做了些什么?”他压抑不住自己愤怒地对她吼。

    秦悦压根儿就没有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她!她竟然压在王爷的身上,不知道究竟想做些什么,而看见了这幕场景的自己,却也出乎意料地感到很生气,生气到一向很能自制的他,竟然控制不了自己的脸色。

    因此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先把她从王爷的身上给拉开,真是不成体统,这女子究竟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廉耻?先是被他看见和谷居幽共乘一骑,并且她还紧搂着谷居幽的腰,现在又与王爷这样亲近。

    “我根本什么都没有做!”吴渔感到委屈,明明已经做出了什么事的人是段明风,而不是自己,这家伙为什么却偏偏要跟自己过不去?倒好像她会把他的王爷给吞下去似的。

    她不高兴地打开他的手,“放手放手!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你……”秦悦感到自己也实在是拿她无可奈何,只好先松开了手。

    真是奇怪,面前的这个女子明明什么武功也不会,自己可以轻易地就制服她,可是和她在一起,却好像反而是自己在气势上输了一筹,每每被她弄得连话也说不出来。他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用,可是却又对自己无能为力。

    看见对方退让下去,吴渔得理不饶人,瞪住还在地上捂住伤口却又忍不住偷笑的段明风开口:“还有你!究竟想在地上躺到什么时候?吃亏的人又不是你,还不快点起来?”

    段明风实在是忍俊不禁,看到自己那个脸上十几年如一日总是那种冷酷到底表情的部下,竟然被吴渔在短短的几个月之内弄得连变过好几次脸色,现在更是气到了发青,实在是让他感到既有趣又新鲜。

    何况吴渔竟然还一副要得寸进尺的样子,而秦悦又偏偏拿她没办法,那种神色的变换简直连丹青妙笔也描绘不出。

    他直笑得腰间伤口生疼,这时看见吴渔愤怒的目光转向了自己,那种气势压得他也不得不忍住了笑,慢慢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秦悦狐疑地看着他们。

    刚才自己没有听错吧?她说吃亏的又不是王爷,那么言下之意,刚才反而是她吃亏了?可是自己进门之时明明看见王爷的脸上有痛苦的神色,现在他却又笑嘻嘻的,一点儿也不恼怒的样子。

    慢着慢着,想起来了,秦悦的剑眉微微拧了起来,在自己冲进门前的那一刹那,好像还看见王爷的双手是揽在她的腰上的。

    他有些紧张地盯住了吴渔看。孤男寡女的,又是以那么一种暧昧的姿势倒在地上,还紧紧地抱在了一起,还用问,她一定是给王爷占到了便宜,所以才嚷着她吃亏了。只是不知道这吃亏的程度有多严重,不过自己跟在她后面,来得很快,应该还没有发生什么的吧?

    不过他还是很不高兴地白了吴渔一眼。身为一个女儿家,一点儿也不知道自重,他刚才可是看得清清楚楚,是她自己跑着来找王爷的,而且也是她把王爷压在身子下面。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她又不是他的,她爱向谁投怀送抱,又关他什么事?可是,他还是很生气。

    吴渔盯着秦悦,看他那是什么表情?先是狐疑地看了看段明风,然后又是不屑又是怨恨地看看自己,头脑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八成不会是什么好事。

    他不会真以为自己想要霸王硬上弓,占他那个宝贝王爷的便宜吧?这样一想,气得她当即柳眉一竖,对着秦悦大喝一声:“喂!你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少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下流,听见了没有?”

    他下流?秦悦简直要冒出火来,瞪住了她,却又只能说出一个字来:“你……”

    这是什么女人啊?一点儿不温柔不说,还尽会损人。这一辈子,有人骂过他冷血,有人骂过他是段明风的走狗,可还是第一次有人骂他下流。像他这种从来不会正眼看女人的人也算下流?

    “你刚才那种眼神,明明就是在想下流的事情,还想不承认?”吴渔哼了一声。

    她当警察可已经有好长时间,察言观色难道还不会?那些特别狡猾的犯罪分子们,神色中有什么蛛丝马迹的变化,都逃不过她的眼睛,何况是这个又笨又硬的古代人?

    秦悦有些哭笑不得了。现在想想,她说的也不是全无道理,自己刚才倒的确是在猜测她和王爷究竟做过了些什么。他又想起了刚才看见的情形,现在知道她不是在刺杀王爷,那幅场景就多了几分旖旎的味道,他的脸不禁有些红了起来。

    “看看,看看,连脸都红了,还敢说不是?”吴渔恨不得踢死他,又在想刚才的事情了,自己那么丢脸、亏大了的时刻他竟然还一再地回想,逼得她也无法立即抛诸脑后。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吵得我老远就听见了声音,到底还有没有规矩?”门后忽然响起谷居幽的声音,然后他向里面伸了伸头,忽然看见正在大声喧哗的人是吴渔,吓了一跳,脚步却已经来不及收回去,只好尴尬地踏进门来。

    “你说谁不规矩?”吴渔连带着也横了他一眼。

    谷居幽心里直后悔,早该想到敢在王爷的卧房里这么大吵大嚷的女人,除了她不该作第二人想,自己偏偏不知是哪根筋忽然不对劲了,竟然会贸贸然地冲进来。

    不过,他也有些狐疑地瞅了瞅在场的三个人,这气氛好像有点不对,秦悦尴尬地红着脸,而王爷和她的衣发都有些微的凌乱感觉,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就在吴渔横扫千军无人能敌的时候,一直躲在一旁忍痛偷笑的段明风终于开了口,“你究竟为什么来找我?你刚才应该是来找我的吧?”

    被他这么一说,吴渔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来这里的头等大事,忍不住又愤愤地瞪了秦悦和谷居幽一眼,都是因为他们来捣乱,害得自己连正事都给忘了。

    提起破案,她立即就把其他的一切都给抛之脑后,极兴奋地冲到了段明风的面前,看起来好像恨不得直贴到他的身上,令得身后的秦悦和谷居幽两人的眼睛都直了,而段明风却惬意地享受着与她这般呼吸可闻的亲近距离。

    “皇宫里是不是有冰库?”吴渔可没有注意到在场三个男人神情的那种细微变化,她已经很克制自己了,如果是在自己的时代,她恐怕早就已经揪住部下的衣领这么急切地追问了。

    “冰库?”段明风的心思终于从她的身上收回,他微微皱了皱眉头,她为什么忽然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忽然之间,头脑中似乎有什么地方灵光一闪,可是细想却又无从捉摸,于是他回答:“有。那又如何?”

    “快带我去!”吴渔简直要跳起来,“我可能找到破案的线索了。”

    破案的线索?三个男人都吃了一惊,淑妃之死孰不寻常,他们多方面探查却还是毫无线索,可是这个女子,在这么短短的时间里就找到了线索?从皇宫回来以后,她甚至连王府的门都没有出过呢。

    秦悦和谷居幽的目光都投向了段明风,而段明风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吴渔,半晌,才终于开口:“秦悦和谷居幽去准备一下,我们半个时辰后再进宫去。”

     正文 第六章  三吻定情

    皇宫内看守冰库的内侍看见来的是段明风和他的侍卫,都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然后打开了冰库的大门。

    段明风却不进门,只是望了望吴渔,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主意。

    吴渔正欲性急地进门,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向那两名内侍,“最近有没有息玉宫的人来过?”

    那两名内侍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是看见连段明风都默不作声,于是其中一个回答:“有来过。说起来,其实还真有点奇怪……”

    他身边的内侍轻轻碰了他一下,令得他住口不说下去。段明风的眉尖轻轻一动,而吴渔早就已经问出口来:“有什么奇怪?”

    看见他们四人的目光都炯炯地盯在自己两人的身上,那两名内侍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先前开口的那名内侍道:“上次息玉宫来人取冰的时候,连淑妃娘娘也亲自来了,说是有点好奇,想要看看冰库里面究竟是什么样子。”

    秦悦和谷居幽互相望了一眼,事情果然是有点奇怪。而段明风心中忽然一动,刹那间已经隐约触摸到了这次事件的真相,但是他仍然沉默不语,只是忍不住看了吴渔一眼。

    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可以这么快就想到这个案子的关键所在?

    吴渔再问:“她进去了?”

    那内侍道:“是。”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段明风忽然开口。

    那内侍有些惶恐地道:“就是……就是今天的上午。”

    淑妃死前曾经来过这里?段明风心中已经对一切了然于胸,于是微微点了点头,而吴渔已经性急地冲进了冰库中去。

    证据,证据一定还隐藏在这冰库中的某一个地方,离案发到现在才过去半天,应该还没有其他宫里的人来这里,所以在这冰库之中,应该还留有这个案件的关键性证据才对。只要找到那个,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吴渔急切地在一块块巨大的冰层中间寻找着,随后进来的段明风看见她那种认真的表情,不禁微微一愣,先默默欣赏了片刻,这才也开始寻找起来。

    秦悦和谷居幽看着他们两人的这种奇怪行径,不由再次互望了一眼。秦悦终于低声开口:“你知道王爷他们在找什么?”

    谷居幽默默地望着吴渔那在冰层间若隐若现的身影,唇角慢慢现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如果我猜得不错,应该是……那第二件奇怪消失了的凶器吧?”

    秦悦呆了一呆,有些震惊地开口:“如果是这样,那淑妃之死岂不就是……”

    “一切还言之尚早,先找到证据再说。”谷居幽缓缓道,也向内走去。秦悦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重又恢复成那种冷静的神色,于是也走了进去。

    “找到啦找到啦!在这里!”忽然间吴渔大叫起来,声音里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段明风暗暗地摇了摇头,却又感到有些好笑。这个女子,竟然好像把破案当成了一件趣事似的,只管自己乐在其中,丝毫也不会感到害怕。可是,这也正是她的独特之处吧?和他竟然有那么几分相像,令得他对她越来越感到好奇。

    看着从四面聚拢过来的段明风、秦悦和谷居幽,吴渔就像是在给她的部属们讲解案情时那样挺起了胸膛,指着身边一块冰块上的一处不起眼的痕迹,自信地宣布:“淑妃是自杀的,这就是证据。”

    段明风看着那一处痕迹,是匕首留下的印记,并不像宫中人平时取冰时总是凿下一大块,那个痕迹看起来细细长长的,倒像是被凿出了一柄匕首的形状。

    所有的线索到这里终于都合在了一起,他看看秦悦和谷居幽,那两个人似乎也已经明白了个中的道理,不过,转眼看见吴渔脸上那种极欲一展手脚的表情,他倒不忍就这么扫了她的兴,于是假作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吴渔简直有点感激他这么捧场,得意地开口:“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在息玉宫中,发现置淑妃于死地的是另外一件凶器,因为那件凶器不见了,所以我们才会怀疑这件案子是他杀。但是,如果那件凶器根本不是被人带走,而是自然消失的,那么,淑妃就有可能是自杀。”

    “不错。”段明风微笑着道,她那得意洋洋的样子真是可爱,脸上因为得意和兴奋而飞起了两片红霞,让他回想起在息玉宫中、在自己的卧房中,当他吻上她的唇的时候,她的双颊也是同样的酡红美丽。

    为了掩饰自己的走神,他紧接着再问:“可是凶器又如何能自然消失呢?”

    秦悦和谷居幽面面相觑,王爷是在浪费时间,他明明早就已经知道了所有的真相,现在却问出这种一个更比一个笨的问题,让他们实在感到有些奇怪。可是他们又不好打断他,只好继续沉默地听着吴渔发表见解。

    吴渔也感觉出了些不对劲,依次看看他们三个人的表情,老大不高兴起来,“你们早就知道,我不说了。”

    气人!还没有过一过破案的瘾,忽然发现原来这三个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像自己想象得那么笨,竟然也已经看破了其中的玄机,这让她感到没趣起来。

    段明风急拉住她的手臂,阻止她向外走去,微笑着道:“我真的不知道,你说下去。”

    吴渔甩开他的手,“少装模作样!你们三个明明都已经知道了,淑妃就是用削尖了的冰刀刺入了自己的心脏自杀的,冰融化后水渗入地上的血迹中,当然就不会被人发现。她事先弄晕了到访的静妃,然后刺伤了自己的手臂,把带血的匕首放进静妃的手中,想要嫁祸给静妃。这么简单的案子,你们怎么会不知道?”

    看着她那么又气又急地直嚷,段明风简直又想把她给拥在自己的怀中,用自己的吻封住她的唇。可是他还是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绮思,竟然用出乎自己意料的温柔声音开口:“即使我们已经知道,最先找到这个案子关键的人还是你,听你再说一遍案情,也并不算过分。”

    吴渔看着他,他的表情很认真,他真是这么想的吗?想不到这个出生于皇室的王爷,竟然还有这么体贴的时候,让她的心竟然轻轻地动了一动。唉,如果他不是个古人,而和自己生活在同一个时代,那该有多好?

    她的心中有了些异样的感觉,转过头去不看他,声音却低了下去:“现在案子已经破了,你还不去见皇帝?”

    “在想什么?”在皇宫花园的一处无人的角落里,段明风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凝视着吴渔。

    听说是王府的一名侍卫找到了破案的关键,静妃竟然召见了吴渔当面致谢。而和静妃一席长谈之后,离开娴丽宫的吴渔就是一脸惆怅的神色,叫他忍不住心生怜惜。

    吴渔的心头,却还萦绕着刚才与静妃的对话——

    一照面,静妃就已经看出她是女子乔装,所以就有了一番推心置腹的交谈。

    “你有没有想过,淑妃为什么要嫁祸于我?”

    “那,自然是因为嫉妒娘娘可以得到皇上的宠爱。”

    “那也许只是其中的一个原因。或许,她也必须要为自己的死找到一个凶手,而不能让人知道她是自杀。”

    “……为什么?”

    “淑妃在宫中,曾经深受圣宠,可是现在一旦宠爱稍减,她就自杀,会不会被人解释为对皇上心存怨尤,是大不敬的行为?如果皇上追究,也许连家人都难保全性命。所以她虽然想死,却不能是自杀。”

    “……”这竟然也是淑妃精心布局陷害静妃的原因之一?吴渔真的无法理解。

    “这就是深宫中的苦楚。外人眼中的富丽堂皇,不过是年年岁岁的寂寞孤独。你要和别的女人分享一个夫君,即使已经感到了无生趣,却还要苟活下去,连死也要先找好一个借口……我很明白淑妃的心情,虽然她设下这样的计策,我却从来没有怪过她。”

    “……娘娘,您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是羡慕吧?反而羡慕你可以像男人一样潇洒,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不像我们,没得选择。”

    ……

    这就是女人在这个时代的悲惨命运吗?即使贵为皇妃也还是生不如死,那么自己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

    吴渔第一次强烈地想回到自己的时代,继续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雷厉风行、潇洒不羁的自己才是真正的自己。如果留在这里的话,自己以后的命运,会不会也像这些深宫中的女人那样悲惨?大概没有几个这时代的男人,肯给自己所需要的完全平等和自由吧?

    所以听了段明风的问话,她一反常态地没有做声,而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一刻她脸上那种惆怅的神色那么明显,让段明风看了竟然有种心疼的感觉,情不自禁地走上两步,轻轻揽住了她的纤腰,便把她拥在自己的怀中。

    为什么呢?自己竟然想要用一生的时间来呵护这个女子,甚至不想管她究竟是谁,或来自何方。

    吴渔猛地从自己的心事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他紧紧地拥在怀中。

    她看着他,无可否认,在她已经度过的二十余年的生命中,只有面前的这个男人才让她有了刹那心动的感觉,可是她随即又想到,他同样也是个皇族的成员,如果自己真的就这样放纵自己的感情深陷进去,会不会也变成和淑妃或静妃同样的命运?

    不要,她可受不了自己的丈夫除了自己之外,还有数不清的姬妾,所以,她也就绝不可以把自己的感情交托给他。

    很坚决地推开了他,吴渔转过身去不再看他,可是段明风却立即又更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臂,带着强迫地令得她转过身,他的眼睛凝伫在她的脸上。

    这一瞬段明风有些冲动,想要把自己在见到她之前,几乎每夜都会做到的那个关于她的梦说给她听,可是他随即又想到,她会相信吗?连自己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曾经做过那样的梦,她又怎么会相信?她会以为自己有些疯狂了吧?

    她究竟是来自何方,难道真是来自他的梦境?如果是的话,那么他就连这个梦也一起留下。

    段明风凝视着她,终于缓缓地开口:“告诉我,你究竟来自何方?”

    吴渔的心头震了一震,抬头凝望着他。

    她可以把自己的真正来历告诉他吗?他有没有可能相信?可是这一切都是那么的匪夷所思,他只不过是个愚昧无知的古人,不会也像那些村民那样,以为自己是什么妖孽吧?

    想起来她还心有余悸,如果不是面前的这男人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竟然救下了自己,说不定自己已经被砍了头吧?

    如果自己在这里死去,有没有可能会回到自己的时代?但更大的可能是真的会死吧?所以不到必要的时刻,她可不想冒这样的危险。

    “我现在不能说。”她别过头去,奇怪的是,她并没有随便编一个什么理由来骗他,是因为他在她的心中已经占据了奇怪的位置吗,让她不想去欺骗他?“但是,我很想回到我来的那个地方去。”她又轻轻地加了一句。

    段明风的心中不自觉地轻颤了一下,无意识地放松了她的手臂。

    她想要回去?她想要离开他吗?在他已经感到为她而心动的时候,她怎么能这么狠心地想着要离开?

    他看出她眼眸中的一丝坚决神色,那一瞬间有些惆怅起来,不再说任何话,他转身默默地继续向前走去。

    如果注定以后还是要分离,为什么又要叫他遇上她呢?从幼年时开始的那许多个有关她的奇怪梦境重新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如果他们真是有缘的话,也许,她最终还是会选择留下的吧?

    只有这样想着,才让段明风沉重的心情,稍微好过了一点。

    日子又开始平静起来,可是吴渔却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想念着那个懒散的王子。她不是早就已经决定收敛自己的感情吗?那就唯有避开他。

    但是她却又想起,自己至少应该去找他们把手枪要回来。老是放在这些古人的手中,哪一天走火打死一个,搞不好还要自己偿命,还是放在自己手上保险。

    不过,想起要见到那个脸上总是有一丝淡漠而又神秘的微笑的男子,还真让她有几分胆怯,她总会被他那深邃的眸子给迷住,不能自拔。

    深思熟虑之下,她决定还是要去找他,这一次她很是谨慎小心地轻轻敲了敲门。

    “进来。”门内传出他有几分疲倦的声音。

    吴渔随手一推,房门应手而开,于是看见段明风就坐在桌前,。

    接着,她一眼就看见自己的宝贝手枪,竟然已经被五马分尸地摊在了桌上。

    不会吧?她的眼睛一下子直了,这是他做的吗?那么连她也忍不住要佩服他了,竟然能够无师自通,把一柄手枪的每一个部件都完整无缺地拆了下来,快要赶上专家的水平了。

    她一个箭步冲到桌前,熟练地抓起桌上的那一堆零件,三下五除二地又把它们重新组装了起来,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还不错,他竟然没有对手枪造成任何损害,自己的宝贝目前还安然无恙。

    这次轮到段明风用吃惊的表情瞅着她。

    他,这个被人称为当今世上最精通机关制造的人,也是用了整整两天的时间,才终于捉摸出了这东西的内部构造,并把它给拆卸了下来。可是她呢?用了不过一眨眼的工夫,竟然又已经把它变回了原状?

    他感到对她越来越琢磨不透,但也只有在心中叹息了一声,放弃追问的念头。

    吴渔数了数桌上的子弹,不由叹了口气,三发,这就是自己目前手上所能拥有的全部武器数了。

    本来有五发,被那些村民弄得走火失去了一发,接着又在面前这家伙的身上浪费了一发。这三发子弹能让自己做些什么呀?看来如果回不去了,就算想在这古代混下去,好像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没有手枪,自己还不像个婴儿似的无力,像段明风、秦悦、谷居幽这几个人,轻轻松松就能把自己给抓在手中,让自己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

    前途堪忧,前途堪忧啊!她正愁眉苦脸地想着自己黯淡无光的前景,忽然听见段明风的声音淡淡地传来:“你不用唉声叹气,看看这个。”

    吴渔向他望过去,于是看见他眸中闪烁着一丝好笑的神气,正凝视着自己,手上拿了一个黑黝黝的小圆筒,也不知是什么玩意。

    “那是什么?”吴渔不大明白。

    “跟我来。”他站起身来,走出门去,吴渔摸不着头脑地跟在他的身后,却见他在门前站住,向花园中打量了片刻,于是将手中那圆筒对准了一株枝叶繁茂的大树,只听一声轻响,忽然之间,已经有数片树叶从枝上轻轻飘落。

    这是怎么回事?吴渔抢上几步,从地上捡起那些落叶,仔细看时,上面都有一些细细的小孔,接着她又在附近找到了几根细针,于是不解地望向他。

    “不是有人袭击过你吗?”段明风慢条斯理地开口,“我这两天拆开了你用的暗器,知道它是借助机簧的巨大力量,才能在一瞬间用极快的速度发出内装的弹丸。不过那种弹丸,我看这里暂时没有人有办法做出来,所以就打造了这个东西,准备给你防身。”

    给她的?他这几天闭门不出,就是在琢磨这个?吴渔从他手中接过那个小圆筒,心中忽然有一丝感动。

    “虽然没有你的暗器威力强大,可是一次却能发出十枝以上的细针,也不需要特意瞄准。”段明风轻轻地说着,同时指给她看那可以发射出细针的机簧。

    “为什么要给我?不怕我用它来杀你吗?”吴渔带着点挑衅地扬起眉毛,问。

    段明风笑笑,有点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的红唇,如果她是来杀他的,那一日当他猝不及防地被她压在身下,她早就已经结果了他的性命,又如何还会任他那么狂热地吻下去?

    现在他的心中,已经不再害怕她来到自己身边是别有居心,可是,他却很害怕她有一天会离开。

    吴渔看着他的表情,忽然猜到了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微红了脸。可是,见鬼!看到他那个有些慵懒、有些不羁的笑容,这一刻她竟然想主动地吻上他的面颊和他的唇。怎么能呢?为什么会毫无理由地喜欢上他?若仅只因为他的英俊,为什么自己却对外貌不在他之下的秦悦和谷居幽毫无感觉?

    “别走。”她正在为自己的心事感到奇怪,忽然听到他短促而又急切的声音。

    她抬头望向他,他的眸中闪烁着几分让她感到危险的神色,如地下即将喷涌而出的熔浆,却被掩藏于静静的冰山之下。

    “留下来,别再想着离开,好吗?”

    她仔细地看着他,他这算是什么呢?求她留下来吗?却又没有说明原因。

    她究竟要以什么样的身份留在他的身边?他究竟想怎样地安置自己?还是,就如静妃所说的那样,他毕竟是皇家的人,现在只不过是想让自己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那是她绝对不可能接受的安排,所以她淡淡地开口:“你甚至不知道我究竟是谁,来自何方。”

    “我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留下,也不管你究竟来自何方。”段明风立即开口。

    如果遇见她是上天的安排,那么他又何必再压抑自己心中的深深情感?他忽然动了要娶她的念头,如果自己真的想留住她,也许,非得让她变成自己的人不可了。

    若让人知道,一向唯美恐被女人束缚住自由的段王爷,现在竟然会因为害怕一个女人会离开,而决定用婚姻这条绳索来绑住她的心,恐怕会嘲笑他的软弱吧?

    可是他已经不在乎了,就是那么的想要探究所有有关她的事情,就是很想能真正地拥有她。

    看见吴渔倔强的唇角有些犹疑地微微一扬,他赶在她说出拒绝的话之前伸出手,便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把她拉近自己,令她紧贴自己。

    他深邃的眼眸凝视着她的双眼,声音不容置疑:“说你会留下来,说你不会离开。”

    吴渔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刻已经暗道要糟,急忙想要闪开时却已来不及,终于还是给他抓个正着,更在他的半强迫下仰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那目光中似有魔力,让她无处可逃,无可遁形,似乎心中所压抑着的对于他的情感也全部都在这样的目光凝视下展露无疑,即使还有些微的抵抗,那也不过是勉强控制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说出他所命令她说的那两句话。

    于是他就吻了下来,与前两次的感觉都有所不同。第一次在息玉宫中,于他,那是从未有过的无法控制自己感情的时候,心中既喜且怕;而她,则是完全的不知所措,甚至有吃了亏的挫败感。第二次在他的卧房,她就那么的扑过来,把他压在了身下,于他,那是一时的情不自禁,也是对她投怀送抱的小小回赠;而对她来说,是一次香艳的意外。

    唯有这一次,他和她似乎都已经预见到,而且都在隐隐地忐忑和期待着,于是该发生的,终于在这一刻发生。

    他全身心地投入于这一刻中去,享受着与她那缠绵炽热的吻。而她,在不能抗拒地接受了他的吻以后,大脑在那瞬间短路,于是,她竟然开始忘情地回吻他。

    良久,他才轻轻地离开她的唇,可是他的手却仍然紧紧地揽住了她的腰。

    而她呼吸仍然有些紊乱地低喘着,低下头去回避他炽热的目光。太羞人了!她竟然会回吻他?!明明就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只是他一厢情愿地索吻,这样一来,岂不变成了双方你情我愿的事情?这样纠缠下去,该如何了结啊?

    他凝视着她,忽然开口:“你喜欢我?”

    感觉是骗不了人的,他以前一直不敢确定的事情,就在刚才那一刻忽然有了清晰的答案。她原来也喜欢上了自己,所以她才会不敢看自己,总是逃避自己的目光。

    她惊慌地抬起头,想要反驳,可是又心虚地闭上了嘴。他又不是傻瓜,凭自己刚才那么热烈地响应他的吻,他当然可以知道自己心中对他的真实想法。

    可是……即使再喜欢,他们毕竟仍然是生存时代相隔了一千多年的两个人,这样有可能会有好的结局和幸福吗?她深表怀疑,所以在目光中不禁流露出来。

    看着她眸中怀疑的神色,他重重地又重复了一次:“你喜欢我。”

    她竟然敢表示怀疑?!好,那么就再给她一次机会确认。何况,他也还没有尝够那甜美的滋味,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

    来不及思考,她的唇已经被他再次侵袭,于是她的思想也被他完全地占据。

    “说,说你喜欢我,说你会留下来,说你不会离开我。”他含糊地开口。

    她已经无力再抗拒,于是只能轻声地跟在他后面重复:“我……我喜欢你,我……”

    忽然在某个很近的地方响起了一声轻轻的咳嗽声,这才让处于神魂颠倒状态中的两个人及时收回了魂魄。

    段明风放开了手,而吴渔红着脸抑制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两个人都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望去。

    尴尬地站在回廊拐角处,正故意望着其他地方的人是谷居幽,看来他是准备到段明风的卧房去,结果却一拐过回廊就看见了他们。

    也不知他已经来了有多久,吴渔在心中暗暗揣测,不知怎的,对他无意中打断了自己和段明风热吻的事情竟然还颇有不满。

    谷居幽因有要事,匆匆前来寻找段明风,不料却先看见了两人拥吻在一起,本想等两人分开再装作没看见地上前来,可谁知这两个人,竟然好像不需要呼吸了似的难舍难分。他足足等了有好一会,见两人还没有分开的意思,这才终于忍不住咳嗽了一声,打断他们的缠绵。

    段明风看了他一眼,若不是有要紧的事情,相信自己的这个得力部下也不会这么扫自己的兴,所以他并没有说些什么,只问道:“何事?”

    “王爷,户部库房中的万两黄金,昨夜失窃。皇上下旨,请王爷全权负责,撤查此事,并追回失金。”

    万两黄金?吴渔瞪大了眼睛,她长这么大,还没有看过这么多的金子呢,不用问,这才是一个让她全身热血沸腾的大案。而且,古代又没有那么多高科技的手段,那才算是真正的斗智斗勇吧?她连忙目光炯炯地望定了段明风。

    段明风看见她那个样子先是在心中微笑了一下。真不知道在她的心目中,是不是永远都是案件排第一,一听到又有大案发生,立即就双眼亮晶晶的,而且还直向自己望过来,很明显地是要求自己带她一起去开眼界。

    但随即,他的心头却又沉重起来。户部的库房一向守备森严,两名主事各执一柄钥匙,除非两人都到,才能打开库房的大门。而且运黄金出库房,来来回回需要不少时间。是什么人,这么有本事,竟然能从库房中盗走万两黄金,而且还没有被人发现?!

    “通知秦悦,半个时辰后,我们出发去户部库房,你们先准备一下。”段明风沉默了片刻,先下达了这样的命令。无论如何,还是应该先去现场看看再说。

    发现身边吴渔望向自己的目光更加急切起来,他忍住笑,向着她又加了一句:“你也快点回去准备,过了时候,可没有人等你。”

    “是是是,我知道了。”吴渔兴奋地跳起来,就要冲回自己的房间去。可是段明风随即又喊住了她,她奇怪地回过头来,却见他把自己丢在桌上的手枪轻轻抛了过来。

    “这个也还给你。”

    她接枪在手,只剩下了三发子弹,不到万不得已,最好还是不要用它吧?她又想起段明风给自己打造的那个圆筒,于是对他投过感激的一瞥。至少自己暂时也算有武器防身了,虽然没有手枪威力强大,不过这可是在古代,自己也不可能奢求那么多。

    这样想着,她向自己的房间飞奔而去。她身后的段明风和谷居幽都目送着她的背影,不过两个人的目光中,却有着不尽相同的含义在。

     正文 第七章  惊天大案再现

    户部金库是在户部的地下,从大堂一侧开启暗门,沿着密道向前数丈,便到了金库的铁门前。铁门前有侍卫日夜轮换守卫,更设置了机关,只要守卫发现稍有异常,便可以把警报传到地面之上。据说凌晨时分,前来换班的侍卫发现昨夜的侍卫都昏倒在地,而铁门洞开,才发现万两黄金已经不翼而飞。

    默默地看过了现场环境,段明风走出金库。制服两名侍卫不难,偷到两名主事的钥匙也可以在一夜之间完成,可是出了金库以后,又如何能在戒备森严的户部高墙厚门之下安然离开?如果有人可以带着这么重的黄金在一夜之间消失,那么此人的武功,应该绝非等闲。

    他沿着墙角缓缓地踱步,忽然看见地上有两个深深的足印,不由站住了脚。看来果然是有绝顶高手参与此事,地上的足印应该是其身负黄金跃墙而出时不小心留下来的。

    他还在默默地端详着足印的形状大小,吴渔已经性急地冲上前去,用手丈量了一下,于是开口:“看起来这个贼的身材不算魁梧,高度嘛,”她眼睛溜溜地转了一圈,忽然指向了站在一旁的谷居幽,“应该就跟他差不多吧?”

    谷居幽的脸色有些尴尬。竟然拿贼来跟自己相比较?!真不知道她是有心还是无意。难道是因为刚才自己撞破了她和王爷的事情,所以她现在才寻隙报复?他只有轻轻咳嗽了一声,装作没听见,转过头去。

    段明风有些奇怪地望着吴渔,能仅从足印就推测出本人的身高,连他也是积累了多年的办案经验才能做到,她为什么也可以?而且所推测到的犯人的身形,同自己所料不差分毫。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她经常性的出人意表,于是仍然一言不发,便向户部大堂走去。还是先去听听那两名侍卫的口供吧。

    两名侍卫被救醒之后,听说金库中的万两黄金失窃,都吓得面如土色,可是却又都说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就已经被人打昏。

    见谷居幽追问良久,侍卫的口供都没有任何改变。段明风微微皱了皱眉,终于冷冷开口:“贼人不可能是自金库中出来打昏你们,既然你们一直望着入口处,又怎会连贼人的模样也没有见着,就被打昏的道理?除非,你们自己就是贼人一伙。”

    两名侍卫吓得傻了,一个劲地叫冤。段明风不为所动,冷冷地向一旁的秦悦吩咐:“送去刑部,叫人好好地用刑,看他们究竟说不说实话。”

    一旁的吴渔傻了眼,天!她终于见识到古代的司法了,只是一句有可疑就要动用酷刑,看着那两名侍卫心胆俱裂的样子,叫她怎么看得下去?就算只是出于人道,她也非阻止他们这么滥用刑罚不可了。

    “等一下等一下!”看见秦悦已经准备带人把那两名看起来可怜兮兮、面色惨白的侍卫拖走,吴渔急忙拦住了他们,“你们这样做,未免也太专横了吧?什么证据都还没有,怎么能严刑逼供?你们不怕会屈打成招吗?”

    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这个小侍卫是怎么一回事?竟然在这种场合公开和王爷作对。

    段明风的眉毛高高地挑起来,有些生气又有些好笑地看着她。他已经想过,这两名侍卫中至少有一人肯定是贼人的内应,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们没有触动伸手可及的警报就被打昏。就算其中有一个真是冤枉的,但是现在情急之下,也只有先一起惩治,而她竟然会站出来为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抱打不平?!

    秦悦更是难以置信地瞪住了她,终于吐出两个硬邦邦的字来:“闪开。”

    不知道为什么,这女人总叫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这么多年养成的冷漠个性算是被踢到九霄云外去了,每看见她的时候,他总有种快要发狂的感觉。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人的面前被她气到脸色大变,于是只有用这么硬邦邦的语句来掩饰心底的一丝软弱。

    “什么闪开?你们也太不人道了,总不能要抓就抓,要杀就杀,还有没有王法了?”吴渔差点漏嘴说起人权和法律,终于及时收回,并改成了他们比较习惯的“王法”来代替。

    “这种大案,就算有一两个人冤死其中,也没有什么了不起。”段明风忽然淡淡地开口。如果那两人中果真有贼人的同伙,听见自己这么坚持逼供,甚至也不在乎他们的性命,也许会感到害怕吧?那么他就一定可以从他们神色的细微变化中,敏锐地找出谁是贼人的内应。

    “你说什么?”吴渔这次是真的恼火了。听他的口气,根本就不把人的性命当成一回事,他果然只是个高高在上的王爷吗?不会在乎像他们这种贱民的死活,所以,他也就绝不可能会对自己全心全意。

    也许一切对于他来说,只不过是逢场作戏吧?她心中竟然会有些难过,而秦悦不再看她,已经准备继续向前走。

    “站住!”那两名侍卫中的一个,这一瞬间忽然一改可怜的模样,目露凶光地从地上一跃而起,竟然抓住了正怔怔发呆的吴渔,同时闪电似的从袖中取出一柄匕首,搁在了吴渔的脖子上,“谁要是过来,他就没命!”

    所有人再次怔住。这变化未免也太快了一些,令得在场的段明风、秦悦、谷居幽这三大高手竟然还来不及反应,吴渔就已经被这侍卫抓在了手中。

    若抓住的是别人,他们或许已毫不顾忌地出手,可是现在被挟持的偏偏又是吴渔。对与这女子有关的事情,他们三人都感到有些手足无措,一时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秦悦和谷居幽情不自禁地望向了段明风,而段明风,头脑中这一瞬间竟然也是完全空白。

    吴渔正在很不爽的时候,想不到自己要救的这个家伙竟然还会恩将仇报,把自己当成了人质,真以为她吴渔是好欺负的吗?在所有人都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的时候,她只稍一愣神,身体里的警察本能瞬间决定了她的行动。

    想也不想地,她先一记手肘正中身后那家伙的腹部,趁他负痛手中匕首稍微离开了她的脖子的时候,她再一脚踢中他下身最关键的部位。

    那人痛得弯下身子,她犹不解气,抓起他的手就来了一记漂亮的过肩摔。直摔得他散了架似的躺在地上直哼哼,她这才几步冲上前去,一脚踩在了他的胸口,怒道:“以为我是谁?不想活了吗?枉费我竟然还为你说好话,像你这种人,死十次也不够!”

    目瞪口呆,在场的人全都呆若木鸡地看着她这一系列的举动,其中以段明风和秦悦、谷居幽的反应最为强烈。

    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这个女人她竟然会用这么粗鲁的方式来对敌,她竟然用脚踢男人的那个部位,而且还脸不红气不喘若无其事地站在那里洋洋得意。三个人不自禁地都心生寒意,如果日后有哪个男人得罪了她,那还了得?

    段明风更是尴尬地想到,如果自己真娶了她当自己的王妃,一言不合时她对自己来这么一下,那自己岂不是要绝后?

    这个女人实在是贴上了男人勿近的危险标签,可偏偏他还是死不悔改地觉得她可爱得不得了,即使是现在一脚踏在那侍卫身上叉着腰毫不温柔的样子,也还是会让他有心动的感觉。这就是他命中注定无法逃脱的劫数了吧?

    寂静的大堂之上,忽然再次响起了吴渔的厉声喝问:“快点从实招来,你的同伙到哪里去了?他们准备从哪一条路运走黄金?”

    段明风终于省悟起正事来,于是向秦悦看了一眼。秦悦头皮发麻地走上前去,看了看仍在气头上的吴渔,终于勉强自己冷冷地开口:“让开。”

    谷居幽简直想为他写悼词,真是不想活了吗?明明看见这女子张牙舞爪地好像只老虎一样,他竟然还真敢靠近,并且还是那么毫不客气硬邦邦的口吻。他在心里哀叹,果然,吴渔倒竖了柳眉,不满地瞥了秦悦一眼。

    这一次秦悦却竟然很冷静,也许是因为他故意没有去看她的表情。他只是一俯身,就把那侍卫从地上拎了起来,这样一来,不想从那侍卫身上摔下来的吴渔只有慌忙跳开。

    “你这个该死的秦悦!”

    在跳开的那一瞬,她忍不住低声骂,听在秦悦的耳中,却让他的心忽然一荡。完了,自己该不会着了什么魔吧?为什么被她这么恶狠狠地骂,心中竟然还会有种甜丝丝的感觉?难不成自己有被虐待的倾向?

    顾不上细想,他也不敢去看吴渔,只是急忙带着那侍卫,想要逃离似的,走出了户部的大堂。

    严刑逼供的结果(当然,吴渔可没有兴趣和胆量去看整个的过程),那名侍卫果然是昨夜那些贼人的内应,并供认他的同伙们早已准备好了马车,一旦得手,就从东门出城。

    当务之急是先追回失金,挽回国库中的这笔损失。得到了消息的段明风,立即带着秦悦、谷居幽、吴渔和一队侍卫,匆匆向东门赶去。通过地上清晰可见的马车痕迹,他们一路追赶,最后终于来到了一个岔路口。

    马车的痕迹在这里忽然分成了两路,稍作思考,段明风当机立断地开口:“我们分头追。秦悦和谷居幽,你们带一半的人走右边的路,我和吴渔带剩下的人走左边。”

    “王爷……”听了他这样的安排,秦悦忽然开口。

    而谷居幽也破天荒地微皱了眉头,瞧了吴渔一眼,向段明风道:“这样不好吧?”

    哼!有什么不好,难道怕我会趁你们不在,暗杀了你们的王爷?吴渔在心里愤愤地想,竟然直到现在还防贼似的防着自己,这两个人就是成心跟自己过不去。

    “就这样。”段明风简单地开口,调转了马头,“如果有什么事情,你们知道联络的方法。”

    他可不想跟她分开,那么,就只有暂时与自己的这两个得力部下分手了。不放心把她交在任何人的手中,似乎只有自己亲自保护着她,才能让他安心。

    人马默默地分成了两批,各自在段明风、吴渔和秦悦、谷居幽的带领下,向两个方向疾驰而去。

    “等一下!”吴渔和段明风几乎是同时开口,原来就在这一瞬之间,他们都已经看出自己处在了不妙的境地中。

    他们是在一个峡谷中,山路只留容一人一马通过的空隙,初时尚不觉得,待到忽然抬头看见前面陡然耸立起的两面峭壁,才忽然发现这正是人们常说的那种易守难攻的死地。这一刻,两人同时感到中了敌人的埋伏,这才异口同声地叫出声来。

    段明风努力想拨转马头,同时向身后的侍卫们喝道:“快退出去!”

    然而已经来不及,就在这一刹那,两旁的峭壁上已经滚下无数的石块,段明风无暇多想,一把拉住吴渔的马缰,猛地拍马疾向前冲。

    已经退无可退,那么唯有前冲,虽然明知前面仍然会有敌人的埋伏等待着自己,也总比在这里被石块砸死得好。

    吴渔惊慌地抓紧马的鬃毛。虽然她见过不少枪林弹雨的大场面,可是那时候她毕竟有用起来得心应手的武器,而不像在这里,她都快要连马鞍都坐不稳了,还谈什么保护自己?

    再说,被子弹打死总好过被石头砸死这么原始的死法吧?如果压在下面暂时还死不了,那不就要受活罪了?所以她不喜欢古代,打起仗来竟然是这么地不人道。

    “呀呀呀呀呀……”她惊叫起来,因为发现自己就要从疾驰的马背上掉下来了。

    段明风及时地一回头,发现了这种状况之后就轻轻纵身而起,落在了她的马上,一把将她揽在怀中,同时握紧了马的缰绳。

    在千钧一发之际被段明风救了回来,吴渔感激地开口:“谢……谢谢。”

    还谢什么,他们仍然还不知道能不能脱离这个险境呢。段明风心中忽然感到有些害怕,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危,而是怕自己会连累到她。她本来只是一个小小的女子,若不是与自己扯上了关系,又怎么会经历这样的危险?

    “有人来了!”坐在前面的吴渔猛然大叫,因为看见前面较开阔的一片空地中,已经有十几骑黑衣蒙面人兵器出鞘,策马向他们猛冲过来。

    惊叫之后,她不由微微一怔。这些人的穿着打扮,似乎在什么地方看见过?对了,当初袭击自己和段明风的,不也是这样的一批黑衣人吗?

    段明风拔剑出鞘,没有时间与他们缠斗,他眼疾手快地把最靠近自己的几名黑衣人斩于马下,同时马不停蹄地直冲过黑衣人的包围。

    “放箭!”一声阴冷的沉喝,数枝利箭自他们身后破空而来。

    段明风不能躲闪,否则他身前的吴渔就难免要遭殃,所以他只能尽力地以剑抵挡。可是敌人的箭网越来越密,终于先有一枝射中了马臀。

    他们座下的马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他在马的身体压住他们之前及时地抱住她向旁跃出,就在这时,他感到后心一凉,接着是剧痛袭来。

    他无力再支持,自半空中坠下地去,却仍然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身体,就这样拥抱着滚下了山坡。

    翻滚着,翻滚着,他就在这似乎永无尽头的翻滚中失去了知觉。

    恐怕吴渔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这样的境地,莫名其妙地遭到了伏击,接着就搞不清楚状况地被段明风抱着滚下了山坡,身上脸上到处都有被荆棘划开的伤口,样子别提有多狼狈。

    好不容易到了谷底,她定一定神,推一推仍然还压在她身上的段明风,“喂!你到底起不起来?他们会追来的。”

    可是段明风却没有回答。吴渔有些惊慌起来,奋力地扳过他的身子,发现他已经昏迷不醒,然后才看见他后心露出的一截断箭。

    他中箭了?她的大脑里先是一片空白,然后立即想到应该先给他止血和处理伤口。

    仓皇地四顾了一下,实在是找不到什么可以使用的东西。不过他的身上应该是带有伤药的吧?

    她毫不客气地把手伸到他的怀中摸来摸去,终于给她摸出了两个小小的玉瓶,里面都装有细细的粉末。可是,哪一瓶才是治伤口的药呢?如果其中有一瓶是毒药(像武侠小说里经常说到的),那替他敷在伤口上他不就一命呜呼了?

    她只有死命地掐他的人中,期待着他还能够有那么一口气,醒转来告诉她哪一瓶可以用,然而这该死的家伙就是不肯醒过来。

    忙到一头是汗,忽然感觉到不对劲是因为背后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吴渔猛地回过头去,不由傻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有一名黑衣蒙面人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看起来正想悄悄地再靠近一些。

    “你……你别过来!”吴渔站起身来,不过以她那两下子称不上武功的花拳绣腿,应该对这家伙造不成什么威胁吧?也许该把枪拿出来打死他?不过那种声音恐怕会引来更多的人吧?到时候自己和段明风就都死定了。

    黑衣人冷笑,“你应该就是主人要我们生擒的那个女人了吧?而且段王爷也在这里,看来这一场功劳,我可得到不少啊。”

    什么?吴渔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他为什么知道自己是女人?除了段明风、秦悦、谷居幽和静妃,不是根本就没有别的人知道的吗?

    他们的什么主人(看来是黑社会集团的头子)竟然还命令他们生擒自己?有没有搞错?自己什么时候有幸认识这种人物了?如果是在现代那还有可能,可这里是古代啊。

    “你们的主人?是谁?”

    “你跟我走,自然就会知道了。”那黑衣人嘿嘿冷笑,持刀逼近。

    不说就永远也不要说了。吴渔愤愤地想,忽然一扬手,已经发动了藏在袖中的那个圆筒上的机关。希望这个暗器的威力真的有段明风想象得那么好,否则自己可就完了。

    猝不及防,又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之下,那黑衣人全身猛地一震,手中钢刀落下地去。

    趁此良机,吴渔抢上两步,三下两下,已经把他的双臂关节都扭脱了臼,然后飞快地拾起地上的钢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那黑衣人张口欲呼。

    “住口!”吴渔加强了刀上的力道,威胁地开口,那黑衣人只有闭嘴。

    “这两瓶药,哪一瓶是治疗伤口的?”她把那两瓶药递到那黑衣人的眼皮底下。

    黑衣人怔一怔。

    在他决定撒谎之前,吴渔再次开口:“我会先在你身上割一刀试试看,你想清楚再答。”

    在这种野蛮的地方,她哪还顾得上什么人道不人道?总之先要狠狠地威胁他一下子,叫他不敢说假话才行。

    那黑衣人有些胆怯地用目光示意,“这一瓶是解毒的,那一瓶用来止血。”

    “谢谢。”干净利落地说完,吴渔在他后颈处猛地劈了一记手刀。想当初,她这一下连秦悦那样的高手也承受不了,何况只是这么一个黑衣人?所以那黑衣人哼也不哼一声,已经软软瘫倒。

    不过吴渔立即又感到后悔,怎么就没有问问他们的主人究竟是谁?算了,当务之急还是先救醒段明风,而且,这黑衣人既然能找到这里,他的同伴也应该会很快到来,自己还是先想办法逃走的好。

    草草地给段明风动了简单的手术并包扎好伤口,吴渔看看仍然昏迷不醒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家伙,连逃跑也只会拖累人,他准备睡到什么时候才醒过来?没办法,总不能抛下他不管,她把他给背了起来,便开始在荆棘丛中艰难地跋涉。

    段明风是在剧痛中醒过来的。

    他也没法不醒,背上的伤口已经够难受了,最诡异的还是连前胸竟然也很不舒服,总是被什么东西给硌得生疼,而他的整个人也颠来颠去的,令得他一阵阵地发昏。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睁开眼睛,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被吴渔背在了背上,因为山路崎岖,所以才令得他在她背上有极不舒服的感觉。

    可是当看见她喘着气辛苦地背着自己的模样时,他的那种痛楚立即就转化成了对她的怜惜。她不过只是一个弱女子(虽然实际上也许并不算太弱),现在他却竟然要靠她来逃走,而且还是要她来背自己。

    强烈的自尊和隐隐的怜惜令得段明风虚弱地开口:“放下我。”

    她不理他,说什么梦话?他这个样子,她放下他他能自己走吗?有这个时间多费唇舌,还不如趁早逃命。

    “快放下我。我怎么能让一个女人背着我逃走?”他有些气急。

    吴渔猛地停下脚步,对着他气急败坏地咆哮起来:“少啰嗦!你最好给我闭嘴,是不是想把敌人都引来?”自己已经够烦了,他竟然还来给自己添乱子,真是想起来就会有火。

    段明风傻了眼,还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这么毫不客气地说话,偏偏他的心中却一点生气的感觉也没有,好像已经被她颐指气使到了习以为常。可是,他可不想因为自己而连累了她。

    段明风叹了一口气,正想建议她放下自己先逃命要紧,已经看见一名黑衣人猛地钻过前方的树丛,出现在眼前。

    果然招来了敌人!吴渔愤怒地想,可是背着段明风已经让她无暇再用暗器来对付那黑衣人。就在这危险的瞬间,伏在她背上的段明风用仅存的一点力气,以一块碎银当成暗器,击中了那黑衣人的咽喉。

    黑衣人倒下地去,吴渔心有余悸地看着他的尸体,耳边传来了段明风不紧不慢的声音:“你说,这个黑衣人,究竟是被我的声音引来的,还是听见了你刚才的吼声?”

    “少啰嗦!”吴渔立即强硬地反驳,但声音却低了八度,然后她背着他继续向前走,“想活命的话就闭嘴,否则你想让我杀了你吗?”

    她的坚决段明风早就已经深深了解,也知道她所决定的事情往往就不再有改变的可能,她就是这么一个强横而又有些霸道的女人,而他,这个生来就只知道让大多数人都听命于自己的天之骄子,却竟然甘心情愿地任由她摆布,在她的面前,他竟然很难开口说出一个不字来。

    所以他只有听话地闭上了嘴,伏在她的背上,慢慢地感受着她身躯的柔软和坚韧。在他的有生之年,能看见她为了自己而如此地拼命,能有她在这生死的关头也仍然不肯背弃他,即使是这样地在荆棘和苦痛中挣扎,对于他,也觉得这境遇缠绵到似一首温柔的诗。

    就是在这一刻,堂堂的大理国君的皇弟,一出生就享尽世间尊荣的段王爷,在心中坚定了对这个女子至死不渝的决心。

     正文 第八章  我来自未来

    “你的伤怎么样了?”深夜时分,终于找到了一个暂时还算安全的山洞,吴渔累得几乎要瘫倒在地上,但还是喘着气问了段明风一句。

    “为什么要带着我这个负累?也许我们会死在一起。”段明风凝视着她,慢慢地开口。

    “你在说什么废话?难道我就这么丢下你不管?”吴渔瞪了他一眼。

    自己可不是那么没有人情味的人,何况……何况她好像也舍不得就这么丢下他自己逃命,真是无药可救了,受过现代教育的自己,怎么偏偏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思维方式完全不同的古人呢?

    段明风的眸中忽然现出淡淡的笑意,然后他忽然开口:“过来。”

    “怎么了?有什么需要吗?”

    谁叫他现在是个伤员?出于人道主义她也必须要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虽然吴渔自己也累得要死,还是勉强站了起来,向他走近,俯下身去关切地望着他。

    “再近一点。”他低声道。虽然身体无力地倚在洞壁上,可是他还是很希望能再把她拥抱在自己的怀中,再吻上她那娇嫩的唇。

    吴渔听得不大清楚,只有再靠近些,脸几乎都要贴上他的脸了,问:“什么?”

    “你,爱我有多深?”他轻轻地开口。

    吴渔吓一大跳,在她本能地跳开之前,段明风已经伸手揽住了她的腰,于是她整个人就跌进了他的怀中。

    “有这么深吗?”他抱紧她,虽然这样地用力令他背上的伤口再次隐隐作痛,可是他仍然无法控制自己心中汹涌的情感浪潮,“或者,有这么深?”

    他轻轻地吻上她的唇,慢慢地由轻吻变成狂热。他要一辈子记住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要永远记得她唇上的甜美滋味,如果注定这一次他会陷入绝境,那么他至少要带走这些美好的记忆。

    他究竟是在想些什么?已经到了这样的境地,却还是死不悔改地占自己的便宜。

    可是……她却又那么深地陷入在他温柔而又缠绵的怀抱中,无法自拔。

    她忍不住也抱紧了他,是的,是的,她爱他,也许没有他那么深,可是至少,也比她自己想象中要爱得多。

    长长的吻,最后终于不得不因彼此仍然需要呼吸而结束,可是他仍然轻轻地把她拥在了自己的怀中,她的头轻枕在他的胸口。

    沉默了良久以后,她终于轻轻开口:“我们会死吗?”

    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软弱,以前的她孑然一身,即使也曾经身处险境,却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害怕过。

    她真的不想失去他,在她刚刚确认自己爱着他而他也同样地爱着自己的时候,她不想就这样死去。

    如果是在她的时代,也许她还可以为了生存下去而努力挣扎,可是现在她所面对的,是那样的一批武林高手,在他们面前像婴儿般无力的自己,又如何能保护自己和她所爱的人?

    “……怕吗?”他轻抚她的秀发。其实他自己的心中也有着从未有过的恐惧感觉,她是他这一生最想保护的人,可是偏偏现在又是自己连累她陷入这样的困境之中,他竟然无用到保护不了她。

    “怕,怕会失去一切,怕会失去你。”她轻轻地答。

    以前觉得那么肉麻的话,现在就这么自然地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原来真的爱上一个人的时候,果然就会有这么奇异的感觉。

    她忽然想起那每一个被怪梦纠缠的夜晚,当时她曾恨到刻骨,现在想起却分外温馨。人的缘分,果真会奇妙到这样的地步?甚至不因为时间或空间,而受到阻碍?

    就在这同一个瞬间,他也想起自己那无数个有关她的梦。仿佛与她已经认识许多年,却只能在这个短短的时间里真正地拥有着她,如果一切就此结束,他又怎么可能不感到遗憾?

    “知道吗?我曾经在梦中见到过你。”他缓缓地开口。

    她在他的怀中猛地一震,抬起头来望向他,而他继续说下去:“你在一个与我们这里完全不同的地方,那里的人都穿着很奇怪的衣服,住在很高的房子中……我总是梦见生活在那里的你,我以为这只是梦而已,可是,有一天我却又真的遇上了你。”

    所以他才会不计后果地从大宋的官兵手中把她给夺下来?吴渔一直有些不解的事情,现在终于有了答案,可是她却更加的惊讶起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用任何的科学知识也无法解答的吧?相隔了一千多年的两个人,却竟然可以相识和相恋。

    “那是一千多年以后。”她平静地开口。

    也许,已经到了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他的时候了,如果他们注定逃不过这一劫,那么在外面的那些黑衣人找到他们之前,也许她应该把所有的一切都向他好好地坦白。

    她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双眼,“那也就是我所生活的世界。你可以想象吗?我是一千多年以后才会出生的人,却因为不知名的力量而来到了这里。”

    一千多年以后?段明风惊讶地看着她,虽然早就知道她的来历古怪,他还是没有料到竟然会古怪到这种程度,以他的聪明,也还是要隔了良久才能再说出话来,“那么,你说你想要回去,也是要回到一千年以后?”

    吴渔默默地点了点头。虽然她是这样想,但是在这里已经呆了好几个月,还是没有一丝一毫会回去的迹象。是不是自己就只能永远地留在这里?可是,如果能够有他的陪伴,也许,回不回去对自己来说,已经是无关紧要的事情了吧?

    “你真的那么想回去吗?”他轻声道。他不管她是来自什么奇怪的地方,来自什么奇怪的朝代,可是她已经来到了他的身边,还占据了他的心,他又怎么能舍得就这样把她放走?

    她自他的眸中看出了不舍的浓情,这一刻幸福溢满了心房,竟然连身处在未测的险境都遗忘,带着点挑衅地开口:“是又如何?你想说些什么吗?”

    “别走。”他还能够说些什么?手臂把她的身体圈得更紧,他在她的耳边呢喃低语,“留下来,在我的身边,我要你做我的王妃,一生一世都陪伴着我。答应我,永远都不会离开我。”

    这就是他的求婚吗?真是一点也不浪漫,别的男人至少也会拿出枚钻戒来当信物,而他就这么一句话,想空手套白狼吗?还好她从来就不稀罕那些东西,而且,看在他长得还算英俊的分上,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吧。

    可是慢着,她忽然又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于是开口:“……你真要我做你的王妃?我要预先提醒你,其实我很小心眼,如果你真娶了我,我绝不许你碰除我之外的其他女人。”

    没遇见她之前,他也不曾碰过其他的女人呀,何况现在他又有了她?他微微地笑了一下,“我从来就没有碰过其他的女人,除了你之外,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她有点怀疑地看着他。他是王爷呀,是大理国数一数二的贵族,而且也不是什么青春少艾的年纪了,会没有碰过女人?她不大敢相信他会有这么的纯情,虽然她自己也是到了这样的年纪还没有碰过男人,但是,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呀,听说男人可以把爱情和欲望给完全地分开,而女人往往就做不到。他会不会有什么毛病呀?

    她眸中那种怀疑的神色让他有几分恼火,这个女人,竟然不相信他一直“守身如玉”?!天知道为什么自己这么多年来硬是对其他的女人一点儿兴趣也没有,也许是命中注定要他等待着她的到来?只有她,一出现就撩拨得他心中如有火在燃烧,令得他情不自禁地想要触碰到她,温柔地抚摸着她。

    他眸中现出几分危险的神色,带着几分气恼和好笑地开口:“你不相信?要不要亲自证实?”

    亲自证实?吴渔惊慌地看着他,他在胡说什么?这种事情她要怎么证实?连她自己也还是一窍不通,又怎么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

    眼看着他的身体危险地压过来,她终于想起此时此地可绝不适合做这种事情,急忙推开了他,红着脸嚷:“你想干什么?别忘了,那些黑衣人随时都会找来。”

    看着她那惊慌的模样,段明风心中柔情百转,虽然及时压抑住了升腾的欲望,却仍然忍不住想要戏弄她一下,于是开口:“所以啊,如果我们这次会死的话,不抓住这仅有的一点时间,为自己增加些美好的回忆,你不觉得,太可惜了吗?”

    原来他也是个油嘴滑舌的家伙。吴渔在他身上打了一下,“别闹了,你身上还有伤呢,还不老实一点?”

    他也终于闹够了,于是稍微正经起来,重新倚在了洞壁上,见吴渔仍然神色紧张地不时向洞口张望,于是开口:“别看了。如果那些黑衣人今夜可以找到这里,也许就是我们命中注定要死在这里。如果能够等到明天,我想,秦悦和谷居幽他们应该就可以找到我们。”

    吴渔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遇袭之时,我已经放出了信号,他们一定可以看见,知道我们出事。在这一路之上,我也用只有我们三人知道的独特方法做了标记,他们如果及时赶来,明天凌晨应该可以到达。”

    “你是什么时候留下标记的?”吴渔瞪住他,他原来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为什么自己却毫无察觉?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去做贼,恐怕自己这些警察就要受罪了。

    “在你只顾着埋头逃跑的时候。”他好笑地看着她那副神情,然后一伸手,重又把她拉回到自己的身边,“别想了,睡一会吧,今天累坏你了。”

    那倒是真的,别看他身材瘦瘦的,可是分量却一点儿也不轻,到现在吴渔还觉得浑身酸痛。而且,就算自己瞪大眼睛夜游神一样守在洞口,那些黑衣人真要来了,她仍然还不是对手,倒不如听天由命算了。更何况,他的臂弯是那么的温暖舒适,令得她只想舒舒服服地躺进去,忘记一切烦恼。

    她很难得地配合了他的话,就这样倚靠在了他的身旁,头枕在他的臂弯,手轻轻地揽住他的腰,闭上了眼睛。

    段明风静静地望着怀中的她,有时候是那么的洒脱不羁,有时候又是泼辣豪爽,现在却又是如此的妩媚,她总有那么多千变万化的面孔,总会让他感到惊讶和不可思议。但不管怎样,这样一个让人难以捕捉到芳踪的女子,终于还是停留在了他的怀抱中,安静地入睡。

    他的心被一种从未有过的浓浓深情给填满,就这样一直凝视着她熟睡的面孔,直到连自己也抵挡不了睡魔的侵袭,于是就这样和她相拥着沉沉睡去。

    明天会怎样?能拥她在怀的段明风,已经不想去预知。

    凌晨时分,秦悦和谷居幽终于赶到了这个段明风和吴渔暂时藏身的山洞。

    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已经一夜过去了,王爷究竟会不会有事?他们会不会已经来迟了?这样的猜测让他们无法平静自己的心情,于是在看到最后一个暗号是指向山洞以后,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纵身而起,直掠入洞中。

    然后两个人就都怔住了,一时忘记再移动脚步。他们所看见的是怎样的一幅画面?虽然身上有许多个被荆棘割破的伤口,相拥在一起沉沉睡去的两个人的脸上,却仍然洋溢着淡淡的笑意。

    秦悦的心中忽然感到一阵刺痛,虽然痛苦,他的目光却不能离开吴渔的脸。

    她的头就轻轻地枕在王爷宽厚的胸口上,一只手紧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和他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她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满足和幸福,而秦悦却觉得自己心的某一个角落里传出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那让他很难受,却又无从排解这样的情绪。

    谷居幽也在望着。

    段明风的一只手握住她柔软的手,另一只手就轻轻地放在了她的头发上,似乎仍然还在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秀发。

    他想起当日在花园中看见的场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的这个对任何女人都不感兴趣的王爷,与她发展到了这样亲密的一步?

    不过,她也就是那种让人感到独特,会让人忍不住注目的女人吧?

    谷居幽的目光落在了她的另一只手上,那只手紧紧地揽住了段明风的腰,即使在睡梦中好像也坚决不肯放手。

    他不期然地竟想起了那一天,当他带着她同骑一匹马飞奔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紧地搂抱着自己,不肯松开。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谷居幽感觉到自己的这个细微动作令得身边的秦悦不自然地震动了一下,然后秦悦就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出山洞。

    原来自己的心也是会痛的吗?面上沉静如水,秦悦的心内却有滴血的感觉。原来自己也会感觉到那么强烈的妒忌吗?他真怕自己再看下去,会忍不住出手杀死段明风。

    感觉到谷居幽也走出了山洞,伫立在了自己的身侧,秦悦却没有向他望上一眼。

    沉默良久,谷居幽忽然平静地开口:“秦悦,你,会爱上什么样的女子?”

    似有人在心上的伤口撒了盐,痛得他整个心房都纠结在了一起,然而秦悦只淡淡回答:“我不知道。”

    “可是我,我却知道啊……”若有似无的叹息声,自向来温文尔雅的谷居幽口中吐出,他幽黑的双眸中有锐利的锋芒轻掠而过,就如在暴风雨来临的夜晚,划过漆黑长空的无情电光。

    “这就是我们大理有名的洱海。”站在洱海之畔,段明风微笑着向吴渔道。

    “我知道,一直到我们那个时代也仍然还很有名的。”吴渔兴奋地开口。

    这段日子,为了养伤,段明风的生活回归了平静无波,于是就经常和吴渔一起四处游玩。失金案秦悦和谷居幽还在追查,而段明风和吴渔的心思,已经全然放在了对方的身上。

    就是这样地厮守在一起,平静地看着大理美丽的湖光山色,这种日子有他们以前从来没有祈望过的幸福,让他们简直想让时间就此停伫。

    看了一眼亦步亦趋地跟在两人身后、皇帝派来保护段明风的大队侍卫,段明风忽然牵起吴渔的手,“跟我来。”

    “去哪里?”吴渔兴高采烈。虽然古代的生活对于她这个现代人来说,还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但是,既然这里有他,那么再多的困难,她也都不会畏惧。

    他们直向着洱海之畔的一座高塔走去,在迈进塔门之前,段明风先回头向侍卫们叮嘱了一句:“你们就守在外面。”这才拉着吴渔走进去。

    “渔,我们大理有一个传说,真心相爱的人如果能够在洱海之畔的塔中,留下他们爱的誓言,那么,以后就算经历再多的风浪,他们也不会被拆开。”紧握住吴渔的手,段明风的眸子在有些阴暗的环境中闪闪发光,“你愿不愿意,在这里和我一起刻下我们的誓言?”

    吴渔兴奋地点头,于是和他一起仔细地望向塔壁。果然,上面密密麻麻地刻满了文字,都是一些谁和谁海枯石烂、永不变心之类的句子。段明风轻轻地拔出一柄匕首,交到了她的手上。

    “我来刻?”吴渔开始琢磨该刻些什么。

    “我们一起刻。”他柔声道,从背后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已经覆盖在她柔软的小手上。

    这种感觉好温馨。吴渔甜蜜地微笑起来,寻找一块空白的地方。她不要刻这些与别人一样的陈词滥调,忽然想起在自己的那个时代,男女表示爱情的图案和文字,那么,就在这里刻下来吧?作为一个一千多年以后的人,曾经来到过这个时代的标记。不知道后世的人们,是否可以凭此推测出她和他的这一段,离奇的恋情?

    她开始在塔壁上刻起来,他的手轻轻地覆在她的手上,随着她的手而移动。先刻下了两人的名字,接着画出的是两颗心,最后以一支利箭把两颗心和他们的名字都贯穿到了一起。

    他有点奇怪,“这是什么意思?”利箭穿心?这未免也太不吉利了,不久前他可才险些被利箭穿心的啊。

    她丢下匕首,把手按在了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上,于是他很自然地用双手从后面环搂着她的腰。

    “在我们那里,有一个传说。专门掌管爱情的神,有一张奇异的弓,只要是被这张弓所射出的箭射中的人,就会无可救药地被爱情俘虏。爱神的箭,射出的不是死亡的气息,而是……爱情。”她低声地解释。

    “所以,这幅图的意思就是……”

    吴渔用手指轻轻地划过人名、心和利箭,念出声音来:“吴渔,深爱,段明风。”

    他笑了,也用手指从相反的方向划过来,“也可以读成,段明风,深爱,吴渔。”

    “就是这样。”她转过脸来望着他,答。

    他也凝望着她,把头轻轻地低了下来,于是就吻上了她的唇。先是浅尝辄止,接着深入了些,可是她仍然还是觉得不够。这样的姿势妨碍了他们更热烈地吻下去,于是她猛地转过身来,手环过他的颈项,主动地吻着他。

    他更紧地搂住了她的腰,把她的身体向自己贴近,近到似乎连两人中间的空气也被排挤出去,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同样的欲望难以阻挡地从他们的身体中升腾起来,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开始摸索她的身体,而她也用颤抖的手去寻找他的衣带。

    一切都已经水到渠成,他们都已经把心中的渴望压抑得太久,也许今天就已经到了释放的时候。

    可是,段明风却忽然推开了她,气喘吁吁地后退了几步,靠在了身后的塔壁上。吴渔迷惑不解地望着他。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他不想要她吗?他果然还是有毛病?

    “我不能,我不能在还没有给你名分的时候,就这样做。”他喘息着开口。

    她终于有些明白,于是温柔地开口:“我们那个时代的人,并不介意这样的事情。”

    “可是我介意。”他凝视着她。如果是一个他不爱的女人,或者是一个他不怎么爱的女人,也许他是不会介意的。可是他是这么的爱她,因此也就越发的想要尊重她,他不想让她的第一次就在这么随便的情况下付出。

    他让心情稍微平复了些,于是再次走近她,拉她靠近自己,轻轻地吻她的额头,这一次不再是那么激荡地充满着情欲的吻,而是如水一般的温柔。

    然后他轻轻地开口:“我爱你,所以我不能这么随便地得到你。相信我,我一定要给你一个最盛大的婚典,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我今生唯一挚爱的女人,也是我唯一愿意娶的爱妃。”

    “我相信你。”凝视了他片刻,她把头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胸口,听着他那仍然还有些狂乱的心跳。其实她并不需要盛大的婚典,也不需要任何奢华的礼物,她只要他爱她,这就已经足够。但是,她仍然可以体会到他的苦心,知道他对自己的珍惜,虽然她必须要压抑自己身体深处最原始的欲望,可是她的心里仍然觉得很高兴。

    以后会怎么样呢?看惯了现代人感情的善变,让吴渔在内心的深处,其实对情感一直有着怀疑的心态。他会一直这样的爱着自己吗,就像自己一样?还是说即使再深爱,也终于会有变心分手的那一天?

    “我相信你。”她闭上了眼睛,喃喃地再次重复。她相信他,她相信他对她的真情。纵使以后他会负心,她也绝对不会后悔,因为至少在这一刻,她可以完全地相信,自己才是他在这个世界上的唯一。

    他们忘情地久久相拥。在他们的身侧,石塔的墙壁上那一行字迹虽然不是那么的引人注目,但其中的深意,却还是会永远地留存下来。

    吴渔深爱段明风,而段明风,也深爱着吴渔。

     正文 第九章  心会痛

    一直在追查着失金案的谷居幽传回了消息,终于又找到了那批贼人的线索,于是伤势还未痊愈的段明风立即率侍卫出发去与他会合。

    这一次他怎么也不肯带上吴渔,因为上次的事情令得他还心有余悸,他宁愿让吴渔继续待在王府之中,免得再落入上次那种危险的境地中。

    吴渔只有留下,她千叮万嘱了段明风,要他小心,这才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和那批侍卫们离开。

    离开的时候,段明风很温柔地说,等到这个大案一破,他就立即向皇帝请旨,与她完婚。

    自己真的要嫁人了?而且还是嫁给一个千年之前的古人?吴渔的心中至今仍然还有不可思议的感觉,总觉得这就像是自己的一场梦,生怕突然有一天一觉醒来,自己又已经回到了千年后的生活中。

    就这样患得患失地在王府中度过没有段明风的每一天,她越来越思念这个人,原来她也会爱他到了如此深的地步了吗?她简直恨不得就从马厩中牵出一匹马,跳上去追赶他,告诉他自己已经离不开他。

    就是在她这么难耐的时候,谷居幽忽然回到了王府中,听到了消息的吴渔很是惊讶,他不是和段明风在一起的吗?他既然回来了,那么段明风呢?难道出了什么事?

    吴渔见到谷居幽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回来了?明风呢?”

    “王爷命我来接你。”谷居幽望着她。听说在王爷养伤的期间,她几乎与王爷形影不离,也听说王爷在这个案子结束之后,就要禀明皇上娶她为正妃。这个女子,连她的真正来历都还是隐藏在雾中,王爷为什么就已经如此地迷恋着她,舍不得离开她?

    不过,那原因也是可以想象和理解的吧?谷居幽的眸中,慢慢似是被一层雾气所笼罩,然后他再次开口:“请你准备一下,立即跟我去追赶王爷。”

    “用不着准备了,我现在就可以走。”吴渔急不可耐地回答。

    她还需要准备什么呢?手枪和他为她打造的暗器就和她形影不离,除了这些以外,没有什么东西是她割舍不下的,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她再多浪费一秒的时间。

    她好想见到他,他一定也和她有同样的想法,所以才会叫谷居幽来接自己的吧?

    她的急切令得谷居幽的眸中掠过些难以形容的神色,然后他点了点头,“那就最好,我们现在就走。”

    他转身向外走去,而心情激荡的吴渔也紧跟在了他的身后,满怀着很快就要见到段明风的喜悦心情。

    秦悦拍马在赶回王府的路上,据传来的消息说,谷居幽已经发现了失金的下落,王爷也已经去与谷居幽会合。现在自己也应该赶去王府,知道王爷和谷居幽会合的确实地点,去找到他们才行。

    这一个月来,他的心总是处于极苦痛的状态之中。看见王爷和吴渔那么的两情相悦、卿卿我我,作为王爷最忠心部下的他,不是应该感到高兴才对的吗?可为什么,他的心里却像是被人用针扎了无数下,直到现在似乎都还在血流不止,因而让他感到无比的痛苦?

    看到她和王爷在一起,就让他几乎会有疯狂的感觉,所以他只有逃离得越远越好,也许看不见,就不会再有心痛的感觉了吧?

    他埋头于失金案的追查之中,整天在外面东奔西跑,就是为了避免会见到她。可是传来的消息让他心中更有苦涩的感觉,王爷亲口说了,等到此案一破,就会向皇上请旨,册她为妃。

    那么自己现在所做的,究竟是为了什么?难道就是为了让她早一点嫁给王爷?他追查失金的心一下子冷了下来,有意无意地拖延着,似乎想让这件案子成为永远的悬案。自己这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会有这种种奇怪的感觉和奇怪的举动?

    虽然不再看见她,可是她却开始出现在她的梦中,总是梦到自己怀抱着她的时候。从天牢中把被点了昏睡穴的她抱回王府的一路上,他曾经痴痴地凝视过她的面容,她身体的柔软令得他的心中有极异样的感觉,使得二十多年来平静无波的心中起了波澜。

    不!现在他已经不得不承认,自己原来已经深爱上了她,虽然连他也不知道这是从何时开始。他只希望这感情能够很快地结束,让他的心重归于平静无波。既然已经知道她心中所爱的另有其人,他又为什么还要这样无望地折磨自己?

    可是,虽然他是这么的想,为什么她的倩影还是不断地占据了他的梦?他在心中不停地追问着自己,压抑着这汹涌的情感,拍马向王府疾驰而去。

    可是突然之间,从王府中驰出的两骑让他呆了一呆,勒住了坐骑。他没有看错吧?那明明就是谷居幽和她,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现在又准备去哪里?不是听说谷居幽和王爷在一起的吗?

    无暇多想,他连王府的门也没有进,就扬鞭远远地跟在了他们的身后。

    疾奔。吴渔的心中充满了对段明风的思念,以至于以她的并不怎么精湛的骑术,竟然也可以勉强跟得上前面的谷居幽。

    谷居幽不时地转头望她一眼。她果然这么想见到王爷吗?对于她来说,王爷真是如此地重要?

    他转过脸去,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加快了马的步伐。

    他们逐渐偏离了官道,走上了一条有些崎岖的小路。吴渔心中忽然有了几分疑惑。段明风他们,会走这样的路吗?如果说他们是在等着自己的话,总应该是停留在某一个城市或村镇上的吧?

    她猛地勒住了坐骑,“谷居幽!”

    谷居幽转过马头,凝视着她。

    “我们是要去哪里?明风他们不可能是走这一条路!”就算她不会武功,可是她怎么也有着高级督察的缜密思维,这情况不对,他究竟是想做些什么?

    谷居幽的面上现出一个淡淡的微笑,“你说得对,段明风所走的的确不是这一条路,可是你和我,却要走这条路。”

    这是一个居心叵测的人,吴渔立即这样断定。无暇跟他废话,她立即拨转马头,就想要逃回京去。可是谷居幽已经从马背上一跃而起,轻轻落在了她的马上,从她身后抓住了她的手臂。吴渔本能地想要反抗,但转瞬之间,就已经被他把双手都扭转到了背后紧紧扣住,再也动弹不了分毫。

    “你……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她不明白,他不是段明风最为得力的助手之一吗?为什么会来骗自己?

    他的脸轻轻地贴上了她的发端,在她耳边慢慢地道:“……或许,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这是什么意思?吴渔忘记了挣扎。可是她仍然想不通,那个总是面带温和笑容的谷居幽,为什么现在会无缘无故地变成了反派?

    “你究竟有什么目的?”虽然落入了他的手中,吴渔还是保持了镇定,再次追问。

    “我要夺走段明风最爱的东西,让他尝到痛苦和绝望的滋味。”谷居幽冷冷地开口。

    “你在说什么?”忽然响起另一个诧异的声音。

    谷居幽调转马头,于是就看见秦悦脸上带着几分震惊和几分隐隐的担忧神情,望着自己和吴渔。

    秦悦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他追上他们的时候,他们竟然已经用这么一种暧昧的姿势同乘一骑。但随即他已经看出,吴渔是在谷居幽的掌握之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他的心中却又为另一种紧张所占据。

    谷居幽究竟是想做些什么?他竟然说要夺走王爷最爱的东西以让王爷痛苦和绝望?!他为什么如此痛恨王爷?

    他不管谷居幽想要做些什么,但是他不能让他伤害到她。

    “放开她!”他沉声开口,策马向前接近了几步。

    “秦悦,你最好不要再靠近,除非,你想看着她死在你的面前。”谷居幽冷冷地开口。

    秦悦不敢再向前接近,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他唯一的弱点,他可以不要自己的性命,甚至也可以不去管王爷的死活,可是他却不能眼看着她受到伤害,“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些什么?”谷居幽淡淡地开口,“如果你肯束手就擒,也许我会在你死之前告诉你。”

    束手就擒?秦悦的脸上先是掠过一丝愤怒的神色,可是随即又看见了谷居幽眼中掠过的极具威胁意味的眼神。不能,他不能反抗,否则,谁知道谷居幽会对她做些什么?

    呆住了的吴渔这时候忽然恢复了说话的功能,她大叫起来:“秦悦,快走!快去找明风……”

    段明风还不知道他那么信任的人竟然是如此危险的人物,她真怕他会有不测。可是她的声音随即被猛地掐断,因为谷居幽的另一只手紧紧地掐住了她的咽喉,令得她几乎要窒息。

    秦悦不易察觉地动了一下。只要谷居幽的手上再稍一用力,她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他心中忽然很是害怕。

    “秦悦,下马。你想让我杀她吗?”谷居幽再次开口。

    极想要说话的吴渔的脸色有些发青了,一方面是因为呼吸不畅,另一方面是看见秦悦竟然真的沉默地跃下马来,垂手而立。

    他是不是疯了?傻瓜也知道她是跑不了的了,而他如果不管她的话还有可能逃脱。现在他却真要束手就擒,想多赔上一条性命吗?他怎么会这么笨?

    谷居幽不理她再次激烈起来的挣扎,轻轻一弹指,一块碎银已经向秦悦疾飞而去。

    这一刻秦悦有些不甘心,更多的却是绝望。他又何尝不知道,自己最好的做法是不管吴渔的死活,先行离开这里。可是,叫他就这样抛下她,他却又怎么也无法做到。即使明知会和她一起死,他也已经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在心中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任那块碎银打中了自己的穴道。

    谷居幽这时候才放开掐住吴渔咽喉的手。而吴渔早已经忍不住大骂起来:“秦悦,你这个笨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是不是疯掉了?”眼泪却不争气地涌出来,都是自己太傻,先中了谷居幽的圈套,现在还连累了秦悦。

    “他没有疯,他只是……也喜欢上了你。是不是,秦悦?”她身后的谷居幽忽然淡淡地开口。

    吴渔猛地呆住,紧盯着秦悦,而秦悦的面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他没有回答,只是凝视了谷居幽,终于问:“你是为什么?”

    “我发过誓要让段明风败在我的手中。”谷居幽淡淡地道。

    秦悦疑惑地望着他,“你究竟是谁?”

    “天下间最恨段明风、最想让他死的,应该只有一个人。”

    “你……是天煞?”秦悦不敢相信,黑道中的霸主天煞,为什么要改名换姓屈居王府,在他最恨的人手下做事?

    “我之所以来到段明风的身边,只是为了找机会对付他。可是,你却总是和他形影不离。即使我的武功再高,要同时对付你们俩这样的高手,也还是不可能,所以,我只有隐忍到了现在。”

    “户部的万两黄金是你偷的?”吴渔恍然大悟,怪不得当日自己根据留下的足印推测出犯人的身高,和谷居幽相仿,原来根本就是他本人,“还有那些想要抓我的黑衣人,也是你派来的?”

    “不错。”

    “为什么要抓我?”那时候她不过是刚到这里,还什么都不知道,他为什么已经想要抓住她?

    “为了你的暗器。那种暗器我从来没有见过,却有很大的威力,竟然可以轻易地把段明风打成重伤,而以他的武功,竟然连躲闪的余地也没有。如果我有那种暗器的制作方法,以后必然会无敌于天下。所以我要手下的人去抓你,好追问那暗器的详情。”

    谷居幽凝望着她,是啊,一开始就是这么简单。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冷酷无情的心中,竟然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就是为了这个原因?”吴渔追问。

    “当时只是如此。然而现在……”谷居幽冷冷的眼眸中,这一瞬闪过些复杂的神色,“然而现在,既然段明风已经离不开你,那么只要让他失去你,他自然就会比死更痛苦。”

    本来很简单就可以做到,不需要这样大费周折。在王府时,以他的武功,虽然杀不了段明风,却随时可以找机会杀死她,让段明风痛苦一生。然而,他最终却没有那样做。

    “你想利用我要挟明风?”吴渔飞快地思索着脱身的方法,然而面对这样的高手,她根本就没有力敌的希望,只有先稳住他再说。

    “……”谷居幽凝视着她。这个女子,从一开始就让他觉得与众不同,即使现在已经命悬人手,却仍然有着冷静的思维。然而若非如此,又怎会让段明风和秦悦,甚至连自己,也被她所吸引?

    “如果只是想要挟段明风,只是想让他痛苦和绝望,我没有必要带你离开王府。”谷居幽缓缓地道,“我想知道一件事。”

    “什么事?”如果是问她手枪的制造方法这种该死的白痴问题,那她才不懂得该怎样跟他解释说明呢。

    然而谷居幽却只是沉默了片刻,才忽然开口:“若让你重新选择,若段明风不是大理的辅政王,若我不是天煞,还有秦悦……”他的目光转向秦悦,“你是否也同样想知道这问题的答案?好,既然我们早已进入这同一个局,现在也很应该同时揭晓谜底。若我们三人,没有各自的身份束缚,却又同时钟情于你,那么你的选择,会不会有所不同?”

    吴渔呆若木鸡。迟钝如她,现在也终于明白过来,能够让素来以心狠手辣著称的天煞到现在还不杀自己的原因是,他对自己有了感情。这或许便是他唯一的弱点,以她以前受过的专业训练,在和歹徒交涉的时候,只要发现任何可乘之机,就应该抓住不放,以保证人质或自身的安全。

    如果想要让谷居幽放松警惕,从而给自己制造逃走的机会,明智的做法就是顺着他的意,让他的心理得到极大的满足。然而她却很难违背自己的真实感情,说出一个他想要的虚假的答案。

    沉默了片刻之后,吴渔坚定地回答:“不会。”她就是那样的一种人,要么不选,一旦选定,就不会再有改变的可能。

    “为什么?我不信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如果你对我完全无情,又为什么要邀我同游?”若不是她先对他示好,他又怎会任自己坠入这感情的陷阱中去?可是她,却转而又选择了他最痛恨的段明风。难道仅只因为段明风的身份?谷居幽的眸中,掠过锐利的锋芒。

    吴渔无奈地叹了口气,该如何解释那只不过是正常的人际交往?反正以这些古人的头脑是一定不会明白的,她只有斟酌着开口:“那并不相同。我只能说,如果全不考虑你们三人的身份,或许,我同你和秦悦都可以成为朋友,然而我所选择的人,仍然是明风。”

    沉默良久,谷居幽的心中如有火在焚烧,他意识到自己竟然是在妒忌最痛恨的段明风,这种愤怒让他忽然萌生杀意。如果她根本不可能顺从自己,那么索性杀死她,免得自己再有类似的虚弱感情。黑道天煞,或许,根本就不应该对任何人动真情,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你考虑清楚。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忘记段明风,跟我走,户部的万两黄金早就已经搬上了船,我们可以从余见港上船,然后回到属于我的临济岛。段明风所拥有的、所可以给你的,我全部都可以做到。或者,如果你不愿意跟我走,那就死在这里,段明风同样会痛苦一生。”

    “我不可能忘记段明风。”吴渔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脱口而出,全然没有考虑后果,但是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此刻所说的,正是自己最真实的感受。

    她没有看见谷居幽眸中那一刻闪现出的愤怒和杀意,然而秦悦却看见了,急切地开口:“谷居幽!”

    谷居幽举起的右掌停在半空,若非秦悦出声喝止,这一掌已落在吴渔的头上,因为他不能容忍一个自己所喜欢的女人,当面承认爱着的是另一个男人,而且是他最痛恨的男人。

    他微微冷笑了一下,“能够和心爱的女人同年同月同日死,秦悦,你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因为你将比段明风要幸福得多。今日之后,段明风同时失去自己最爱的女人和最好的部属,他永远都不会再从这个打击中走出来。”

    “你自己呢?”秦悦的脸上现在恢复了他往日的平静,“难道你可以当作没事发生?难道你不同样是两败俱伤?”以他对于谷居幽的了解,能够下决心带吴渔一起离开,证明谷居幽对于她的感情也是同样地炽热,所以谷居幽才会在想杀她的时候现出些微的犹疑,而他只能紧抓住这一点。他不想让她死!

    谷居幽脸上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心中的软弱重新被这寥寥的数语挑动起来,但是他还要保持冷酷的风格。

    “或许,你不忍心看着心爱的女人就死,而我与你不同。算了,既然你心有不忍,我就再仁慈一点,先送你上路。而且,就用她的独门暗器,如何?”

    轻轻说完,谷居幽已从惊呆了的吴渔怀中,搜出那柄枪来,纵马前行几步,直来到秦悦的身前,一伸手,把枪口对准了秦悦的额头。

    “等一下!”吴渔本能地开口阻止,纵然刚才她不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但是她却无论如何不能眼看着秦悦死在谷居幽手上,“我愿意跟你走,但是,请你放过秦悦。”虽然是权宜之计,但是只要秦悦能活着回去,至少还可以把发生的事情告诉段明风,他或许会有救出自己的方法。

    “你为他求情?”谷居幽的眸中闪过一丝更为危险的神色,“你以为我可以忍受自己想要的女人,替别的男人求情?”

    吴渔意识到自己犯下了大错。完了,她应该知道这个家伙竟然可以成为黑道人物的首脑,自然就有着他的骄傲和尊严,她竟然傻到挑起了他的嫉妒心,秦悦是被自己害得非死不可了。

    等一下!她心中忽然掠过了一个危险的想法,如果他真的非杀秦悦不可,那么自己也许可以……

    “那么让我动手。”她平静地开口,“如果他真的要死,就让他死在我的手中,这也是我愿意顺从你的证明。可以吗?”

    谷居幽诧异地望着她,而秦悦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要亲手杀了自己?她不知道这会让自己有多么的痛苦吗?

    “好。”谷居幽的唇角现出一个冷峻的笑容,松开了她的双手,然后冷冷地把手中的枪递给她。

    她在想些什么?他根本就不会相信,她肯顺从自己,她肯杀了秦悦。她是想骗自己把武器交给她,然后来杀自己吗?如果是这样,他就会让她知道,任何的努力都不过是徒劳。

    吴渔用颤抖的手扳开保险,枪口对准了秦悦的心脏。

    听医生说过,人的心脏和肋骨间有一个极小的间隙,如果子弹从那里穿过,就不会伤及心脏和肋骨,也不会留在体内。虽然会流很多血,仍然会有危险,但是只要抢救及时,受伤的人还有生存的希望。

    现在已经到了这最后的关头,如果让谷居幽动手,秦悦非死不可,而如果自己不打中他的要害,相信谷居幽也仍然会动手杀了他。所以她只有冒这个险,能不能活下去,就看秦悦的造化了。

    怎么?难道她真是要亲手杀死秦悦?反而是她身后的谷居幽诧异起来,那么说,她愿意顺从自己也是真话了?他的唇角现出淡淡的笑容,如果是这样,那该有多好?

    他竟然会爱上这个女人,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更何况竟然还要用这种强迫的手段,这对于他男性的自尊来说,无疑是一个很大的伤害。如果,如果她真的连心也投向了他,那么他发誓,一定会很温柔地对待她。

    从来都冷酷无情的黑道天煞,这一刻心中竟然也微微地动了柔情。

    秦悦的心简直都要碎了。他明明就要死了,为什么还要叫他在临死之前,接受这种可怕的事实?他是那么的爱这个女子,纵使知道没有希望,纵使知道会失去生命,而她,却在一转眼之间,就可以对着他举起了手中可致人于死地的武器。

    吴渔的手颤抖得厉害,令得她几乎瞄不准目标,她只有把枪口抵上了秦悦的胸口。即使被点了穴道,她还是可以感觉到他的肌肉轻颤了一下。她可以想象得出他心中此刻的痛苦,可是,她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

    幸好她的这支枪,即使在这么近的距离开枪,子弹出膛时也不会很猛烈地炸开来,只要自己找到的地方正确,他应该不会死。

    一切,就看你的运气了。她心中想,闭上眼睛,扣下了扳机。

    血溅出来,秦悦无声地倒下。吴渔的手虚软得无法再紧握住手中的枪,于是谷居幽在枪落下的那一瞬及时伸手接住了它,然后他把它放回了她的怀中。

    “很好。”简单地说了这两个字,谷居幽调转马头,继续向前赶路。而吴渔忍不住回头望向秦悦的身体,他会活下来吗?而段明风,又有可能赶得及去救自己吗?自己的未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

    风声萧萧,令她的心中,一瞬间悲凉起来。

     正文 第十章  情难了

    谷居幽忽然间不见了。这令得段明风疑惑起来,他到达了和谷居幽约好的地方,却只看见跟着谷居幽一起追查失金案的侍卫,听他们说,谷居幽已经前去迎接自己了。

    这是怎么回事?谷居幽从来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紧接着传来的消息更令他惊讶——谷居幽竟然回去了王府,而且,还接走了吴渔。

    极度惊讶和极度担心的段明风立即带领所有的人返回了都城,于是又收到一个更新的消息,已经赶来准备与他和谷居幽会合的秦悦,竟然也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事情实在太不寻常了,特别是其中还牵涉到了吴渔,这令得段明风几乎要疯掉。他立即派出所有的侍卫,甚至还向其他的一些部门借调了兵马,以都城为圆心,一圈一圈地进行最细致的搜索工作。

    他是在临近中午时开始这样的搜索行动,然后到了傍晚,终于有了一个消息。有侍卫在城外的偏僻山路上,发现了垂死的秦悦。

    虽然心脏部位被打中,可是奇迹般地竟然还没有死,昏迷不醒的秦悦无法解答段明风心中的所有疑问,反而让他的疑问增加。

    为什么打伤秦悦的武器,竟然就是吴渔的那柄手枪?是她打伤他的吗?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而谷居幽和她又究竟有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一起离开?

    这些疑问让段明风的心中像是有无数的小虫在噬咬。她不是说过不会离开自己的吗?她说她爱他,永远也不会背弃他,可是现在,她为什么又要离开他?难道她所说过的一切,都只是一个谎言?

    这种想法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痛苦。她怎么可以这样对他?在他最深爱她的时候,在他最离不开她的时候,她怎么可以一句话也不说地就此离开?就算要到天涯海角,他也发誓一定要找到她,他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他不会就此罢休。

    段明风召集了全都城中最有名的大夫,包括皇宫中的御医,都来给秦悦诊治。他希望秦悦可以早点醒来,让他明白究竟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

    吴渔终于知道了谷居幽在黑道上的势力有多大,身份有多显赫。他们一路向着余见港而去,每到一个地方歇脚,都会有早已把一切准备妥当的黑衣人恭敬地等候着他们,然后会领他们到奢华程度超过皇宫的大宅中去休息。

    可以说,谷居幽就是黑道中不折不扣的帝王,拥有和帝王一样的权势。可是这样的他,却为什么只为了对付段明风,就心甘情愿地成为了段明风的手下?

    “我不甘心。”像是看出了她心中的疑问,有一天谷居幽忽然对她开口,“段明风是传说中的所有黑道人物的克星,可是我偏偏就不信。我要看看,究竟是正能胜邪,还是邪能压正。”

    吴渔没有吭声,这几天她一直在绞尽脑汁想逃走的办法,可是没有一个有用。

    “你在想逃走的方法?”阴沉地注视了她半晌,谷居幽忽然开口。

    吴渔吓了一跳,立即本能地否认:“没有。”如果逃走的企图被他看穿,自己就更没有可以逃脱的希望了。

    “……为什么会改变主意?”谷居幽对于她那天的转变一直心存疑问,如果说她一开始答应跟自己走是为了救秦悦,那么当自己拒绝后她竟然会真的亲手杀死了秦悦,这实在让他难以相信。

    “我想活下去。”吴渔随便找了个借口。

    “可是你说过,你不会忘记段明风。”

    提起这个名字,让吴渔心中有刺痛的感觉。他现在怎样了?他救回了秦悦吗?他是否已经知道所发生的事情?而她,为了能够再见到他,却仍然要在这里委曲求全。

    “我还没有忘记他。”或许终她的一生,也已经不可能忘记曾经有过这样的一个男子,同她是那样的相爱过。

    谷居幽的眸中掠过一丝寒芒,“你在愚弄我?”既然她已经决定跟自己走,就不可以再想着别的男人。他猛地抓住她的手腕,感到心中有难以言喻的愤怒。

    “虽然我答应跟你走,可是……我还需要时间去忘记他。”吴渔尽量把谎话说得很诚恳。早知道会遇上这样的事情,以前应该向章绿衣请教一下演戏的技巧。

    他紧盯着她,半晌,才缓缓放开她的手,“别想欺骗我,否则……”

    否则怎样?他没有说下去,但是眼神中,却透露出最深的威胁。

    “明天一早,我们就上船去临济岛。”

    吴渔的心中猛地一跳。这么说,时间已经不多了吗?段明风,他究竟有没有可能赶得上?或者,秦悦根本就还来不及向他透露出自己的行踪?

    到那时候,自己究竟该如何脱身?

    痛苦的感觉似乎一直都没有停止过,而其中最严重的,依然还是心脏所感受到的痛楚。他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是会感到疼痛,为什么,还会依稀地看见她的影子?

    “你这个该死的秦悦!”仿佛还听见她的声音,带着几分恼怒,却又有几分娇俏。记得当时他的心中就这么轻轻一荡,却又有些甜蜜的感觉。可是原来,她果然是希望他死的吗?所以她才毫不留情地,在他心脏的要害部位,烙上了致命的记号?

    为什么呢?即使到了这个时候,想起她的时候,他心中还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恨意,反而只是焦急。她究竟怎样了?谷居幽会如何地对待她?不行,不行,自己还不能死,自己要看到她平安无事地回来。

    秦悦慢慢地睁开了眼睛,模模糊糊地看见许多张面孔,接着有好几个人同时欣喜地喊出声来:“王爷!他醒了!他醒了!”

    段明风已经急得要发狂了。三天了,三天来秦悦仍然还没有醒转的迹象,而他派出去寻找吴渔和谷居幽的人也都无功而返。他已经三天没有合上眼,只是在秦悦的房中来回地乱转,那种样子,实在与他平日的冷静睿智不符。

    听见了大夫们的叫声,段明风一个箭步冲到了秦悦的床前,急切地望过去,果然看见秦悦已经有了些微的知觉,于是顾不得他的伤势,已经急问:“秦悦,她呢?她和谷居幽呢?”

    “余……余见港……”气若游丝的秦悦,用尽全身的力气,说出他铭记在脑海中的两个地名,那就是她和谷居幽的去处,也是谷居幽必须要杀他的原因,可是他却奇迹般地活了回来,那么,他就一定要指引别人去找到她,“临……济……岛……”

    只说完这两个地名,秦悦重新又陷入了昏迷的状态。可是全神贯注地贴在他唇边的段明风已经听清了他的低语,立即大步向门外走去,“你们继续好好地给他诊治。其他的所有人,立即跟我去余见。”

    他要去找到她,他要知道她为什么要离开他。纵使这一去会再次坠入敌人的陷阱,他也万死而不悔。

    因为,段明风,深爱着吴渔。而他也仍然相信,吴渔,也深爱着,段明风。

    “船已经开走了?”段明风几乎要瘫倒。虽然已经日夜兼程地赶路,想不到还是迟了一步,没有多想,他立即对前来迎接的当地官员下令:“立即给我准备最快的船,我要出海。”

    “王爷,那太危险了,如果在海上迷失方向,那么……”海一直是这时代的人最敬畏的事物之一,那种举目无依的孤独感觉,可以让正常的人也变得疯狂,所以即使知道海中的孤岛临济是盗匪们的巢穴,地方官多年来还是不敢轻举妄动去追剿。

    “立即去办。”段明风厉声开口。他不要再有任何人,来浪费他哪怕是一眨眼的时间。他的神情这一刻很是可怕,于是地方官闭上了嘴巴,立即开始执行他的命令。

    而段明风望向苍茫的大海,这一瞬间简直想就这么投身进去,就这么去找回她来。

    渔,你究竟在哪里?你知道我仍然还在等待着你吗?

    “官船!是官船!”部下的惊叫声传来,谷居幽微微一怔,立即走上船头。果然,远远地有船和帆的淡淡影子,就在晴朗的蓝天之下、碧波之中。

    “升全帆,把他们甩掉。”他冷静地下令。他们的船,是从大宋花高价买到的当今之世最为快捷的海船,相信以大理国的那几艘破船的速度,根本就不足以与之抗衡。

    可是忽然之间,他又怔了一下,一丝疑云涌上他的心头。为什么他们竟然会知道自己的行踪?除非,秦悦还没有死?可是,他明明是看见秦悦被她打中了心脏的要害的。难道,是她使了什么诡计?现在想来,当日她忽然要求亲手杀秦悦,实在太不寻常了。

    “帆!帆!”他正要去寻找她,一名手下的惊呼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抬头,他们的帆连同桅杆已经轰然倒入海中,船速立即慢了下来。是有人砍断了桅杆!

    他的脸色铁青起来,立即向那边走过去。是她!他可以百分之百地肯定是她!原来,她仍然还是不肯顺从自己吗?

    “为什么要这么做?”果然看见她的身影,就在被砍倒的桅杆旁,他急走几步,沉声追问。

    “砰”的一声,他下意识地躲闪时,已经来不及,腹部一阵剧痛,可是他还是强忍住眩晕,站在了她的面前。

    “我不会跟你走!”吴渔冷冷地开口。

    “……你所说过的话,全是假的?”

    “不错。我说过,我所爱的只有段明风一个人,我也永远不会忘记他。”

    原来如此。谷居幽感到眼前慢慢地有些恍惚起来,心中有着难言的悲伤和愤怒。他是这么疯狂地爱着她,可是她最终还是欺骗了他,最终还是要杀他。即使如此,他也不肯把她留给任何人。除了他以外,他永远不会允许她有第二个男人。

    在吴渔开枪发出最后一颗子弹之前,谷居幽已经猛地扑了过来,一扭她的手腕,枪便滚落在地,然后他咬牙切齿地开口:“好,既然要死,那么至少,我也要你陪我一起死。”

    后面的官船已经接近了,他可以看见船头段明风那瘦长的身影,慢慢地也可以看见他那焦急的表情。就是要这样,他要让段明风眼看着他最爱的女人与自己一起沉入这无底的深海,他要让他嫉妒、悔恨一辈子。

    “明风!”吴渔也看见了段明风,她绝望地挣扎着喊。不要!不要对自己这么残酷,她还只是这么远远地看到他,还没有跟他说上一句话,她不要就这么死去!

    可是谷居幽已经紧抱住她的身体,毫不犹豫地向海中跳去。这一刻谷居幽的心中,忽然竟又想起了那日同骑时被她紧紧拥抱住的感觉。他对于她所有的感情,也就是从那一刻开始。然而,那样的狂热,那样的深爱,最终还是要以这样的方式了断吗?

    他闭上眼,就在他眼睛紧闭前的那一刹那,眼角余光竟似看见平静的海水中起了奇怪的变化,水流一圈圈地深陷下去,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而他和她,就向着这漩涡的最中央坠落。

    明风!吴渔在心中无限凄楚地喊他的名字,随即就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渔!渔!你醒醒,快醒醒呀!”耳边的声音让吴渔回过神来。自己没有死?

    “明风!”她猛地惊叫了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

    “渔,你怎么了?明风是谁?”眼前竟然是章绿衣那熟悉的面容,再一转头,林莹也在自己的床边,而这个房间,很明显是属于医院。

    吴渔瞪圆了眼睛。是自己在做梦?可是那么地真实,根本就不像是梦境。

    “我……我怎么了?”迟疑了片刻,她终于开口。

    “吓死我们了,还以为你在几个月前真的殉职了呢。”章绿衣抚着胸口,长吁出一口气。

    “可是前天出海的渔民却又救上了在海中漂流的你,”林莹沉静地开口,“衣着古怪,喊着莫名其妙的人名。”

    什么?这么说,自己又回来了?吴渔疲倦地叹了一口气,倚在了枕头上。虽然回来了,可是所发生过的那一切,她又怎么能够忘记?现在她宁愿自己没有回来,即使会死,也胜过就这么毫无希望地思念着他。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章绿衣担心地望着她,问。

    而林莹也用忧心的目光凝视着她,为什么她的表情是如此的疲倦和悲伤?在她失踪的这几个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能不能请你们,先不要问?”感受到内心深处的悲伤,吴渔闭上了眼睛,一滴泪水,轻轻地滑下她的脸庞。

    洱海之畔,游人如织。吴渔默默地走在这些游客中间,就是那座石塔,在那里,她曾经和段明风刻下爱的誓言。一千多年过去了,那些痕迹,真的还会留在那里吗?

    走到那个角落的一刹那,她几乎要落泪。还在啊,那些誓言,可是终此一生,她和他已经再也无缘相见。她查遍了所有的史书,想要从中找到有关他的蛛丝马迹,可是没有任何一本书上提到他,提到他最后的结局。

    那一天以后,他究竟怎样了?

    她颤抖着伸出手去,重新描画他们的誓言,当日是那么旖旎的情景,现在却只剩凄凉。

    一只手忽然从背后环过她的腰,而另一只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她的手上,与她一起慢慢地描画。

    她猛地一震,不敢回头,害怕回头之后,一切只是自己的幻觉。

    那只手握住她的手,指上了那些字句和图案,于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吴渔,深爱,段明风。段明风,也深爱着,吴渔。”

    是他!真的是他!她的泪夺眶而出,手按在了他的手上,于是他就自然地轻搂住她的腰。

    这时候她才敢转过头来,碰上他深邃的眼眸,“为什么?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他轻轻地开口:“那一日,看见你和谷居幽落入海中,我竟然什么也没有想,也就跟着跳了下去。然后,我就来到了这个时代。我知道你会再回来这里,所以一直在这里等着你。”

    “明风……”她轻唤,而他低下头来,吻上了她的唇,先是浅尝辄止,然后变得热烈,可是她仍然觉得不够,于是猛地转过身来,紧紧地搂住了他的颈项,忘情地回吻着他。

    游人自他们的身边匆匆走过,大都含笑地望上一眼。谁都只会以为,这是一对再平常不过的情侣,在这美丽的湖光山色里浪漫地激吻。

    然而,他与她之间的爱恋,却已经横跨了时间,穿越了古今。也许,正如大理的传说中所说过的那样,只要一对相爱的情侣,能够在洱海之畔的石塔中刻下他们爱的誓言,那么以后无论会经历多少的磨难,也仍然不能够把他们分开。

    他们会相爱,直到,永远。

    后记

    这一系列是穿越故事,曾经对百慕大三角很感兴趣,那些无意中突破了时空界限的故事很有趣。

    如果有一天,你一个人去了古代,还发现自己所爱的人是相隔千年的古人,该怎么办?是留下还是找寻离开的方法?

    这个故事写了一个“缘”字。

    其实,段明风有机会也通过漩涡来到这个时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不过,这是个故事,而我们都想要一个完美的结局。所以,作者我硬是让他和吴渔终成眷属……

    等等,还不一定呢。他们现在还只是相遇而已,谁知道还有什么困难在等待着他们?最低限度,谷居幽大人应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俩。当然,前提是,谷大人也能顺利地来到现代。

    但,无巧不成书嘛。

    所以,请大家期待这系列的下一部作品。

    谢谢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