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甲午年初,黄梁国宁远城被大水淹没,死伤十万余人,昔日的繁华之城转眼成了满目凄凉萧瑟之地。      荒郊野外有处牛棚,十来个从宁远城逃出来的难民,正三三两两的在里面歇脚。      望了望灰濛濛阴冷的天气,再低头看看自己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罗溪玉瘦的巴掌大的脸上露出一丝丝庆幸,幸好,幸好这具身体才十一岁,干巴巴又瘦又小的不怎么引人注意,否则再长上几岁,这样薄的湿衣紧贴在身上,裹臀露胸的,她也不用做人了,想起两日前路上那两具被侮辱的少女尸体,不由让她打了下冷颤。      摇了摇首,细胳膊开始用力抱紧怀中的几根湿木柴,这样连绵下雨的天儿哪能轻易寻着干柴可烧,就这几根湿木头,还是她吃了点苦头才找到的,手指都划了个口子,直往外淌血珠也顾不得了,眼见木棚里有火光,她开始加快脚步。      若不走快点,等回去恐怕连把糙米都分不到,饿了两顿,她如果再不吃点东西就要饿死了。      在她打算一鼓作气的跑过去时,脚踩进了水洼,身体一倾顿时摔了个马趴,一块木头还嗑到了下巴,疼的她眼泪都下来了,趴在地上时,她闭上眼睛有些自暴自弃的想,干脆就这样算了,这种日子实在没法过了,嗑死了说不定还能回去。      罗溪玉原名叫程兰,家里是捣估养花种药生意的,赶上好时候着实发了笔横财,随着家里买卖越做越大,老妈却突然病了,反反复复总不见好,拖了一年半载,姥姥便忧心的让老爸去捐了几万块修庙拜一拜神佛,渴望佛主怜悯,说来也巧,不出半个月老妈病就好了一半。      人都说有罗了就多做点善事,花罗买个平安,攒点福气,这人啊得想开点,指缝稍微漏一漏,别什么都攥手里,有舍才有得,程兰想想这道理也对,舍钱总比舍命好吧,于是就跟老爸商量,都说乱世捐粮,盛世兴佛,现在太平盛世,人心反而自私浮躁,一份信仰与善念对人内心的影响,乃至对一个国家的影响都很大,也能渡化很多人,毕竟救一个人,与引一个人向善都是极大的功德。      捐什么红十还是慈善金虽然有些不靠谱的,但国家有灾时还是要捐的,然后手上有余钱,就拿出来再修庙建佛身,到时再印几百万册佛经,遇人就送,。      做这些,家里也不求日后大权大贵,只要能平平安安的也值了。      建庙塑佛身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老爸考虑了半天,才最终咬牙大出血的拍定,道:“早年那些红,卫,兵拆庙砸佛像,后来就没一个好下场,既然真这么灵验那咱就舍财保身吧,大不了多干几年再赚回来。“   可罗溪玉没想到的是,就在佛缘寺建成后,大僧为佛身开光仪式那天,她开车的路上就出了事儿。      程兰觉得特别的郁闷委屈,但又不能埋怨苍天无眼,佛主不灵验,毕竟程兰虽然已经死了,但罗溪玉还活着,说到底她到底是死了还是活着,实在是一笔糊里糊涂的帐,怎么算也算不明白。      下过雨的天暗的很,乌云憋着劲越压越厚,似乎晚上还要再下一场似的,罗溪玉抱着柴一瘸一拐的回到牛棚,此时棚里有人拆了牛栏生了两堆火,有些暖意,五六个人围一堆正埋头啃杂馍,食物充裕的还接了点雨水煮些米粥喝,她闻着味儿不由打起精神,抹了把脸上湿乎乎的水,朝着其中几中一堆火走去。      那一堆火旁正坐着她这个身体的父亲,及父亲的继室罗杨氏,罗杨氏正高高兴兴的喂着自己三岁的儿子,眼角扫到一身湿淋淋前室的女儿进来,眼底顿时露出一丝不快的神色,脸色拉了下来。      两个多月了,路上让她拿重的东西,给她穿的少,吃不饱,不雨天淋上雨,就这样了就不信你还能不生病,想到即将要摆脱一个白吃饭的,心情好了几分,回头用勺子快速的在碗里刮了两下,将厚稠的米粥塞进儿子嘴里,这才用巾子给儿子擦了擦嘴,装着一副慈母的样子出声招呼:“溪玉啊,身上怎么又是泥又是水的?是不是摔着了,我说粥煮好了,怎么这么久不见你回来呢,这不,正要让你爹去寻你,快别站着了,过来喝一碗粥吧,给你留着呢……“罗杨氏心道,我这么说了,就算这死丫头明天饿死了病死了,别人明面上也挑不出理来。      罗杨氏说完,周边火边几人向女孩投来几道怜悯的目光。      这罗杨氏是个什么人,罗溪玉可是清楚的很,心里本来就没报什么希望,但她真是饿惨了,又冷又饿的如果现在真能有碗热粥喝,她就满足了,于是听到粥便下意识的快走了两步,这后娘就是给她留半碗也行。   她确实看到旁边放着一个碗,碗里还装着东西,等走近一看,本来还热呼的心一下子凉了,那哪是粥啊,碗里全是清水,有几颗糙米颗都数的清,早上只有一块拳头大的硬馍,晚上只有一碗清水粥?      但这也能叫粥?饿的皮包骨的她忍不住看向一边吃得嘴巴一鼓一鼓的小弟,一时说不出话,只是有点喘,她自觉长这么大,没受过什么气,家里也是父母的掌上明珠心头肉,加上日日跟着父亲伺弄些花花草草,性子早就娴静的快跟花草一样了,没什么野心欲求,所以穿过来也是随遇而安,一些不值当的小事儿忍一忍就过了。      但逃出来这一路上,罗杨氏是越来越过份,分给她的食物越来越少不说,却一直指使她干这个背那个,经常累的十来岁的女孩两条腿像抖糠一样。   这些她也认了,这年代传宗接代的儿子金贵,但是后娘和后娘养的儿子吃得饱吃得香,女儿就给这么碗清水充饥,这已经不能用偏心解释了,这分明是要活生生饿死她好节省粮食啊。      罗杨氏是后母,罗溪玉也不去怪她,只睁大眼晴看向这具身体的爹,这位可是亲爹。   只是昔日生意红火意气风发的小商贾,现在却一脸唯唯诺诺心虚的样子,根本没有给闺女做主的打算,罗杨氏见罗溪玉不理她只看自己爹,顿时将嘴角一撇,心道一个赔罗货给口吃的就不错了,挑三拣四还当自己是商户小姐呢,语气也就冷下来。      “老爷,你闺女是嫌这粥稀了不肯喝呢,那你就再抓点米给她熬一碗吧,可别让人说我这后娘不给她饭吃虐待她……“说完没好气的将装米的布袋往地上一扔,搂着儿子背过身。      罗爹听罢只好讪讪的打开袋子,里面只剩了一把米,刚犹豫了下要伸手,就听罗杨氏悲悲切切的念叨着:“一个个都是没良心的,离家几个月了,一路上银子早用光了,现在一家四口吃的用的都是用我的嫁妆首饰换来的,袋子里现在可就剩一把米了,明个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换米的村子,我这做娘的不吃就罢了,可怜我的宝儿啊,才三岁大点就吃不饱肚子,这样下去,可让人怎么活啊……“说完就低头用巾子不停的擦着眼泪。      罗爹本来要伸进米袋的手又缩了回来,抬眼见着闺女浑身湿淋淋的滴着水,冻的小脸发白站在那儿,眼晴一眨不眨的看着他,罗爹嘴颤颤动了动,最终一狠心道:“溪玉啊,你弟弟还小,你当姐姐的就再忍忍,要是觉得不饱就去外面找点野菜充充饥,等明日天晴了找到村子,我们再换点米……“      罗溪玉抿着苍白的嘴角,心道果然是那句话,有后娘就有后爹,好在她也不是真的罗溪玉,只当眼前两人是陌生人,不会觉得伤心难过想不开,只是越发的可怜原主,难怪病死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八岁孩子晚上一个人不哭不闹孤零零的走了,若不是她穿过来,只怕尸骨硬了都没人发现。      她放松了神情,似想通什么,目光垂下来,认命般伸手去拿那碗,憋着气一口喝了下去,雨水不好喝,一股发涩的土腥味,但好在还没凉,暖暖干瘪瘪肠胃也好,何况这两人就算不给吃的她也不能怎么样,人小胳膊短又能干什么,若是惹恼了他们,荒山野岭的把她丢下日子就更难过了,只得忍气吞声。      而这个时候,她就更觉得心口难受,特别想念父母家人,一时间眼中含泪,倒是显得楚楚可怜,使得罗爹多少有点内疚起来。      喝完了雨水粥,凑到火前将衣服烤个半干,借口出来找点吃的走出棚子,不过这是借口,这里荒的连树都没几棵哪有什么吃的,顶多寻点连马都不吃的黄草,拔了嚼不烂的老根在嘴里咬咬吸点水份罢了。      不过罗溪玉出来也确实是想要填填肚子,虽然不是什么去饥耐饿的东西,但这一路要不是这东西,她恐怕也活不到现在,早被那两个后爹后娘给饿死了,走了一会见没什么人跟着,她脚跟一转向一处孤零零塌了大半的破庙走去,之前拾的几根柴就是从那庙里找到的,一根根掌粗的黑木头不知是被人劈的还是怎么的,插在了地上,正好被她拔,出来拿去烧火。      待找到一处能避风遮人的墙角,穷干净的拿出袖子里的布巾将石头上的水擦干净,坐下,这才伸出手,意念随之一动,手里便多出一物,东西还未看清,一股玉兰花香便先迎面而来,清新舒服的让人心情都好了几分。      闻着玉兰香气,罗溪玉闭目轻轻的嗅着,接着睁开眼趁着夜色开始细细的看着手中之物,每看一次都会更惊异些,只见那是一个鸭蛋大小的似玉非玉的圆东西,润绿而通透,形如鸭蛋。   而鸭蛋的一头却长出一枝只有筷子长的玲珑花枝,在秋风中轻抖着娇嫩的枝条,而枝上正开了一朵只有巴掌大小,如白玉般晶莹剔透的玉兰花。    正文 第二章   花枝上的玉兰虽只有清泠泠的一朵,但却如玉雕般玉质亭亭的立在枝头,即使在风中也不弱半点风姿。      罗溪玉还是程兰的时候,因为爱好摆弄过无数兰草花束,因名字中有一个兰字,也是极爱玉兰花的,并收集了不少品种移栽到花房,但那些加一起又哪如眼前这枝般惊艳绝伦,一向爱花成痴的她都恨不得当摆设日日在眼前观赏,所以在决定吃掉它的那一刻,当真是有如剜心之痛。      如今,这朵玉兰花已经成了她的救命稻草,就算是吃掉了,第二天还会再生出一朵,所以罗溪玉现在每天都数着时辰等着它成熟,此时见了下意识的口水津津,忍不住伸出手指将那朵玉兰摘下一瓣,然后放入口中。   花瓣入口如果肉般肉厚水嫩,几乎入口即化,说不出的鲜香,幽雅的兰香如玉雪香脂,溢了满口,更藏有一股淡淡的甘甜,然后经过喉流入腹中,罗溪玉微闭着眼晴,有些享受此时饥饿感消失,身体如被火温烤的舒服感,又似沐浴在热水中,连全身的毛孔都微微张开了。      她实在是太过贪恋这种口腹之欲,趁消失前很快的又摘下第二瓣放入口中,直到将花瓣吃完这才回过神,望着光秃秃的绿枝有些不舍的怔了怔。   对于这枝玉兰的来历,她没有原主的记忆所以并不并清楚,不知道是原身就有,还是自己穿过来附带的福利,不过不用怀疑,这绝对是一件稀世宝贝,罗溪玉心中有数,欣喜之下也打定主意永远隐藏这个秘密,宝物无罪怀璧其罪,这道理她明白。      不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在最开始时她也是非常好奇的,可是翻遍了周围能拿到手的书籍,甚至学着认古文,但两年的时间还是没找到答案,最后只能放弃,想来也是,像这种天赐之物不可能人手必备,普通的书上又哪能找得到呢。      回味完口中玉兰花的余香,罗溪玉准备要收回“鸭蛋”,目光一扫,忽然发现花枝下多了一物,隐隐的藏在叶子后面,拨开才发现是一枚玉兰果壳,咦?吃了四五朵的玉兰,还是第一次见着它结果。      罗溪玉见果实已经成熟了,便用手指小心的将其取下来,掰开一看,果肉竟然是乳白色,晶莹中还带着些汁液,虽然只有拇指大的一小块,放在鼻下闻了闻,也没有玉兰的香味儿,待尝试吃到嘴里,却出乎意料的好吃,有一点点果冻的感觉,只是实在太少了,不等回味就已经吞咽了,罗溪玉又找了找,见只有这么一枚才死心的收回了“鸭蛋”。      回牛棚的时候,火堆周围横七竖八的占着草帘子,离火近的地方已经没有插脚之地了,罗溪玉只得随便找了墙角,从包袱里取了席子铺好,对于她晚回,后娘当没看见,亲爹也不挂心,别说给她留位置,时就是连问都懒的问一句,这种态度她也已经习惯了,好在吃了玉兰花后肚子不饿也并不觉得冷,墙角卧着也不是那么难受。      天色已黑,白日赶路劳累,牛棚里不少人已经躺下了,罗溪玉也是边听着外面的雨声边闭目进入梦乡。      罗杨氏此时正拍着儿子背,哄着他睡觉,同时又频频瞟向这个便宜继女,刚刚过来拿包袱时,她就闻到其身上有一股似有似无的玉兰香味儿,虽然很淡但却能分辨得出来。   并且这种香味这些天她已经不止一次从继女身上闻到过,玉兰香可是贵人们才用得起的熏香,她身上哪来的?难道刚才出去偷搽了她的胭脂?可也不对呀,自己包裹里那盒是梅香味儿,可不是这玉兰香,她眼神一转,心道,难道会是背着人偷吃了什么带香味的糕点或果子?虽然觉得不可能,但还是推醒旁边睡着的罗爹问道:“你闺女刚才出去是不是背着我们吃什么好东西了?我怎么闻着一股玉兰花味儿?“      罗爹本来睡着了,被人推醒也没好脾气,口气不耐烦道:“天天不知你神神叨叨的在想什么,外面荒天野地的哪有吃的?玉兰香……哼,那是我闺女娘胎就带的,这事儿我和她娘都知道,   好了,别瞎琢磨了,明儿还得赶路,睡吧……”说完翻了个身不再理她。      听完罗杨氏心头更不舒服了,忍不住啐了一口:“呸,得意什么?什么娘胎带的,还玉兰体香?说天上去那也是一个赔钱货?有什么啊,有能耐你让她给你罗家传宗接代?哼!你闺女就是带着香又怎么样?比别人高一等么?还不是个……将来……”剩下的话没有说出口,将来她嫁给谁也得是我这后娘说了算?想拿这个当奇货进有钱人家享福?想得美!有这人没这命!      说完恨恨的看向角落,不知是火光映的还是她心头不舒畅,越看越隐隐觉得这继女的眉眼还有面皮儿,竟是越来越舒展白皙,与一个多月前那个面黄肌瘦的模样好像不太一样了。   她还记得丈夫的前室就是个貌美的,如今生的闺女也不是个丑的,再想到自己平常的容貌,罗杨氏心下嫉妒的更不舒服起来,越发的看罗溪玉不顺眼。      当然,这些罗溪玉并不知道,第二日爬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只是不知怎么身上黏糊糊的有股臭味,早晨起来她便出去寻个积水干净的水洼,用毛巾沾了水混乱擦了擦,等收拾好自己,一群人已经吃过粮准备动身了。      也不知怎么了,一大早罗杨氏便对罗溪玉横挑鼻子竖挑眼,之前多少还好点面子,现在竟然无所顾忌的摆出了后娘脸,罗溪玉背着四个人装衣物的包袱,还得提着吃饭的碗盘罐,速度慢只能落在最后面,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拿大人份量的东西本来就苦不堪言,就算心智再成熟岁数毕竟还小,一路走的脸颊通红满脸是汗,头发都被汗水打湿了,有些可怜,最后还是罗爹看不过眼,将碗罐接了过去才让她松了口气。      擦汗的时候,一起逃难的刘婶子家的萝卜头跑过来,偷偷往她手里塞了小半块糙米饼就跑开了,罗溪玉看了看手心只有两三口的量,知道这是刘婶子从家里人嘴里省的,特意让她家小子送来,刘婶是个好心的,自己家都没粮吃了,还给她留了一块,其中也有感激她两日前帮忙的意思吧。      那天萝卜头不知道吃了什么,突然肚子疼,脸白的像纸,疼了一会儿人就不动弹了,把夫妻两吓坏了,罗溪玉原来家里就有做种植草药的生意,多少了解一点,当时她四下寻了寻,正好见到一种草,很像她认得的一种治肠炎痢疾的中药。   刘婶儿也是病急乱投医,也不管是小孩还是大人的话,煮成水就给萝卜头灌下去,就怕晚了救不活了,谁知喝完两碗第二日萝卜头就活蹦乱跳的,罗杨氏直说她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罗溪玉也是这么想的,还暗自赞叹,没想到纯天然没有农药化肥的野生草药,药效居然这么好,半点不比西药差呢。      一行人饥肠辘辘走到日头落山,终于找到一处二十来户的小村子,此时大家手里的粮食都吃的差不多了,就算有私藏也有限,都想要补充一些糙米,好在一行人男的占大多半,身强力壮的一路上倒也没人招惹,村里人民风又淳朴,换些米并不费事。      有余钱的多买些,没银子以物换物的就少买些,就连罗爹都买了十斤糙米,当晚一群人便贴了糙米饼吃了个饱,罗溪玉也是松了口气,至少短时间不用再担心会饿死的问题。      接下来几日,路好走了些,经过的村子也渐渐多起来,这代表离大家离想去的目的地更近了,个个都似看到希望般走起路来也有劲,虽然每顿罗溪玉分到的粥还是吃不饱,但也总算没有再饿的发慌,何况现在她每天还有一朵玉兰花及一枚玉兰果当零嘴,吃的都有些上瘾了。      只是没吃上几天,再取出“鸭蛋”却只见玉兰花没有果子了,她虽然有些疑惑但也没有多想。   可当日,夜里正睡到一半罗溪玉却被疼醒了,心口疼的像要裂开个口子似的,罗溪玉怕吵着别人缩成一团强自忍着,可这疼痛感却一波一波的加重着,到后来疼得她都觉得自己快死了,直到过了半个时辰才浑身汗湿的缓了过来。    正文 第三章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晚上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罗溪玉脸色苍白惊疑不定的想,可是一天三顿的糙米粥,就是想吃点别的也没有那个条件,只除了玉兰花……想到这里她下意识的摇了摇头,玉兰是肯定没毒的,糙米也被她排除在外,毕竟大家都在吃,不可能只有她一人出问题。      那到底是怎么了?难道身体生了病?不对,她穿过来也有三年多了,身体越来越好,若有什么大毛病也不会一点征兆也没有,现在才察觉,还是说心脏有毛病?突然间犯病的?若真如此……罗溪玉越想越没底,这个世界得心脏病弄不好那不就随时都会死吗?顿时她再不敢琢磨下去了。   想翻个身,嗓子却渴的跟冒了烟一样,忍了一会儿才悄声从地上爬了起来,出去四处寻了水缸舀上一瓢水,也顾不上凉热干净与否,凑到嘴边拼命的喝起来,直到水进了肚子,再被冷风一吹,这才清醒过来。      后半夜几乎再没睡着,白天行路都有些无精打彩,低头皱眉暗自想着事儿,想来想去还是排除了身体心脏有问题这一点,毕竟几个月负重行路,若有毛病也不会等到现在才病发,罗溪玉默默安慰自己,也许是昨天没睡好,姿势不正确压着哪儿了,偶然的状况罢了,应该没那么严重。      可接下来两天,却是让罗溪玉陷入到彻底的煎熬之中,每天晚上疼的时间也越来越长,长到就连罗杨氏都察觉到异样,三番两次的询问她身体哪里难受,罗溪玉还不至于把这种幸灾乐祸当成关心感激涕零的,更不会给罗杨氏机会和理由将她抛弃在半路。      可是长时间赶路又睡不好,再这样下去就算没病也要病倒了,她心里暗暗着急却又无计可施,荒山野地的没法找大夫,就算路过的村子有村医,也别指望杨氏大发善心拿出钱来给她看病拿药的。      老是找不到疼痛的原因,也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毛病,莫名的恐慌加上疼痛使得罗溪玉几日间脸就瘦的快没影了,就连一向没什么父爱的罗爹,都揽了包袱,只让她提着几个碗,惹得罗杨氏一阵阵白眼。      罗溪玉哪管得上那么多,她现在都快被整夜的疼痛折磨的快疯了,虽然平日时不时的想着穿回去,但这事儿哪有准,能回去当然好,若是回不去……想到这儿罗溪玉忍不住打个哆嗦,她很惜命,何况她也不想这样不明不白毫无意义痛苦的死法。      随着路越来越多,村子也是连成一片,路上甚至能看到不少当地人背着竹篓,或赶着马车来来往往,看到十来个难民模样的人,都露出一丝惊讶的神色,这也难怪,黄梁国离这里一东一西极为遥远,他们一路已经走了大半年,这里没听到辽远城发大水,难民都逃出来的事也很正常。      罗溪玉跟的这一行人,实际上原都是辽远城里的小富之家,最少手里也是有两间铺子的,这些人逃的时候多多少少都拿出些积蓄,一开始凑在一起不过是怕有人趁火打劫,人多壮胆,贼遇见了也得思量思量,在逃了一段路后,互相认识了解,又颇为说得来,一来二去便拍板决定了一起搭伙去一处地方。   既然已经背景离乡,大家也要好好打算,最后选择去惠州,在那一带找合适的地方安家落户,虽然惠州离黄梁路途遥远,但几人意见出奇的相同。      说来几家的男人都是长年走商做买卖的,自然见识不是闺中妇人,这惠州是个好地方,他们也都有耳闻,并且也有几个泛泛之交,举杯换盏时透漏一些惠州之事,说是认识的不少友人都是一去不返,几年后发达了便高车大马的将老家的妇人孩子一起接过去享福,连祖宗都忘了,可见那地方的繁荣锦绣,对商人都是莫大的诱惑。      这人有地方落脚就不会轻易尝试,可现在家园被毁,凑到一起的几家人便打算赌一赌了,毕竟人往高处走,有好的去处谁能不心动呢,这也是为什么一行人跋山涉水,宁可花光身上的积蓄也要去惠州的原由。      路上边走边向村里人打听惠州的路,知道这里已属于惠州的边界,都高兴的不得了,几个妇人甚至抱着孩子流下了眼泪,一路上吃的苦,受的委屈一时间涌上心头,但更多的是喜悦。      此时,寻个无人角落查看鸭蛋的罗溪玉也高兴了些,因为她发现花枝上竟然又长出了玉兰果,其间已经隔了六天有余,她没有犹豫的将果子给吃了,经过这些天的琢磨,她觉得问题可能还是出在玉兰花上,或者跟玉兰果也有什么联系,虽然只是猜想,但吃了果子再看看吧,说不定会有什么奇迹出现。      当天晚上,她结结实实的睡了个好觉,让她倍受折磨的半夜心口疼,居然没有出现,这也让她确定了心口疼的事八成真是跟玉兰果有关。      接下来玉兰果时有时无,毫无规律,罗溪玉的毛病也是时疼时减,折腾了十来天,她才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      这一日,落脚地的农家看他们可怜,不仅让大人小孩住下,还给搬了两个浴桶,大锅烧上热水,大伙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罗溪玉排在最后一个,轮到她只剩下半桶,但怎么也比没有好。      因身体瘦小又没发育,她没什么心理障碍的脱了衣服,且现在的她也急于确认一件事儿,用瓜丝用力的洗刷全身后,她看着身体,手臂,及水面上映出的脸蛋,一时间惊讶,惊愕,再想深一层的惊吓,让她脸色开始红红白白交错着。      自逃难以来哪有什么条件天天洗澡,有汗就用巾子抹两下,难受了就在衣服里用沾着水的布巾擦擦,更没有镜子可照,每天还饿着肚子拼命赶路,所以从来没有特别的注意到身体这样的变化。      现在除去身上的尘土灰垢后,一身皮肤不知何时竟是嫩的如婴儿一般,并且玉雪的仿佛白生生的藕,就连指甲都带着说不出的润亮光泽,用手捋过头发,乌黑亮泽的如缎子,没有半点枯燥分叉。      也许有人见了也并不觉得奇怪,因这世上生的好的并不少见,天生丽质的更不在其数,可是,有哪一个逃难的难民会长这样子?天天风吹日晒,吃不饱穿不暖睡不好,也能养出一身嫩白如婴儿的肌肤吗,她回头摸了一把肩头上因扛包袱被磨破留下的茧子,却已没有哪怕一点点发硬的感觉,光滑柔软的如其它皮肉一样,已经看着不是简单的天生丽质可以掩饰了,唯一的解释就是那枝玉兰。      说来这世上的女人,甭管是哪朝哪代,年老还是年少,哪个不爱美,哪个又不渴望有一身玉雪柔嫩肌肤,罗溪玉也不例外,这么一个只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附属品,这样一个美妙的外挂,如果说罗溪玉觉得不开心,不喜欢,厌恶那也是不可能的,否则她就不是女人了。      可是,这世上有免费的午餐吗?有白占的便宜吗?有白给的巨款吗?没有,没有,没有,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同样的代价,有些你事先清楚,有些也许在你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要支付了,就像此时的罗溪玉一样。      看着手中的“鸭蛋”,她实在是开心不起来,花还是那么美,精致的如玉雕出来一样,但是罗溪玉再也不敢当它是自己可以支配的所有物了。      因为在她吃掉它的那一刻,借贷交换就已经开始计算,附赠的所有好处都不是白给的,都要一一来偿还,否则痛不欲生会继续纠缠她下去,不能终止,只能继续,像高利贷,像毒,品,像……      唯一让罗溪玉感觉到安慰的是,这东西要的并不是什么人血鬼怪之类的邪物,而是恰好相反。      如果说因果关系里,玉兰果就是那个果,那她要做的每一件好人好事积累的功德就是因,有因才有果,如果不种因就得到果,那她就要日日夜夜的备受折磨。      想当初,在第一次玉兰果结出来时,是因为她救了刘婶子家的萝卜头,又或者之前积累的所有加在一起,正好触发了这一点,罗溪玉吃了甜头,自然一吃再吃,将做好人好事积出的“功德”消耗光后,她就开始地狱般的日子了,没有解药不能终止,只能继续做下去。      那日也是她打走了大黄狗,拖出了三岁的小弟,还被罗杨氏倒打一耙的骂了一顿,当天就又结出一枚玉兰果,几天后又再次痛不欲生,即使她不吃玉兰果也是一样,后来因刘叔脚受伤,她教着做了简易的拐杖可以继续行路,结果又结出玉兰果,缓解了心口痛,这样的反反复复,让罗溪玉吃足了苦头,最终才想明白,搞清楚,总结出这个最接近真相的结果。      可是,这算是什么啊,虽然做好事好啦,好心有好报,但是,她不想被逼着做圣母啊啊啊!   罗溪玉坐在水里欲哭无泪。      接下来的几天路程,所有人都发现罗家的大女儿突然变得更勤快起来,对人嘘寒问暖,凡是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主动张罗的拣苦叶草熬水,甚至主动端过去,一时间让众人感受到了春天般的暖意,人心是肉长的,付出一分得到一分,于是大家也更喜欢这个可怜的小姑娘了,时不时的还送块饼给她吃,另外对那个后娘罗杨氏也更加的看不上了。      望着罗杨氏气得发白的脸色,罗溪玉心里总算舒服了些,嘴角翘了翘,嗯,若是能这样的话,咳咳,向圣母方向发展好像也不是件坏事嘛。    正文 第四章   “罗丫头,我看你背着这包又大又沉的,要不我帮你拿会儿?”刘婶看着背着包袱累的一脸汗的罗溪玉,不忍心道。   “嗳,不用了刘婶,我拿的动。”罗溪玉忍着肩膀的不舒服,抬头笑着跟刘婶说。   这会儿要有人能帮忙,她当然高兴,但是谁知道那鸭蛋会不会因为别人帮她忙,反而倒扣功德积分什么呢,好人好事本来就不多,到时自己不白努力了吗?想到这一点,她也只能忍痛拒绝别人的好意,甜美的笑容底下,脸皮都抽搐了下。      这么一笑,刘婶立即有些惊奇的多看了她几眼,“罗丫头,你今年也有十一了吧?哎呀,小姑娘快成大姑娘了,怪不得呢,看看这眉眼都长开了……”刘婶对罗溪玉的印象还停留在几个月以前,那个饿的灰头呛脸,面黄肌瘦的丫头片子。      这才没多久,居然就偷偷摸摸的长开了,看看这白嫩如剥了皮鸡蛋的小脸,脸上还有些潮红,脸颊边湿润的汗珠子更趁得脸皮白里透红,水水嫩嫩,仿若一夜之间一个不起眼的花苞突然开出了鲜花一样。      罗溪玉立即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道:“刘婶,我还小着呢……”心里却是想着,大概是早上抹的一把柴火灰被汗水冲开了吧,叹气,这东西如果能保湿再带防水就好了,否则一个不注意就得露馅,不过,老这么掩饰下去也不是个事儿,总不能抹一辈子灰。      嗯,还好年纪小,皮肤本来就好,倒不至于太惹人怀疑了。   见罗溪玉这样扭捏,刘婶噗嗤笑出声:“哪里小了,再过两年就可以订亲事了,女孩子长的可快呢,到了你这个年纪,就跟嫩笋似的一天一个样儿,瞅瞅你现在这模样,将来肯定不差……”      别的小姑娘听这话都要开心死了,罗溪玉只得苦着脸笑,天知道她巴不得自己能慢点长,慢点长,再慢点长呢,因为长得越快,功德要的越多,她现在自己温饱都顾不上了,能为别人做什么呢,又哪有那么多的好人好事给她做?她现在是什么少女心思都没有,每天被功德压的愁眉苦脸,又要努力着强颜欢笑。      从来到惠州开始,大家开始注意到罗溪玉模样的变化,加上几家人的小孩也都长了点肉,一群人都乐呵呵,看来惠州是块富贵宝地,连山山水水都养人呢,否则怎么解释几个孩子的变化呢。      由此可见,古人的想象还是很丰富的。      罗溪玉也配合出多喝水的样子,心道就让他们这样想吧,也省得自己因为皮肉变化提心吊胆的。   而罗杨氏,见自家这个不待见的继女一天一个样子的变,她心头嫉妒不已,当着人面又不好表露出来,整日拉着一张脸,本来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硬是让她摆出一副三十多岁的晚,娘面孔,就连罗爹都不爱看了。      这还是其次,有一日,罗溪玉竟看到她在井边吸着气猛往肚子里灌水,惊讶之余有些幸灾乐祸,嘿,喝吧喝吧,多喝点晚上能省下不少粥,她还能多吃两口,不过话说回来,像鸭蛋玉兰这样“好”的东西,其实真的应该给罗杨氏也配一个才对,也好让她多做点好人好事,别老在自己身上瞎折腾,大家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当人媳妇当人娘,心胸要宽大点嘛。      不过就在罗溪玉每天都要挖空心思的找好事做,偶尔功德不够疼上一宿半宿的,觉得这样日子已经是极限时,她又发现个根压倒她的稻草。      刚吃完了玉兰果,身体排出很多灰臭的东西,她觉得那应该就是传说中的洗髓洗掉体内的杂质吧,所以皮肤开始变得白了,嫩了,这样的好处她不能免俗,心头多少还是喜欢的,但是她没想到的是,美丽是要付出代价的,皮肉美了,吹弹可破了,却比以前更娇贵了。      她以为会像人家修仙小说里写的,将身体锤炼出精华,然后刀枪不入,坚硬如石,结果现实是残酷的,与她想的正好相反,她不但没有变强,反而更惨了。      因为没有杂质的身体,再没有原来那么抗摔耐打的劲了,以前背包袱一走大半天,身体都习惯了,只要吃饱了也不觉得太累,但现在那去除杂质的皮肉就像是把硬豆子压成了豆腐一样,柔软的似藏在荔枝壳里的荔枝,看着鲜嫩好看,结果一咬就碎了。      重包袱稍稍磨两下就发红破皮,压两下就是块青,摔几下就大片的紫,行路一天,脱了衣服触目惊心到了遍体鳞伤的地步,就连粗糙的麻布衣穿的都觉得磨的皮肤红痒难耐。      而且,身上的皮肉越水嫩越不经痛,拿桶到井里打点水都感觉到手掌针扎着疼。      罗溪玉“感谢”天,“感谢”的眼泪都快下来了,天那!这种美丽的代价她能不能不要啊,小姐身丫鬟命会死人的,太疼了啊……      就在罗溪玉每日白天身体大伤小伤后,晚上吃了玉兰花第二日转好,接着又大伤小伤这种好了痛,痛了好的“苦不堪言”中,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惠州古香县。      这是他们近两个月,第一次进城,人说惠州地肥人富,是几大州国最大的药草之乡,就连黄梁国每年都要从惠州购进不少药草,更不提其它几大州岛。   如今一看,果然不假,只见一个小小的古香县,就有横竖两条气派的主街道,横穿整个县城南北,两侧的门店商铺一栋挨着一栋,不仅有酒楼,茶楼,客栈等、还有很多的药铺,街道两边做小买卖的人更是人挤人,摊挤摊,卖的人多,买的人更多。      看得罗爹刘叔一行人眼热得不行,就这一个小县的热闹程度,已经与辽远城内的繁华差不多了,更不提惠州中心的城镇,一行人走走看看,借着买糙米慢慢跟米行的人打听古香县的情况,问清楚了后,几人脸上都挂满了惊喜和笑容。      惠州不仅不排斥外乡人,还有大量的租用田租给他们,若种草药的话,白给药种子,不仅三年内免二成田税,还接纳外乡人入住,上缴三年的税钱便可落户,不必花钱打点,官府就直接给办的,这真是让他们听着喜出望外。      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去官府登记,就能马上有田地可种,到时一半的税免两成,每年只要交三成即可,剩下的七成收获就都是他们自己的了,这地方药材根本不愁卖,完全是多种多得,少种少得。   虽然一年的吃穿住用也不是小数目,但几家人的手里多多少少也都有压箱底的钱,总会想办法撑下去,且女人也都会些绣活,男人抽空做点杂役,短时间养活一家子总是够了,若是再有点小本钱,还能做些小买卖,日子前景是很不错的。      一向内向的田嫂子也有些激动:“逃难这么久,我家手里的钱用的已经差不多了,也没余钱继续买米赶路,我不知道你们怎么想的,我和我们的家的就打算在这里落脚了。”      她说的这话也是一行人的心里话,长达大半年的逃难生活,他们早就厌倦了,心里也特别想能安定下来,不再东奔西走食不裹腹,衣不遮体的,再加上平时路上打打闹闹的几个半大小子,此时见了人都胆怯的靠在父母身后,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人,尤其是路边卖零食,糖葫芦,酥仁糖,各种糕点,馋的嘴巴都不会动了。      别说是她们,就是罗溪玉也是猛咽口水,把目光生生的从离得最近的松仁糕上拉了回来,但耐不住香味一个劲的往鼻子里钻,她也只能用力吸上两口解解馋。      不看大人面,也得想想孩子,几家人目光闪了闪,这么一犹豫,就都决定留下来,四处找人打听,最后在县最北面,隔着县城有一段距离的一片破旧院子暂住下来,几人走了足足大半天才到,虽然房子旧院子破,但这已经是古香县最便宜的住处了,带院子一个月只要一百五十个铜钱,两家少挤挤住一个院子,一家摊七十五个,还是很划算的。      罗爹选了中间的一个院,准备跟刘叔家搭伙住着,罗溪玉早就想把背着的包袱放下了,压得肩膀又酸又疼,实在是支撑不住了,于是脚跟一转跟着罗爹进了屋,随手解下包袱松了口气,也不等罗爹吩咐,准备去打点水收拾下屋子,转身就看到站在门口抱着儿子的罗杨氏。      出去的时候,罗溪玉心头直抽抽,觉得有点不对劲,罗杨氏刚才那表情,那眼神,居然凉飕飕还带着笑,与平日的冷眼比,实在有点反常,不知她在打什么主意,不会是嫌地方太小,想把自己赶到院子里睡吧?      罗杨氏站在门口,看着继女出去了,不由冷哼了一声,然后脸上带着笑容向罗爹走去。       正文 第五章   果然如罗溪玉所想,还不到晚上她就被赶到了火房的小屋打了地铺,好在这里比四面漏风的牛棚,和荒废的农舍要温暖舒服得多,加上炉子里还有些没烧完的炭火,躺在旁边竟也不觉得冷,但罗溪玉却有些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以前逃难的时候,为了活命她只能跟着罗父一行人,因为别无选择,一旦离开了就要小命不保,所以即便罗父再不靠谱,罗杨氏再刁难,她也只能扒紧大人的腿,不敢有什么怨言。      但她又不是天生喜欢被虐,尤其是现在“弱势”的身体,虐起来只会让她身体惨痛,仇者快意,再想到日后的日子都要在罗杨氏手里讨生活……   罗溪玉用手侧压着太阳穴,烦恼又憋屈。   但,不管怎么样,她还是得趁早做些别的打算……      将碍人的继女撵了出去,罗杨氏心里舒坦多了,虽然住的地方不如意,屋子又破败,但是好歹不用跟一堆人抢地方,且不过二十来岁的罗杨氏,守了半年我的寡,女人也是不好受的,进了屋罗爹又急赤白脸的扑上去,两人你来我往,一夜颠龙倒凤,完事儿后通体舒畅,心满意足。      第二日罗杨氏起的晚,儿子让罗爹带走了,她慢悠悠的收拾了很久才出去,一夜温存,使她那平凡的容貌都带了三分艳色,心情很是不错,甚至还换上了自家里带出来的一套,没怎么舍得穿的葱绿对襟裙衫,料子是上好的绸制,刚才又对着铜镜照了半天,显然是十分满意的。      结果一出门,便看到罗溪玉穿着黑色的破夹袄,正侧背着她在院子里洗衣服,小小年纪,满头的乌压压的黑发,似单手拢不住一样,只简单的绑在头顶,身上的黑袄已经有点小了,紧贴着她纤细的身体,更显得小姑娘身细如柳。      此时绳子上已经晾了四五件,手里还不时的拍打搓动着衣物,木盆里那十根手指白生生的不说,尤其是与黑乎乎的粗棉料一对比,越发衬得手指根根晶莹剔透,细腻如玉,让人有些移不开视线。      即使身上穿得衣服再不起眼,再破旧,也挡不住嫩笋般的少女姿意的青春。      罗杨氏再下意识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干的起皮,发黄,冻疮,就连一时引以为傲的葱绿衣衫,此时也似乎成了衬托那个继女天生丽质的陪衬物了。   人呢,什么事都怕有一比,跟不如自己的人比,不如的人立即便成了一坨屎,跟强过自己的人一比,自己便也成了别人眼中的一坨屎,既然大家都是屎,就不如自在点活。      可罗杨氏无论如何也想不开,她手指用力抓着门框,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心底有个声音在不断的叫嚣着,让她滚,让她滚,让她滚出去,她再也不想看到这个前室的女儿了,那面孔多看一天就要让她多吐一口血。      这个继女简直就是老天生出来专门克她的,先克完了亲娘,现在就要克她这个后娘了,难怪当初第一眼见着就不喜,八字天生就不合吧。      想当初逃难时,自己使尽了手段,这个人就像铁铸的,饿不死,累不垮,病不倒,还几次死里逃生,真是好硬的命啊,现在又变了这么一副新鲜水嫩的样子,光看她就能把自己给气死。   原本,她原本打算留在身边折磨几年,直到自己出了气,再找个瘸了拐了瞎了的男人给她嫁了。      可是现在,她几乎立即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要再继续留她,不出多久恐怕就要把自己衬着人老珠黄,到时若被丈夫嫌弃,纳几房小妾,不,不不不,她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况发生,她得想想办法,她得好好想个办法,即能把她弄走,又能出了心口恶气。      这一带因房租便宜,已经住着不少人家,有些跟罗家一样是外乡人,大多住了五年十年的,对古香县极为熟悉,聊天时能打听到不少信息。      刘家婶子性子急,这冬天还没过去,就已经去衙门备案挑明年春儿种的地,想着早点定下来,心里也好有底,其它几家也是如此,只罗家拖到最后。      要说这古香县别的不多,周边的荒地还真是不少,要是想种就要自己先开荒养田,否则,好好的地怎么会白给外乡人种呢,税还收得那么少,衙门也不是傻子,天下也没有这样白拣的便宜,但对外乡的人来说已经是不错的福利了,种上三年落了户地就是自己的了,而且还可以挑拣些相对比好些的地点。      但是这外乡的,一家最多也只有两三个劳动力,就算可劲儿的种,一年又能种几亩,雇人又不划算,就算搭伙也最多能撑个七八亩了不得了,勉强吃饭生活还可以,却发不了什么财,只能一辈子刨地沟。      依罗爹多年小商贾的身板,去开荒恐怕他是不乐意的,罗杨氏就更是不可能了,娘家是富户,出嫁前十指不沾阳葱水,出嫁后也没吃什么苦,逃难大半年,做饭还有些半生不熟的,更不提地里的活了,何况家里还有个三岁小子要带,罗溪玉就更别提了,一家老少妇幼,要劳力没劳力,要能吃苦的没吃苦的。      罗溪玉对这家人再清楚不过了,这几日夜里她也是咬着指头思虑重重,总觉得自己得想点出路,否则早晚得被这家人给卖了。   没想到却一语成谶,连个暖冬都不肯让她在家过……      这一日上午,罗杨氏一脸笑容的带了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进来,看着穿戴便知不是什么农家人,虽年纪有点大,但却还有几分姿色,显然保养的好,只是脸上一副倨傲的表情,从一进门,目光便有些嫌弃的看着罗家这个破败的院子,嘴角斜了斜。      此时刘婶正在晒几条旧被子,见到罗杨氏便打了声招呼:“浩儿她娘,这是带人回家串门子啊……”   罗杨氏显然心思不在这儿,随意点了点头应付过去,便带着人进了屋。      那四十多岁的女人,看屋门脏兮兮的,根本就不打算进,罗杨氏陪着笑脸好说歹说,这才说动了妇人,将人请了进去。   罗溪玉正在刷碗呢,便见门一下子打开,光线刺了进来,于是她抬起头往门方向看去,正好跟罗杨氏和那四十多岁的妇人对上了眼。      那妇人被罗杨氏一请进门,就立即用帕子掩了口鼻,生怕沾着什么不干净的,结果,没等看到什么脏的物件,却见到黑乎乎的屋里,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旧棉衣的女娃,十来岁的年纪,虽然衣服颜色洗得发了白,肩膀还打着补丁,但却是干净清爽的,正安安静静的坐在木凳上,轻轻撩水洗碗。      在她们推门而入时,光线正好照射在女娃身上,女娃抬头的那么一瞬间,四十多岁的妇人眼皮子当场抖了抖,将罗溪玉从头打量到脚,再由脚向头又看了一遍,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   真没想到,这农家的鸡窝里居然也能生出金凤凰……      妇人也不顾前面的罗杨氏,迈着小碎步急忙就走到罗溪玉身边,也不嫌她洗碗的手又湿又油,竟是一把将其握着拉了起来,边上上下下的打量,口里边道:“哎哟,我看看,这小模样生的……”脸上的喜色竟是掩都掩不住了,直道:“不错,不错……”      刚才隔了点距离,瞧着就像一株浸了一夜雾水,含苞待放的鲜嫩玉兰,这近看更是了不得,五官精致,粉腻如雪,这小手揉起来更是柔若无骨,想必这身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简直是半辈子难见的上品,上上品,上上上品,若是日后彻底长开了,就是极品也不在话下。      妇人满意的点头再点头,罗杨氏在一旁见到她一改之前爱搭不理,完全不似对自己那般轻视,简直不错眼的盯着她家的继女,眼晴都似放了光,她眼中闪过一丝嫉恨,随即收敛了神色,凑上前道:“这就是我家的大姑娘,闺名溪玉,过了年十一了呢……”      见妇人仿若未闻的一直笑眯眯的左右看着罗溪玉,罗杨氏急忙“咳咳”了两声,拉了下妇人的衣袖抬高声音提醒道:“我们家还有个小子,今年三岁了,昌夫人随我进屋看看吧……”说完便向她直打眼色。      “哦,哦哦,好好……”妇人似才反应过来,松了握紧的手,语气出奇的轻柔,冲罗溪玉笑的一个暖,“小姑娘,你洗碗吧,多填点热水,可别凉坏了身子……”说完这才看了罗杨氏一眼,脸色平静下来,由罗杨氏引路进了屋。      在快进门时,罗杨氏回头看了眼还在站在原地,脸色开始发白的继女,嘴角得意的冲她冷笑一声,回头进了屋里。    正文 第六章   见到这位似富贵人家的妇人走进门,罗爹下意识的整理衣服站了起来,要说罗杨氏前两天提的这个事,他原本是不同意的,无论如何,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况且他对自己第一个妻子,心里始终还有点情份在,也是因为这一点,罗杨氏心中有气,平日明里暗里的对玉兰是刻薄了些,但没出什么事儿他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罗杨氏若真要将养大的女儿卖了,他肯定不同意的,但架不住罗杨氏的枕边风日日的吹,没两天态度就软和了。      罗杨氏的聪明之处就在此,她并不跟罗爹说要将继女卖掉这种话,而是抹着眼泪儿一直提儿子宝儿,及家里日后的情况,一家四口要怎么生活,提得多了,那罗爹语气就又松动了些。      且她从头到尾都在说自家现在的情况,米粮钱,柴火钱,年关的花费……根本养不起四口人等等,既然大家都要挨饿没好日子过,那不如先将大的那个送到有钱人的府上做几年丫鬟,虽然做下人是委屈了点,但好歹吃穿不愁,混的好时比小老百姓强多了。      签个五六年的活契,家里还能得点钱过年,并且,她这个后娘跟前室的女儿本来就有隔阂,这样也省得罗爹夹在自己和他女儿之间为难,何况五六年一转眼就到了,玉兰的年纪也刚刚好,到时接回来嫁人,什么也不耽误,也不算是对不起他闺女。      这女人委委屈屈的柔了声,又是劝又是掉泪,仿佛处处都在为他为继女为这个家打算,就算罗爹是个好的也多少会考虑考虑,何况还是个渣的,想了想,觉得罗杨氏说的也对,不过五六年的活契,又不是卖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能卖几个钱,就当是给她找个地儿吃饭。      罗杨氏见罗爹被说动了,嘴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这人啊有一就有二,只要你能这么想,就不怕日后不应,于是接下来罗杨氏是绞尽了脑汁,使出浑身解数,还偷当了一对碧玉耳坠悄悄找人打点了一番,这才请到这个妇人来家里一趟,只是这事儿最后成不成,她的钱白没白花,多少还是有些忐忑,直到刚才看到那妇人见到继女时的表情,罗杨氏心头总算有数了。      罗爹站起身对那妇人寒喧了一通,坐下后便急忙问道:“恕我冒昧,不知韩夫人是哪个府上的?”      韩夫人拿起桌上的茶碗,目光与罗爹旁边的罗杨氏一碰,又都心照不宣的迅速移开,掩饰性的低头喝茶,却见到茶碗简陋,茶叶更是粗鄙,眉头便一皱,将茶不动声色的放了回去,这才轻飘飘回道:“自然是韩府,府里最近送走了一批年纪大的丫头,所以缺了些丫鬟使唤,本来呢,这事轮不到我来管,人牙子那边人也更全面,但杨妹子硬是找了我那一房的远家亲戚来说项,这才顺路跑了一趟。”      随即话语一转:“我还中午还有事儿,所以也耽搁不了多久,就不跟你们拐弯抹角了,丫头我刚才见到,还是比较满意,但毕竟不是签死契,活契五年也就五两银子左右,就这样很多府里也不愿意收的,因为刚教上手了,期限也就到了,所以还是签死契划算,我也是奔着死契来的。”否则一个活契凭什么让她跑一趟?都不够路上费用的。      “死契?这……”罗爹打了犹豫,五两银子确实不多,年关将近,又才刚刚落脚安家,用钱的地方多的没边,这一点钱光买些米面也就没了,在这个富的流油的于宝城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但是不管怎么说,还是点粮钱不是。      “死契的价钱是多少?”罗杨氏突然开口问,罗爹顿时不悦起来,她见状只得扯着衣襟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好奇赶上话儿顺口问问……”罗爹听罢冷哼了声,活契不过才五两,死契最多也就三十多两,就算撑死也就五十两银子,这个他心里还是有数,犯不着就为了这一点钱卖了亲生闺女。      韩夫人呵呵一笑,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提起其它事:“我有个闺友她有个苑子,平日呢,弹个琴吹个曲儿的也需要人伺候着,只是她只签死契,我记得头两年有个丫头她是给了五百两的……”      “五,五百两……”罗杨氏和罗爹都大吃了一惊……”      这世上的东西都有个价码,不动心不是因为无价,而是价码不够高而已,对罗爹而言就是如此。      什么地方需要弹个琴吹个曲儿的?什么地方买人会给这么多的银子的,罗爹就是再不知情,他也能明白三分,可是,屋里半天没有动静。      破烂房子根本就不隔音,不仅罗溪玉,就连刘婶子都听的清楚,罗溪玉尚没动作,刘婶子却是忍不住的一把推开门:“你们两口子是穷的快要饭了?还是饿死儿子了,要把闺女卖到娼院啊?还五百两,呸,这种钱你们也敢花,噎不死你们哟,用闺女卖身钱脸也不嫌臊的慌……”      闻言,本来还在犹豫的罗爹,顿时恼羞成怒起来,“刘氏,你瞎咧咧什么?这是我们罗家的家务事,用不着你管!”      “要不是看溪玉丫头可怜见的让你们欺负成这样,你当我愿意啊,一个个还知不知道羞耻怎么写,也不怕别人戳你们脊梁骨……”      “你,你再乱说八道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自己的闺女就是打她卖她都随我便,又不是你闺女,用不着你在这指手划脚……”罗爹已经跳了起来,但看到门边正瞪大眼晴看着他的罗溪玉,不由住了嘴。      罗溪玉眼泪不争气的落了下来,哽咽的看着他道:“爹,你……”   “对的起我娘吗?”      一个时辰后,罗溪玉拿着简陋不能再简陋的包袱坐在马车里,她用手揉了揉哭的发红的眼眶,还有些微微的刺痛,皮肉太嫩了,用衣袖擦了几下就红通通的,不由暗道那玉兰果的功效太变态。      不过也是她太高估这个身体的爹了,以为亲生闺女哭一哭让他愧疚点,心一软这事也就算了,毕竟大小是个商贾,不是没见过钱的人,却不曾想,这有钱的一旦落魄了,对钱的渴望比那些无欲则刚的可强百倍,否则她此刻也不会坐在这辆马车上。      同坐马车的还有那个韩夫人,她正坐在窗口处,似在看外面风景,实际一直在注意着这个从上马车开始,就低头不断揉眼的女娃,真是少见的花蕾一样的人儿,心中也是难掩激动喜意,只觉得这一趟跑对了,五百两花的值,回去定能立上一功。      不过面上却是一直不动声色,等她揉着眼晴哭够了,这才道:“你也不是七八岁的小娃,心里是晓事了,也知道你爹拿了我五百两,又签了契纸将你卖给我了,从此以后就跟那个家再没有关系,现在若想哭,就在这里一次把泪哭干了,下了马车就给我把脸擦干净,别再整天哭哭啼啼的样子,那里的人都不喜欢,知道吗?”      罗溪玉停了手看了韩夫人一眼,思量再三,这才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她反抗又能怎么样,这副身子骨跑都跑不远,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见她听进去了,韩夫人还算满意,语气也柔和了些道:“你也别觉得去的地方是什么龙潭虎穴,那里都是些和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平日只要写写字,学学画,不仅衣食住行不用动手,还有人伺候,只要不犯错喜欢做什么便做什么,与富家的小姐没什么区别,自在的很,等一会儿到了韩府你就知道了……”      现在娼院的待遇也这么好了……罗溪玉忍着眼晴周围的刺痛心想,嗯?韩府?闻言她有点疑惑的抬头:“夫人,我们要去的地方不是……院吗?”难道现在的男人喜欢在正经的地方玩耍?      韩夫人看向罗溪玉,十一岁的女孩居然知道娼院,但她也不觉得奇怪,这孩子也是快知事的年纪了,倒也不瞒她道:“娼院那是下等人待的,好人家的姑娘我是不会往那边送的,我带你去的地方可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那里的女孩都跟你一样是良家女子,而卖身契我不过是帮你们保管几年,等到以后你们要离开那里时,就会还给你们……”      会有这么好的事?白养她们不说还退还契纸?罗溪玉吃亏吃多了,不敢轻易相信,五百两不是小数目,买她的人怎么会眼睁睁看着鸡飞蛋打。      “离开韩府,那我们要去哪儿?”罗溪玉眼晴仍然红通通,一时半会消不了,但她已经忘记疼了,只侧着头微抿着嘴唇,忍不住的问。      韩夫人却是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语。    正文 第七章   韩府并不在古香县,马车一直往南行了两日,其间韩夫人命人停下车又在几处往返,并带上车几个带着泪痕的少女,大的不过十二三,小的只有七八岁,神情惶恐不安。   路上罗溪玉终于吃到了大半年来的第一口肉,久未吃肉饿如狼,就连她这样小身板和胃口,也是一口气吃了两个足足拳头大的包子,不过在看到其它几个女孩狼吞虎咽的样子,拿起第三个包子的手停了下,然后就又放了回去。   想到自己攒的点功德,现在所剩不多了,省个包子给别人吃也算是做件好事了吧?她心想。      韩夫人见状,问她:“怎么不吃了?”   罗溪玉正仔细擦着手上的油腻,闻言一怔,这个韩夫人话不多,却是个重规距的,便坐好道:“回夫人,已经吃饱了……”   韩夫人看了她一眼,没有再问什么,只是“嗯”了的一声,目光又看向那几个还在狼吞虎咽的女孩,目光在其中闪烁,不断的挨个打量着。      两日后勤部马车离开了古香县,进入了天宝城,这惠州几大城池之一,占地面广,其中达官贵人,药商富甲不计其数,城中宽阔的主行道两边商铺林立、客来商往,人声鼎沸,气派不凡,绝不是古香县那种简陋县城可比,透过马车前面晃动的帘子,车里几个女孩瞧上几眼也目瞪口呆。      韩府并不在闹市,反而是有些冷清,门脸看着与普通府邸一样,但打开门往里走,便会发现与月洞红漆大门所见的沉闷相比,里面竟是柳暗花明又一春,不停有水亭雕花木栏房,处处透着风雅精致,且小径通幽处,还从中有琴音和着曲声隐约传来,并伴有阵阵胭脂花香。      望着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罗溪玉嘴唇无声的动了动,百花苑……      将人带到了后院为女眷居所,韩夫人脸上有些疲累,把人交给了几个妇人嘱咐几句后便匆匆离开。   几个妇人将这些女孩带入早就准备好的浴间,对她们进行彻底的清洗。   随后又不准穿衣,带后帘后开始上下其手,做一些让人觉得极度羞辱的“检查”,可能其它女孩尚懵懵懂懂任人摆弄,但罗溪玉没法无视内心的不舒服,只得强忍着自己如同一件货物一样,冷冰冰的随人摆弄。      如果不是这具身体才十来岁,尚没发育,这感觉恐怕更甚。   不过检查罗溪玉的两个妇人却是有些吃惊的,因刚进来的女娃怕不干净,身上有没有疤有病,所以她们检查的很细,发从头到脚事无巨细,除去脸蛋,身体明显地方有没有胎痣,指甲有没有畸形缺漏,胳膊腿直不直,是不是有皮肤症,抬起胳膊闻腋下有没有异味,脚是否生得瘦小尖尖,形状是不是弯如半月,摸着是否软糯。      拉胳膊拉腿后,还要查看女孩是否完璧,这一切到罗溪玉这里都显得格外的慢,检查也更细,光是闻身体那两个妇人就确认了三遍,随后便脸色怪异的让她穿上衣服,然后走了出去。      罗溪玉此时已经隐约猜到这是什么地方了,如果不是皇宫也不是妓院,那就只剩下那些专门买女子转手卖给富人达贵或一些势力主做小妾婢女,低价买高价卖,从中赚取暴利。   她以前在报纸新闻里常听说,有什么二奶培训班,专门为勾引豪门富豪子弟为目标,只为钱与名牌,她当时还觉得特别瞧不起那些女人,为了点钱随人玩弄,这样的任性,他们的爹妈知道吗?      却没想到有一天这种事儿会临到自己头上,目光看向她水嫩带窝的手,不由心里埋怨,都是那个鸭蛋玉兰惹的祸,现在甩都甩不掉,怎么办?      两个妇人检查完罗溪玉,便直接去见了韩夫人,将她们的“检查”结果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这位姑娘全身玉雪水嫩,皮肤之好实在是罕见,并且没有半点斑痣伤疤,可以说是完美无暇……”   “天生骨小肉软,就是有点瘦,如果再养些时日,必定是柔弱无骨,只留满手滑腻。”   “不仅如此,这姑娘天生带着玉兰体香……”   “玉兰体香?”韩夫人在听到这句时,有些吃惊的直起身,“确定吗?”   “我们二人都已经确定,是她身上自然体香,并不是用些胭脂水粉涂抹上的。”   “好,好,太好了。”韩夫人听到这句,顿时喜出望外,在屋里走来走去,有些激动道:“我花了五百两,以为最多能翻十倍,没想到啊……咱这百花苑可是二十多年来遇到的第一位带体香的……”   “是啊夫人,这样的人儿可是百年难得一见……”   韩夫人越听越展眉,不由的笑了起来,连连的扭着手腕上的镯子,天宝城里知名的苑子有十几家,她的百花苑一直是掂底,生意虽算不上最差,也不见好,太候夫人对此早已没好脸色,她也是极没脸的,加上其它几家时不时的打压,韩夫人心头是一直憋着口气,这才有了亲自下去挑人的打算。      却没想到真让她拣到了宝,哼,这次,百花苑终于能扬眉吐气一番了。       正文 第八章   “夫人,玉兰姑娘她……实在是让人不知说什么好了。”屋里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管教婆子,正愁眉苦脸的跟韩夫人告状。   管教婆子所说的玉兰姑娘就是罗溪玉,这可真是个打不得骂不得的主儿,百花苑里头一份儿……   韩夫人正喝着上品的碧螺春茶,旁边有丫鬟给打着扇子,边看账目边道:“她又怎么了?”      “夫人啊,咱这百花苑一等的姑娘,无论是弹琴吹箫,吟诗写字,还是画画围棋,都请的是有名气的师傅教导,几年下来,姑娘们就算不样样精通,那也是像模像样,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就算是打双陆,抹骨牌也都能看上手。      可是玉兰姑娘却是一样不通,只有字写的还算勉强周正,其它的都拿不上台面,学了五年,至今还画不出一副像样的花鸟图,围棋更是臭的不行,琴箫现在能连碰都不碰了,偏偏的就对那些三等丫头做的事感兴趣,天天在厨房偏屋摆弄那些花草药膳的,整天一身药味儿,就跟入了魔一样,要说她几句,她倒也乖巧的应着,骨子里却是倔的很,偏跟你反着来,再这样下去,我们百花苑的名声可都要让她给败坏了……”      管教婆子一脸的恨铁不成钢,不遗余力的说着罗溪玉的坏话,可见怨气积压已久,已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韩夫人听完放下茶杯,也无奈道:“她这个样子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实在没有办法,嬷嬷要有主意就帮我多管教管教吧……”      管教婆子一听,略一犹豫,便道:“要不,请两个新嬷嬷来,给她重新立立规距?”      另一边站着四十多岁的妇人听罢立即道:“哎哟,这位可使不了这个,那皮肉可金贵着呢,婆子又不是不知道,当年立规距时那一鞭子抽的,当场皮开肉绽鲜血哗哗的流,人立即像死了一样,躺了小半年才好,幸亏没留下疤,否则咱夫人都得后悔死,这还是轻轻一鞭子,要是再加两下,人也活不成了,恐怕直接就过去了呀……”      罗溪玉当年的那件事,现在这些人想来还心头发怵呢,进苑子的哪个姑娘没被立过规距?将来要靠她们皮肉谋财,婆子们下手都有数,不至于打坏了,最多不过是几日淤青,连皮都破不了,谁知到了罗溪玉身上,就血流成河了呢。      不过也难怪,那一身皮肤,嫩的就跟裹满了桃肉的桃子一样,那皮薄的似乎轻轻一戳就要流出汁了,谁还敢动手去打啊,别说打了,就是多碰了几下,第二日都青青紫紫的,看着人触目惊心,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遭了殴打呢。      这下连教养了十几岔姑娘的婆子们,个个吹胡子瞪眼的,干生气却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骂她吧,她不气不恼,乖乖的听你教训,转过头仍然摆弄那些汤汤药药的,这里送点,那里送点,大家都以为她是个性子软的,谁知到头来竟然是个最倔的,偏打又打不得,实在没招了。      “再这么下去,我老婆子半辈子的名声都让她毁了,从我手里走的姑娘哪个才艺不是个顶个的,从来没被退过货,现在出了她这一个,真是丢老婆子脸啊,怎么拿的出手,简直是一窍不通,一窍不通啊……”      韩夫人倒是早已看开了,“以她的仪容姿色,断也到不了退货这一步,琴棋书画有不过是锦上添花,没有倒也无妨,这些也不是非要不可,算了,这些年也扳不了她,随她性子吧,且这日子也待不了多久了……”      婆子一听不由脸上一喜:“夫人是说,准备在天药大会前后……”天药大会是惠州有名的盛世,每三年轮留在几大城池开放,今年刚好轮到天宝城,到时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人物都会齐聚于此,其中的名流商贾更是数不胜数。   韩夫人将人养到今日,等的就是这一天,身带异香的绝世美人,传出去,有几个男人能不心动呢?      “小姐,你怎么又到这里来了……”丫鬟珊瑚跑到厨房旁的小屋,发现罗溪玉正在屋里碾着药草,用只小称正在称呢,不由直跺脚。      “珊瑚,别在那挡着光线,没看我正忙着呢……”罗溪玉摸了把额角的湿汗,回头柔声道,这丫头不仅把光线挡了,还挡了门口的风,屋里热的像小蒸笼,她就靠这点风支撑呢。      “小姐,你还有心思弄这个,我和绿珠刚刚又被婆子们训了一顿,为什么每次我们都要代小姐受训啊,人家丫鬟伺候小姐每天弹琴唱曲,或者写写画画,可轻松了,轮到小姐现在连礼仪课也不上了,天天在这小屋子里,满身的药味,连我们都遭婆子们的白眼呢。”      “好了好了,我的错好不好,乖,你先过来帮我把药包起来,这些是准备搓成甜药丸给张婆子侄子的,等包好我再听你讲……”虽然声音轻柔,但是态度却是不容反对的。      珊瑚又跺了跺脚,见小姐的汗湿透了后背的衣衫,只好走过去帮忙:“小姐啊,你真是个老好人,谁求你,你都帮忙,以前做些点心留着饿的时候吃,结果就有人来要,后来跟教导嬷嬷学了药膳,又要给别人做一堆药膳送去,现在学会药理了,又要帮她们搓药丸,凭什么啊,我们又不是欠她们的,再说给她们做了,她们也不说我们好,也没给咱点东西啥的,没名没好处的凭什么呀……”害的她们成了所有人的奴婢,珊瑚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不由嘟着个嘴,不乐意的包着药。      罗溪玉称完药,弄了记号,这才抬头,看了珊瑚一眼语重心长道:“珊瑚,做好事不要求名儿,你呀没事多出去晒一晒,让心胸开阔阳光一点,好不好?”      看着珊瑚一脸的苦逼样子,罗溪玉却是美滋滋的想她自己那个玉鸭蛋,做完这一瓶药丸子,里面又能再多一点点白芒了,这几年她可是像攒银子一样在攒功德,但奈何本身的需求量越来越大,三天两头疼的她实在受不了,只得去磨教药膳的嬷嬷学了两年药理,毕竟她想不到有什么比救人治病更积功德的,幸好惠州是药草之乡,便宜药草多的是,花不了多少钱,她也颇有这方面的天赋,连教药膳的嬷嬷也是赞不绝口。      但这天宝城可不缺医,大夫不仅离得近还随叫随到,罗溪玉学药膳本也没打这主意,不过是想着治不如防,做点效果好的什么保键产品,什么人都能吃这种,味美又能改善体质的,而这百花苑别的不说,体质差的人不在少数,所有姑娘们几乎都身子弱,因,为了瘦为了美,她们每日吃的都很少,长时间这样身体能好才怪了呢,罗溪玉研究的药膳正好起了作用,有效果了自然帮人做的多,这三年来她倒是夜夜睡饱觉。      只可惜,做了这么久,功德到现在也只有半个指甲的量,用上半个来月就用光了,不过最近找她帮忙的人又多了些,总能攒一点。      罗溪玉愉快的拿过几个晒干的橙子片,没理会珊瑚的烦恼,心想着给小孩子做的安神丸这回用什么味儿呢?记得上次是西瓜味,那这次就用橙子味儿好了,这东西她做的不仅没什么药味,还酸酸甜甜的,小孩子都喜欢吃,不少婆子都跟她要这种丸子,据她们说吃了以后自己孙子们的精神头更足了,吃饭也更多,能不足吗,为了这点丸子她可是费了不少心思,每月那点月钱都花在买药草和酥糖上了。      每三个月都有专门的婆子来“体检”,这种“体检”每次都让人很不舒服,知道下午婆子要来,罗溪玉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弄完药丸回去时,红珠又是一通埋怨。      “小姐,婆子让我和珊瑚打扫一个月的院子,这些我和珊瑚没有丝毫怨言,但是小姐,你琴棋书画诗一样都拿不出手,以后进了富贵人家,人家都会笑话你的,什么都不会老爷也会嫌弃你的……”      罗溪玉微撇了下嘴,心道最好嫌弃,她不止没兴趣学,更不屑拿这些勾引男人,若非婆子强硬,恐怕她连礼仪舞蹈都不想学,随着红珠唠叨,她冲了个澡出来后,拿过本药理书看了起来。      红珠见小姐一直沉默不语,知道她这是不高兴了,小姐一不高兴就会不爱说话,叹了口气只得罢了,一会儿两个婆子便带着布尺和红纱走了进来。      罗溪玉只道这百花苑的东西变态,还不在屋子里检查,必须得用一层若隐若现的薄纱支个空间,人要到里面检查,还要搬个镜子照着,让被检查的人自己看着,那镜子怎么照怎么显胖好不好?      好在两个婆子是罗溪玉熟悉的,之前帮她们几个孙子做过安神丸,屋里除了珊瑚和红珠也没有外人,她犹豫了下解开衣衫,两人的动作很快,脸上显然也是满意的。      为什么所有百花苑的姑娘都要学琴棋书画,只有玉兰姑娘不学,礼仪也只勉强过关,天天药堆里磨着,更不事妆容,每每大家都在想这样的姑娘能卖出去吗,凭什么她有“特权”,以后还有什么“钱途”可言,但是在看到那张无需粉黛来遮掩的柔美玉颜,及这一身白嫩就如剥了皮的荔枝般通透,真真是百花苑头一份好颜色。      于是,再多人的不满,再多婆子的埋怨,及罗溪玉种种出格举动,也都容忍了下来,因她们觉得,就算什么也不会,就这么一个美人往那一站,也鲜少能有男人能移开视线的,至于买下后人家会不会退货,这个已经不在她们考虑之中了,试过了还想退?想的美。      两个婆子动作很快,不一会儿便好了,身量哪里不对,胖了还是哪里瘦了,一般检查完她们都会跟本人说,但罗溪玉这边,却是悄无声息。      之前在韩夫人面前告状的那个嬷嬷走了进来,显然气还没消,看了她一眼,冷哼了一声没给什么好脸子:“你就散漫吧,以后有你后悔的时候,哼……”说完让人收了红幔。      接着一句话,让正扣着衣襟扣子的罗溪玉吃惊的抬起头。      “准备准备,下个月开始敬茶,这是你第一次,不能有丝毫疏忽,别怪我没提醒你,如果让我知道你耍花招,肯定有你好受的!”       正文 第九章   “敬茶”是百花苑的暗语,取自向客人敬茶之时,然后借机兜售自己苑里的姑娘,其实与娼院的接客二字意思差不了多少,只不过娼院是客人选中姑娘□□,百花苑则是客人选中姑娘,买回去之后□□,其实过程和结果都异曲同工,只不过后者比前者的名声和身体都干净些而已。      在百花苑,不少姑娘从十四岁已经开始“敬茶”,有的幸运一些,只一次便找到愿意买她的客人,有的则是要不断的“敬茶”,从十四岁一直到十六,其间被无数次淘汰后,才有可能选中一次,这样的姑娘在百花苑也不在少数,选不中的日子极不好过,不仅遭受丫鬟婆子的白眼,且若过了十八岁还没被人买走,那就要被送到倚春楼,也就是娼院,实际上只要过了十六岁还没有被买走,就已经没什么机会了。      提起这个,百花苑的姑娘就没有不怕的,不提倚春楼的恶劣环境,单单一辈子伺候一个男人,和伺候数不尽的男人,就有极大不同的境遇,嫁给富人做小妾,衣食住行都有人伺候,多少也算是个主子,可是若进了倚春楼,那女子一辈子便被卖入春楼,每日都要接客,直到年老色衰。      百花苑的婆子也经常拿这一点来敲打那些不听话的姑娘们,这些有如养在香闺的少女,对倚春楼往往是谈之色变。      所以“敬茶”对姑娘们而言,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儿,因为每一次“敬茶”都意识着是她们出头的日子,甚至还有姑娘会花银子暗暗托人打听客人的情况,以决定她们“敬茶”时的妆容表现,苑子里只要一提起这个,轮不到的羡慕不已,轮到的又都是喜不自禁,又带些惴惴不安。      只除了一个人,就是罗溪玉。一等的姑娘本来就难得,韩夫人一向不会轻易让她们去“敬茶”,出去一次也都会选的有把握的客人,而罗溪玉则更是被她自认为奇货可居,牢牢收在手中,连消息都不外露,十五岁之前是绝不放去“敬茶”的。且她的目标早便画好了范围,毕竟在天宝城能为美人而一掷千金的人,也不过是在那几大势力之中,只等着一个月后放出消息,看客人价钱出的高低罢了,想必这一次定是能让她赚的钵满盆盈,这一举不仅提高了百花苑的名声,而风头至少能压过其它几家苑子两年之久。      当然,如果一切都按照她所想的计划的话。      “小姐,太好了,你终于……能了,我就说嘛,人家伺候的小姐十四岁就都被带出去了,可是小姐你都十六了怎么夫人还不着急,这过了十六的年纪在富人眼里就不新鲜了,到了十八岁连百花苑都留不得,都要被送到倚春楼的,可是,就算小姐琴棋书画诗一样也不精,甚至比倚春楼的姑娘还不如,可也不能到倚春楼啊,那地方……”      珊瑚正说着,却被红珠用力拽了下袖子,打断了她的话道:“以小姐的姿容,就算不会珊瑚说的那些诗画,咱们也不怕的,定会有人将小姐买回去,不过,小姐下个月就要见客人了,算算日子也有点紧,将将二十来日,我和珊瑚这次得找婆子好好给小姐准备些好看的衣着服饰。      所以小姐你也不能再懒散下去了,敬茶时的礼仪举止还要重新温习,夫人说不能丢咱百花苑的脸面,以后小姐嫁入了府里,到时我和珊瑚就是小姐的贴身丫鬟了,我们定会助小姐一臂之力,那,小姐,你休息,我们先下去忙了……”一通话平板的说完也不等罗溪玉点头,便拉着珊瑚飞快的离开了。      红珠比珊瑚机灵些,知道小姐从刚才婆子离开就脸色发白,一语不发,这是心里不舒坦了,这个时候珊瑚说的那些话不是戳小姐心窝子吗,但有些话又不能不说,她只得一口气把要说的说完,这才拉着人走了,给小姐时间自己想想,毕竟对她们而言,跟着小姐是幸运的,虽然时不时被牵连,挨婆子们训,但是像小姐这样对奴婢知冷知热,不为难人,有好吃的一起吃的主子,百花苑里还是不多的。      虽然有时候她们俩心里都有些怨小姐的不争气,但是都没想过要离开她去伺候别人,她始终觉得,小姐并不是婆婆说的朽木不可雕也,她其实心里什么都明白,也并不是做不好,只是可能因为别的一些原因,虽然究竟是什么她不清楚,但想来离开百花苑也许就能好些了。      罗溪玉脸色有些苍白,之前热出的红晕现在已不见一丝,她抬头见珊瑚和红珠离开,便将手中的书放到一边,虽然对这事儿早有心里准备,但是临到时还是觉得心头发紧,难以接受。      小妾就是现实版的小三,这种上不去台面的身份在百花苑里却是人人羡慕的出路。   但自古没有身份背景被人买来的妾,大多没有好下场,更何况像百花苑这样的地方,正经家风严正的贵府是看不上的,能来的大多是些腰缠万贯的“暴发户”和一些势力的头目,不说暴发户的年纪和家中已有多少房姨娘,但就那个肥耳大肠的样子,加上还有不少心理畸形变态,专门以折磨小妾待婢为乐的,据婆子们说就不在少数,更不提那些原配个个如狼似虎,视家中小妾为眼中钉,弄死一两个在这都不算是犯法。      更不提那些势力的头头,对他们而言女人多的是,既然是买回来的自己用过了,无趣了,就赏给底下的兄弟们,大家一起高兴,根本没有将女人当人看待,一些杀人如麻的就更可怖,最后被凄惨虐杀都有可能。      想到这些,罗溪玉的脸上更不见血色了,也不敢再想下去,取出了“鸭蛋玉兰”看着那只仍在枝上骄傲的展现出“风雅玉姿”的白玉兰,心情多少好了一些,她目光看向鸭蛋,只见浅绿的蛋体底下有一块白色指甲大的盈盈白茫,正在里面无意识的飘动,那个就是罗溪玉几年间积攒下的功德,虽然她做的不少,但得到的并不多。      也是,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恩小惠,又能有多少功德量,且她身上没什么银子,做不了什么更积累功德的事,也不能出百花苑一步,现在能有这些已经不错了。      罗溪玉取来一只瓷瓶,将玉兰花蕊中心的几滴“露水”接到了瓷瓶中,将塞子塞住,此时瓷瓶中已经攒了小半瓶的玉兰露水,她也不清楚这露水从何而来,只是当功德量充裕的时候,露水自然而然的便凝结了出来,一开始她并没有太当回事儿,无意才发现这露水泡茶兑上一两滴,晚上竟是睡得出奇的香,安神效果特别的好,所以她一直用攒下的露水配着一些对身体有益的草药,然后做成蜜丸给婆子家里的小孩子吃,小孩体质弱,功德比大人还要好一些。      这些年她也摸索出这枝玉兰花的用处,鸭蛋里的功德是玉兰花的养份,结出的玉兰果有依赖作用,她每天都要吃一颗,不吃便会心口疼,吃了以后全身舒畅,懒洋洋的不想动,副作用就是皮肉越来越水嫩,也越来越脆弱,看着虽美,却如易碎品,这一点让罗溪玉吃足了苦头,她曾想,如果可以退货的话……   不过也只是想想,心口疼到死的滋味儿挺不好受的。      相比之下玉兰花要好用的多,在不用每天吞它解饥后,罗溪玉便摘下来制成花茶存起来,等到身上有瘀伤疼痛时泡水喝上一杯,第二日便基本好的七七八八,这么好用的东西断没有不存着的道理,所以她的木匣内已经攒了半匣子珠子大圆滚滚的玉兰花茶,颇为好看。      总的来说,这株“鸭蛋玉兰”还是很好用,只是如果它不带那么多的副作用的话。      夜晚,罗溪兰迈进兑好玉兰花瓣的浴桶,用掌大的瓢慢慢往身上舀水,直到身体染上了热水的温暖,这才低头看了眼自己的一身精致的冰雪凝脂,用手在玉臂上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便是一个红印,再慢慢加重,一股刺痛感袭来,她立即咬住玉贝强忍,痛触使她有了些汗意,此时放开手红印的地方已经微微有些发青,等明日恐怕就是一块紫了。      无暇的水嫩雪肌上,有着刺目的一点青红,这样简单便能造成的痕迹与效果,便是罗溪兰自己偶而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感,更不要提那些变态喜欢虐待女人腰缠万贯的教头富商,对那些人而言,她这个身体就仿佛是最好的发泄品,能给那些人带来心理上最满足的快意。      一旦落到这种人手里,可真是生不如死,水珠顺着罗溪兰玉洁的额头脸颊往下淌,经过胸前又流入水中,她无所觉般蹙着眉尖想着事儿,半晌才犹豫了下,从桌边摸来一块进来时放好的瓷碗碎片,然后在身上慢慢比对着从哪下手比较不疼,或者还是直接在手腕……      可是比划了半天,却仍是拿不定主意,只有大面积的划伤才有可能再躺半年,否则韩夫人必定会下狠心将她送人,以防自己血本无归,并且那种痛她也受不了,犹豫了几次,手抬起又放下,鼓了几番勇气,最后还是颓然的垂了下来,拿自己的身体生命来做赌可真是最无奈的下下策,看来万不得已也不能用的。      她叹了口气,便一直坐在浴桶之中,微微低着头静静的看着水面,黑而柔亮的长发垂在浴桶边,热水上升的蒸汽里,朦胧的看着仿佛如水中芙蓉一般,这一瞬,美的让人忍不住迸住呼吸,深怕惊醒了这一刻的宁静。      两日后,罗溪玉将安神蜜丸做好,每一粒外面都裹了层酥糖粒,里面掺了蜜和一点玉兰花露水,再加上一些清淡的草药和盖住草药味的橙皮末,也不苦,吃起来酸酸甜甜十分可口,十几粒已经装在了瓷瓶里,正带着珊瑚经过亭廊向婆子们住的阁楼走去。      此时正是盛夏,有不少姑娘奴婢在窗边摇着扇子纳凉,正好能看到这条长廊,在那步履轻盈,行路袅袅婷婷的美人走来的时候,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那个罗溪玉,听说夫人准备让她下个月敬茶呢……”一个黄衫小姐道,“你们说,她这次敬茶是能上呢还是掉呢?”      “谁知道呢,天天摆弄那些汤汤药药的,估计男人闻了那身药味儿也要反胃了吧。”粉衫姑娘佯装不看的摇快了扇子不屑的说,却趁机瞄了一眼。      “听说她什么才艺也没有,还被传什么百花苑第一美人呢,婆子们暗地都道她黑了百花苑的招牌,说不定买下她那个不日便来退货了,到时,呵呵,那可好看了……”黄衫小姐幸灾乐祸道。      “要我说,什么百花苑第一美人,也就皮肤白点,远看着唬人吧,近看那张脸也不怎么样嘛,说不定人家客人还瞧不上她呢?”粉衫姑娘哼了一声道。      ……   这女人与女人之间就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尤其是美人,甭管有仇没仇,只看不顺眼一个理由就够了。   几个小姐虽说着话,眼睛却是一直盯着走在长廊的美人,刻薄的目光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穿戴实在素到极点,几乎到没有点缀,只穿了件衣服,但那一张脸,和那一身是个女人见了都要嫉妒的发疯的冰肌雪肤,粉衫姑娘能昧着良心说出这番话来也实在是不容易。      众人静了下,有人道:“不管里面是不是装了草包,她那张脸到底还挺能骗人的……”      几人闻言悻悻然的撇嘴,却又顶着日头多看了几眼。      这苑子里姑娘小姐们不少,说话声音也没有刻意压制,自然有那么一句半句的传入耳中,罗溪玉仿若没见到般,目不斜视,表情淡然的经过长廊,珊瑚却是听得面孔涨红,跟着小姐转了个弯后,憋不住道:“小姐,她们这些人太过份了,以前都让丫鬟去你这求这个求那个,现在又都幸灾乐祸还背后说小姐坏话,真是可恶,早知道就不帮她们做药膳了,有的还不给钱,还要小姐垫付呢,一个个狼心狗肺的……”珊瑚已经委屈的不行。      这时罗溪玉收起了刚才那副“高冷”神色,回头好笑的看了珊瑚一眼:“你跟她们置气才幼稚呢,况且我们当初帮她们也不是图她们这个好那个好的……”      “那小姐,你那么辛苦到底是图什么啊……”珊瑚忍不住问。      罗溪玉装作没听到她的询问,停下脚步催促道:“到了,我不方便过去,你快去把药给婆子送去吧。”      一到关键时刻,就什么都问不出来了,珊瑚不由气愤的跺脚,却没有办法,只得拿了药瓶去婆子屋里了,一会儿的工夫,王婆子便一路走出来,见了罗溪玉脸上带笑的上前,“哎呀,小姐让人支会我一声,我过去拿就行了,还要小姐亲自送过来,怪不好意思的。”      罗溪玉笑笑道:“不必客气,左右我也是没什么事,就顺便在苑子里走走,这就走来了……”      “哎,这都是我那个侄子贪嘴,吃了一次就天天跟我要,我也是厚着脸皮跟小姐求了,没想到小姐答应的这么爽快,这事儿我老婆子记着好呢,别的我也帮不上什么,小姐下个月敬茶,都是谁家的老爷公子哥儿,我定会给小姐留意着,小姐就放心吧,断不会坑小姐你的……”      罗溪玉听罢微笑的柔声道谢。      这王婆子可是管着“敬茶”前前后后的杂事呢,这方面最是灵通,就连珊瑚听了都眼前一亮,有王婆子帮忙掌眼,那小姐定是能进个好人家了,至少也能是个正值壮年的……      而在天药大会开市的前一个月,不仅惠州的药商富甲齐聚天宝城,便是周边五湖四海的外来客都已经千里迢迢的到此,以至于天宝城在短短几天内人数就暴增一倍,且各种怪异服饰的人都出现在了天宝城街道上,有一些看着可以说是颇为狰狞可怖,还有一些又有些古里古怪,这些着装奇异的人不时的会经过城街,幸好他们都有自己的规矩,并不与天宝城的人接触,也不闹事,除去这些倒也与往常的一般。      这一日,一行十几人,炎热的天却穿的黑衣,手中还有着古怪的道具,身上挂着些奇怪的珠子,走路时发出一阵阵像铜铃的响声,不知是出自四海的哪一个教派,这些人一出现便吸引了周围人的视线,因为他们身上似天生就带着一股阴冷之气般,光是靠近就能让人觉得胆寒,自动的绕离他们三尺远,他们也并不互相言谈,虽然走在闹市,却是死静一片。      而走在前面那个人,身材瘦高,腰带与其它人不同,乃是赤银之色,显然是这些人的头领,他的步伐虽然尽管保持不紧不慢,但神色间却似极为不耐,眼中藏有的冰冷和嗜血,在看向他们时,偶尔闪几闪,那目光仿若下一刻便要忍不住拔刀杀人一般,浑身浓重血腥的杀气掩也掩不住。但又偏偏什么动作也没有。      大概这股让人胆寒不安的气息太过外露,凡是在他们经过的街道,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往后退,想要远离这些人所覆盖的阴冷气息范围内。      那首领似乎也不喜与人接触,在等到所有人自动避开后,才在空旷的地方行走。      但热闹的街市总有意外发生,一个八,九岁大的孩童,手里抓着东西,与人疯闹奔跑间,却是一头撞到了那男人的腿上,然后一个仰倒,手中的瓷瓶掉落在地,从中滚出几颗蜜丸来…… 正文 第十章   天宝城一家偏僻的客栈,几个伙计都战战兢兢往后堂缩,连掌柜都一直待在柜前,没敢上楼去,因今儿个下午突然来了十几个人,将整个客栈都包下了,虽然给的钱相当丰厚,但这些人看着实在有些古怪,虽然话不多,但全身散发的气息淡漠阴冷,分明是生人勿近的样子,刚才还看到一个黑袍人袍边带血,再配上她们古怪的举动,差点吓死一干伙计。      尤其是那个腰系银带的男子,掌柜现在想来都有点害怕,刚一进来时,那男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大堂处,眼晴直勾勾的盯着他,目中寒意在晚上似还闪着光,就像在一直强忍着什么东西,准备趁人不注意时,突然爆发出来,那股阴森森的上下上下的在他身上游走的冰冷,让掌柜子毛骨悚然的差点膝头一软跪倒在地,。      加上他们一行人无声的向楼上行走,并伴随着一串连绵不绝的“铃”声,在有些阴暗的光线中更填几分怪异可怖。      客栈虽偏僻,但房间收拾倒也干爽,银色腰带男子有些僵硬的褪下身上的外袍,坐于床边,穿着衣袍还好,因高瘦骨架坚,挺,倒也能支撑着衣服,不见异常,但去掉黑袍,整个人却是瘦削的过份,似只剩骨头一般,仔细看,脸颊也是微微凹陷。      他手中从始到终一直握着根带着倒刺的狰狞软鞭,因用力过猛,枯瘦的手指甚至还有些不受控的轻颤,手背上的筋高高崩起,并随着力道而忽隐忽现。   而另一只手却握着一只瓷瓶,此时竟僵硬的抬起手臂,不时放到鼻下吸嗅,脸上带着一丝极力的忍耐再忍耐的痛苦之色。      这时房间门打开,进来两个黑袍人,其中一个是花白老者,另一个手里正捧着碗向坐在床边的男子走去,人刚一进来,血腥味便溢满了整间屋子,血腥之中隐隐还带了一丝腥甜。      “圣主,该吃药了……”说话的黑袍人不过三十余岁,脸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      他手中端着的那碗药,实际上是一碗血,带着浓郁腥气的毒血,如果是常人闻着这血腥臭,恐怕当场就要胃肠翻涌,将隔夜饭全都吐出来,但那圣主却是连看都没看,直接将碗接过来,一饮而下。      老者在一旁看着圣主,时间过去至少盏茶工夫,圣主才将手中的那条蛇王鞭放到了一旁,露出一脸疲惫之色,黑袍人也跟着松了口气,老者在旁边叹息了一声道:“宝鸣蛇的毒性对圣主而言,已经开始变弱,恐怕再有月余就要失效了,看来,我们还是要尽快寻到新的药方,否则……”      “可恶,找遍了惠州,居然找不到能压制住圣主体内毒症的药物,真是该死……”几人带了足够的宝鸣蛇前来,却通通都用不上,那面带疤痕的黑袍人不甘心道,要知道这宝鸣蛇可是极为稀有毒种,要凑够这一路所用的量,不知耗费了多少工夫,本以为能坚持到天药大会寻到对圣主有效的药物,谁想这一番准备现在几乎前功尽弃。      “圣主的体内已经百毒不侵,能找到一种能牵制毒症的蛇毒已经不易,这次带圣主前来也是万不得已,惠州在四海五洲中,药草种类最全,如果这里再找不到,我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老才也是忧心忡忡。      “可是,一个月时间,现在根本等不了这么久,如果让人知到祖隗狱圣主来到惠洲,恐怕会有麻烦……”是极大的麻烦!黑袍人道,毕竟为了不引人注意,这一次出来他们只带了十几人,虽然以圣主之力无人可敌,但因毒症难以控制,若不是现在的蛇毒还有些用处,一旦发作起来,后果不堪设想,黑袍人眼中也露出一丝惧意。      老者听罢正要开口,圣主突然抬手打断他,放在膝上枯瘦修长的手指,弯曲成爪状,声音带着吵哑:“不用再说了,半个月,回!”      “圣主……”两人急急同声道。      “闭嘴!”刚饮了蛇毒,圣主的双眼似被血液染红,他怒视着两人,似要将他们碎尸万段,但语气却极为克制的低沉,带着不知煎熬了多久的疲惫,“我要休息,你们下去吧……”      ……   “是!”两人低头,悄无声息的慢慢退后离开。      黑袍人关上房门的时候,看到圣主仍然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坐在床边一动不动,整个房间慢慢的被黑暗笼照。   而老者脸上的焦急之色更加明显,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一路上圣主糟糕状态,睡着的次数屈指可数,整日整日的不眠不休,足以将一个普通人的意志击垮,疯魔,这种精神上的折磨,就如一张被拉成满月的弓,却迟迟崩紧不放出去,便是仙人也受不住,何况是人肉凡胎。      圣主现在心情实在是很糟糕,很糟糕,再这样下去,随时都可能爆发,早晚会出大事,……      听到门被缓缓关上后,圣主川景狱的双眼已经变得赤红,但神志有片刻清醒,放在膝上的手也逐渐平稳起来,他左手的手指轻轻动了动,然后目光缓缓的转向左手的瓷瓶,毒蛇血喝下后,他会有一小段时间的宁静。   这个小瓷瓶中的东西似乎对他有一点难以言诉吸引力,他开始将瓷瓶凑进鼻端深嗅,他的鼻子非常敏锐,闻到了里面带有的一点花香和草药的味道,似乎是很普通很小的一点清香,却让他上瘾一般的不断嗅闻。      他不清楚为何会这样,不过是孩童爱吃的糖丸,再普通不过,但为什么会有股淡淡的清香,能够在一瞬间舒缓他脑中快要崩裂的神经,正是这一点怪异,在他从地上取来时便一直握在手心。      此时,他目光盯着看了半晌,才动作有些僵直的从瓶身倒出一粒糖丸,如花生米大小,他在黑暗中看了又看,最后用手指挟起放入口中,无声的咀嚼,一会儿又从中倒出一颗放入口中……      等到一脸疤痕的黑袍人送食物进去时,他看到已经十几天不成眠的圣主,居然平躺在床上睡着了,那满脑子的震惊差点没让他打翻了手里的汤水,惊讶,不敢置信,紧张,狂喜在眼中一一闪现,但最后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带着饭食,小心再小心慢慢的无声的返回,并将门轻轻合上。      一回身,脸上高兴的表情似要扭曲起来,他亲自守在门口,并下令命所有黑衣人全部守在二楼,一旦遇到大声喧嚣者,碎尸万段,杀无赦!   但实际上,从这些人到客栈为止,就再没有人敢登二楼一步。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圣主睡着的?黑袍老者得知后,激动的在门口来回的走,圣主的毒症越是严重,就越睡不着觉,整个人的神经无时不刻的高高崩紧,无论使用了什么办法,都没有半点作用,就连毒性极强的宝鸣蛇毒也只能暂压住圣主心中的狂燥,但现在剧毒也不起太大作用了,按以往正常的情形,根本没有半分可能入睡,可是事实偏偏是圣主在与他们说完后,就睡着了,这简直是难以想象的奇迹。      除了那碗蛇血,圣主今天一日没有进食任何东西,到底是什么让圣主平静入睡的?什么呢?老者突然想到圣主手里一直握的瓷瓶,他早已检查过,瓶里不过是四五颗有点安神效果的糖丸,是安抚孩童的小玩意儿,难道……难道是那个东西起了作用?再想到圣主拿到那瓷瓶的反应。      黑袍老者倏然停止了脚步,然后神情严肃的将疤脸黑袍男叫来,紧张的吩咐了一番,此时对二人而言,任何对圣主有帮助的事物,都绝对不能够放过,即使只是粒毫不起眼的糖丸。      韩夫人这几日却是闲不得,除了百花苑最近的生意不错,她也一直计划着想要在天药大会什么时机,借个怎样的机会将罗溪玉将推出去。   怎么推?如何赞美才能让她从中获得最大的利益,这一点对于长期浸淫这一行的韩夫人而言,并不难,难在手段不流俗套。      但她对自己的打算却十分有信心,当然这一点也是建立在她对罗溪玉容貌无比自信的基础上,而对那些犬马声色的药商富甲,那种贪色喜鲜她再清楚不过。      所以,针对这一些人,她每一步准备的相当充分,只听闻却看不到,看得到却摸不到,摸的到却得不到,这样一步一步,进退有据,精心设计,到最后,最大的赢家定然是自己,整个计划十分的完美。   且现在她网已经撒下,只等着一个月后,天药大会上能借百花苑第一美的名头,将她百花苑的名声传遍天宝城聚集的所有商贵富贾耳中,就万事大吉。      就在她越想越觉得自己计划的完美,想到结果,已是喜不自禁的转动着手中的玉镯子,就在这时,王婆子惊慌失措的冲了进来,“夫人,夫人,不好了,外面突然闯进来一群着装古怪的人,还点名要见咱们的玉兰姑娘,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被打断好心情的韩夫人,不由沉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