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向惠的心计
大青梅小竹马(索还贞)
三岁的容威人小腿短,娇气爱哭,胆小,爱告状,向惠活到六岁容威在她的讨人厌排行榜中排名第三。
排名第一的就是容威妈,前三名容家母子就占了两个名额。
夏天,船舱里的温度能达到六十度以上。
向惠去过一次正在焊接的货船,当时她穿着连衣裙,塑料凉鞋,刚踩上甲板,就像进了蒸笼,汩汩的热气从她的脚底直往上冒,向惠很担心脚上的塑料凉鞋会跟甲板粘连到一起。
她爸向文广就待在里面的一个密闭空间里,戴着安全帽,穿着厚厚的牛仔工服和皮鞋,蹲在里面手拿焊枪焊接四周围的钢板,里面空间太狭窄,他只能蹲着。
焊枪火光四射,大人们都说不戴防护面罩不能用肉眼直视这些火光,否则眼睛会瞎。
向惠害怕自己的眼睛会瞎,所以只看了一眼,就立即移开视线。
正是因为亲眼看见了爸爸的幸苦,所以向惠暗暗发誓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
每年她妈白英都会带着她去船厂,她爸住在很多人的宿舍里,等她们母女过去,就在外面过道里搭一张床,外面罩上密不透风的布。
从有记忆起,向惠每年去船厂都会看见容威。
容威一家三口住在过道尽头的单人间里。
单人间摆着一张床,一张饭桌,一张五斗橱,五斗橱上摆着一台彩色电视,靠窗放着煤气灶,还有一台小冰箱,屋顶吊着一个大吊扇。
容威爸是船厂里的包工头,手底下有近一百名的工人,向文广就是其中的一名工人。
每年过春节,所有的工人都要去容老板家拜年。
向惠一家也去。
向文广骑着一辆大自行车,白英坐在后面,向惠坐在前面的二八大杠上。
容老板家很远,一坐就要坐一个多小时。
等到容老板家,向惠的臀部都要裂成两半了。
容老板家盖着两层楼的小洋楼,席开8桌,所有人都约好了同一天过来拜年,省得老板娘要忙两天。
来拜年的除了大人,还有很多小孩子。
小孩们簇拥在院子里,远远的打量容威,轻易不敢上前,谁都知道容威是容老板的独生子,娇气,爱哭,爱告状,万一惹哭了他,是要被爸妈教训的。
容威一身新,戴着毛线帽,围着同色围巾,穿着黑色皮夹克,牛仔裤,黑色小皮靴。
身边围着他的堂弟堂妹表哥表姐之类的嫡系亲戚。
“过年好,过年好。”又有客人到了。
容威一眼叼到惠儿姐,惠儿姐穿着一身新鲜的红,头上扎着两个小马尾,马尾上有金光闪闪的小蝴蝶,她岔开两条腿,有些别扭的走着路,每走一步,头上两只蝴蝶就不停的扑扇着翅膀。
“惠儿姐!”容威开心的叫她,他长得白白嫩嫩的,一笑露出两个漂亮的小酒窝。
“威威最喜欢他的惠儿姐了。”
“威威,让惠儿姐给你当媳妇好不好?”
大人们开玩笑道。
容威听不出这是好话还是坏话,但看他们全笑了,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蹬蹬蹬的跑到第一个开玩笑的人面前,抬起皮靴重重地踹那人的腿。
大人左闪右躲,不让他得逞。
容威嘴一撇,毫无征兆的哭了。
老板娘跑出来安慰儿子,容威趴在她怀里,伤心的号啕大哭。
“威威看谁来了,惠儿姐来了。”老板娘笑着安慰儿子,同时冲站得远远的向惠挤挤眼。
向惠站在原地不动。
“惠儿,快去陪威威玩。”向文广赶紧蹲到地上,一脸谄媚的笑道。
后面的白英也偷偷的推向惠的后背。
向惠认命的走过去,从棉衣口袋里掏出她的新手帕,“威威弟弟,不要哭哦,姐姐陪你玩。”她半蹲到地上,温柔的给容威擦拭眼泪,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哄他。
白英是外省的南蛮子,不会说这里的方言,只会说普通话。
向惠跟在妈妈后面,也学了一口普通话。
这里只有穷得娶不上媳妇的人,才会花钱买外省的南蛮子,向文广家里就很穷,所以才娶了一个南蛮子。
本地人很看不上南蛮子,尤其是本地女人们,她们说南蛮子又懒又馋又心狠手辣,总之绝对不是什么好女人。
白英比本地的女人都要漂亮,一米七二的个子,身材前翘后凸,尖尖的下巴,大大的眼睛,笔挺的小鼻子,而且出门一定要描眉画唇,涂红指甲油。
本地女人是从不化妆的。
白英算是犯了大忌,没有本地女人愿意跟她好,倒是一些不三不四的光棍坏蛋喜欢调戏她。
向文广又黑又瘦又矮,比白英矮一个头,以老实巴交而闻名,连小孩子都能欺负他。
向惠皮肤黑,左眼角有一颗泪痣,头顶有美人尖,眼睛大大的,鼻头圆圆的,下巴也圆圆的。
万幸,她长得比较像向文广。
要是像白英,那就全毁了。
老板娘给了50块钱,让向惠带容威去小店买好吃好玩的。
向惠牵着容威的小手走出院门,他已经不哭了,长长的眼睫毛还湿淋淋的。
看四下无人,“乖乖,不哭了。”向惠弯下腰,嘟起小嘴呼呼他的眼睛。
当着大家的面,向惠不愿意表现得太狗腿。
一旦跟容威单独相处,向惠就要使出浑身解数的拍他的马屁,讨好他,哄他最喜欢她。
她爸妈都活得低人一等,是可以任人开玩笑的对象。
向惠不想活得低人一等,只要哄住了容威,就等于哄住了老板娘,哄住了老板娘,就等于哄住了容老板,这样就能笑傲村子和船厂。
让别人对她刮目相看。
容威踮起脚尖,摸她头上的蝴蝶。
向惠立即蹲到地上,低下头任由他把玩蝴蝶。
“啊——”蝴蝶翅膀太锋利,刺破了容威白嫩的小手指,流出一滴血。
容威哇一声大哭起来,撒腿就往家跑,他流血了,这是天大的事,一定要给妈妈看看他流血!
眼看着所有的努力都要前功尽弃,向惠嗖地一下扑上去,拦要抱住他,一手捂住他的嘴。
容威在她怀里挣扎,哭得快要晕厥过去,他要告诉妈妈,惠儿姐让他流血,还捂住他的嘴巴!
向惠不管不顾的抱着他朝相反的方向狂奔,一直跑到没人的田间地头,容威哭累了,红肿着眼睛趴在她肩上,气咻咻的喘气。
“乖乖呀,手指还疼吗?”向惠往他受伤的小手指上呼气,不仔细看,压根发现不了伤口。
“不疼。”容威嘟嘟嘴。
“我们去买气球玩好不好?”向惠亲亲他的小脸,柔声问。
四下无人,她非常想把他往死里揍,除非她不想活了,借她一百个胆也不敢。
去小店买了一堆五颜六色的小气球,容威捂住耳朵,站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向惠鼓起腮帮子用力的吹气球。
容威被她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
嘭的一声气球吹破了,全都呼在她脸上。
容威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发出更猛烈的笑声。
为了哄他笑,向惠再接再厉,每次都故意将气球吹破。
她的嘴发麻,脸也疼。
哄得容威彻底忘了受伤的事,向惠背他回去,实在抱不动了。
吃饭的时候,男人跟男人坐,女人跟女人坐,小孩跟小孩坐。
白英跟女人们不熟,她跟着向文广坐在最角落的圆桌上。
中间放着两张大圆桌,一张圆桌坐着容老板和他的大徒弟们,一张圆桌坐着老板娘和大徒弟的老婆们,这些全是容老板的核心力量,也是他的心腹。
容威当然是跟他妈坐一桌。
“惠儿,过来一起坐。”老板娘招呼向惠。
向惠一步一步走到核心桌,紧挨着老板娘坐,容威紧挨着她坐。
“惠儿成绩好。”
“惠儿一看就是大学生。”
“惠儿可懂事了。”
女人们对向惠赞不绝口,向惠目不斜视专注的喂容威吃肉汤拌饭,她饿极了,手微微的有些哆嗦,眼前直冒金星。
容威噘着小嘴边吃边玩,两只小脚在桌子底下踢来踢去,一只小手紧抓着向惠的袖口。
“惠儿,你自己吃。”老板娘招呼道。
容威也将头扭向一边,拒吃。
向惠哆哆嗦嗦的捧起面前的饭碗,大口大口的往嘴里扒拉白饭,顾不上夹菜,她饿极了。
一碗饭刚吃完,容威又拖她出去玩。
一直玩到容威睡午觉,向惠棉衣里面的衣服全都湿透了,她虚脱的坐到小板凳上,累得一动不想动。
向文广被人灌了一肚子的酒,瘫在圆桌底下睡觉。
等酒席散了,白英将他从圆桌底下拖出来。
向文广坐到后座上,搂住白英的腰,闭着眼睛嘿嘿笑,向惠坐到二八大杠上,回去换白英骑车。
一路顶着大风,向惠身心俱累。
夏天,公共厕所里臭气熏天。
容威蹲着上大号,向惠站在一旁陪他聊天。
公共厕所不分男女,谁进来谁反锁门,容威不敢一个人待在一间屋子里。
现在正是大中午,大人们都在睡午觉,下午还要继续上工。
老板娘怕容威打扰容老板午睡,便将他打发给向惠,还给了几张冷饮卷,让他们去船厂的小卖部换冷饮吃。
这是厂子发给工人的消暑福利。
“好了。”容威高高的撅起白生生的臀部。
都四岁了,他还不会自己擦臀部。
向惠拿着卫生纸走上前,弯腰给他擦臀部。
正文 第二章 可爱的弟弟
从船厂宿舍走到船厂山脚下的小卖部,大人需要走15分钟左右,7岁的向惠需要走25分钟左右,四岁的容威需要走40分钟左右。
头顶的太阳很毒。
“好热。”容威哼哼唧唧的蹲到地上,赖着不肯走。
“小乖乖呀,马上就到了,你来追我,好不好?”向惠擦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柔声细语的哄道。
“不要!”容威带着哭音大叫一声,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眼看着就要哭出来。
“我背你。”向惠忙不迭的蹲到地上。
容威破涕为笑,手脚并用的爬到她后背上。
向惠汗如雨下,腿越来越沉,“乖乖啊,下来走一会儿,好不好?”她停下来,弯着腰,气喘吁吁的跟他商量。
“不好!”容威任性的晃着两条小腿。
向惠暗暗咬牙,真想将他扔到江里淹死,船厂紧挨着江水。
走到小卖部门口,容威才要求自己走。
小卖部里很干净,一排玻璃柜台,开着空调,里面凉飕飕的。
小卖部老板娘穿得很时髦,她是城里人,跟她说话要说普通话,否则她听不懂。
容威紧紧地握住向惠的手,从迈进小卖部的那一刻起,他就变成了一个哑巴。
他不会说普通话,也怕生人,属于窝里横的。
向惠用冷饮卷换了两个蛋筒。
容威低头舔着蛋筒,悄悄的拉向惠,想要离开这里。
“歇一会儿再走,吃完蛋筒,我们再换两个雪糕。”向惠不动声色的抽出自己的手,一边仰头看墙上的电视,一边舔着蛋筒。
容威没办法,只得低头看着脚尖,吃着蛋筒等她。
“威威,你妈呢?”老板娘趴在柜台上,笑眯眯的跟他说话。
船厂里的人全都认识容老板,容老板娘,也认识容威。
容威垂着头不理人。
“阿姨,老板娘在家睡午觉,威威不会说普通话。”向惠仰起脸,甜甜笑着回答道。
“威威,虾条吃吗?”女人直接忽视向惠,饶有兴致的逗容威说话。
“威威,吃不吃虾条?”向惠蹲到地上,柔声细语的问他。
容威垂着长长的眼睫毛,安静的摇摇头。
向惠有些得意的看一眼女人,容威是不会搭理生人的。
吃完蛋筒,向惠又换了两支雪糕,跟容威一人一支,牵着他的小手离开小卖部。
路上偶尔碰到大人,他们远远地就跟容威打招呼。
容威谁都不理。
向惠心里得意极了,她希望容威谁都不理,只跟她说话,这样她就变成与众不同的人。
回到宿舍,大人们全都起床了,准备着上工。
向惠拿了暑假作业,去老板娘的屋里写作业,她坐到饭桌前,认认真真的写作文。
容威也趴在一旁画鬼画符。
老板娘跟白英坐在一起钩手套,钩一双手套能赚一点手工费,男人们在外面流汗赚钱,女人们闲着没事钩钩手套,赚点酱油钱。
老板娘跟谁都处得很好,包括南蛮子白英。
背地里将白英贬得一文不值的人,也是老板娘。
“惠儿,写什么作文啦?”老板娘问向惠。
“还没写完。”向惠有些不好意思的捂住自己的作文本。
作文题目是我的弟弟。
我的弟弟叫容威,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小男孩,圆圆的脑袋上长了一双明亮的大眼睛,笑起来有两个酒窝。
虽然他不是我的亲弟弟,但我们的感情亲如姐弟。
今天中午,我和弟弟去小卖部买雪糕吃,店里的阿姨看弟弟可爱,想要给他吃虾条。
弟弟没要虾条,因为他不认识那个阿姨,陌生人给的东西,弟弟从来不吃。
弟弟真可爱啊!
老板娘的好奇心被勾起来了,向惠一写完,就迫不及待的拿起她的作文本,笑着念起来。
晚上等容老板他们回来,老板娘又将这篇作文念给他们听。
连不苟言笑的容老板听了都发出爽朗的笑声。
所有人都夸向惠聪明,作文写得好,还是第一次有人将容威写到作文里去。
向惠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心里有些得意,又有些不屑,哼!她真实的想法,一个字也没写!
工人们的工资是年底发。
老板娘负责管账发钱。
账本和钱都锁在五斗橱的第一个抽屉里。
老板娘最烦手底下的工人三不五时的过来领钱,每次都要苦口婆心的教训一番,如此大手大脚的花钱,什么时候才能存下钱来?!
白英想去市里的商场买些新衣服和化妆品,催促向文广去找老板娘领钱。
这简直就是要了向文广的命,他怕极了老板娘。
白英直冷笑,又不是借钱,而是去领自己的工钱,怎么就张不开这个口了。
“要不,你去领。”向文广支吾道。
白英也有点张不开这个口。
“惠儿,要不你去?”向文广小心翼翼的望向女儿。
“才不要!”向惠一甩马尾辫,干脆利落的拒绝他。
向文广一直磨蹭到第二天晚上,趁着老板娘的屋里坐满了看电视的人,他大着胆子走到老板娘身边,声音像蚊子一样低。
向惠坐在饭桌前,埋头写着暑假作业。
四周围乱哄哄的声音完全不能影响到她,照例又赢得了一片表扬声。
她需要这些表扬。
“你怎么又领钱啊?惠儿成绩那么好,将来肯定是要念大学的,她的大学学费你肯定是要提前预备好的,你说,你这次领钱又是为什么,上次是你妈生病,上上次是你哥生病?”老板娘大声的问他。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白英是个败家娘儿们,向文广的工钱全都让她买了衣服。
向文广被问得哑口无言,只知道嘿嘿的傻笑。
“你这样领来领去的我记账也麻烦,干脆我把你的工钱全部结给你。”老板娘越说越生气。
“不,不要,那么多。”向文广忙不迭的摇手。
“哼那么多?你以为还剩很多呢?这帮人里,就数你的工钱最少!”老板娘气得面红耳赤,腾地站起来,掏出钥匙打开抽屉。
拿出厚厚的账本,她翻开账本,大声的念,几月几号,向文广领了多少钱。
向惠的脸像火烧一样烫,头越垂越低,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握紧了铅笔,真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向文广领了几百块钱,签了字,灰溜溜的逃走。
屋里顿时炸开了锅,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向文广和南蛮子的坏话。
“还好,惠儿不像她爸妈。”每个人又不忘补充一句。
向惠偷偷擦掉眼泪,装作若无其事的写作业。
心里恨毒了老板娘和这帮长舌妇,长舌男。
第二天白英骑车载着向惠去市里逛商场。
白英很舍得花钱买衣服。
她去里面试衣间试穿衣服,向惠很无聊的在过道里等她。
突然传来老板娘的声音,老板娘也是个喜欢买衣服穿的女人,所以她很看不上白英,白英凭什么买跟她一样贵的衣服穿?!
向惠下意识的一闪身,躲到一排衣服后面。
几个女人陪着老板娘慢悠悠的走过去。
容威也在其中。
她们拐进一家店铺看衣服。
向惠从衣服里露出一双眼睛,远远地盯着她们。
过了几分钟,容威独自一人从店铺走出来,他左右看看,随即低着头胡乱的朝前走。
这商场像迷宫,所有店铺都长得差不多。
向惠敢打包票,容威肯定会迷路。
走丢了才好!
向惠默默的退回去,耐心的等妈妈。
容威果然走丢了。
老板娘一行人翻遍商场也没找到人。
报了警。
晚上宿舍里死寂一片,所有人都出去帮着找容威了。
向惠独自一人躺在榻上,全身一阵一阵的冒冷汗,容威怕生人,怕黑,怕一人待着,怕很多很多的东西,他现在一个人一定要吓死了。
迷迷糊糊的睡着,一声凄惨的嚎哭声将向惠从噩梦中惊醒。
外面乱哄哄的,大家都回来了,老板娘像烂泥一样躺在地上嚎啕大哭。
威威回来了!
向惠打了个激灵,骨碌爬下床,跑去看。
没有容威的身影。
有警察在问话。
向惠心虚的悄悄溜走,爬回榻上睡觉。
第二天接到绑匪打来的电话。
容威被绑架了,绑匪要求拿两百万去赎人。
警察迅速展开搜查,重点排查船厂里的工人,一定是熟人作的案。
很顺利的在交易地点生擒绑匪,是容老板手底下一个19岁的工人,他说将容威绑在麻袋里,连麻袋带人投进了江水里。
警察打捞了好几天,也没打捞到容威的尸体。
容威上了本市的报纸头条,老板娘提供了一张照片,容威穿着小衣服,蹲在鲜花丛里,咧开嘴冲着镜头灿烂的笑,露出一对小酒窝,人比花更娇嫩。
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向惠也在场,还拍了一张她跟容威的合照。
向惠小心翼翼的将报纸上的照片剪下来,放进她带锁的小日记本里,从此她的心上了一把锁,里面藏着一滴泪。
老板娘疯疯癫癫的到处找有酒窝的小孩,容老板也被她的执着劲儿感染,陪着一起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容老板将船厂里的摊子传给自己的亲弟弟小容老板。
小容老板生性怯懦,手底下的人不服他的管。
没多久有的另起炉灶,有的跳槽,走的走,散的散,最后小容老板手底下仅剩十几个人。
向文广是铁杆容家军,先是死忠于容老板,接着死忠于小容老板,坚决不离不弃。
半年后,向文广因为不慎违规操作,导致氨气爆炸,当场炸死一人,向文广也全身大面积的灼伤。
死了的倒好赔偿,半死不活的向文广是个无底洞。
小容老板彻底的被他拖垮。
向文广也沦为容家造船产业的终结者。
他需要接受漫长的植皮手术,全身唯一的好皮都集中在臀部上,医生取下他臀部上的皮,植到他的脸上。
家里没了经济来源,白英进城找工作。
本地女人们敢用脑袋打包票,白英是一去不复返了。
本地男人们敢用脑袋打包票,白英是进城当鸡去了。
面对流言蜚语,向惠表现出前所未有的淡定和坚强。
比起被人投江的容威,这点流言蜚语算什么!
流言还可以来得更猛烈些。
植皮手术告一段落,向文广顶着一张颜色不均匀的脸回到村里,没办法做体力活,他变成了废人一个。
村里但凡是个人,都拿他的老婆打趣。
向文广不气不急,一律回以嘿嘿嘿。
向惠对谁都没说过,在她的讨人厌排行榜中,向文广排第二,其实应该排第一的,实在是没狠下心,觉得他可恨又可怜。
跌破大家的眼睛,白英并没有一去不复返,春节前拎着大包小包回家过年,给向文广父女都买了一套新衣服。
她说在南方的厂子打工。
正文 第三章 与人为善
春节之后,白英又走了。
秋天白英回来一趟,跟向文广办离婚,她跟厂子的台湾老板产生了炙热的爱情。
向文广噗一声就哭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他跪到地上哀求,还撺掇向惠一起下跪。
向惠没跪,这要换成她自己,早就跟向文广离一百八十次婚了。
白英答应以后还继续给向文广汇钱,她暂时没办法带向惠一起走。
听到以后还能拿到钱,向文广打了个嗝,擦去脸上的眼泪,心里一下觉得好多了。
村里又产生了新的流言,向惠当了一个台湾老头的地下夫人。
肯定是老头,不然人家台湾的大小伙子,凭什么要她一个生过孩子的南蛮子?
向惠也以为那人是老头,所以关于那位台湾人,她一个字都没打听。
直到白英再次怀孕,台湾人开着小车送她回来探亲。
他一点不老,很年轻,皮肤白皙,长得还挺帅气,要说缺点就是个子矮点,比向文广还要矮,身高只到白英的胳肢窝。
对于来自台湾的年轻大老板,村里人表现出异常的大度,没人攻击他的身高。
容老板也不高,比他老婆矮。
浓缩的就是精华。
有本事的人可以矮,可以丑,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像向文广这种吃软饭的,矮就是锉!黑就是丑!
向惠独立而坚强的活着,早早地就拥了同龄小孩所没有的绝对自由。
白英在千里之外,全心全意地经营着她的小家庭,抽不出更多的精力来照顾女儿,定期汇钱就是最大的照顾。
向文广近在咫尺,却是个虽有若无的存在。
眼看着向惠即将小学毕业,有人找向文广说媒。
男方家庭很不错,向文广非常满意,村里女孩订婚都早,他打给前妻商量向惠的婚事。
白英让他征求向惠的意见,她是无所谓的。
向文广小心翼翼的征求女儿的意见。
向惠被他逗笑了,一口回绝,她是要念大学的,她是要离开这个闭塞的充满流言的地方。
在心灵深处,她强烈的厌恶这里的一切,以后她要像她妈一样,走得远远的,越远越好。
初中和高中,向惠在学校寄宿。
高考,整个文科班都遭遇滑铁卢,是建校以来考得最差的一届。
向惠的成绩班级排名第一,连二本都没考上,庆幸的是,她被一所离家很远的大学录取,坐火车就要坐两天的时间。
买了一张硬座车票,向惠拎着行李,人生第一次跨省。
而且不止跨一个省,几乎是横跨大半个中国。
周围都是年轻的面孔,差不多全是大一新生。
向惠穿一件蓝色波点衬衫,下面一条黑色长裤,脚上一双球鞋,留着齐耳短发,黑黑的皮肤,圆圆的脸蛋,稍显丰腴的身材,她身高一米六二,体重接近一百三十斤。
加上她这身老气的打扮,已经有好几个大一新生叫她阿姨了。
“阿姨,能换个座位吗?”
向惠平静的看一眼人高马大的男孩,平静的点头。
“阿姨,能帮我看一下包吗?”
向惠点头。
“谢谢阿姨。”年轻的女孩感激的谢道。
向惠很尽责的帮着看包。
一直到下了火车,男孩和女孩才发现,阿姨跟他们是同一所大学的新生。
六个女生一间宿舍。
已经有五个女生到了,她们各自整理着行李,没有任何交流。
直到向惠走到宿舍门口。
“阿姨,请问您找谁?”有女生礼貌的问。
向惠看一眼贴在门上的宿舍人员名单,“我是向惠。”她抬手指一下最后一个名字,平静的说。
“啊,对不起。”女生急忙红着脸道歉。
向惠的到来打破了宿舍有些尴尬的气氛,她看起来敦厚老实,全身上下透出泥土的气息,没有攻击力,没有威胁性,没有疏远的距离感。
大家都是来自不同的省份。
有漂亮的,有傲气的,有活泼的,有天然呆萌的,有精明的,有大姐型的。
向惠就是属于大姐型的,朴实,任劳,淡定,她的座右铭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转身就走。
就像她的外表一样,她性格温和,给人踏实稳重放心的感觉。
宿舍长一职众望所归的落到向惠身上。
地脏了,她就拖。
有人大号忘冲厕所,她顺手冲一下。
不声不响的她就把看见的活儿都干了,从来不咋咋呼呼的大惊小怪。
事实上也没什么值得她咋咋呼呼的事。
吃亏是福,凡事斤斤计较太累。
不知不觉,向惠变成班里人缘最好的人,女生拿她当知心大姐,男生拿她当好哥儿们。
曾经向惠苦心经营,想要变成核心人物,结果背上一世的良心债。
如今她什么都看开了,没去刻意经营什么,却是赢得了好人缘和大家的认可。
学校放寒假,向惠打算留下来做寒假工,学校附近没什么可以打工的地方,一到放假全都关门了。
历代学姐学长们常在寒暑假,去本地中介公司报名,缴上一百块的中介费,就可以被介绍去北京、上海、广州等大城市打工。
向惠有心找个女伴陪她一起去中介公司,宿舍几个女生,和隔壁宿舍的女生们全都要回家过年,大家都是跨省而来,人生第一次离家这么远,思乡之情早就泛滥成灾。
程程和秦帅两个男生自告奋勇的陪向惠一起打工。
程程是孤儿,跟向惠是同乡,虽然之前两人从未谋面,但在外省遇到一个老乡,而且是斯文清秀身世可怜的老乡,向惠对程程很是照顾。
在异性中,程程是向惠最好的朋友。
好到可以交换彼此的秘密。
两人都不是大嘴巴,都很善解人意,秘密一进到对方耳里,就等于进了保险箱。
秦帅跟他们是同一个省的,他是省城人。
秦帅和程程是同宿舍,因为程程的关系,也跟向惠变成朋友。
秦帅身高接近一米八,非常会打篮球,浓眉大眼,国字脸,性格也很活泼,居然也进了系草排名前十的名单。
三人缴了中介费,踏上去北京的火车。
只买到一张坐票,另外两张都是站票。
车厢里人挤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秦帅一上车就开启碎嘴抱怨模式,向惠坐在靠过道的位置上,两个男生紧挨着她的座位站。
听到秦帅的抱怨,程程下意识的低头看向惠,两人很有默契的交换一个眼神。
秦帅的缺点是显而易见的,吃不了苦,一肚子的小聪明,吹牛,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秦帅常常吹嘘这里是如何如何落后,他的家乡省城是多么多么繁华,三个人出去吃饭时,秦帅从没掏过一分钱。
听程程说,秦帅家境不太好,父亲没工作,母亲在超市打零工,家里的房子很小。
秦帅精明过人,小气过人,男生了解他后,都不愿意跟他做朋友,刚进大学,他还谈过一段短暂的恋爱,女孩主动追他的,两人出去吃饭,秦帅都要AA制,活生生的气跑了女友,而且女友广而告之宣传秦帅是如何抠,导致秦帅在女生心中的形象一落千丈,再没人问津他。
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秦帅只能退而求其次,愉快的跟程程和向惠做朋友。
程程身高有一米七七,戴一副近视眼镜,五官长得很清秀,缺点就是太瘦,怎么吃都吃不胖,声音清脆发亮,偶尔还有翘兰花指的习惯。
秦帅不止一次的嘲笑过程程的兰花指,还捏起手指模仿他的兰花指。
向惠的体重维持在一百三十斤,她有D罩杯的胸,整个人看上去圆滚滚的,加上眼睛大,皮肤黑,秦帅不止一次的嘲笑过向惠的身材和长相,说她是印度女人,看上去脏兮兮的。
秦帅用他自以为是的幽默,肆无忌惮的奚落挖苦程程和向惠。
向惠觉得他挺二的。
“熊瞎子,熊瞎子。”看向惠穿着臃肿的黑色羽绒服,秦帅忍笑,低头嘲笑道。
“shut up。”向惠淡定的让他闭嘴。
“黑胖,你一人都占两个人位置了。”秦帅幽默的说。
坐在向惠身边的两个女生掩嘴偷笑。
车厢里太热,向惠解开羽绒服。
“贵妇出狱!”秦帅吹了个口哨。
向惠淡定的脱下羽绒服,里面穿了一件深蓝色的连帽卫衣,下面是牛仔裤,脚上一双雪地靴。
半长的黑发高高的束在脑后,额头的美人尖,左眼角的小泪痣,圆润秀挺的小鼻子,饱满的双唇,圆润的下巴,皮肤虽然不白,却是十分光滑,一点瑕疵都没有。
程程屏气凝神,有种惊艳的感觉。
“看呆了吧,老实招来,你喜欢黑胖?”秦帅奚落道。
“狗嘴吐不出象牙,我们惠儿是黑美人。”程程清脆洪亮的声音说。
“快看,耳垂红了。”秦帅笑着指他的耳垂。
“尼玛,这是冻疮!”程程一着急就竖起兰花指打开他的手,声音也变得发尖。
周围的女生都在偷笑。
“你坐。”向惠腾地站起来。
秦帅愉快的坐到她的位置上,很快就跟邻座的几个小美女聊得火热。
向惠往厕所方向挤,程程紧紧跟在她身后。
一直挤到两节车厢连接处,向惠停下来休息,擦着一脑门儿的汗,“惠儿,太挤了,我们去餐车吃点东西?”程程也擦着额头的细汗问她。
向惠的零花钱比宿舍里的女生都要多,白英很大方。
程程是孤儿,免学费,政府有补贴,学校也有救助金发。
所以他们两个手头都很宽绰,表面上没有锦衣华服,私下两个人在吃方面都很舍得花钱,很愿意不声不响的吃点好吃的东西。
市里的外国餐馆子都被他们尝了个遍,秦帅跟在后面没少蹭吃。
程程很大方,三个人一起吃饭,他总是借故去厕所,偷偷摸摸的把帐结了。
“你们等等我!”秦帅奋力挤过来,他突然有种预感,他们要吃好吃的,别想丢下他!
向惠和程程无奈的对视一眼,秦帅像牛皮糖,粘上就甩不掉了。
正文 第四章 打工
中介公司安排他们去一家四星级酒店,春节前一段时间,正赶上酒店最忙的时候,加上由于春节的原因,酒店员工流失性非常大,导致人手严重不足。
因为他们三个都是本科在读生,人事部通知前厅部经理过来面试,在酒店的前厅、客房、餐厅、保安几个部门中,数前厅部员工的平均学历最高。
他们只能打一个月左右的工,前厅部经理看过人以后,让他们去礼宾部上班。
礼宾部只剩下两名员工,因为他们三个的加入,其中一人迅速请了年假回去过春节。
唯一留守的老员工负责他们三个人的培训。
老员工姓白,名玉恒。
白玉恒个子跟秦帅差不多高,留着一头清爽的短发,眉毛黑而长,上眼皮弯弯的,眼尾细而长,形状像桃花花瓣,鼻梁高而挺,脸蛋粉嘟嘟的,带着一点婴儿肥。
他一笑起来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状,脸上还会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
向惠一直在走神,她曾设想过无数次,容威要长大了会是什么模样?
所以对有酒窝的男生,她总会留意多看几眼。
到目前为止,感觉白玉恒是最像容威的。
他看上去年纪好小,像十四五岁的样子。
“姐姐?”白玉恒低头将脸送到向惠眼皮底下,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笑眯眯的叫道。
“你是童工吧?”向惠回过神来,怀疑的看着他。
“17了,过了16岁就不算童工了。”白玉恒一晃脑袋,天真无暇的说。
向惠还是怀疑,他看上去顶多15岁,虽然个子高高的,但脸上的稚气太重了,说话语气也像个孩子。
“姐姐不相信我。”白玉恒委屈的嘟嘟嘴,眼神哀怨的看她一眼。
向惠急忙移开视线,心有些疼,眼眶一阵一阵发涩,如果容威还活着,长到现在这么大,神情举止可能也像白玉恒一样。
他总是惠儿姐惠儿姐的叫她,娇气得很,爱撒娇,动不动就嘟嘴。
礼宾的工服是一身红,红帽子,红衣服,红裤子,黑皮鞋,冬天还会发一件长及小腿的红呢子大衣。
在向惠之前,礼宾部从没招过女生。
白玉恒让向惠值台,负责签收包裹,登记之类的工作。
男生则要做体力活,帮着客人搬运行李,酒水之类很重的东西。
秦帅脸色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他堂堂一个大学生,怎么能干这种活。
白玉恒指挥秦帅去大门口站着,帮客人开门。
秦帅黑着脸杵着不动,他宁愿走人,也不干这种事。
程程打圆场,他主动去门口站着。
“你们两个轮流站,一人一刻钟。”白玉恒看一眼手表,吩咐道。
站的时候要身姿笔直,不能有任何小动作,非常累人,对于他们这些新员工来说,十五分钟已经是极限了。
“你什么都不干?”秦帅冷笑道。
白玉恒悠悠看他一眼,“对。”他微笑道。
秦帅气急了,顿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姐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问我快问我。”白玉恒扭脸看着向惠,立即换了一副撒娇卖乖的样子。
向惠很是认真的看着登记簿,暂时还没发现不懂的地方。
“Excuse me?”一个外国女人走过来。
向惠的脸顿时一红,同时心跳加速,口干舌燥,嘴巴张了张,声音堵在喉咙里,她还从没跟老外对过话。
“不用理她,副理的事。”白玉恒垂着长长的眼睫毛,低声道。
“Yes,what can I do for you,madam?”站在后面的秦帅已经一步上前,微笑着问道。
白玉恒冷哼一声,“你这同学从哪里来的,怎么这么操蛋?”他低头在向惠耳边轻声问。
声音不大不小,秦帅能听到,外国女人听不懂。
外国女人打开钱包,拿出几张美钞,同时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大堆。
秦帅也有些傻眼了,语速太快,他没听懂。
白玉恒再次冷笑一声。
“客人想干吗?”向惠压低声音问他。
“管她干吗,反正不是我们的事。”白玉恒翻着登记簿,头也不抬的说,一眼也不看外国女人一眼。
秦帅一张脸涨得通红,“pardon?”他强撑着问。
穿黑色西服的大堂副理快步走来,先看一眼电脑上今天美元兑人民币的汇率,再帮客人换钱。
十五分钟换岗时间到了,“你去换他休息。”白玉恒看着秦帅命令道。
“凭什么我去,你怎么不去?”秦帅就是不去。
“你不去?”白玉恒挑眉问他。
“不去。”秦帅意志坚定。
“你牛逼!”白玉恒指一下他的脸,抬脚就往经理办公室走。
“白玉恒。”向惠急忙低声叫住他。
“这玩意儿我带不了。”白玉恒停下来,眼睛斜着秦帅道。
“给我一个面子,我跟他说。”向惠压低声音道。
白玉恒转了转黑黑的眼睛,“姐姐的面子,当然要给。”他换了一张灿烂的笑脸,卖乖的说。
安抚了白玉恒,向惠走到秦帅身边,“快去换程程,他要想上厕所怎么办?”她皱眉问他。
“看门狗而已,他拽什么拽,这要到老子的地盘上,老子收拾不死他!”秦帅压低声音,咬牙切齿的发狠道。
向惠生怕白玉恒听见,急忙将秦帅推搡出柜台。
程程被替换回来。
“程哥,我们去厕所抽根烟。”白玉恒亲昵的搭着程程的肩,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带他去地下一层的洗手间。
等他们三个熟悉了礼宾部的工作流程,大堂副理重新调整了四个人的工作时间。
向惠上行政班,早九晚六。
三个男生轮流上早晚班,早班七点到三点半,晚班三点半到十一点。
平均一个人一周可以休两天。
秦帅不上早班,他起不来,程程替他上所有的早班。
向惠跟秦帅搭班最累,一眼看不见,他就躲去楼梯间或者厕所抽烟去了。
好几次客人要搬行李,都是向惠推车帮客人把行李送去房间。
外宾团的行李,导游按箱付小费,一个箱子给五块钱。
中国团没有任何小费。
自从秦帅知道外宾团给小费以后,每次都等团队入住酒店以后,他再偷懒。
所有的小费他一人独吞。
向惠跟程程搭班最轻松,程程什么活儿都不让她干,而且拿到小费,都要跟她平分,说是平分,其实程程给她的钱比较多。
跟白玉恒搭班,感觉时间过得比较快,嗖地一下就过去了。
白玉恒不会说英文,看见老外就装看不见。
老外跟他说hello,morning什么的,他都装没听见。
“你怎么不吭声啊,他说hello,你就回hello,他说morning,你就回morning。”等到客人走了,向惠轻声道。
她现在已经敢当着老外的面,张口说英语了。
“我懒得理他们。”白玉恒满不在乎的撇撇嘴。
“害羞,不好意思说?”向惠故意激他。
“姐姐,人家好害羞的。”白玉恒不上当,摆出一副娇羞的样子。
他不肯学,向惠也没办法。
心里有些替他着急,他才17岁,整天做着礼宾的工作,一点前途没有,他很早就出来工作了,好像只有小学的学历,这个学历在礼宾部再干几年,也不可能有升职的机会。
而且这是一碗青春饭,以后怎么办?
“玉恒,你干吗不去学点什么技术?”向惠问他。
“我以前学过厨师,油烟太大,受不了。”白玉恒摇头晃脑的说。
“那学电脑呢?”向惠帮他出主意。
“学费要几万,姐姐,我没钱啊。”白玉恒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的说。
“那你现在就努力存钱啊,反正你才17。”向惠鼓励道。
白玉恒看她一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向惠关切的问。
“姐姐,其实我在保险公司找了一份兼职,姐姐,你也买一份保险呗?”白玉恒问她。
一听到保险两个字,向惠就觉得不可信。
“我又不待在北京,买了有什么用?”向惠反问他。
“商业保险几乎都是不受地域限制的,姐姐,这个月,我没出单呢?”白玉恒双手作揖,可怜的拜托道。
“我没钱啊。”向惠爱莫能助。
“很便宜的,一年只要缴三千。”白玉恒眼睛发亮的说。
“玉恒,姐姐还是学生啊。”向惠心里有些不太舒服,感觉白玉恒之前的卖萌卖乖,似乎都是为了让她买保险。
“好吧。”白玉恒适可而止,低头翻看交班本,不再说话。
“玉恒,你老家是哪里的?”向惠换了个话题,打破沉默。
“离北京很近,坐火车只要三个小时,很美,有大峡谷,有绿绿的山坡,小时候我经常在山坡上放羊——”一提起家乡白玉恒就露出一脸纯真的笑容。
向惠感觉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如此纯真的孩子怎么可能是利欲熏心的人。
“玉恒啊,那个什么保险,你给我说说?”向惠想帮他出单,让他尽早赚到学费。
白玉恒的人缘很好,上到酒店老总,下到保洁阿姨全都很喜欢他。
去员工食堂吃饭,打饭阿姨往白玉恒的餐盘里放三个猪蹄,还问他够吗?
秦帅只得到一个猪蹄,“阿姨,再给我一个。”他笑着说。
“主菜只有一份!”阿姨一口回绝了。
秦帅气得半死。
四个人坐到一张餐桌上吃饭。
“操,我要写信投诉她们!”秦帅恨恨的说。
“姐姐,猪蹄美容,你多吃。”白玉恒夹起一个最大的猪蹄放到向惠的餐盘里。
“谢谢。”向惠低头啃着猪蹄,含糊不清的谢道。
程程也将自己领到的一盒酸奶放到向惠手边。
“小白,小白!”一个客房服务员拎着方便袋大叫道。
方便袋里装着几罐啤酒,几盒烟,还有打火机,这是客人扔在房间没带走的。
“谢谢姐姐。”白玉恒一下站起来,乖巧的笑着伸出手,接过姐姐给他的方便袋。
秦帅抬头瞥了一眼袋子,“操!玉溪呢,小白,给我一包。”他嬉皮笑脸的讨烟抽。
“你谁呀,我不认识你。”白玉恒冷冷的拒绝他,一扭脸就笑着拿一盒烟递给程程。
程程不抽烟,他转手将烟递给秦帅。
“便宜你丫的了。”白玉恒一脸嫌弃的看着秦帅。
“给我一罐啤酒。”秦帅厚着脸皮要啤酒。
滚,白玉恒回他一个字。
正文 第五章 做梦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吃完了程程和向惠去上班,秦帅是下午班,白玉恒今天休息。
程程让向惠去礼宾部办公室睡个午觉,他在外面值台。
说是办公室,其实里面摆满了满满当当的寄存物,里面还有一个小办公室,黑糊糊的,堆放着一堆杂物。
白玉恒说这里闹鬼,他好像怕极了鬼,从来不敢进去里面的小办公室。
向惠不怕鬼,反关上门,坐在一堆杂物中闭目养神。
一闭上眼睛就睡着了,再次梦到容威,大太阳底下,她背着他走在船厂里,一阵热风吹过,热烘烘的。
梦里她身心愉悦,脖子上环着他肉肉的小手,他趴在她背上娇气的嗯嗯嗯着。
向惠睡了十分钟就醒了,容威刚出事时,她有一个月天天梦见他,每次都是噩梦。
后来不做这个梦了,偶尔梦见一次,不再是噩梦。
最近她又开始天天梦到他,噩梦变成了美梦,天上的云,耳边船厂的轰隆声,空气中的油漆和铁锈味道,脖子上他小手的温度,后背上他的身体的重量,在梦里,向惠的感官变得十分灵敏,所有的这一切,都让她感到愉悦和放松。
闹鬼吗?
向惠环视着黑漆漆的小屋子。
她倒希望容威能出来闹一闹,哪怕黑暗里,他突然伸出一双小手从后面环住她的脖子,同时还伴有湿哒哒的水声,她也不会害怕。
这十几年来,她每一天都受到良心上的谴责和愧疚,从没停止过。
第二天向惠休息,程程也休息。
两人一起去逛街。
路边有小店做情侣的生意,将情侣的照片输入电脑,就能合成出未来小孩的照片。
向惠饶有兴致的站在一旁围观。
程程的耳垂红了又红,“惠儿,你要不要玩?”他强作镇定的问。
向惠直勾勾的盯着电脑,“老板,如果是小孩的照片,能够模拟出他长大以后的样子吗?”她轻声问。
“暂时还没这种软件。”老板摇摇头。
“以后会有吗?”向惠紧张又期待的问。
“当然。”老板点点头。
向惠心不在焉的往前走,也不知道容老板和老板娘怎么样了,自从向文广离开船厂,她就再没听到他们的消息。
“惠儿,你怎么了?”程程担心的问。
向惠摇摇头,关于容威,跟程程聊天的时候,她只是随口一提有个认识的小孩被绑架,然后被投江,程程也听说了,当时新闻很轰动。
至于其中的细节和渊源,向惠一字没提。
即便是对着最好的朋友程程,她也没办法说出口。
向惠买了一份女性疾病险,每年交三千,连续交二十年。
趁着她休息,白玉恒带着保险公司的人过来办理相关手续,向惠拿到合同和发票。
第二天程程休息。
白玉恒又约了程程在外面见面,程程买了一份死亡保险,每年交一万,万一他不幸早逝,向惠是保险的受益人。
白玉恒一眼看出程程喜欢向惠,又看程程瘦骨伶仃的,怀疑他要早逝,一问居然是孤儿,父母双亡,有此家族短命基因,白玉恒大胆推测出程程要早逝,试问他早逝以后,能给向惠留下什么?
真爱当然需要以生命去承诺,活着时照顾她,死了给她留下一份保险赔偿,比起那些花言巧语,这才是最浓烈最深沉的爱!
程程原本也没打算买保险,不知怎的跟白玉恒三聊两聊,就被他抓住了他心底里的最柔软的东西。
他热血喷张,想要为向惠而献身。
白玉恒喝着可乐,心情愉悦的看着对面的程程,他看人很准,什么样的人会买商业保险,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在秦帅身上,他连唾沫星子都不想浪费。
白玉恒惬意的伸了个长长的懒腰,该换一家酒店了,这家酒店能发开的客户已经全部被他开发了,连夜总会的小姐他也没放过。
小姐们来钱容易,加上他嘴甜,她们买起保险很爽快,而且是扎堆的买。
第二天向惠从秦帅嘴里得知程程也买了保险,而且是每年交一万!
向惠气得胃疼,盗亦有道,想不到白玉恒连孤儿都骗!
“白玉恒,你把程程的钱退了!”等白玉恒上班,向惠压低声音命令道。
“姐姐,程哥很爱你,这是他的心意,你是保险受益人。”白玉恒很是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是孤儿,你连他的钱都骗,你好意思吗?”向惠气得脸色更加发黑。
“姐姐,白纸黑字的合同,我骗什么了?你要不相信,我带你去保险公司的大厦一日游。”白玉恒笑笑道。
“总之你把钱退了。”向惠不想跟他废话。
“想退?让程哥自己跟我说。”白玉恒微微一笑,垂眸整理今天的报纸,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
“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向惠轻声道。
白玉恒哗啦一声,将手里的一叠报纸扔到台子上,“退,你的也退,全退!”他挤出几个字,用力打开安全通道的门,大步走去楼梯间。
向惠咬咬唇,低头整理凌乱的报纸,鼻子一阵阵发酸。
是不是她的反应过激了?
国外人人都买保险,可是为什么国内的商业保险总给人诈骗集团的感觉?
可能是业务员们良莠不齐,为了出单不折手段,像被洗脑了一样,简直跟传销一样。
白玉恒走进男厕所点了一根烟,靠在墙上慢悠悠的抽烟,等着向惠自我反省,进入自责模式。
她这种女人说好听点是善良,说难听点是爱心泛滥。
她跟程程都不是恶人。
秦帅那样的才是恶人。
扔掉烟头,白玉恒对着镜子整理一下自己的发型。
抬脚走出去,刚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就看到等在楼梯间的向惠。
他冷着脸,一言不发的走过去。
“白玉恒。”向惠轻声叫住他。
白玉恒停下来背对着她,“上面没人。”他淡淡道,抬脚就想走。
“程程来接班了,他在上面盯着。”向惠走到他身旁,低声道。
白玉恒不看她,扭脸望向别处。
“对不起。”向惠道歉道。
“没关系,明天就给你们退保。”白玉恒还是不看她,留给她一个侧脸,冷淡的说。
“算了,我刚问过程程,他的保险还有分红的,就当投资了,我自己的也没想退。”向惠轻声道。
“干吗不退,我不是骗子吗?”白玉恒看着白墙,受伤的说。
“对不起,是我反应过激了。”向惠再次道歉。
“好吧,原谅你了。”白玉恒深吸一口气,低头看着她,委屈的嘟嘴道。
“卖保险名声不太好,等赚够学费你去上学吧,学一门技术,别稀里糊涂的过日子,对未来你要有个规划,你还小,学什么都来得及。”向惠一脸真诚的看着他,推心置腹的说。
“我听姐姐的。”白玉恒乖巧的点头,他的规划就是赚很多很多的钱。
“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向惠问他。
“最小的照片是小学毕业照,在老家。”白玉恒暗暗诧异的答道,向惠看他的眼神仿佛爱他爱到心碎。
她这一种不是他的型,他喜欢可爱的一脑子浆糊的女生,向惠动不动就跟他谈人生谈理想谈规划,他爸妈都没跟他谈过这些。
“哦,是吗?”向惠有些失落。
明知道不可能,还是忍不住心存侥幸,警察没找到容威的尸体,也许他没死呢,也许他在某个地方好好的活着呢。
“姐姐是不是看我长得好看,想要一张我小时候的照片贴床头,天天看,以后生一个跟我一样好看的宝宝?”白玉恒一派天真的问她。
“是呀,是呀。”这人自恋得没救了,向惠笑着敷衍道,抬脚往楼上走。
“姐姐,你的胸好大,皮肤好嫩。”白玉恒低头看看她的胸部,又看看她光滑的脸。
“没你嫩,都快掐出水来了。”向惠好笑的仰头看看他粉嘟嘟的脸蛋,又白又嫩,比女孩的皮肤都要好。
白玉恒捏捏自己的脸,又伸手去捏向惠的脸,她及时避开,指尖只擦过她的皮肤,“滑溜溜。”他评价道。
“别动手动脚的,你是不是对谁都这样啊?”向惠有些反感的问。
“我只对姐姐动手动脚。”白玉恒很是认真的看她一眼。
向惠被他逗乐了,将脸扭向一边去。
白玉恒再次瞄一眼她鼓囊囊的胸部,圆滚滚的,抱着一定很舒服,她圆溜溜的眼睛,圆溜溜的脸蛋,圆圆的鼻头,肉肉的嘴唇,眼角下的一滴痣。
白玉恒抿抿唇,身体涌起一股异样。
“姐姐谈过恋爱吗?我从没谈过,还是纯洁的处男。”他挑逗道。
向惠噗一声乐了,“你毛还没长全呢,就想谈恋爱了?”她笑道。
“姐姐,我们谈恋爱吧。”白玉恒突然跨出一步,挡住她的路,两只手撑到墙上,将她困在他双臂之间,他俯下来嘴巴凑到她耳边,呼着热气说。
向惠被他堵了个措手不及,又好笑,又感觉不自在,“走开。”她抬手推搡他的胸口。
白玉恒在她的唇瓣上飞快亲一下,然后转身就跑。
向惠的脸轰地一下滚烫起来,杵在原地,愣愣的抬手摸摸自己的唇,这算是初吻吗?就这么没了?
酒店的年会,每个部门都要出节目,秦帅自告奋勇的报名,他会花式篮球,会走模特步,会边弹吉他边唱歌。
没有篮球,也没有吉他,秦帅跟前台几个漂亮美眉一起表演模特步。
秦帅又自作主张的帮程程报了名,程程素有校园情歌王子之称,他的歌声清亮穿透力十足,曾经在学校的迎新会上一曲成名,不了解他的女生很容易就会爱上他的歌声,爱上他清瘦俊秀的长相。
秦帅说程程是属于只可远观,不可近玩的,一旦靠近他,了解他,感情就要变质,从男女之爱转为闺蜜之情。
白玉恒没有任何才艺,他跟向惠一起留守岗位。
白玉恒倚在台子上,一直含情脉脉的盯着向惠。
开始向惠还有些被他盯得不自在,后来就淡定了,小屁孩一个,爱看就让他看个够。
正文 第六章 说教
“姐姐,你在意姐弟恋吗?”白玉恒直勾勾的盯着她。
他17岁,比向惠小两岁。
向惠觉得他这话本身就很幼稚,爱情来了,谁还会在意年龄?别说两岁,二十岁又如何!
“你没戏。”向惠斜了他一眼。
小屁孩居然调戏她!
白玉恒手捂心口,作呕血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枣没枣打三竿,说不定能骗向惠跟他呢。
目前女人不是他的第一目标,钱才是。
女人就像糖,吃多了齁得难受,长时间的不吃,偶尔又有点嘴馋。
白玉恒上上下下的打量向惠,越看越觉得她像一块太妃糖,咬一口可能会有惊喜,缺点是太甜,只吃一次就够了。
“姐姐,你的嘴唇很性感。”白玉恒压低声音道。
“谢谢,你的臀部很翘。”向惠瞥了一眼他的臀部,真的很翘。
“姐姐讨厌,人家会害羞。”白玉恒羞涩的扭脸望向别处。
向惠漫不经心的转着手里的圆珠笔,突然有点反感他对她无休无止的调戏,他可能是那种满嘴油腔滑调,半点真心没有的人。
她也挺佩服自己的,什么样的人好像都能应付得来,自私如秦帅,圆滑世故如白玉恒。
“你谈了几个女朋友了?”向惠随意的问。
她才不信他从没谈过恋爱,还是纯洁处男的鬼话。
白玉恒掰着手指头默数,“村里的小芳,城里的阿莲,山里的九妹——”他笑着碎念道。
“哈哈。”向惠捧场的干笑两声,从抽屉里拿出袖珍版的四级英语单词,垂眸看单词。
有些男人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相处的时间越长,就越减分,现在她只能给白玉恒打60分,快不及格了。
“姐姐,我想亲你。”白玉恒凑到她耳边,轻声道。
向惠一侧脸颊微微一烫,神色淡然,目不斜视的看单词。
“秦帅讨厌吧?”她嘴唇几不可见的动着。
“嗯。”白玉恒用力的点头。
“你也快跟他一样讨厌了,不以真心待人,别人也不会以真心待你,你玩世不恭的对待一切,最后也会把自己玩进去,别以为油腔滑调就是风趣幽默,说得越多只会越暴露出你的肤浅和无知。”向惠没控制住自己,又展开了模式。
别人请她说,她还不说呢,也就是对白玉恒,总觉得他是一个特别的存在,真心期望他越来越好。
白玉恒听得嘴角直抽搐,她又开始教育他了。
她怎么就这么喜欢教育人呢?
“姐姐,你真适合当老师。”等她教育完,白玉恒讷讷地道。
“看见那两个老外了吗?走过来了,你跟他们说一声hello,我就让你亲一下。”向惠微笑吟吟的看着远远走过来的两个外宾,轻声道。
白玉恒瞪她一眼,老外越走越近。
“哈喽!”他突然抬起一只手笑着打招呼道。
“哈喽。”两个老外笑着回道。
他们从台前经过,走向电梯,白玉恒讪讪的放下举着的手,一张脸涨得通红。
向惠低头忍笑。
“过来,让我亲一口。”白玉恒凑到她耳边,恶狠狠的道。
向惠慢条斯理从桌上的文件框中抽出一本黑色文件夹,里面夹着礼宾部的英文培训,常用的对话和单词,白玉恒拒绝说英语,副理也没办法,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念给我听。”向惠将文件夹送到他眼皮底下。
白玉恒用力瞪她一眼,就是不吭声。
“你得告诉我,你的英文水平到底到什么等级,我才能帮你。”向惠真诚的望着他,柔声道。
白玉恒闭紧了嘴巴,一言不发的瞪她。
“26个字母认识吗?”向惠合上文件夹,问他。
“对,不认识。”白玉恒冷哼一声。
向惠低头在A4纸上写字母。
“你才不认识呢,ABCDEFG,谁不知道!”白玉恒烦躁的说。
“OK,那就是不认识音标了,我教你。”向惠心平气和的道。
“我为什么要学鸟语,我有什么好处?”白玉恒斜着眼睛看她。
“学会,奖励你KISS。”向惠微微嘟起双唇。
“你还欠我一个!”白玉恒愤然道。
“嗯,记账上。”向惠淡定的点头。
“你还要让我摸奶。”白玉恒凑到她耳边低声道。
“那你要通过我给你的英文测试。”向惠面不改色的说。
“行!”白玉恒豁出去的点头,不就是几句鸟语,有什么难的!
向惠忍笑在纸上写音标,等教会他,她就回学校了。
亲个什么。
白玉恒变成哈喽狂魔,看见老外就大声说哈喽,老外回哈喽,他接着哈喽,哈喽来哈喽去,他跟老外全都笑了。
为了教他,向惠不得不硬着头皮跟老外聊天,毕竟不是自己的母语,问一句哪里来,再问一句第一次来北京吗,又挤出一句什么时候走。
很快向惠就感到词穷,不想在白玉恒面前丢脸,她挖空心思的延长跟客人的聊天时间。
等到老外走了,向惠再将刚才的对话写下来,一句一句的教白玉恒。
继哈喽之后,白玉恒说出的第二个英语单词是Morning,然后到have a goodday!
老外再问电梯或厕所在哪里,他也能听明白电梯和厕所的单词,再用手势做出回答。
看他已经克服了害怕说英语的心理障碍,向惠很有成就感,只要敢开口,她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用“鸟语”叽里呱啦的跟老外聊天。
“kiss,kiss,kiss——”白玉恒很是得意的讨要向惠欠下来的债。
对他念经似的窃窃私语,向惠笑而不答,只当没听见,摆明了要赖账。
白玉恒看出来她想赖账,他也不是十分强烈的想要kiss她,所以只过过嘴瘾而已。
办公室里的桶装水喝完了,白玉恒推着小车去地下二层的库房领水。
向惠让副理帮忙盯一下,她陪白玉恒一起去领水。
走员工通道需要穿过好几道紧闭的两扇门,一个人又要推车又要拉门,有些费劲。
“kiss kiss kiss。”一路上白玉恒又开始念经。
向惠不搭理他,大步走在前面,拉开一扇门,让他先推车过去。
在库房领了满满一车的桶装水,车子立刻变得很重。
向惠帮他一起推。
“我亲你了?我亲了?”白玉恒在她耳边嘀咕道。
“摄像头。”向惠头也不抬的说,四周都是摄像头,中控室的人正坐在一堆屏幕前,密切的关注着酒店里的每个角落。
白玉恒的眼睛顿时一亮,感觉有戏,“消防楼梯里没摄像头。”他低声道。
向惠勾勾唇角,要上坡了,她帮着将车推上坡,再推开厚厚的木门,让他先通过。
里面是电梯。
白玉恒按下电梯按钮,摸着鼻子环顾四周,“操。”头顶上方就有一个摄像头。
电梯门打开,两人合力将小车推进去。
电梯缓缓往上升,白玉恒仰头直勾勾的盯着红色的数字,B2,B1,1——“耶!”他胜利的欢呼一声,握紧了小车扶手,打算出电梯。
电梯打开一条缝,随即哐当一声合上。
向惠被巨响吓了一跳。
“操,不会这么倒——”白玉恒脸色变得煞白,话音未落,电梯里的灯骤然熄灭,同时感觉身体重心猛地往下一坠。
幸好只是从一层掉到地下二层。
向惠还没来得及恐惧,下坠的电梯就停了下来。
期间隐约听到白玉恒嘤的一声娇弱叹息。
向惠第一时间按下紧急按钮,“电梯坏了,从一楼掉到地下二层。”她冷静的说。
“注意安全,不要乱动,现在派人过去。”里面传来中控室值班员的声音。
“好。”向惠答应一声。
她扭头望向白玉恒,高高的黑影不见了,地上团着一个黑影。
“好了,别装了,马上就能出去。”以为他在演戏,向惠淡定的说。
白玉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全身均匀的哆嗦着,头晕目眩,直冒虚汗,胸口像压着石头,没办法呼吸,痛苦至极,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白玉恒?”向惠蹲到地上,伸手一摸,摸到一手的汗。
“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向惠这才感觉到害怕。
白玉恒哆嗦着说不了话。
向惠腾地站起来,再次按下紧急按钮,“救命,白玉恒晕倒了。”她急声道。
中控室的人也着急了,已经通知了维修部的人赶过去。
电梯外面传来声音,维修部的人赶到了。
“坚持,坚持住。”
向惠摸着自己的口袋,摸到一块薄荷糖,赶紧蹲到地上,撕开糖纸,“白玉恒,吃块糖。”她将糖送到他嘴边。
白玉恒迷迷糊糊的张嘴含住糖块,随即哇一声吐出来,吐了向惠一身。
向惠赶紧扶着他坐起来,一手轻拍着他的背,白玉恒哇哇的吐着,密闭的空间里弥漫着难闻的呕吐味。
“坚持住,已经通知了120急救中心。”头顶上方传来中控室的声音。
被困了十五分钟左右,电梯门终于打开。
外面的人先拉走堵在门口的小车,随即医护人员冲进来,将上吐下泻奄奄一息的白玉恒搀扶到担架上。
酒店老总,值班经理,前厅部经理,大堂副理全都等在外面。
由值班经理跟车去医院,刚才已经问了一圈,没人知道白玉恒有什么病,大堂副理汇报了一个情况,白玉恒怕鬼,从来不敢一人去礼宾部最里面的那间小办公室。
一出电梯,白玉恒就感觉胸口的巨石没了,能畅快的呼吸,他闭上眼睛装死,太他妈丢人了,他居然又吐又拉,裤子里还装着热乎乎的屎尿。
向惠脸色煞白的走出电梯,她身上又脏又臭。
“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前厅部经理上前一步,关切的询问。
向惠摇摇头。
“去下面洗个澡,我帮你拿换洗衣服。”前厅部经理不怕脏不怕臭,小心翼翼的搀扶向惠去楼下洗澡。
消息传得很快,酒店所有员工都知道小白晕在电梯里。
值班经理从医院打回电话,没什么事,可能是幽闭恐惧症。
经理给向惠放一天假,让她回宿舍休息。
秦帅和程程闻讯赶来,对她进行了慰问。
向惠侧躺在榻上,头有些疼,都是被白玉恒吓的。
程程坐在床边给她剥橘子吃,吃了几瓣冰冰凉凉甜丝丝的橘瓣,向惠感觉好多了。
“想吃水果罐头。”她弱声道。
程程无奈的看她一眼,新鲜的水果不吃,倒爱吃放了防腐剂的水果罐头。
“遵命,我的小公主,还想吃什么?”他翘起兰花指,宠溺的望着她,清脆的声音道。
“鸭脖子,鹌鹑蛋,鸡翅膀——”向惠也觉得自己像个馋嘴的小孩,不好意思的咧开嘴冲他乐。
程程对她很好很温柔,从没人像程程这般待她。
向惠也看出程程喜欢她,有时很想一不做二不休的当他的女朋友,可是看到他瘦得厉害的样子,偶尔女性化的动作,虽然秦帅不招人待见,可他说的话确实一针见血。
向惠没办法对程程产生男女之情。
“你这个小馋猫。”程程宠溺的刮一下她的鼻子,举起两只手,从床边弹起来,以一种很可爱很少女的姿势走出去。
坐在椅子上的秦帅默默的看着程程离开的背影,然后摇摇头,“这兰花指翘的,没救了。”他戏虐道。
“听说小白拉裤子了?”他咧开一排白牙,幸灾乐祸的问道。
向惠专心的吃橘子,不理他。
“黑胖,我怎么看你最近又胖了?伙食好,一顿啃三个猪蹄,能不胖吗?”秦帅转而开始嘲笑她。
“你们节目排得怎么样?”向惠不冷不热的问。
“我给你走一段。”秦帅立即站起来,英俊潇洒的给她表演模特步。
“挺好。”向惠一眼不看他,细细的咬着橘子,敷衍的夸道。
她很好奇,秦帅这样的为人处事,以后出了校门要如何立足?
正文 第七章 幽闭恐惧症
白玉恒下午就出院了,一路上心情异常复杂,又羞又恼又忿,犹如被迫失身的黄花大闺女,又有点自怜的凄凄然,黄花大闺女被迫失身后意外得知患上绝症,还有比他更惨的吗?
他活了17年,第一次知道自己是患者,以前只是有点怕进黑黑的小屋,谁知道情况竟然如此严重。
想想未来漫长的人生,他可能都不敢乘坐电梯了,白玉恒心底涌起身患不治之症的凄凉。
“小白回来啦。”外面传来宿管阿姨发嗲的声音。
向惠立即走出宿舍。
很多人簇拥着白玉恒走过来,他个子最高,视线一览无余,越过很多的人头一眼看到向惠,定定的看她一眼,眼眶随即红了。
这一眼意味深长,有幽怨,有凄风苦雨。
向惠站在原地,目送众人簇拥着白玉恒进屋。
估计领导和同事的各种慰问必定短时间内结束不了,向惠决定先回宿舍等,宿舍里的布置跟学校宿舍差不多,都是高低榻上下铺,宿舍只住了向惠一人,有人离职,有人休假,甚至还有宿舍是整间空着的。
慰问结束,宿舍只剩下秦帅和白玉恒。
“小白,你还恐惧吗?”秦帅仰躺在榻上,抖着二郎腿,幸灾乐祸的问。
白玉恒腾地站起来。
“想拉了?快点去厕所,别拉裤子里。”秦帅噗哧笑出来。
这要搁平常,白玉恒肯定要跟他打一架的,此刻他完全无暇顾及秦帅,抬脚就往门口走。
员工宿舍通道纵横交错,四通八达,像个迷宫,男女宿舍间并没有明显的界线,不像大学宿舍那样门禁森严。
走到向惠宿舍门口,白玉恒直接推门而入,墙上挂着电视,向惠坐在床边仰着头看电视,中间过道里放着一张长桌,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吃食。
白玉恒快步走过去,猛地扑到向惠身上,将她扑倒在榻上,一头扎进她怀里,他哼哼唧唧的在她怀里扭成了一根麻花。
“白玉恒,你给我起来!”向惠恼羞成怒,低声呵斥道,伸手推搡他,压根推不动。
“我不管,你要负责!”白玉恒扭动着脑袋,用力顶着她,带着哭腔道,此刻他一点没想耍坏,一想起电梯里的事,他就想一头撞死在她胸口。
撞,撞,撞,他撞!
向惠的胸被他撞得生疼,她咬牙切齿一把薅住他的头发猛地向后一拉,将他的脑袋拉离她的胸部,这才看到他的脸。
他扁着嘴,脸上挂着两行泪。
“怎么了你?”向惠顺手一推,将他推到一边,她刚想坐起来,白玉恒又一头扑进她怀里,脑袋枕着她的肚子,双手紧紧搂住她的腰。
“从没这么丢人过,你要对我负责,要不我杀你灭口。”白玉恒吸着鼻涕哽咽道。
“一酒店的人呢,你全要杀了灭口?”向惠好笑的问,她故作镇定的躺着,尽量忽视趴在她肚子上的人。
“他们不算,现场只有你一个。”白玉恒狠狠的将眼泪擦在她衣服上。
“春节一过,我就回学校了,以后的假期,我们会去别的城市打工,应该不会再来这里了,这辈子,你大概都见不着我了,这跟灭口有什么区别?”向惠摸摸他的脑袋,突然有些感伤。
人生就像一场单程旅行,旅行中会遇到很多人,缘浅的注定只是过客,萍水相逢后匆匆擦肩而过,以后再无任何交集。
白玉恒想了想,“真的再也不会看见你了?”他仰脸问她。
“嗯。”向惠轻声嗯道。
白玉恒立刻感觉好多了,既然不会再见面,那么再丢脸的事也无所谓了,他嗖地坐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向惠跟着坐起来,整理一下被他揉乱的衣服,他无心无肺的样子让她有些不太舒服。
“好多好吃的,姐姐,我能吃吗?”白玉恒突然感觉肚子饿,直勾勾的盯着一桌子的好吃的。
“程程买的,想吃就吃呗。”向惠看着电视,不冷不热的说。
白玉恒立即打开一罐黄桃罐头,咕咚咕咚的喝着甜水,又伸手去拿方便袋里的鹌鹑蛋丢进嘴里。
“小心拉肚子。”向惠忍不住提醒道,这样吃真的很容易拉肚子。
白玉恒立刻停止大嚼大咽,缓缓扭过脸,用哀怨的眼神盯着她,所以说要灭口的。
向惠被他瞪乐了,勾着唇角扭过脸去,望着窗外忍笑。
程程晚上11点下班,回到宿舍空无一人,秦帅和白玉恒都在向惠那里,三个人围着桌子打牌,输了的在脸上画黑线。
三个人全部画得面目全非,向惠长出了络腮胡,白玉恒变成了猫,秦帅的脸则变成了靶子形状。
程程看得哈哈大笑,“你们两个要死啦,把我家惠儿画成绿林好汉了。”他一手叉腰,翘着小指指向他们两个,脆声叫道。
秦帅很淡定,白玉恒忍不住抖了抖,默默看了一眼程程的茶壶造型。
程程熟门熟路的拿起向惠的脸盆,用热水打湿她的毛巾,“女孩子家家的,要美美的。”他走到向惠身边要帮她擦脸。
“哎呀,你不要擦呀。”向惠不耐烦的晃着脑袋,不配合。
“要擦的,要擦的。”程程跺一下脚,脆声叫道。
秦帅和白玉恒噗一声狂笑起来。
“小白,我们要不要回避一下,不打扰他们两个擦擦。”秦帅的眼泪都笑出来了。
向惠有些生气的抽走程程手里的毛巾,“你来打,我洗脸去。”她腾地站起来,给他让位。
程程宠溺的看她一眼,乖乖的坐下去,陪他们玩牌。
向惠端着脸盆,抑郁的去水房刷牙洗脸,程程的婆妈和女气,她有时挺烦的,在学校,她身上已然有了程程女友的标签。
现在她突然很烦这种标签。
程程又从没对她表白过,没有表白,就没办法拒绝。
酒店年会下午两点开始。
程程和秦帅有节目要表演,早早地就去了二楼的会议厅候场。
今天没什么客人,特意挑在客人最少的一天举办年会。
白玉恒是优秀员工,一会儿要上去领优秀员工证书和奖金,他楼上楼下的来回跑,从会场顺了些糖、小橘子、香蕉,甚至还倒了一杯可乐带下来给值台的向惠吃。
“姐,等我领完钱就换你上去看表演。”他兴致勃勃的说。
“你看吧,我不看。”向惠剥了块椰子糖送进嘴里,不管是秦帅的模特步,还是程程的歌,在学校已经看得够够的了。
白玉恒直盯着她的嘴,她粉嫩的嘴唇包裹着咖啡色的椰子糖,看着像是很好吃的样子。
“糖好吃吗,我尝尝。”白玉恒趴到台子上,冲她张开嘴巴。
向惠刚要帮他剥糖。
“no no no,我要吃你嘴里的。”他摇头晃脑道。
向惠横他一眼,连糖纸带糖一起塞进他嘴里。
楼上的节目开始了,第一个节目就是青春的舞步,秦帅身穿嫩黄色T恤,牛仔裤,头上歪戴着一顶棒球帽,很是帅气的走出来,走到舞台中央他停下来,手扶下巴摆了一个我思故我在的造型。
他四四方方的国字脸,小麦肤色,一对上扬的剑眉,笔挺的鼻梁,薄唇勾出一个邪肆的笑。
“啊——”
台下的大婶大妈们发出疯狂的叫声。
酷毙了,帅呆了。
秦帅邪虐一笑,感觉好极了,他就是superstar。
为什么世上会有他这么完美的男人?
走到舞台边,秦帅嗖的钻进小房间,迅速换装。
换上一件修身的西服,前台一个一米七的漂亮姑娘挽着他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出场。
“啊——”
大婶大妈们爆发出更疯狂的尖叫声。
还有吹口哨起哄。
秦帅来来回回一共换了五套服装。
第二个节目是程程的独唱。
他为大家带来一首《童话》。
程程穿一件浅灰色的呢子大衣,脖子上围着黑色围巾,他走路的时候膝盖好像不会打弯,全身上下直挺挺的,有点像僵尸,而且是迈着极快的小碎步,嗖嗖嗖的就走到了舞台中央。
台下有人控制不住的笑出声来。
程程接过主持人递来的麦,他垂下眼眸不看任何人,音乐响起。
“忘了有多久再没听到你对我说你最爱的故事我想了很久我开始慌了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程程一张嘴台下就安静下来,感觉他唱得比原唱还要好听。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张开双手变成翅膀守护你你要相信
相信我们会像童话故事里——”
他的声音变得清亮高亢,大家的鸡皮疙瘩都立起来了,不少的小女生甚至已经眼眶含泪。
秦帅站在台下,转着脑袋四面八方的望,很遗憾,已经没人注意他了,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程程吸走了。
白玉恒从会场后门走进来,站在最后一排,一边吃香蕉一边听歌,也有些被程程的歌声震慑住了,没想到他如此会唱。
一首歌唱完,台下爆发出如雷般的掌声。
程程将话筒还给主持人,他直挺挺的迈着快速的小碎步嗖嗖的走下舞台,走出会场。
“妈呀,吓死人家了,阿姨们太热情了,好怕怕——”一出门程程紧张得手拍心口,很少女的向后一勾脚,仰起脸脆声惊呼道。
正文 第八章 除夕夜大餐
除夕夜南方没有吃饺子的习惯,面对白玉恒擀的饺子皮,向惠他们几个全都傻了眼。
白玉恒只得手把手的教他们包饺子,程程最是心灵手巧,很快就学会了,包得有模有样的。
向惠决定扬长避短,放弃学包饺子,改炒菜。
洗土豆,削土豆皮,切土豆丝。
“姐,你要炸薯条吗?”白玉恒问她。
“没有啊,青椒土豆丝。”向惠咬紧了牙,水果刀太小,土豆太硬,切起来很费劲。
“你那是土豆丝吗,明明是土豆条。”白玉恒嫌弃道。
“哎呀,你就不要挑剔了,吃进嘴里都一样。”程程急忙维护向惠。
“刀不好。”向惠怪手里的刀。
“土豆条也行,我给你们做道干煸土豆条。”白玉恒挑眉道。
“小白,gang bate!”秦帅仰躺在榻上,跷着二郎腿给大厨加油。
“切好的土豆条先泡水里,要不全黑了。”白玉恒吩咐道。
向惠手忙脚乱的抓起土豆条往碗里装,她笨手笨脚的样子让白玉恒很是诧异。
看她的长相,十有八九会认为是贤妻良母型,而她表现出来的确实又贤又良,直到今天在宿舍做饭,才发现她很不善于厨艺。
作为一个女人,竟然连面都不会和,连饺子都不会包,这在北方是无法想象的。
白玉恒是主力军,包了饺子,做了蒸鱼和排骨,炒了几个素菜,程程帮他打下手。
向惠负责布置餐桌,在长方形的木桌上铺上一次性的桌布,摆上一次性筷子和一次性杯子。
自从爸妈离婚后,每年的除夕,向惠都是跟向文广一起去二大爷家吃年夜饭。
程程则是在姨妈家过年。
白玉恒也有好几年没回家吃年夜饭了。
比起家里一大桌的年夜饭,今晚的年夜饭远远没有那么丰盛,但是感觉非常好,非常快乐。
向惠兑了雪碧红酒喝,他们三个喝二锅头。
电视里放着春晚,外面的鞭炮声狂轰滥炸。
“哇——好辣!”程程被白酒辣得直吐舌头。
“喝不了白的,就喝啤的,红的也行,还有雪碧。”向惠两只脚在桌子底下优哉游哉的轻晃着,笑眯眯的说。
脑子很清醒,浑身软软的,控制不住的想要笑,想要摇摆,一点不难受,向惠很喜欢此刻的感觉。
“是男人你就喝白的。”秦帅点上一根香烟,他一喝酒脸就发红,额头的青春痘都红得发紫。
“痘痘。”向惠笑嘻嘻的指着他的脸。
“我青春我长痘!”秦帅一口喝下剩下的白酒,粗声道,从高中开始,青春痘就一直困扰着他,内服外用全都试过了,就是不见成效。
他英俊的脸啊,秦帅抚上自己的脸长叹一声。
“小白,脸好滑。”向惠笑着伸手掐一把小白的脸,像豆腐一样嫩。
白玉恒也不甘示弱的捏捏她滚烫发红的脸。
“不许捏惠儿,要捏捏我!”程程眯瞪着眼睛娇嗔道。
“程程又翘兰花指了。”秦帅活捉一个翘兰花指的。
“程哥,你要改,男人没有你这样的。”白玉恒指着他说。
“不许你们说我们家程程。”向惠挥舞一下手。
“择日不如撞日,干脆你们两个拜堂成亲。”秦帅喷着酒气笑道。
没劲,向惠扶着桌子站起来,她去外面打电话。
走几步就有电话亭,向惠往里投硬币,拨家里的电话,没人接可能是去二大爷家吃饭了。
她又拨白英的手机。
手机通了,“妈,恭喜你发财。”向惠笑眯眯的说吉祥话。
那头安静了几秒,“妈,找你的电话。”手机里传来她妹妹荣蓉的叫声。
“荣蓉,我是惠儿姐姐啊,恭喜你学习进步,天天开心。”向惠笑道。
没有回应,荣蓉已经放下手机跑开了。
“惠儿?”白英的声音响起。
“妈,恭喜你发财。”向惠恭喜道。
“也恭喜你,恭喜你越长越漂亮,找个好工作,嫁个好人家。”白英恭喜道。
“恭喜妈身体健康,万事如意,青春永驻。”向惠接着恭喜道。
“恭喜你百事可乐。”白英回道。
“恭喜叔叔生意兴隆,发大财,恭喜荣蓉成绩进步,考上好大学。”向惠恭喜她的家人。
“恭喜恭喜。”白英客气道。
“恭喜恭喜。”向惠比她还客气。
向惠卷着电话线,绞尽脑汁的想着还有什么吉祥话,“恭喜——”
“惠儿,你叔叔叫我,就这样?”白英打断她的话。
电话挂断了,向惠用力回忆着二大爷家的号码。
想不起来了。
“看什么呢?”白玉恒出来撒尿,看向惠仰着脑袋看天。
“容容去哪里了?”向惠茫然的望着夜空。
“谁是容容?”白玉恒点上一根烟。
“我妹。”向惠垂下脑袋,无精打采道。
“亲妹?”白玉恒问她。
向惠点点头。
“漂亮吗?”白玉恒喷一口烟雾。
“比我白,比我瘦,比我高,像我妈,很漂亮。”向惠比划出一个瘦长的人形,然后肯定的点头。
“有男朋友了吗?”白玉恒感兴趣的问。
“才十一岁,你说呢?”向惠眼神凉凉的剐他一眼。
“11岁可以谈恋爱了。”白玉恒咬着烟笑道。
向惠挥挥手抬脚就走。
白玉恒抬脚跟着她。
“人不能做坏事,不然良心要谴责你一辈子。”向惠低着头嘀咕道,一只手用力揉着心口。
“切——”白玉恒不屑的切一声,喝醉了还不忘教育人。
“我的良心很不安,很难受。”向惠停下来,手捧心口,痛苦得五官都移位了。
“你做什么坏事了?”白玉恒低头看她。
“我把我弟弟弄丢了。”向惠心疼得窒息。
“你还有一个弟?”白玉恒诧异道。
向惠用力的点头,点得泪流满面。
白玉恒将烟弹到地上,抬手轻拍她的后背。
“所以我要做个好人。”向惠深深的垂下头,闷声道。
“我只想做个有钱人。”白玉恒仰头望天。
向惠抓住他的胳膊,将脑袋靠到他的肩膀上,突然好困,站着都能睡着。
“我亲了?”白玉恒吓唬道。
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醉猫。”白玉恒嘟哝一声,搂上她的肩,半搂半架的送她回宿舍。
秦帅吐了,程程趴在桌上哀哀的哭。
白玉恒只得搀扶她回自己的宿舍,帮她脱掉外面的大衣,她里面穿一件灰色的高领毛衣,胸部鼓鼓的。
白玉恒盯着她的胸看了半天,“姐姐?”他轻声叫道。
向惠不耐烦的皱眉。
“姐姐,你想不想跟我做?”白玉恒在她耳边问。
“滚。”向惠嘟囔地骂道。
白玉恒无奈的撇撇嘴,俯下来试着抱一抱她,软绵绵的,像抱着一团棉花,又软又暖。
真舒服啊,白玉恒喟叹一声,将脸贴上她滑嫩的脸轻轻蹭着。
视线落在她粉嫩的双唇上,刚要凑过去亲亲。
她突然睁开眼睛,直不愣登的盯着他,“to be a bet term an。”她轻声道。
“bad?”白玉恒眼睛一亮,看来真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no,good,better,best,to be a good man,a bet term an,a best man。”向惠掰着手指头数道。
白玉恒嘟嘟嘴,拉开被子将她裹得严严实实,他连人带被子一起抱住。
向惠被热醒了,脸上湿淋淋的,白玉恒两条腿夹着被子,手臂横放在她胸口,脸挤着她的脸,他闭着眼睛,嘴巴微张,晶莹的口水缓缓从他嘴角流出来,然后一滴一滴的落在她脸上。
咦,恶心死了,向惠嫌弃的皱皱眉,拿开他的胳膊,从被子里钻出来,站到地上,将他往床里面推了推,再帮他盖上被子。
回到宿舍,秦帅和程程都仰躺在她的榻上呼呼大睡。
向惠看了一眼时间,凌晨四点半。
她轻手轻脚的清理桌上的狼藉,地上的呕吐物,空调的温度打得很高,打开一扇窗,让新鲜空气进来。
用电磁炉做一锅汤圆小米粥,等他们三个醒了可以吃。
突然感觉他们四个就像一家人,就连秦帅似乎都没那么讨厌了。
秦帅买了初一的火车票赶回去,按他的话说,不能因小失大,亲戚给的压岁钱就有几大千呢。
礼宾部的另外一个同事也回来了,白玉恒已经申请了辞职,在辞职之前还能享受一个年假。
所以他也要回家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只是没想到会散得这么快,前一天还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第二天就各奔东西了。
听白玉恒把他的家乡说得那么美,向惠也很想过去看看,可是白玉恒又说冬天去没什么可看的,一定要夏天去才好玩,能在大峡谷里玩漂流,还能蹦极。
他没有邀请他们去玩的意思,向惠也不能厚着脸皮主动提出来。
互留了联系方式,就这么散了。
向惠郁郁寡欢,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程程很是兴奋,他计划着利用剩下来的时间逛遍首都。
升旗仪式还没看呢,八达岭长城还没爬呢。
想看升旗凌晨三点就要起床。
长城也很远,不如报个一日游旅行团。
升旗有什么可看的,长城有什么可爬的,在学校也没少爬过一段一段的野长城。
对程程的提议,向惠一点兴趣都没有。
“你怎么苦着脸啊?像个小老太太。”程程笑着用小指轻戳一下她的额头。
“别烦我行不行?”向惠烦得用力扭过脸去,抬手胡乱的擦拭着额头。
程程将两只手背到身后,低着头一声不吭的在原地打转。
三点是最稳定的,秦帅虽然有点讨厌,可是一少了他,向惠的心情似乎就不好了。
他喜欢向惠,向惠喜欢秦帅,秦帅喜欢漂亮高挑有艺术气质的女生,他追不到向惠,向惠追不到秦帅,所以他们三个人的关系最稳定,犹如牢不可破的铁三角。
程程在心里默默理着头绪,没有头绪可言,剪不断,理还乱。
向惠的低落情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大姨妈来了,原来是生理周期导致的情绪低落,她一下释然许多。
凌晨三点起床,洗漱吃早餐,三点半站在路边拦出租车。
向惠以为他们两个已经起得够早的了,没想到赶到天安门,广场上已经聚集了无数的人,连马路上都挤满了人,而且人越来越多,感觉有点像朝圣。
四周围全是人,向惠什么也看不见,只看见无数个背影。
“出来了,出来了。”人群中响起惊呼声。
向惠用力的踮起脚尖,依旧看不到,看不见升旗台,也看不见国旗仪仗队。
“你看见了吗?”她轻声问身边的程程。
程程眯起眼睛,推了推镜框,他是高度近视,戴着眼镜也看不太清楚。
耳边突然响起国歌,声音很大很震撼。
周围的人纷纷高举起相机,咔嚓咔嚓的拍照。
程程站得笔直,抬手捂住心口,神情肃穆的跟在后面唱,镜片后的眼睛闪着泪光。
向惠诧异的看他一眼,虽然她心里也有些震撼,但远远没有像他那么震撼。
看完升旗仪式两人一起步行去前门,参加旅游集散中心组织的八达岭长城一日游。
长城上风很大,又陡又高,程程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妈妈呀——”他死死搂住向惠,娇弱的大叫。
“惠儿,你的吨位重,我抱住你,就不怕被风刮跑了。”他在她耳边尖声大叫。
向惠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大半张脸围着围巾,只露一双眼睛出来,四平八稳的矗立在狂风中。
说秦帅毒舌,其实有时程程更加毒舌,什么叫她吨位重?
程程让人帮他们两个拍照,从到头尾向惠都只露出一双眯起来的眼睛,她一身黑,很像是基地恐怖分子的打扮。
正文 第九章 网恋
回到学校,宿舍电话一响,向惠的心就如小鹿乱撞。
“老大找你的。”
这个时候向惠的心跳得就更厉害了。
结果每次都不是白玉恒打来的。
晚自习向惠去学校机房上网,机少人多,机房爆满,向惠这是第二次来机房上晚自习,自从来过一次,见识过这里的爆满,就再没来过。
老六是机房的常客,她正在进行一段,上网成瘾。
所以晚上向惠决定跟着老六去机房蹭网,老二老三老四老五全都惊愕了。
老大特别脚踏实地,宿舍里最不可能搞的人就是老大。
赶到机房,照例是爆满。
老六跟她的同乡,一个计算机系的女孩共用一台机子,向惠跟着老六,三人挤坐在同一台电脑前。
老六第一时间登上她的QQ,男友不在线。
向惠挤过去登上自己的QQ,白玉恒也不在线。
两人闪到一边,将电脑让给老六的同乡用。
老六一直等到机房关门,也没等到男友上线,情绪低落极了。
向惠也没等到白玉恒,情绪还行,没怎么受影响。
一出楼,老六就直奔公用电话亭,给男友打电话。
向惠站在一边等她,等了几分钟也没有结束的意思,她干脆走到另一个公用电话前往家里打电话。
跟向文广寒暄几句,向惠随口一提,问他知不知道容老板和老板娘的消息。
向文广没让她失望,给出一个惊天消息,听说老板娘得癌了。
向惠的心直直地往下坠。
挂了电话,她毫不犹豫的按下白玉恒的手机号码,这十一个数字她已经记得滚瓜烂熟。
手机响了几声,“哪位?”手机里传来白玉恒带着一点北方口音的普通话,带着一点吊儿郎当的慵懒。
“小白是我。”向惠的声音有些发颤。
“姐姐啊!想我了?”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小白,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向惠握紧了话筒,紧张到发抖。
“no—pro。”他说话故意大喘气。
先听到一个NO,向惠的心顿时往下一沉,然后是pro。
“我跟你说我有一个弟弟,他是朋友家的小孩,四岁时走丢了,一直没找到,她妈得了癌症,快死了,你跟容威小时候的样子很像,你能不能冒充一下他,安慰安慰一个快死的可怜母亲,就说你是容威?”向惠一口气说道。
白玉恒听得一愣一愣的,他只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她还真的让他帮忙。
他很早就出来打工,认识的人没有上百也有几十,虽然都留了联系方式,但真正联系的没有几个。
而且他刚找到一份工作,正处在培训期。
“姐,我找了一份售楼的工作,正在培训呢,恐怕没时间。”白玉恒婉转的拒绝道。
“你坐飞机好了,飞机来飞机走,你把银行卡号报给我,我先把机票钱给你汇过去。”向惠急切的说,打开背包,从里面掏出本子和笔。
“不是钱的问题,姐,我真的没时间。”白玉恒微微蹙眉。
他们只是萍水相逢,她莫名其妙的提出这种要求,难道她不觉得很唐突吗?
“她快死了,我求求你,你周末来周日走,耽误不了你的工作。”向惠擦擦眼泪轻声哀求道。
“大姐啊!”白玉恒直拍脑门,简直不知道要说她什么好,说重了不合适,说轻了不能表达他此刻的心情。
早知道是这种破事,他就不接这个电话了。
“你把银行卡号报给我。”不给他拒绝的时间,向惠急急的催促道。
白玉恒长叹一口气,“大姐啊,要是因为你,我被炒鱿鱼,你要养我一辈子!”他无奈的开玩笑道。
“没问题。”向惠松了一口气。
记下他的银行卡号,向惠跟他约在省城的机场见面,时间紧迫,看来她也要坐飞机飞回去。
第二天上午向惠去银行汇钱,奖学金她得了五千,为了不让他反悔,她将五千全部汇过去,往返的机票钱是富富有余。
一出银行,向惠就给他打电话,告诉他汇了五千,让他现在就去买周末的机票。
“知道了大姐。”白玉恒有些不耐烦,她真的给他添了很大的麻烦。
打完电话,向惠用剩下的钱去航空公司买了周四飞回去的机票,她提前一天到。
又给向文广打电话,让他去查老板娘住在哪家医院,几号病房。
白玉恒心里十分抗拒,后悔自己的心软,应该一口回绝的。
只要换个手机号码,她就找不到他了。
要不要换号码?
他不是为了骗她这五千块钱,纯粹是怕麻烦,再说五千块也不是一个小数目,他一直拖着,没买机票。
一直拖到星期五下班,向惠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烦都烦死了。
白玉恒黑着脸坐车去机场,老天帮忙,机票都卖光了。
白玉恒在心里狂笑。
手机又响了,他愉悦的接起电话,“姐姐,机票都卖光了,我把钱打给你。”他假装遗憾的说。
“那你明天飞过来好了。”向惠的鼻子被堵住了,她昨天在机场的候机厅将就了一个晚上,有点感冒了。
白玉恒的脸顿时沉了下去,真的很烦!
别人的小孩走丢了,别人的妈快死了,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挂断电话,白玉恒直接关机。
本来没想吞这五千块钱,现在不能怪他了。
向惠又在机场睡了一晚,晚上没什么人,她蜷在两张椅子上睡觉。
早上醒来泡一桶方便面吃。
她密切的关注着航班抵达情况,航班还真不少,一个上午就有好几班。
最早的航班已经到了,向惠等在出站口张望。
没等到人,怕他走其他出口,她给他打电话,手机关机。
飞机上不让开机,难道他已经上了飞机?
等了一上午也没等到人。
手机还是关机。
向惠脑袋发沉腿发软,隐约预感到什么,她垂头丧气的坐到椅子上,全身直冒虚汗。
等到下午四点多,她又打了一次电话。
手机关机。
难受死了,向惠爬到几张椅子上躺下去睡觉。
“醒醒。”机场工作人员叫醒她。
她已经在这里躺了两天了。
“你没事吧?”工作人员问她。
“没事,我等人。”向惠满脸通红的嗫嚅道。
“你身体不舒服吗?”看她脸红得不正常。
“没事。”向惠嘟哝一句,翻了个身,脸贴着椅背睡觉。
隐约有电话铃声响,铃声没断,一直响着。
向惠睁开眼睛,从椅子上爬坐起来,发现是公用电话响。
她急忙站起来,快步跑过去。
“喂?”她轻声道。
“靠!你还在机场?”白玉恒粗声道。
“嗯。”向惠闭着眼睛轻嗯道。
“靠靠靠靠!服了你了,等着,我现在飞过去。”白玉恒连声咒骂道。
向惠咧咧嘴,想笑,“小白,谢谢你。”她憨声憨气的谢道。
白玉恒挠挠脑袋,他的内心经历了异常激烈的斗争,从没见过像她这样对人一点防备心没有的人,她太单纯,让他没办法对她作恶。
白玉恒赶到已经快到凌晨十二点了,他在一排椅子中间找到向惠,她脑袋枕着背包,蜷成一团躺在椅子上。
“姐姐?”白玉恒轻推她一下。
才发现她的脸红得厉害,额头滚烫的,她在发烧。
接了一杯温水,白玉恒将她抱进怀里,喂她喝水。
“你来了。”向惠闭着眼睛呓语一声。
“你的额头烫得能蒸熟鸡蛋了,医护室关门了,要不要送你去医院?”白玉恒用额头轻碰一下她的额头,滚烫的。
“我睡一觉就没事。”向惠咧嘴笑道。
白玉恒轻呼一口气,伸长两条腿,脖子向后仰了仰。
“我包里有容威的照片,你拿出来看。”向惠枕着他的腿,闭着眼睛说。
白玉恒打开她的包,里面放了一个巧克力锦盒,打开盒子,巧克力吃光了,只剩下照片,还有一张像是从报纸上剪下来的。
照片上小女孩又黑又瘦,像是在芦柴棒上套了一件小花裙,小女孩旁边站了一个像肉团子一样的小男孩,又矮又肥,像冬瓜。
“这是你小时候?好土。”白玉恒看着她头上的小红花,噗一声笑了。
“这矮冬瓜哪里像我了?”看见矮冬瓜,他一下皱起眉头。
向惠也跟着咧咧嘴,“容威是在商场走丢的,他跟他妈一起逛商场,可能是看见我了,他出来找我,我躲起来了,他就走丢了,后来接到绑匪电话。”她轻声道。
“还有绑匪呢?跟拍电视一样。”白玉恒笑道。
“绑匪要赎金——”
“要多少赎金?”白玉恒问她。
“两百万。”
“两百万,十几年前?他家很有钱?”白玉恒感兴趣的问。
“容老板是造船的,手底下有一百多个工人,那时确实很有钱,容威走丢后,生意就停了。”
“后来绑匪撕票了?”白玉恒问她。
“绑匪是容老板手底下的一个工人,说是把容威投了江,警察没找到尸体,听其他工人说,那绑匪平时就有点神经兮兮的,可能精神不怎么正常,他的话可信度不高,容威可能还活着。”向惠握紧了拳头,低声道。
白玉恒沉吟着,握住她的拳头,轻轻掰开她紧握的手指,手指穿过她的手指跟她十指紧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也许还能从容老板身上捞一点油水。
“谢谢你小白,这是我欠下的良心债,没道理麻烦你的。”向惠睁开眼睛看他,灯光刺得她睁不开眼睛,看到他白皙沉静的脸,他似乎又长大了不少,嘟嘟的脸蛋清瘦了不少。
白玉恒轻咬一下她的手背,冲她笑笑。
正文 第十章 搞乌龙
搞了个大乌龙,生病的是小容老板的老婆。
向惠跟小容老板打听容老板的联系方式。
小容老板一脸戒备的望着他们两个,只肯把自己的电话留给她,自从容威出事后,他们一家对不熟悉的人都保持着高度的戒备心。
听他们两个唧唧歪歪的磨叽半天,白玉恒的忍耐到头了,大老远的飞过来,又坐了六七个小时的汽车,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小地方,还要被人怀疑居心不良,实在是太搓火!
很明显他赶不上星期一的培训了,培训是采取淘汰制,他还没签正式合同就开始无故缺席了。
白玉恒转身就走。
“麻烦您转告容老板,他可能是容威,我们今天就要走了,您能帮忙安排个见面吗?”向惠看一眼白玉恒的背影,鬼鬼祟祟的压低声音道。
小容老板满脸诧异的望着白玉恒的身影,“我要问问我哥。”他不敢做主。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过去的那些年,好几次都以为找到容威了,结果都是空欢喜一场。
这几年他们好不容易接受了容威离开人世的现实,又生了一个儿子,算是苦尽甘来。
“我们在下面等。”向惠指指楼下,拔腿就去追白玉恒。
白玉恒气鼓鼓的站在马路边,想拦一辆出租车离开,看不见一辆出租车,倒是好几辆摩的将他包围,说着他听不懂的方言,叽里呱啦的,就像被一群鸟包围。
向惠挤进去,将他从包围圈中拉出来。
“瞧你干的什么事儿!探病还能探错,你丫脑子有包?”白玉恒一把抽出自己的胳膊,气得脸色发白,他用一口谁都能听懂的话大声吼道。
向惠被他吼得抬不起头来,“你别气。”她垂着头轻声嘟哝道。
“我现在就回去,你离我远点儿。”白玉恒指着她的脸警告道。
“已经没有班车了。”向惠细声道。
“操!尼玛这都什么破事儿!”白玉恒咬牙切齿的咒骂道。
小容老板从医院走出来,向惠直勾勾的盯着她。
“我哥说算了,没必要见面。”小容老板摇摇头。
“做个亲子鉴定,鉴定费我出。”向惠低声道。
小容有些犹豫的望着她。
“向惠,你丫就是个疯子!你吃屎长大的,脑子被驴踢了?”白玉恒彻底的暴怒了,他抬脚就走。
向惠追上去,死死的拽住他的胳膊。
两个人在路边缠绕不休,过往的行人都好奇的望过来,像是情侣吵架,而且还是一对姐弟情侣。
小容老板抓紧时间拨通他哥的手机,汇报这里的情况。
容老板回头望着在屋里骑小车的儿子,现在的平静生活来之不易,他实在不想再节外生枝,“算了。”他已经放弃了。
白玉恒包了一辆面的,连夜往省城机场赶。
向惠备受打击,蔫头耷脑的坐在后面,容家人都已经接受了现实,她却不肯接受。
白玉恒坐在副驾驶座上,脸色阴沉的望着窗外,他不想搭理她,不愿意跟她一起坐后面。
这女人就是有病!
还病得不轻!
他居然还听她的话,他也有病!
放弃吧,放弃吧,向惠绞着手指头在心里说服自己。
她抬头望向白玉恒圆圆的后脑勺,浓密的黑短发,不行,还是没办法说服自己,她突然上身前倾,一把薅住他的头发。
白玉恒疼得大吼一声,开车的司机被吓得抖了抖。
向惠松开手,掌心抓了好几根乌黑的短发,她特意查过,用头发做亲子鉴定,一定要用拔的,带有毛囊的头发才行,而且越新鲜越好,至少要拔八根头发。
从背包里拿出干净的信封,向惠小心翼翼的将几根头发放进去。
前面响着白玉恒的咒骂声,她充耳不闻。
赶到机场,最后一班航班已经飞走了,白玉恒买了第二天最早一班。
向惠用公用电话打给小容老板,他们在机场,她手上有可以做亲子鉴定的头发。
打完电话,向惠走到白玉恒身边坐下。
他刚要起身离开,向惠轻轻握住他的手,“对不起,我感觉你就是他,我希望你就是他,我保证以后不会打扰你了。”她低着头轻声道,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下来。
白玉恒烦躁的皱眉,身体向后重重的靠到椅背上,亲生的如何,抱养的又怎样,都已经长大了,谁还在乎这些。
钞票才是最亲的,比爹亲比娘亲,比亲生儿子亲。
“我是我爸在火车站捡的,我不记得了,听他们说的。”白玉恒无所谓的吹开额前几根头发。
向惠一下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他,“他们,对你好吗?”她颤声问。
“还行,冻不着,饿不着的。”白玉恒笑笑。
就像是一笔投资,养儿防老这句话本身就带着投资和交易的目的,谁家都一样,他也没什么可矫情的。
向惠虔诚的握住他的手,闭上眼睛祈祷,祈祷天降奇迹,她愿意付出一切去交换这个奇迹。
她的寿命,她的健康,她的幸福,她的运势,她愿意押上一切去交换。
白玉恒静静的望着她,她是笑着的,却又流了一脸的眼泪,果然病得不轻。
容老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机场,新家就安在省城,赶来机场深夜开车,四十分钟就到了。
他不动声色的搜寻着目标。
一个身高一米六八左右的矮个男人出现在白玉恒的视线里,古铜色的肤色,浓眉,一双沉寂的眼睛,这男人长得挺精神,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发型,短发,额前有一簇长长的斜刘海,这发型似乎跟他的年纪不符,让他看起来挺时尚的。
容老板发现目标,在附近转悠,犹豫不决。
万一是呢?
那他为小儿子挣的家产就要分出一半给一个最亲又最陌生的人。
万一不是呢?
容老板的心口有些难受。
心里他还是期望是的。
白玉恒不着痕迹的打量那个男人,看他的气质,看他的衣着打扮,至少是个中产阶级,他那身衣服的牌子最早由德国人创立,后来被意大利时装集团收购,低调又奢华。
看他一米六几的矮个,白玉恒有些怀疑,一米八三的他会有一个一米六几的矮爸爸?
九成没戏。
“那人是容老板吗?”白玉恒轻声提醒道。
向惠立刻睁开眼睛,发现远处的容老板,腾地一下站起来,容老板没变样子,还是从前的模样。
被发现了,容老板轻咳一声,抬脚走过去。
“容叔叔。”向惠急忙站起来,激动的叫道。
“惠儿?长这么高了?变成大姑娘了。”容老板微笑着打量向惠。
白玉恒坐着不动。
容老板一眼又一眼的打量他,越看越心惊,他像极了他老婆。
老板娘有一米七三的身高,皮肤很白,脸上一对小酒窝,以前是十里八乡最漂亮的美人,现在上了年纪,依然很美。
容老板对老婆是一见钟情,爱上她的小酒窝,爱上她牛奶一样的肤色,爱上她水汪汪的眼睛,爱上她的身高。
他矮,所以要娶个高个儿老婆,优化下一代基因。
他凭着本事和人格魅力征服了最美的美人。
他们经历了重创,他又站起来了,老婆也挺了过来,他们一家三口如今很幸福。
容老板请他们去机场咖啡厅坐坐。
“惠儿喝果汁?”他和蔼的看着向惠问。
“想喝咖啡,我来请客。”向惠不好意思的小声道。
“怎么能让女孩子请客?”容老板爽朗的笑道,同时自然而然的笑望着白玉恒。
他的牙齿又整齐又白,声音也好听,态度也大大方方的,很上得了台面。
白玉恒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空气,想到养父母一家,他上面还有三个姐姐,那一家人都是贼眉鼠眼的,长得像耗子,行为也像耗子,看了就让人很不舒服。
容老板点了三杯咖啡,又点了小点心和饼干。
他问向惠的学校,又问她的专业。
白玉恒板着一张脸,不参与他们的谈话,他有时巧舌如簧,有时舌头又像被狗吃了。
此刻他的舌头就被狗吃了,一言不发,面无表情的喝咖啡,第一口白白的奶泡润滑香甜,第二口咖啡苦香浓郁,美妙的口感在舌尖盘旋流连。
忘了,他没有舌头,舌头被狗吃了。
向惠主动将话题引到白玉恒的新工作上。
“什么样的楼盘?”容老板感兴趣的问。
白玉恒不吱声。
“他刚进去还在培训期。”向惠替他回答。
白玉恒起身站起来。
“你去哪里?”向惠紧张的问。
“洗手间。”白玉恒不耐烦的皱眉道。
“正好,我也去。”容老板跟着站起来。
向惠激动又紧张的盯着他们两个的背影看。
“惠儿都跟你说了吧?”容老板主动问他。
白玉恒从鼻子里哼一声。
“你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个,等结果出来,我通知你。”容老板拿出手机。
“她有病。”白玉恒冷声道。
“耽误了你的工作,到时不管结果如何,我会给你一点补偿。”容老板缓缓道。
白玉恒冷笑一声,“还有事吗?”他停下来低头看他。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想麻烦你跟我一起去抽血做鉴定,可以吗?”容老板微笑的看着他。
“我已经买了明天最早的航班,哦,就是今天。”白玉恒看一眼墙上的时间,悠悠道。
“机票退了,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请收下。”容老板掏出一个信封给他。
白玉恒目测信封的厚度里面可能有一万的现金。
他伸手接过信封塞进风衣口袋里,随口报出自己的手机号码。
“感谢你。”容老板记下他的号码,真诚的谢道。
“那个向惠,我看她烦,能让她先走吗?”白玉恒皱眉道。
两人上完厕所回来,容老板帮向惠买了一张回学校的机票,让她先走,别耽误学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