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披红妆,红颜殇(一)
深宅风云(哇沙米)
楔子
寒风凛冽,如今已是深冬,空中飘起鹅毛大雪,她却只着单衣。
白衣胜雪,长发轻舞,绝美的脸庞,出尘的气质,让人觉得多望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只见她深情凝望,目光落在面前男子绝望而悲伤的面容,心里阵阵隐痛,他们约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如今——眸未垂,泪已落。
目光相接,男子用无比深情的双眸诉说着他无尽的爱恋。
刹那间,一股浓浓的离愁笼罩着他们。
“羽——”唇唇翕动,终是开不了口。
顿时,她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垂下脸帘,将满目的伤痛尽掩心中,夜风吹拂,丝丝颤意袭击着她的每一个神经。
“为什么——”
候羽浓眉紧蹙,眼中似有道不尽的千言万语。满心不舍、担忧、心疼,最终在她坚定的目光中,化作一个明朗的笑容,如果这能让她安心,那他就将所有的悲伤都埋在心底深处。
她咬着唇,看着他苍白中透着忧伤的笑容,颤声道,“对不起,我——”
候羽拉着她的手,一把将她带进怀里,紧紧抱住:“婉玗,婉玗——”
带着刻骨的心疼,带着疯狂的不舍,他一声一声的唤着,仿佛永远也唤不够。
他多么想逼着她在他与他之间做出选择,可丝毫会让她为难的事,他都不舍。
她用力回抱住他,将脸颊贴在他的胸口处,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她的心底似乎不再悲凉。
微弱的月光笼罩了相拥的二人,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停驻,过往的一切,背叛、伤害、悔痛、生死抉择,统统都不复存在,只余下真情的沉淀。
经历了几番挣扎的爱人,在无尽伤痛中均学会了彼此珍惜,如何去爱,无论再遇到任何事,将不再心有猜忌。
只是,这样的爱恋却是不被允许的——
一股汹涌而来的血腥之气自胸腔直起,大口喷出,几欲晕厥,然,手却不愿松开半分,他紧紧地抱住她,有力的手臂倾尽了他所有的爱恋。
一丝丝粘腻的血腥气,淡淡的弥漫于空,在他二人的鼻尖萦绕,随即被冷风吹散,不留一丝痕迹。
辛婉玗神色一顿,脸色有些发白,她微退开他的怀抱,望着他唇角丝丝缕缕的鲜血,她的心痛了起来,颤巍巍地抚上他俊美绝伦的面容,她那一滴清泪,终是无可抑制的滑出了眼眶,滚滚而落。
“今生无缘,来生再续!”
他的手覆上她的小手,感受着她的轻颤,修长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擦拭着她不断涌出的泪水,俯下来,带着无尽的忧伤与不舍,用他所有的感情亲吻着她,霸道却又不失温柔,他只想通过这个吻,告诉她,他爱她。
忽然,狠了狠心,她用力推开他,背身冲了出去。
只见他立于茫茫白雪之中,淡雅如仙,飘逸出尘,望了她许久,直到能够将她的身影镌刻入自己记忆的最深处。
他对她的爱,永生永世。
他在身后用尽全力喊道,“记得要——”后面的话已经没有力气说出来,那口中无声说出的是——幸福!
他孤独的身躯是沉寂的表情,露出惨然的一笑,带着决绝的悲愤,忽然掉头就走,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茫茫雪地里,两道影子背地而走,依稀的月光将影子拉长。
胸口传来一阵麻痛之感,令他不由得闷哼了一声,终是一口血喷出,飞溅的鲜红,如雪地落花,妖娆刺目,斑斑落在心中。
呵,他终是不会放过他。
冷风悲戚,银光洒照,大地一片苍凉。
急促的脚步顿住,辛婉玗心急回首,满地银白,却没有她思念的那人,双膝一软,跪落于地,她目光遥望,似是望进无边苍穹,往日灵动的双眸如今已是呆滞无神,面上的表情一片哀莫。
那一眼,百般柔情千般愧,还有万般的留恋不舍,终化作低低的呜咽声。
而过度沉溺于离愁的两人没发现,银地远处,面色阴郁骇人的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冷冽之气,让人不寒而栗——
玉城。
“二少,怎地这么久都不来看人家嘛,您可知如意想您想得心痛。”丰腴的身体紧紧贴着男子半露的健硕胸膛,玉手芊芊,吐气如兰。
如意凝视着眼前的男子,不觉倒抽口气,男子俊美绝伦,长发如墨散落在白衣上,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外表看起来好像桀骜不驯,但眼里不经意流露出的精光让人不敢小看。
“哦?!”与如意如火般的热情相较,眼前的男子冷静得不可思议,薄唇淡笑,那笑容竟有几许花心公子的轻佻,眼里却流露着几许寒冰,“当红花魁如意恩客万千,却独独挂念候某,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
语气平淡如水,仔细一听,竟含有几分冷冽。
“二少——我——”如意心急地想解释,一双勾魂妖目羞愤交加。
她在风尘打滚多年,阅人无数,却偏在见到候羽的第一面后,芳心失陷,而他,看似多情却无情,她可以是他的红颜知己,是他最宠的女人,却永远不会是他——爱的女人。
而他们从一开始便约定,他们之间,有的只是肉体交易,无情无爱。
“对不起,我做不到,我做不到不爱你,二少,我不求名分,不求爱,只求留在你身边,好不好?!求求你不要离开我。”如意声泪俱下,高傲如她,竟低声下气哀求一个男人。
只是,这样的深情,眼前的男人却不为所动,他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仿佛眼前的女人只是一缕轻烟,轻轻一挥,不留痕迹,“如意,你逾矩了。”
候羽一双勾魂的桃花眼却流露着不屑与厌恶,女人总是以爱为名,实则是贪得无厌。
“二少——二少——”如意伸手试图挽回他决然的心,离去的那人终是没有回头,凄声低泣,苦涩无比,芳心打碎一地,“候羽,你好狠的心——”
她的手颓然放下,抚脸低泣,她知道,她的梦,该醒了,候羽,这个风一样的男人,不会为任何人停驻。
辛家。
内厅一片寂静,沉默,一直沉默。
辛婉玗微微退了几步,头深深的垂下,额前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颊,让人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只是那颤抖的双肩却泄露了她的心事,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回来竟会听到这个晴天霹雳的消息,爹爹竟要将她嫁出去——
辛婉玗缓缓抬起头,冷冷的目光扫向众人,薄唇微启,吐出一句让人吃惊的话来:“我不嫁!”
语毕,周围又是一片寂静——
大约过了几分钟,辛老爷蹙着眉,略带怒气的声音响起,道:“婉玗,别耍小娃儿脾气!”
辛婉玗深深地吸了口气,坚定地说道:“我不嫁!”
辛梓杰见势,心急地喊道:“爹——”
年仅十八的他是辛老爷当年的花心种,虽是辛婉玗的弟弟,可也就小了她几个把月,是辛家唯一的男丁。
辛婉玗的二娘翠娘轻呷一口清茶,对上辛婉玗清冷的眼光,哧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况且,候家与我辛家门当户对,这不失为一桩好姻缘,婉玗,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那是你们定下的亲事,要嫁你们嫁。”辛婉玗无法接受地吼道,爹爹一向宠爱她,她不相信爹这么轻易就为她定下亲事,“爹,你说过,只要婉玗愿意,我可以永远待在辛家,陪在您身边的。”
“婉玗,这——”辛家老爷眉头紧锁,女儿的倔强他不是不知道,只是,眼下的状况容不得他去选择呀。
“娘说的没错,候家富甲天下,能嫁过去可是姐姐的福份,这有什么不好的。”眼看爹爹眼神有所妥协,加上娘亲的支持,辛梓杰壮起胆子说着。
“辛梓杰,你说,是不是你又闯祸了。”辛婉玗秀眉轻拧,凌厉的目光直视辛梓杰,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整天除了闯祸闹事,一无是处。
辛梓杰闪躲着她探究的目光,虽然他极少与美丽又聪慧的姐姐相处,可莫名的,她冷然的气息总是让他有些许畏惧。
辛婉玗站起身走向弟弟,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只因她深信,爹爹说过,他会让她选择自己的如意郎君,绝不会逼她做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为什么——
辛老爷轻叹出声,道:“婉玗,是爹没用,近来布庄的生意一落千丈,爹这么做——也是迫于无奈呀。”
辛婉玗一惊,难以置信地望着辛老爷,爹爹在说什么?!
生意一落千丈?!虽然她未曾过问家里的生意,可这么多年来,爹爹掌管生意可是游刃有余,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呢。
她就这样呆呆地站着,心隐隐痛着,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无力地摇摇头,泛泛地道:“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辛老爷心疼地望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老眼像被什么东西蒙住般迷蒙一片,他何尝舍得在这样的情况下将女儿嫁出去!
辛老爷缓缓走到她面前,声音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婉玗,爹不是逼你,候家富可敌国,至少保你衣食无忧,嫁个好婆家,你娘才能含笑黄泉呀。”
辛夫人产下她后便香消玉殒,辛老爷视她掌上明珠般疼爱,她一直被保护得很好,就连出个门,爹爹都会千叮万嘱,他从不会对她大声,从不逼她做任何她不喜欢的事情——
这一次,他却狠心逼她下嫁——
可是,她别无选择,只因这是她惟一能为辛家做的。
她看着眼前两鬓斑白的爹爹,心下一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抱住辛老爷,噪音沙哑:“爹,难道除了嫁到候家,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辛老爷静静地抚着她乌黑的长发,不再出声。
过了好一会儿,辛婉玗深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好,我嫁。”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湿了粉颊,叫人好不怜惜。
“婉玗,是爹不好,爹对不起你。”辛老爷抚着女儿,老泪纵横,他希望女儿遵从自己的意愿嫁给她喜欢的人,没想到现在会是这样的情况。
“爹爹,你不必难过,既然我们无从选择,那就听之任之吧!”辛婉玗悠悠说道。
她不愿爹爹为她忧虑,如今亲事已成定局,若是拒婚,必定连累爹爹和辛家。
正文 第二章 披红妆,红颜殇(二)
时间,似长还短。
在辛婉玗的淡淡忧虑中飞逝而过。
窗外的花,开了又落,落了又开。
十月初六,历书上记载:吉日,宜嫁娶。
出嫁的日子,终于来临了。
这日的天气,不算太晴朗,天空中飘着淡淡的流云。风起,漫天柳絮飞扬。辛婉玗的心,本就飘飘忽忽疑在梦中,如今被这缭乱的柳絮搅得愈发缭乱了。
真要嫁了吗?!
嫁给全然陌生的陌生人。
同在玉城的两人,听说候鸩沉默寡言,听说候鸩花心倜傥,听说候鸩冷血无情,但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源自别人的传言,虽然她已从爹爹嘴里了解了候家的一些状况,他们却是连招呼都没有过,而今,她要嫁于他。
辛婉玗坐在妆台前,任由丫鬟为她装扮。
梳头,上妆,敷面,贴鬓,扑粉,画眉,点绛唇,抹胭脂——最后是戴凤冠,披霞帔。妆罢,辛婉玗抬眸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几乎有些不认识了。
新修的蛾眉修长婉约,清澈的双眸波光潋滟,嘴唇娇艳红润,双颊被胭脂水粉晕染出一片朦胧的轻红,在清丽中又透出一丝娇美妩媚的韵味道来。
这是她吗?!头戴凤冠身披霞帔的她,华贵而高雅。
辛婉玗本就长得极美,尤其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那抹淡然飘逸的气质,常令人不自觉的被吸引。
候家的迎亲队伍到了,迎亲的嬷嬷走了进来,为辛婉玗盖上描龙绣凤的红喜帕,搀扶着她,去前厅拜别爹娘。
辛老爷抓住婉玗的手,在她耳边殷切叮咛道:“婉玗,你嫁过去,便是候家的人了。未来好也罢,坏也罢,记住,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凡事要多忍让,不可固执,不可任性,知道了吗?!”
辛婉玗鼻子一酸,泪水盈眶,她紧紧拥抱爹爹,道:“爹爹,婉玗出嫁了,您要好好照顾身体,别太操劳,知道吗?!”如果可以,她宁愿不嫁,一辈子陪在爹爹的身边。
坐在一旁的翠娘见势不由撇嘴,扫了眼宾客,惺惺然道:“唉呀,傻孩子,家里有你弟弟,不用你挂念,好好照顾自己便是。”
还有图勒,那个不是亲哥哥却更甚亲兄长的人,他外出办事,甚至不知道她出嫁,这么想着,心里竟有些酸楚。
辛婉玗依依不舍地和爹亲拜别,在亲人的祝福声中,上了披红挂彩的花轿。
坐在花轿中,耳听得唢呐声声,锣鼓震天,婉玗虽然没有亲见,却能感受到,这婚事是极其盛大隆重的。
终于到了候家,但听得沸腾的人声,如开了锅的水。一时间鞭炮爆起,锣鼓齐鸣,辛婉玗在嬷嬷们的搀扶下,下轿,走在长长的红毯上,跨火盆,踏马鞍——然后是拜堂。
豪门贵族的婚礼是冗长的,礼节是繁琐的。
辛婉玗也记不清自己拜了多少礼,磕了多少头,只记得喜帕下那一方天地,也充斥着喜气洋洋的红,红的艳丽,红的醉人。
脸罩喜帕的辛婉玗自然没看到候鸩,只从喜帕下看到了他的一双脚,脚上,穿着一双锦绣软靴。
终于礼罢,辛婉玗在兰儿和几个丫鬟的搀扶下,入了洞房。
坐在喜床前,静静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夫君的到来。
窗外,细细的雨丝飘落,婉玗的心,也如雨丝般缠绕着,飘忽着,缠绕着,对于这场突如其来的亲事,辛婉玗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不安的。
终于,听到房门轻轻打开的声音,听到轻巧的脚步声走近,她的心愈加收紧,袖下的小手也是越攥越紧,可是,入耳的女声却让辛婉玗明显一愣。
“少夫人,大少爷说他会在桑夫人那留宿,今夜——就不过来了。”
闻言,辛婉玗轻轻地吁一口气,说不出是怎样的情绪,看样子,还有人跟她一样,对这桩婚事不满。
头顶一扯,喜帕被揭去。
辛婉玗的脸隐在华光流转的凤冠之下,纤长浓密的睫毛低垂,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她那双清幽的眸。
好美。小丫环心里不由惊呼,打小在大富人家做事的她,自然见过不少美人,可像少夫人这样美得脱俗的,她真是第一次见到。
肌若凝脂,柳眉如烟,双瞳剪水,素齿朱唇,好一个精妙世无双的佳人。
“桑夫人?!她是谁?!”含娇细语,却让人无法探究她此时的情绪。
“回少夫人,桑夫人是大少爷的偏房夫人。”丫环弱弱的回道,仿佛害怕眼前的主子一时不快而丧命。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没有讶然,没有怨怒,辛婉玗低低地说道,云淡风轻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辛婉玗挥退了所有的丫环喜娘,喜房霎时回复了宁静,在高深的暗夜里,竟有几许寂寥。
窗外的风雨声渐渐大了起来,窗子被风吹开,一阵冷风袭来,荡起了她一身的凤冠霞帔。
一室旖旎的红色映入眼帘,大红喜字在烛火映照下,愈发显得讽刺,烛焰跳跃着,好似在嘲讽着辛婉玗的宿命。
烛泪不断淌下,淋淋漓漓,淌满了烛台上的碟子。今夜,本该是春风帐暖,甜蜜无限之时,如今却只余她一人空守新房。
然而,辛婉玗却暗松口气,她知道自己尚无办法去面对一个全然陌生的男人,甚至是一个有了另外一个女人的男人,由心地,对这份婚姻的抵触越来越深。
凤冠一落,一头长长的乌发倾泻如瀑布,体态曼妙多姿,娇如粉荷,动如彩蝶,令人见之忘俗。
长发尽散,披泻于香肩,如雪般白皙的肌肤散发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美眸微合,将世间所有光彩尽掩,轻纱红袖,随着曼妙身姿的舞动而飞舞飘扬,划下一道道优美的弧度,在这孤寂的夜晚,如昙花般惊艳绽放,清冷的如仙气质,仿佛月宫的仙子——不,月宫仙子也无法与之相媲美,任何对于美的形容都无法描述其万一。
候羽屏住呼吸静静凝视着那令人窒息的绝美女子,看着她如仙子般舞动的美姿,如春风般带着柔柔的暖意,似在诉说着一个少女最初的情怀,再如六月急雨打在荷塘,挣扎着溅起再落下,又如飞瀑直泻而下,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然,终如腊月间刺骨的寒气将一切冻结,归于平静。
她的倾世一舞,让他惊艳,让他震撼,心底似有一股狂热涌上心头,这感觉,既熟悉又陌生。
蓦地,轻微的抽气声惊动了辛婉玗,突然有一种被窥视的感觉——
这个时候,有谁会待在新房外?!
辛婉玗心惊地回首望向来人,却在两人视线交会那一刹那,心下一怔,他眼里的深邃与锐利,让她疑惑却怯意陡生。
他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俊美异常,一双剑眉下却是一对细长的桃花眼,充满了多情,让人一不小心就会沦陷进去,高挺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这时却漾着令人目眩的笑容。
眼前的男子,竟是美得足以令女子叹息。
他,是谁?!
她转过脸的刹那间,候羽皆是一愣,莫名涌起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候羽屏住呼吸望着眼前的仙子,红色霞帔华丽而高雅,肩若削成,腰若约素,黑发顺服地缭绕粉颊,只是此刻脸上却写满了疲惫。
“你——是谁?!”疑惑的语气,满是好奇。
难道——
“候羽见过大嫂。”语气温和如玉,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温暖,他仍在为方才的惊鸿一瞥而心惊不已,他从没想过,城中竟有如此佳人,清雅脱俗,高贵秀美。
不知为何,候羽的那句“大嫂”竟让辛婉玗觉得有些许讽刺的味道,奇异地,心里不是滋味。
“小叔不必多礼。”淡笑着点头,辛婉玗算是受了他的礼,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候羽专注的目光竟让她有些许羞涩。
眼看候羽没有离去的打算,虽然她想视而不见,但毕竟她是新妇,总不能进门第一天就摆架子,而这个时候又不能请他入屋,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而沉闷。
雨后的月光柔和中透着点悲伤,夜光洒在候羽俊美的脸上,竟有种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小叔你——还有事?!”辛婉玗略显尴尬地问道。
她甚少与人接触,何况是与一个男子面对面。
面对辛婉玗的不自然,候羽却轻松无比,他低低笑了起来,这一笑的风华,宛若春风冶荡,百花齐绽。
这一笑虽然极是迷人,但辛婉玗却没有被勾了魂,因为,她从那笑容里,看出了一丝戏谑的意味。
“新郎官夜不归宿,你——不恼,不怨?!”
“流水下滩非有意,何恼,何怨。”辛婉玗淡淡一笑,唇边挂着一抹温婉的笑意。
她的表情极是平静,那双氤氲水瞳,在夜光映照下,幽美一如最黑的夜。
而她平静中透露着坚强的容颜,竟让候羽的心像被揉碎般隐隐作疼,他竟然想拥住她纤弱的双肩,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这荒谬的念头涌上心间时,他慌乱地侧过身,脸上划过一丝狼狈,他一定是疯了,眼前的女人是他的大嫂,他怎么可以有这样的想法。
“天色已晚,早些歇着吧,候羽先告退了。”
他试图让自己的语气更为自然,可“大嫂”两个字,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是不愿,或不想。
辛婉玗望着候羽略显僵硬的背影,有片刻失神,这个小叔,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正文 第三章 披红妆,红颜殇(三)
第二日,不知睡了有多久,辛婉玗缓缓睁开眼,用手挡住外面照射进来的阳光。看到头顶挂着大红色的云纱幔帐,两旁金色的锦带一直垂下床,身下是红色的云纹绸缎被褥,带着玫瑰花的香气。
微微侧过脸,入眼是兰儿清丽的脸蛋,而床边站着的,还有几个打扮一致的丫环,这些该是候府的丫环。
这是怎么回事,为何这么多人守在床边。
辛婉玗疑惑的目光投向兰儿,不明所以地望了望床边的几个丫环。
“小姐,敬茶的时间到了,您得起床了,时间要是过了,可就不好咯。”兰儿小声地说道。
“敬茶?!天呐,我竟然给忘了。”
即使她已嫁为人妇,可记忆深处,她仍是辛家大小姐,懊恼地敲敲头,无奈地走下床,这时,几个丫环立刻将手中的洗漱工具呈上,而后兰儿帮她挑了件粉色长裙,宽大的袖口上绣着粉红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胸前是宽片淡粉色锦缎裹胸,身子轻轻转动长裙散开,举手投足如风拂扬柳般婀娜多姿。
高雅的粉色虽不若红色张扬,却更是衬得辛婉玗美艳动人,丫环们望呆了眼,没想到,少夫人竟是这般美。
当她们一行几人到达内厅时,发现内厅已有人候着。
坐于主位的是一张四十多岁的妇人的脸,身穿华衣,五官精致,一头黑发梳成华贵的金凤朝天发髻。
她知道,这个一定是她的婆婆,候家的老夫人,丈夫早逝,一个女人撑起一个大家族,直到候家二子长大,现在候家大权已转交长子候鸩。
而仅次于主位的右侧坐着的男人轮廓分明而深邃,幽暗深邃的冰眸子,显得狂野不拘,整个人发出一种威震天下的王者之气,邪恶而俊美的脸上此时噙着一抹不拘的微笑。
两人目光相撞,辛婉玗毫不退缩地直视着他冰冷的黑瞳。
他,就是她的夫君,候鸩,传言中候大当家冷酷无情,视天下万物于无物,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候鸩的对面坐着候家二当家候羽,走近一步,方看清候羽眼尾处的朱砂痣,顾盼媚生,此时他好看的薄唇却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毫不避嫌的轻佻让她黛眉轻拧,很快地,她回复了一贯的淡然。
她一身华丽却不庸俗的粉色长裙,打一进门便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大家不无惊叹少夫人的绝代风华。
桃花浅深处,似匀深浅妆,该是形容这样的绝色佳人。
“哇,嫂嫂真漂亮,是吧,大哥。”
让人听了如沐春风的莺声燕语,辛婉玗不由转首看向明眸皓齿的小姑娘,碧玉年华的她已是个十足的美人胚子。
候鸩并无回应,而辛婉玗则不以为然地淡笑。
“嫂嫂,我是寍儿。”
眼眸前,两只明眸直视着她,那是一双在幸福的环境里熏陶出来的不染尘埃的眼睛,明亮黝黑堪比夏夜朗星,这张脸漂亮的像是观音娘娘座下的善财童子,纯净而无邪,让人忍不住地喜欢。
辛婉玗直接来到候凌氏近前,温婉地向着她行了个十分正式的跪礼。
“媳妇婉玗见过娘。”
这时,旁边侍候的丫环端了一杯茶过来交给了辛婉玗,她接过茶后,恭恭敬敬的端着茶盏,半举过头顶,递向了候凌氏。
“娘,请用茶。”
“乖!”候凌氏温柔的嗓音刹是慈爱,她接过了辛婉玗献上的茶,轻抿了一口放下,而后起身扶起婉玗,“孩子,起来吧。”
在候凌氏的示意下,辛婉玗坐到了她右侧的位子,而她的身边,坐着她的夫君。
她的视线不经意扫到候羽戏谑的笑,顺着他的视线,这才发觉候鸩身旁坐着一个女人,紫纱裙包裹着玲珑身段,腰束一条流苏,玉手中轻握一条丝绸手绢,头梳百合髻,体内馨香远散,一双秋水眸楚楚动人,眼角的银色勾勒出一丝妖媚,嘴唇嫣然。
这该是候鸩的妾室,与她共侍一夫的女人,洞房花烛夜,新郎夜不归宿,这要不是给她辛婉玗下马威,就是桑红手段高端,显而易见,两者皆有。
在众人看好戏的目光中,桑红款款起身,恭敬地向候凌氏行了个跪礼,同样的,接过身旁丫环手中的茶杯,恭敬地递向候凌氏。
“娘,请用茶。”娇嗲的声音有如黄莺出谷,可酥嗲的语气却让辛婉玗倍感反感,好一个会做戏的女人。
“嗯,起来吧。”候凌氏接过她手中的茶,仅是轻呷一口便置于桌面,与对待辛婉玗全然不同的态度,足以证明两人在候家的地位。
桑红倒也坦然,不以为然地直接往候鸩身边一坐,众目睽睽中竟无视于辛婉玗这个正室的存在。
内厅顿时呈现一片死寂,气氛压抑而沉重。
“自古以来,妾室第一次见正室,那可是要行礼敬茶的,不知这礼数该不该遵循?!”懒懒的噪音响起,辛婉玗出声打破沉默。
表面看起来,辛婉玗是很冷静,可她的心却是波涛汹涌,即使淡泊宁静如她,远不能接受她如此嚣张无礼的行为。
辛婉玗不觉勾唇讽笑,好你个桑红,竟想当众给她耻辱,她辛婉玗饱读诗书,岂是省油的灯。
“你——”
她在给她下马威吗?!好歹她也早她之前进候家的门。桑红心底涌起一丝不快。
“婉玗说得没错,妾室向正室行礼敬茶,那可是重要的环节,桑红,礼数可不能少了。”候凌氏威严坚定的语气制止了桑红的撒泼,而眼神里的凌厉更是让人无法拒绝。
辛婉玗心底暗笑,没想到神似慈和的老夫人竟有如此严肃的一面。
而众人也是由衷地吐了口气,老夫人虽然平时慈爱温和,可在这个家,连当家的大少都得让她老人家七分,而桑红竟然在她面前撒泼,让人暗捏把汗。
桑红娇嗔的目光移到候鸩的脸上,而他,只是冷漠地轻扫一眼,迫于无奈的她只好恭敬地向辛婉玗行礼敬茶,心底却是愤慨不已,好你个辛婉玗,第一天就给她下马威,手中的丝绢不觉收紧,压抑的愤怒让身体有些许颤抖,半举的茶顺势滑落,滚热的茶就这样洒落在辛婉玗粉色华裙上。
内厅的气氛霎时变得压抑而诡异。
而辛婉玗出乎意料的,不恼也不怒,仅以手绢轻拭华裙,起身将她扶起,柔声说道:“妹妹可得小心,烫伤了可不好。”
下人面面相觑,全都奇怪少夫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桑红是有意这么做的,而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关心起他人。
“来人,去给桑夫人换一杯茶。”候凌氏沉声唤着下人,语气里却流露出几许不耐烦。
“罢了,娘,既然是一家人,又何必见外这些做给外人看的繁文缛节呢,怎么说,桑夫人都要比婉玗早些日子进门,往后,这些就免了吧。”辛婉玗依然温柔地握着桑红柔嫩的手,笑得温婉,笑得得体,“夫君还需妹妹多照顾了。”
桑红抬眸望着辛婉玗,眼神里满是不解与疑虑。
而静坐一旁自始至终都没说过一句话的候鸩则是目光深远地凝视着辛婉玗,幽深的黑眸闪过各种不同的情绪。
神情慵懒的候羽唇角含着一抹充满兴味的笑,狭长的桃花眼里有着看不透的复杂。
辛婉玗,到底是个怎样的女人。
这时,辛婉玗放开她的手,缓缓走向候凌氏,轻声说道,“娘,您饿了吧,媳妇吩咐厨子开膳了。”
“好,好。”
候凌氏站起身淡淡地扫了眼站向一旁的桑红,在辛婉玗的搀扶下朝着膳房走去,转向辛婉玗的目光慈爱而温柔,嘴角擒着欣慰的笑。
正文 第四章 披红妆,红颜殇(四)
这一顿饭吃的极是冗长。
辛婉玗望着一桌的金玉满堂,一阵香气扑鼻,众人皆入座。
她看着桑红殷勤地讨好候老夫人,微微扬唇,淡然如斯。
突然一双筷子晃过她眼前,一直没动筷的她好像才回过神似的,盯着瓷碗里的美味,不明所以地随着筷子望向坐在身边的候鸩,似乎非常意外他会为她做出如此亲昵之事,但她也就呆愣了一会儿,随即敛神客气地说道:“谢谢。”
“夫人客气了,这是为夫应该做的。”略显低沉的嗓音竟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辛婉玗微愣,仍是不动声色地回了句,“谢谢。”
这是辛婉玗第一回听到他说话, 声音低沉磁性,会让人不自觉沉溺其间,可是语气却饱含冷意及霸气,但辛婉玗并不因为他一时的温柔欣喜,这个男人,存心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吗。
果不期然,她马上接收到众人探视的目光。
“哇,大哥对大嫂真好。”候寍欢喜地说着,语气里透着一些兴奋与期待。
“鸩儿,这就对了,是该好好疼媳妇儿。”老夫人的声音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
她这个儿子,从来都是冷冷淡淡,她多少清楚儿子对这门亲事的反抗,昨夜他并未归宿新房之事她略有微言,却也无可奈何,毕竟他已经答应迎娶辛婉玗了,她要是再强硬只会落得反效果,方才他注视辛婉玗的眼神她可没漏掉,已经很少有东西能够挑起他的兴趣了,勾起了嘴角,满意地轻点了下头。
被冷落一旁的桑红早已气红了眼,可在老夫人面前她不好说什么,将心底的一股怨气硬生生逼回肚子里,惺惺然地说道:“这都是因为咱们夫君温柔,对谁都是这么体贴入微。”
言下之意,辛婉玗在他心里的地位并无特别。
听了她的话,辛婉玗不觉好笑,温柔?!体贴?!这样的词语强加在他身上,却是一点也不合衬,依她看,用笑面虎来形容他最是贴切。
“显而易见,大哥的体贴仅对大嫂一个人。”候羽淡淡了说了句,平静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听在桑红耳里,只觉得候羽在讽刺她。
“依我看,小叔对姐姐也很体贴呢。”
“二嫂,三嫂进门的时候,我也会这般体贴待你。”候羽夹了块排骨放至候寍的碗里,认真回道。
桑红咬了咬唇,握住玉箸的手捏得死紧,恶狠狠的目光投向辛婉玗,辛婉玗视若无赌,埋首用膳,她现在饿得很,既没有力气也没有精力和这女人缠绕。
辛婉玗安静地用着膳,却感觉到一双若有若无的温热目光盯着自己,她抬眸轻望,只见坐她对面的候羽正若无其事地用膳,脸上找不出丝毫蛛丝马迹。
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吧,这么想着,便低头用膳。
桑红仇视她的目光可是一刻也没松懈,候大少夫人这个宝座她可是如坐针毡。
只是,候羽会出口帮她,却是出乎她的意料。
怎么看,他都该是那种,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人呀——
一顿饭就在各自的心怀鬼胎中结束了。
可是这样压抑又诡异的气氛却让辛婉玗感觉很累,看似和睦,却阴森怪异。
饭后候家几口人各忙各的,她这个新妇只好自己找乐趣了,她轻吐口气,用力吸着清新的空气。
一路穿廊过榭,辛婉玗不禁暗暗惊叹,不愧是候府,比辛府大多了。府内亭台楼阁,曲池园林无一不匠心独具,雅致贵气。
“梅兰姐,你听说没,咱们大少夫人简直美若天仙,可比玉莲夫人美多了——”
“嘘——你不要命啦,大当家要是知道有人谈论她的事儿,看不把你舌头给剁了——”
只见明清目秀的小丫头急忙捂住嘴,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惊慌地四处张望,模样煞是逗喜。
辛婉玗和兰儿从花众中闪身而出,望着落荒而去的几个小丫环,不觉失笑。
豪门一入深似海,看来,候家亦无例外。
“兰儿,我们走吧。”
“小姐,难道您一点也不会好奇那个玉莲夫人是谁吗?!”兰儿疑惑地望着辛婉玗,脑袋瓜仍然咀嚼着几个小丫环的话语。
辛婉玗淡淡笑了笑,静静地往前走着。
听那些丫环的口气,那该是一段被尘封已久的过去吧,她又怎么会不好奇那个女子是谁,只是,现在的她压根没心情去关心别人的风花雪月,即使,那个别人是自己的夫君——
后苑内一片花开馥郁,绿意盎然。不知名的鸟儿在树上清凌凌地叫着,见到辛婉玗走了出来,扑棱棱折翼飞离枝头。
苑内景致甚好,栽种着不可多见的奇花异草,名贵花木,尤其是各色牡丹,经历了昨夜春雨的瑞泽和今早和风的吹拂,竟然全开了。
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流光溢彩。从花间漫步而过,但觉得花团锦簇香云缭绕,只见白色紫色粉色大红色各色牡丹争奇斗艳,好不热闹。
“哇,好美的牡丹花。”眼前的景致让兰儿不由惊呼出声,小姐是爱花之人,自小待在小姐身边的她自然对花略懂一二,可候府很多花的品种却是她从未见过的。
凝着满眼娇艳的牡丹,辛婉玗随口说了句,“绝代只西子,众芳唯牡丹。”
“好一句绝代只西子,众芳唯牡丹。”身后传来低沉磁性的声音,似冷,非冷。
辛婉玗蓦地回首,他缓缓走至跟前,黑如深潭的眼睛波澜不惊,望了她一会,忽然浅淡一笑,虽然很轻很淡,但她真的看到他笑了。
不得不承认,很少笑的人,笑起来是格外有魅力的。
正文 第五章 披红妆,红颜殇(五)
“大当家?!”辛婉玗轻呼出声,有些意外他会在这里。
“大当家——”机灵的兰儿见来人是候鸩,识趣地退了下去。
辛婉玗望了望兰儿离去的方向,眼神飘忽,虽然她和候鸩是新婚夫妇,可单独与他相处,竟让她有种难言的不自在,他总是使她有种压迫感,令人忍不住想要逃。
沉默,死寂般沉默。
辛婉玗不说话,候鸩亦不开口。
但她明显地感受到候鸩落在她身上热切的目光,有探究,有审视,有——迷惑。
眼前的女人很美,带着谜样的致使吸引力,让他忍不住想去看清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她投向他的目光,安静而淡漠,他没有捕捉到丝毫其他女人见到他时的狂热与爱慕,淡然得仿佛他只是一个毫无干系的路人。
心里的意识让他没来由地一阵怒火腾上心头,候鸩的剑眉明显一拧,沉声道,“怎么,不想看到我吗?!”
辛婉玗望着眼前变幻莫测的男人,不明白他的怒气打哪一处来,下意识地将心中的想法脱口而出:“不,为妻只是觉得,这时候,您该是陪着桑夫人的?!”
“怎地?!我要去哪还须经夫人同意?!”
“为妻不敢。”
她的乖巧温顺莫名地打消他的怒气,他勾唇反笑,瞬间软化柔和了脸部的线条,看起来更显英俊。
候家男子自成年便开始接触女子,女人之于他不过是暖床工具,可惟独眼前的辛婉玗,给了他不一样的悸动,他不想探究那是什么,不可否认地,她该死的勾起了他的兴趣,他的——欲-望。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轻声低喃,随即抚上辛婉玗娇艳的容颜,长期习武之人指腹会有些许粗糙,但他的动作却是那么轻柔,不可否认,他的夫人长得极美。
辛婉玗心头一颤,轻轻一退,避开他的触碰。
“夫人可是在责怪为夫洞房花烛弃你而去?!”候鸩不怒反笑,眼里兴味盎然,轻狂的口吻中竟流露着几许质疑,“还是在责怪为夫不该纳妾?!”
“夫乃天,妇乃地,天在地上,岂可怪之?!”辛婉玗望着候鸩,诚挚地说道,语气里没有丝毫嘲弄之意,“更何况,夫君有佳人做伴,为妻替夫君感到由衷地高兴。”
“哦——当真这么想?!”候鸩深深地望着辛婉玗,冷然的面容看不出真正的情绪,袖下的双手不自觉收紧。
他纳妾,她还为他高兴?!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忽然之间,他对这桩婚礼不再那么排斥了。
“婉玗绝不敢违逆夫君。”辛婉玗回望着他,笑得真诚,笑得娇美。
那笑,没有恋慕,没有爱意,在她面前,他就是一个陌生人,对她不痛不痒。
辛婉玗身上不经意流露的淡然与疏远让他心生不悦,他猛地将她拉至怀里,俯身掳获她未经采摘的丹唇,吮着她甜美的蜜汁,鼻间萦绕着她的芬芳。
辛婉玗一惊,睁着一双美目惶然地盯着近在咫尺的俊容,用力一推,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手却不自觉地擦拭着被怜爱后更显红润的唇。
辛婉玗的拒绝让候鸩高傲的自尊受到严重的打击,他不可置信的吼道:“你居然拒绝我——”
“你不可以这么做。”她小退一步,气息渐渐平定下来,看似冷静的表面,身子却是忍不住的轻颤。
她冷冷地望着候鸩,眼前的男人是他的夫君,她的天,她一生的依靠,可她为什么会对他的吻,他的触碰如此抵触。
她,是怎么了?!
“我是你的夫君,惟有我,才能这么做。”语气里不容忽视的霸气,仿佛猎手看中猎物般,让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不,婉玗绝不与他人共侍一夫。”
哪个少女不怀春,她辛婉玗不过凡夫俗子一个,同样渴望自己的如意郎君,他可以贫穷如农夫,却必须有一颗完整的心,宠她,怜她,只爱她一人。
“你说什么?!”候鸩双眼微眯,心里冷笑,女人果然都是贪得无厌的东西,他鄙夷地冷哼,“这就是你的心里话?!”
她不愿与他人共侍一夫?!
原来在她看似平静的心湖下,竟是藏着这样一颗不安份的心,天下间,有哪个女人敢对自己的丈夫说出这样的话。
“是。”
辛婉玗毫不畏惧地迎上他不屑的眼神,双唇翕动,淡漠却坚定。
“你想让我休了桑红?!”
“大当家也可以休了我!”
她的话无疑激起了候鸩的怒火,他眯起眼,浑身流露着危险的信息,他暴怒地捏住她小巧的下颌,手上的力道几乎把她的颚骨捏碎,这女人真是疯了,如此离经叛道的话都敢说出口。
他堂堂候家大当家,活了二十几个年头,第一次有女人这么敢跟她说话,而且还是开口让他休了她?!
这个女人,根本不似柔弱的外表般柔顺,只怕是只难驯的野猫。
还是,这是她欲擒故纵的手段?!
“刚刚是谁说,不敢违逆我。”
“婉玗没有违逆您,只是不愿违逆自己的心意。”
辛婉玗毫不畏惧地直视着她,痛入骨髓的疼慢慢扩散全身,但她仅是秀眉轻拧,眼里满是不屈与倔强。
看到她隐忍着疼痛,候鸩不自觉松开手,语气突然变得极奇温柔:“辛婉玗,你是我的女人,永远都只能属于我。”
休了她是不可能,怎么说,她也是娘为他挑选的新娘,况且,他的骄傲与尊严也不允许她拒绝他,她要他休了她,他绝不让她如愿。
这个女人,他要定了。
她的美,她的娇,都只能为他而绽放。
他要征服她,要她的喜怒哀乐只为他。
“婉玗只求休书一纸。”坚定而清冽,辛婉玗依然坚持。
嫁他非她所愿。
如今,她更不会与任何女人分割一个男人的爱。
没有温度的眼瞳微眯,候鸩的手转为捏住她纤细的脖子,冷酷而阴狠地说道:“辛婉玗,就算你死了,你还是我候鸩的女人。”
而辛婉玗只是轻轻闭上双眼,不抵抗,不言语,默默地接受着那一刻的来临。
眼前的女子一心求死的坚决让候鸩体内的血腥因子涌起,他疯狂地想杀人。
该死的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当他的女人。
置于她颈间的手有片刻的迟疑,那倔强的容颜却让他莫名地不舍,他俯下来,掳掠着她的甜美,残暴地糟蹋着她的唇,啃咬着。
他对着她的唇瓣用力一咬,顿时一股腥咸的味道在两人口中蔓延开来,他毫不怜香惜玉地一把推开她,他轻舔着唇齿上的血丝,勾起一抹残忍几近疯狂的笑,“辛婉玗,从你嫁于我那刻起,你的命运便与我紧紧相连,你要是死了,我会要你在乎的所有人给你陪葬。”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他不会这么做的。
“你——威胁我。”辛婉玗颤声说道,怎么也无法相信眼前的男人竟是这般疯狂,为了私欲,不折手段。
她唇上仍带有点点血迹,倔强中带着丝丝不安,唇唇翕动,尽散诱人之态,妖娆魅惑。
聪明如她,怎么会不明白他的意思,残暴如他,又怎会只是唬弄她。
她在乎的,只有她的家人。
“不,我只想让你知道,我要你带着我的名字活下去,至死不渝。”冷冷地丢下一句,候鸩无情地离去。
辛婉玗无力地倚靠着身边华丽的柱子,望着满园的牡丹,美,也殇。
有一种悲伤,在她的心底延伸开来,无声无息,却几乎令人崩溃,眼眶中盈满了泪,辛婉玗狠狠将泪咽下,不让眼角有一丝湿润。
因为不值得,所以不会哭。
晴朗的天瞬间被乌云吞噬,沉重的阴影笼罩着她,仿佛昭示着一场即将来临的风雨。
伴着一阵淡淡的好闻的香气,候羽缓缓走近她,他离她很近,他身上那淡淡的幽凉凛冽的香气也随风沁入她的心肺。
她愣愣地望着他,美眸微湿,不知为何,每次见到他,心底似有一股暖流涌起,似乎他们很久以前便见过一般。
候羽看着她唇上的一点殷红,妖艳,媚惑,心中竟奇异地充斥着一股不舍。
他凝眉,生生压下心底的丝丝痛楚,敛神一笑,戏谑地眨了眨眼。
“为什么我总觉得你爱哭不哭的模样像极了小娃儿。”
明明眼眶中盈满泪珠,却倔强地强忍着,候羽心一窒,有种难言的闷痛之感无声划过。
“你——你乱讲——”她杏目圆睁,花容骤变,没了平时的清冷淡然,竟出奇地秀美动人。
“哈哈——”
触及他眸底的调侃,俏脸浮现出可疑的红晕,匆忙直身欲离开,在转身那刹那,脸上划过一抹狼狈。
她不允许自己在任何人面前软弱,尤其是候家人。
身后候羽双手环胸,略带戏谑地笑道,妖冶邪魅却难掩天生的贵气,“为什么要掩饰自己,非得活得这么累吗?!”
听了他的话,辛婉玗先是一怔,旋即莞尔一笑,回首说道:“候二当家,您是闲得无事可做自愿当起管家婆吗?!”
说完,不等候羽回应,慌忙地迈开步伐往卧房走去,落荒而逃的模样仿佛后面有洪河猛兽在追赶着她。
候羽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原地,凝视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封锁的记忆,糊模的疼痛,渐渐清晰,如履薄冰,看似小心翼翼,却又以猛烈的姿态汹涌而至。
她的身子贴靠着紧闭的房门,心如鹿撞,不自觉地伸手抚上脸颊,滚烫一片。
她是怎么了,为什么在这个男人面前,自己总是会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慌乱与紧张,与候鸩的感觉完全不同,那一种令人无法抗拒的悸动,令人无法不自喜,不倾倒——
辛婉玗蓦然心惊,睁开眼,狠狠地在头上敲了一记,试图甩开脑海中不该有的想法。
即使候羽并没有说任何安慰她的话,可是奇异地,方才的伤心难过早已无声消逝。
思及此,心里不免对候羽有了一丝感谢。
正文 第六章 醉红妆,意成双(一)
“嫂嫂,您说娘过不过分,老逼人家学那些女红——”
内厅不时传来候寍娇嗔的嗓音,她缠着辛婉玗不住地说东道西,一行几人有说有笑,气氛甚是温馨祥和。
这时从外边走进一个丫环,有礼有欠了欠身后恭敬地说道。
“老夫人,桑夫人来了。”
“让她进来吧。”
“娘,红儿给您请安了。”
娇嗲嗲的噪音伴随着一阵馥香,桑红款款移步而至。
见到辛婉玗坐于旁边,柔柔唤道,“姐姐。”
辛婉玗轻点头,盈盈一笑,那一笑的淡然和温婉,使她看上去犹如一块无暇的玉璧,玲珑而静逸,竟让桑红有片刻失神。
“妹妹多礼了。”
“娘,红儿今儿个特地给您炖了燕窝,正巧姐姐和寍儿也在,大家一起来尝尝红儿的手艺可好?!”
桑红边说边从丫环手中接过已舀好的瓷碗,送至候凌氏手中。
“嗯,味道还真不错,来,大家快尝尝。”
候凌氏尝了一口,笑着点点头,并示意丫环为婉玗几人端上。
站在身边的兰儿紧张地望着辛婉玗,她仅是以眼神示意她放心,便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味道确实不错,姐姐今个儿可真有口福。”辛婉玗慢条斯理地品着燕窝,嘴角弯了弯,露出一道细细浅浅的笑来,“赶明儿,婉玗也得给妹妹送上一份礼物才是。”
“红儿在此谢过姐姐了。”桑红恭敬地说道,垂眸敛去眼底那一抹复杂的神色。
一片安宁,窗外花枝摇曳,小蜜蜂在花间飞舞,嗡嗡嗡的声音随着花香一起飘入。
晨曦载曜,万物咸覩,花开烂漫,花香袭人。
辛婉玗端坐于书案旁,敛着眉,认真地查看着账薄,蘸墨汁后的紫毫在纸中挥舞着,手起笔落间,动作优雅而流畅,紫流苏耳饰随着俯身的动作,轻抚脸颊,温婉动人。
这时,兰儿匆匆忙忙从门外走进,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小姐,小姐,不好了——”
辛婉玗笑睨她一眼,轻轻放下手中紫毫,打趣道:“兰儿,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好生生地在这嘛。”
“不,不是啦,小姐,是——是大当家——大当家来了——”
兰儿气喘吁吁地说着,话音未落,只见纱幔一掀,候鸩走了进来。
他的脸色有些阴郁,但是他的眸光却比脸色更为阴郁,犀利的眼波从辛婉玗脸上缓缓扫过,就好似有锋利的刀刃在她的脸上刮过一般。
很显然,候鸩是在隐忍着怒气。
虽然他在极力隐忍着,但那怒气依然昭然若揭。
即使他是个易怒之人,可从来都不会像此刻般,暴怒中夹杂着失望与不可置信。
到底是怎样糟糕的事情,让他有如此复杂的神情呢。
“婉玗见过夫君。”辛婉玗微微欠身,只是往身侧一站,并不再多讲。
“你一点也不好奇为夫今日所为何来?!”
“既然是有备而来,婉玗又何需多问?!”
“哼,那我就让你看看你做的好事。”望着辛婉玗淡定自如的神情,候鸩的脸色更是阴郁,身体忽然往旁一侧。
辛婉玗这时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候鸩身后的桑红,只见她脸罩白纱,低垂的脸依稀可见红肿的双眼。
现在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红儿,把你脸上的白纱揭下来。”
候鸩低喊一声,冰冷的眼光射向辛婉玗,试图从她脸上找到一丝不安的神情。
“不——不要,夫君,红儿这样子,这样子怎能见人呢。”桑红摇摇头,改而用手抚着脸,咽咽呜呜地哭泣着。
辛婉玗秀眉拧起,忽然想证实心底的想法。
“她的脸怎么了?!”
桑红盈满泪水的美眸冷冷地望着辛婉玗,目光里的恨意让她心里凉飕飕,咬咬牙,她上前将桑红的白纱扯落于地。
“这——这是怎么回事?!”
辛婉玗瞪着眼前的容颜,心头不禁一颤。
这还是桑红的脸吗。
妖娆曼妙的容颜,此时竟起了一层小小的红点,密密麻麻地分布着。
这是怎么一回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她所赠的胭脂——
“姐姐,红儿一向敬重您,而红儿一直谨言谨行,可为何您仍是容不下红儿?!”桑红咬着唇,伤心欲绝地望着辛婉玗,梨花带泪的容颜人见忧怜,“红儿自知身份低微,远不及姐姐雍容华贵,可是,红儿只求能够待在夫君身边亦无怨无悔,难道连这样小小的要求,姐姐都不愿成全吗?!”
“辛婉玗,你以为毁了桑红的脸,你能得到什么?!”候鸩隐忍的怒气中含有一丝不可思议。
辛婉玗蓦地抬眸望着他,不明白他话中何意,“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想装蒜吗?!”
辛婉玗定定地望着候鸩黑眸中的痛恨、失望,心头一怔,却奇异地发觉自己竟没有丝毫难过的感觉。
打从一开始他就认定是她所为,如果是这样,她毋须多加解释。
况且,姑且就让他以为是她吧,兴许这样,她能早日解脱。
“欲加之罪,何患无穷。”
辛婉玗依旧是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沉重压抑的空气中蓦地传来一道温雅冷澈的声音。
一行几人皆抬眼望向忽然出现的候羽,他带着一贯的慵懒邪魅,唇边挂着浅浅不真实的笑容。
看见候羽,桑红眼里几丝惊诧,神情微征,瞬即恢复如常。
“你还有什么话说?!”候鸩蹙着眉,脸色苍白,颤声问道。
候鸩定定地望着她,竟期望从她口中听出另外一种答案,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桑红,可她脸上的伤是如此严重而真实,即使再怎么样,没人愿意以身试险,更何况是视容颜比生命更重要的桑红。
“我无话可说。”辛婉玗的声音平静而冰冷,嘴角噙着候鸩看不透的笃定。
“你——”
候鸩见辛婉玗一脸决然,一时语塞,顿在原地。
一阵疾风闪过,桑红发上的针簪已落入候鸩手中,望着冷若冰霜的辛婉玗,勃然大怒道:“你这个狠毒的女人。”
眸光顿利,手中的针簪便要往辛婉玗漂亮的脸上划去。
时间仿佛在瞬间静止,辛婉玗只感觉有锋利的疾风划过她吹拂可弹的肌肤,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她瞳孔一紧,惊讶地望着站在自己身前的男人,她甚至不知道他几时闪到自己身前。
是候羽!是他在危急时刻推开了她,用自己的身子迎了上去!
“二弟,你这是在干什么?!”
候鸩的怒吼将她从迷茫中抽离,她愣愣地望着犹如神祇般站在身前的男子,一条殷红刺目的血痕顺着颈部一路划下,伤口虽然不大,却仍然触目惊心——
辛婉玗捂住唇,生生咽下就要出声的惊呼,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身躯更是忍不住的轻颤。
候羽,你这是何苦呢?!
颤巍巍地抬起手,柔软的丝绢抚上那道受伤的口子。
“疼不疼?!”声音很柔。
“不疼!”候羽低低说道。
“你真是太傻了!”
候羽深深地望着她水眸低垂的模样,一颗冰凉的坚固的心竟然有些温暖,她,在担心他吗?!
手不自觉抚上那颗狂烈跳动的心,目光缠绕缱绻,这样的感觉似熟悉,似陌生,他无从探究,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到她会受到伤害时,身体下意识地护着她,仿佛,保护她是他的使命。
辛婉玗转过身子面对着候鸩,只见她双唇被抿成一条直线,容颜苍白似雪,绝世双眸亮如星子,却冷若寒冰,盛满决绝之色。
他说她狠毒,她在他心中就是个毒妇。
他竟为了另一个女人毫不犹豫地毁了她的容。
她的心一点一点地冷却下去,既是如此,何不将她休离,放她离去。
辛婉玗紧了紧手中点点血迹的丝娟,唇边挂着飘渺的笑,淡淡地说道,“既然大当家认为妾身是歹毒之人,何不休了妾身,免得大当家提心吊胆,整日担心着妾身是不是会再次伤害桑夫人!”
此话一出,候鸩与候羽皆是一愣,她说什么?!
正文 第七章 醉红妆,意成双(二)
此话一出,候鸩与候羽皆是一愣,她说什么?!
本来以为她会痛苦的大哭,抑或是大声的质问,却不想她会这样淡淡地要求休离。
难道他错怪她了吗?!
他怎么会忘了,打从一开始,她的要求就只是一纸休书。
她机关算尽,却低估了他,越是得不到的东西,他越要得到。
“休离?!你休想。”
候鸩薄唇勾起一抹残忍的笑,他最后的理智已消失殆尽,突地一把将她拉向他,一把扣在她脑后,两唇相接,被禁锢的热情一经释放,狂肆的爱意翻涌,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极度暗昧的气息,瞬间充斥了整间屋子。
桑红瞪大眼,难以置信自己亲眼所睹的。
候羽紧紧地握住拳,极力压抑着自己欲冲上前的冲动,幽暗的黑眸里燃烧着失落与痛恨,咬咬牙,将脸撇向一边。
“啪”的一声打破一片沉默,声音虽不大,却清晰入耳。
只见候鸩愤怒地抚着脸颊,眼神冷如寒冰,他的手倏地扣上辛婉玗纤细的脖子,冰冷的眼神似要将人凌迟至死般,阴冷地说道,“辛婉玗,拒绝我的人,只有一个下场,而你竟敢造次。”
辛婉玗毫不畏惧地望着他,一张脸因胸腔中被抽干的空气而涨成了紫色,唇边发出一点一点支离破碎的音符,“既是如此,你何不杀了我。”
你何不杀了我——杀了我——杀了我——
脑海里划过一幕幕深藏于记忆中的画面,眼前的女子飘忽似不真实,他双眉一拧,似想起什么一般脸色痛苦异常,随即用力一甩,辛婉玗娇弱的身子似破布般被狠狠丢了出去。
候羽见着辛婉玗被甩出去的身子,心下一沉,急忙奔上前抱住她欲摔着的身子。
四目相接,丝丝缠绕,缭绕心间。
两人相拥的身影深深刺痛了他的眼,心底霎时充斥着一股浓郁的醋意,候鸩目光阴郁,沉声喝道:“二弟,放开她。”
候羽望向候鸩的目光充满责备与不解:“大哥,你这是怎么了?!”
“她是我的妻子,我要怎么做,毋须你过问。”
候羽的目光由最初的热烈期盼渐渐变得黯然无望,终是无力的松开了置于她腰间的手,却见她冷漠的面容浮出一丝淡淡的红晕,带着些微不自然的神情,溢满浓情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最后锁住她的双眼,柔声道:“你没事吧?!”
辛婉玗摇摇头,借着他手臂的力量直起身来,微微侧首,闪躲着他热烈的关怀。
“我没事,谢谢你。”
记忆拥蜂而至,候鸩的目光沉痛而阴霾,一阵疾风划过,辛婉玗已稳稳落入他怀中,嗅着他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她的身子不由微微颤动着,像只受伤的蝴蝶,飞扑着羽翼,拼命挣扎,却是逃不开。
“辛婉玗,你给我听好了,别试图挑战我的极限,不然我会让这阁楼里的一班奴才生不如死。”
辛婉玗愤怒地瞪着她,心中却是惊骇,这样的话,他又岂会只是说说而已。
候鸩带着桑红愤然离去,转身那刹那,她没错过桑红双眸里的得意之色。
果然是她。
原以为她是个美好善良的女子,没想到她看错了她,她更不该把睹注压到她身上。
微侧首,触到的便是候羽关怀热切的目光,他如妖孽般的眸子溢满着浓浓的深情,令辛婉玗不敢回视,连忙别开眼,望向紧闭的窗子,心中顿时乱了几分。
沉默,死寂的沉默足以令人窒息。
“你——还好吧?!”他的话宛如和煕的春风,轻柔地拂过她的耳际,她,一阵恍惚。
微愣过后,随即点点头,弯唇微微一笑,那笑,世界瞬间无色。
“放心吧,我没你想得那般脆弱。”
淡淡说道,随即走向案前,拿起刚刚未算完的账簿。
候羽望着她安静美好的侧颜,她的美一缕飘散化作心悸在心间泛起阵阵涟漪,嫣然一笑如含苞待放轻轻舞起如蝴蝶翩翩飞起。
她是第一个有勇气挑衅大哥的权威,亦是唯一一个在大哥的怒火下镇定自如的女人,那一刹那她关怀的忧虑眼眸在脑间划过,那颗火热的心在跳动着,叫嚣着某种感动与渴望,他很清楚自己到底怎么了。
这样的感觉竟让他觉得——温暖。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神是一贯的慵懒邪魅,抚着手中的岫玉笛,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你真的那么渴望自由?!”
辛婉玗双手一顿,不解他何出此言,微抬眸,嗓音极其平静,“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如果——我能帮你离开这里——你会选择跟我走吗——”
平静的一句话,教人听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班驳的光影交织在那张白皙无暇的脸,辛婉玗的神色全无变化,仍是一贯的清冷淡然。
“无则祸生,且莫胡谄,若无其他事情,二当家请回吧。”
候羽深深地望了一眼辛婉玗,仅是无谓地耸肩肩,旋即离开她的房间。
正文 第八章 醉红妆,意成双(三)
清晨薄雾,飞烟飘渺,亭中之景,隐隐约约,似现非现。端坐于亭中的女子,雪衣胜雪,香肩半裸,发丝未挽,手起笔落间,动作优雅流畅,随着俯身的动作,长长的发丝垂落双肩,绝尘美妙。
候寍望着顾盼生姿的嫂嫂,久久回不了神。
感觉到一道注视的目光,辛婉玗侧首望去,见着是小姑子候寍,放下手中的毛笔,往候寍的方向缓缓走去。
“寍儿早。”
候寍清灵的大眼中,有着浓浓的仰慕,“嫂嫂早。”
“寍儿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嗯,娘让我请您过去用膳。”
“谢谢你。”辛婉玗真心说道,候寍是她真心喜欢的人,与候家无关,随即想起什么似的拉起候寍往亭子走去,“来,寍儿。”
候寍盯着桌面上的画作,画里的女子柔媚的梨窝浅笑,嫣无痕,她似贬落尘世的仙,纤尘不染,清纯高雅。
她不可思议地抬眸望向辛婉玗,清灵的黑眸,有赞赏,有惊讶,更多的是欣喜。
“这——好漂亮。”
“寍儿喜欢吗?!”
“喜欢,您——才见了我一面就能画得如此传神,真厉害。”
“这是给你补的见面礼,笑纳了。”辛婉玗卷起画轴放到候寍手中,轻声说道。”画得不好,莫见怪。”
候寍深深地凝视着眼前温柔可人的辛婉玗,突地冲到她怀里,紧紧地抱着她,出口的话却带着浓重的鼻音,“嫂嫂,谢谢你。”
辛婉玗笑看着怀里可爱的人儿,眼色温柔,却流露着淡淡的忧愁。
自那天起,她没再见过候鸩,虽然心里暗松口气,但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一切——都还没结束。
“嫂嫂——我们走吧。”
候寍清甜的轻唤阻断她的思绪,她敛神轻笑,随着她一同往膳房走去。
候寍亲昵地挽着辛婉玗,两人有说有笑地走进膳房。
奇异的是本该热闹的膳房此刻只有候凌氏一人坐在那,温柔地注视着迎面走来的候寍和辛婉玗。
“婉玗给娘请安。”柔柔的噪音,夹杂着淡淡清风,沁人心脾,透入心间。
“婉玗来了。”候凌氏起身迎着她,牵过她们的手,往膳桌走去。
候家的厨子可是玉城名厨,曾在御膳房掌勺,因不喜皇城风雨回到故乡玉城,被候家重金雇用。
辛婉玗望着桌面色香味俱全的名贵菜肴,竟是她喜欢的菜式,有八宝野鸭、佛手金卷、红烧鱼骨——还有她最爱的三仙丸子,这道菜可是她娘亲生前经常为她做的一道。
她怎么知道她喜爱的菜肴,难道——
心底一阵暖流滑过,她感动地望着老夫人,在她身上,她仿佛看到娘亲的影子,那么慈爱,那么温暖。
饭后,候凌氏拉着她来到她的寝房。
辛婉玗默默地跟着她,老夫人该是察觉到什么了吧。
只见她眼神温柔地望着她,轻声道:“娘知道鸩儿委屈了你,娘这么做,不是想补偿,只是希望你能把候家当自个儿家,有什么不愉快,跟娘说,好吗?!”
新婚十日,新郎未曾踏入新房,下人们纷纷猜测着少夫人失宠的原因,纸包不住火,更何况候府的风吹草动,又岂会漏过候凌氏的双眼。
“不是这样的,娘,我——”辛婉玗欲言又止,发觉面对着她自己竟会词穷。
“鸩儿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他的性子,为娘的还会不清楚吗?!”精明如她,岂会不明白婉玗心中所想,谈起候鸩,她的语气自豪却流露出几许无奈,“鸩儿一向敬重我,要不是因为——孩子,在娘心中,只有你才是娘的好儿媳。”
辛婉玗并没有错过老夫人语气里的迟疑,她只是静静地听着,没有出声。
不去探究候凌氏话里的犹豫,她对候鸩的事一点兴趣都没有。
“婉玗,答应娘,多点耐心,好好待鸩儿,好吗?!”
“不,老夫人,我——”情急之下的她已顾不得那么多,她起身跪在候凌氏面前,坚定的语气里含着丝丝恳求,“老夫人,求求您,让婉玗走吧——”
候凌氏神色如故,她深深地望着辛婉玗,目光慈祥而怜爱,“孩子,你这是怎么了,快,起来说话。”
辛婉玗摇摇头,依然跪在地上,一味地恳求着,“不,娘,请求您答应婉玗的请求。”
“有什么话起来再说。”
辛婉玗缓缓站起身,看着眼前豁达大度的候凌氏,心生悱恻,美眸微润。
这个像娘亲一样温柔宽容的人,而她却要辜负她的期待,让她担忧,让她失望。
“孩子,你不开心,是不是因为桑红?!”
“不,不是的,老夫人,嫁于候家本是家父之意,我——”她轻咬嘴唇,低着头不再说话。
沉默许久,候凌氏悠悠开口道:“婉玗,对不起,娘做不了主——”
辛婉玗蓦地抬起头来,眼里满是不解与狐疑。
她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明明候家的女主人,随便一个理由她都有权力休掉她的。
候凌氏看出她的疑惑,嘴角扯起一抹爱莫能及的笑,心疼地望着辛婉玗,“婉玗,留下来吧,算娘拜托你了,鸩儿需要你,我们候家也需要你。”
辛婉玗摇摇头,水眸含着坚定的拒绝与质疑。
她要离开,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离开这里。
当她不顾一切地转身离去时,候凌氏的话成功制止了她的脚步。
正文 第九章 醉红妆,意成双(四)
当她不顾一切地转身离去时,候凌氏的话成功制止了她的脚步。
“你爹欠了候家一大笔钱——”
她的身子像被定住般,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渐渐回过神来。
她缓缓回过身,满腹狐疑地望着候凌氏,声音里却是忍不住的轻颤:“不——这不是真的——不是真的——”
虽是这么问着,可心里却有那么一丝不肯定,失神过后,脑中也渐渐清明起来。
想起那天辛梓杰母子的热切殷勤,难怪爹爹会说他别无选择,原来,在他心里,辛梓杰才是第一,为了儿子,他愿意牺牲自己的女儿。
心,撕裂般疼。
“婉玗,娘不告诉你,是不想因此束缚你,况且——借据并不在娘手里——”
候鸩,借据在他手中?!
他,昨日已说得明白,他不会放过她。
她,该怎么办?!
怎么办?!
辛婉玗心如死灰般无力地静站在原地,候凌氏于心不忍地走上前去,轻轻拉起她柔软的手,温柔地说道:“婉玗,留下来,好吗?!”
辛婉玗感受到来自她手中的温暖,却怎么也温暖不了她冷却的心。
眸低垂,泪,无声滴落。
终究,她是逃不开吗?!
难道,这就是她的宿命吗?!
浅浅的睡眠,沉沉的梦,醒来,已是清早。
这时,阵阵婉转动人的笛声传来,有如黄莺出谷,似乳燕归巢,透过心间,却有股说不出口的悲凉。
锦被一掀,辛婉玗赤脚踩上地板,她掀开纱幔,急促的脚步急欲一探笛声来自何处。
稍倾,笛声顿止,室内一片宁静,仿佛刚刚悠然缠绵的声音只是一时幻听。
这时,侍候辛婉玗的丫环翠儿走了进来,为她捧上洗具后,恭敬地站在一旁。
辛婉玗诧异地望着站向一旁的翠儿,不管在辛家还是候府,她的生活起居一向由兰儿一个人负责,兰儿从不假于他人之手,可今个儿是怎么回事——
心底隐约有些不安,敛了敛神,神色自然地问道,“兰儿呢?”
“少夫人,兰儿姐姐她——她被派往厨房那边干活了——”
“什么?!” “铛”的一声,洗面盆掉落于地,水霎时流了满地,辛婉玗惊讶地追问道,“你倒是说,这是怎么回事?!”
“少夫人,这是大当家的主意,大当家还说——说今晚他要在您阁楼过夜,让您准备准备——”
辛婉玗好看的唇角微微上扬,美眸里却未见半点笑意。
候鸩,这就是你想要的对吗,耍小人手段,只为逼她就范——
好,好极了。
翠儿突然有股风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外表温婉柔弱的少夫人竟然会露出这种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着实让人惊心。
辛婉玗望着低垂着头颤颤而立的翠儿,暗吁口气后,低声说道,“下去吧。”
“可是——您——”
“先下去吧,一会我会唤你进来。”
辛婉玗只是静静地站着,窗外刮起一阵凉风,轻悠悠地,叶子孤零飘落,辛婉玗拢拢单衣,心里阵阵失落。
红烛默默燃烧着,烛泪蜿蜒流淌,一如她的泪。
夜风从窗子里泻入,透着清凉,夹着轻寒,拂过她的脸颊。
只见她一身白裙以轻盈的舞步于内厅飞舞着,在空中形成一道道美丽的弧度,将她包围其中,诱人轻纱下,面容若隐若现,如墨青丝在空中随着她的舞动飞扬倾泻,妖娆魅惑如黑夜精灵,让人移不开双目。
她不要命地舞动着,像只断翼的蝴蝶无声低泣,全身笼罩在悲伤的气息下。
候鸩目光灼灼,他见过美人无数,却从未想过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如她这般,将清灵与妖媚极致地融合的那般自然,眼前的女子就像只美丽的蝴蝶翩翩起舞。
她——亦是她——
往事如烟,种种片段,竟拼凑成一个残缺破碎的画面。
妖孽——
突地,他抽剑划破层层纱曼。
眼前舞动的精灵突然停止所有动作。
辛婉玗回眸望向他,微微一愣,随即温柔一笑,幽美的双眸竟流露出些许欣喜。
当她回首望向他时,心霎时冷静下来,丝毫没察觉剑已脱离掌心。
她,竟会欢喜他的到来?!
“鸩——”耳边传来的是她缠绕的呼唤,一声,又一声,仿佛永无止境般,一字一字,落到他心上,像是烙铁般滚热。
候鸩听着她甜美的声音,早已忘记了周围的一切,带着热烈的欣喜,将她抱到床上,眼中狂炽的热情,似要将她点燃。他强耐心中的急切,小心翼翼如护珍宝般一边吻着她,一边从口中溢出一声声的“婉玗——”,仔细一听,竟带着些许眷恋与怜爱。
这是从所未有的事情,他竟也会心疼一个女人。
似带着些不满的情绪,吻上她的力道更加重了些,一路往下,惩罚性地啃咬着她粉嫩的颈脖,浅浅红痕,留下他的味道。
她是他的,不管他初时的意愿如何,她既为他的妻,便只能为他一人欢喜一人忧,他绝不容许,她活在他的世界之外。
“等——等等——鸩——婉玗想陪您喝一杯,可好?!”
她的眼神妖媚迷惑,唇边的笑却是无邪得让人不忍拒绝,候鸩抱着她来到软榻前。
辛婉玗高高卷起了衣袖,裸露在衣外的半截藕臂,洁白粉嫩,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候鸩搂着她纤细的柳腰,望着她极为娇艳的嫣红双唇,他仿佛被迷惑了一般,吻上她红润的双唇,带些急切,霸道无比。
她泛着绯红光泽的面颊,在候鸩身下微微曲起身子,他的吻一路往下,轻轻挑开她胸前的衣襟,露出一片诱人春光——
这时,辛婉玗轻推着他沉重的身体,拿起桌上早准备好的酒,捧至他性感的唇边,眼眸一转,笑意顿显,在他耳边吐气如兰,“鸩——喝了它——”
候鸩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酒杯仰头饮尽,随着玉杯崩裂在地的清脆声,他只觉神情越来越模糊,狠狠地甩了下沉重的头颅,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瞬间,他看到的是——
正文 第十章 醉红妆,意成双(五)
在意识消失前的最后瞬间,他看到的是辛婉玗缠绵缱绻的目光,笑靥如花。
天边渐渐露出一抹曙光,树林间露水重了起来,显得特别的冷。
候鸩看着身旁,静静伏在桌上的辛婉玗,睡梦中的她恬静美好,仿若不小心落入凡间的仙子。
晨曦中,他仔细打量着她,一头乌发凌乱却如墨般黑亮,散落在两旁。睫毛长而卷翘,宛如展翅的蝴蝶般,安静落于花丛,比她美比她娇的女人他都见过,可能让他如昨夜般急切渴望的,却是眼前的辛婉玗。
他不知道为何自己该死地想要她,也许是她的勇敢与倔强挑起他的征服欲,对,没错,一定是这样,只是这样而已——
记忆慢慢拼凑成完整的画面,昨夜他喝了她倒的酒后便不醒人事,思及此,他双眼微眯,危险地直盯着辛婉玗,却在听到她不舒服的轻咛后,顿生怜惜,起身将她轻轻抱至床上,就这样静静地凝视着她。
微弱的曙光射过窗,千般缱绻,万分旖旎。
辛婉玗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不一会儿,她缓缓睁开双瞳,美眸朦胧醉人,突地,她像意识到什么似的,猛地坐了起来。
“我怎么会在床上?!”辛婉玗半蹙眉紧抓着被子,戒备地盯着候鸩,口吻中充满急切与不安。
候鸩环住她的腰,轻轻一扣将她带进怀里,耳边传来他妖魅轻狂的低笑:“夫人,你可知道?!昨夜的你——有多么地美。”
辛婉玗微微一颤,心里的不安愈发浓烈,怎么会这样,难道——他们——
辛婉玗摇晃着头,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原本苍白的脸如今只剩惨白。
昨夜,他明明喝醉了,难道,这个男人——
“哈哈——”戏谑的笑声响起,辛婉玗蓦地抬眸望着他,只见他带笑的薄唇轻吐着调侃的言语,道:“没想到玉城第一才女也会有这么可爱的一面,哈哈——”
“你——”辛婉玗咬牙切齿地望着他,娇美的脸因气愤而通红,殊不知,这样自然而然流露的妩媚足以让出任何男人为之疯狂。
“婉玗,你是我的,这是迟早的事。”候鸩将怀里的人儿箍得更紧了一些,她胸前的柔软,隔着丝绸被挑逗着他的神经,他望进她惊慌的眼眸,无比认真地说道,眼里的霸道与狂妄让辛婉玗不觉一颤,“除非我愿意放手,不然你别想逃。”
他说话的语气是出奇地温柔,却让辛婉玗的心跌至谷底,让人似置身于腊月间冰冷的雨雪中,寒气入心。
他——什么都知道了?!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
“有什么事?!大呼小叫的。”候鸩不耐地望着管家福伯,与刚刚的温柔判若两人。
“是——是福宁楼那边来话,说是——说是有客人闹场。”福伯颤魏魏地垂首,连直视大当家的勇气都没有。
“我知道了,下去吧。”
福伯转身离去后,房间里有片刻沉默。
候鸩沉吟片刻,缓缓放开了怀中的人儿,辛婉玗暗吐口气,有种大难不死的快感。
唇上温热的触感将她从呆愣中回过神来,她想推开候鸩,他更快一步地抓住她的手,深深地吻着她,辗转缠绕。
“我先走了,等我回来。”耳边传来的温柔低喃,辛婉玗却没有丝毫欣喜,身体僵硬,神情哀怜。
似想起什么般,辛婉玗扣住候鸩欲离去的手腕,抬眸直勾勾地望着他,眼里满是期盼,“候鸩,兰儿她——”
“一切遵从你的安排,我的夫人。”候鸩俯身宠溺地吻了吻她小巧的鼻尖,黑眸里溢满温柔的笑意。
候鸩似有若无的亲昵让辛婉玗再也忍不住崩溃,在他的身边,她全身紧绷得有如拉满弦的弓,好似随时会爆发。
辛婉玗听着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脸上甜腻的笑容一点点褪去,这样的日子何时才能到头啊,每日里戴着假面具过活真是烦心。何况,候鸩又不是一般男子,和他过招,还真是累!
不管怎么样,她至少保住了清白之身。
总有一日,她会逃脱这个牢笼。
候家家业众多,揽括了玉城的酒楼、钱庄、当铺,而福宁楼是玉城最华丽的酒楼,出入者身份非富则贵,而它能够隆通四海,与候家的人脉关系有着极大关联,甚至有人说,喜爱云游四海的候二少,结识了不少皇亲国戚,这更是巩固了候家在玉城富甲一方的地位。
晌午,兰儿如她所愿地回到了身边,主仆两人更是激动得湿了眼。
“兰儿,让你受苦了。”
兰儿摇摇头,灵巧的大眼感动得盈满泪珠,“兰儿以为再也不能侍候小姐您了,呜呜——”
“傻兰儿,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一定会让你回来的。”辛婉玗边说边用丝绢为她拭去眼泪,门宇重重的候府,也只有兰儿真心待她,“兰儿,先别哭,我有件事要你替我去办——”
只见辛婉玗附耳低言,兰儿神色犹豫片刻,随即点点头。
“桑夫人,桑夫人——您不能进去,小姐她——”
桑红进来见到的便是辛婉玗这副妖娆迷惑的模样,轻纱微露,神情慵懒,更是多了些煽情,她望着辛婉玗露在衣外的香肩,如此洁白粉嫩,让人忍不住想咬一口,可以想象,在云蒸雾缭中,她优美的身子湿淋淋地出浴,该是怎样一幅香艳诱人的图景。
她就这样失神地看着,一度忘记自己来找她的目的。
似乎感受到一道不怎么善意的目光,辛婉玗停止动作,缓缓转首望向来人,见她直勾勾地望着自己,忙拢了拢衣裳,面色一红,夹杂着些许羞涩。
“妹妹,你怎么会来?!”语气中夹带些许惊讶,似乎很意外此时此刻见到她,随即低笑一声,略显不好意思地说道,“妹妹,难道你还要看着我出浴吗?!”
辛婉玗拢了拢长发,倏然露出了颈脖上的点点红痕,仿佛一簇簇小小的火苗,霎时怒红了桑红的眼。
辛婉玗向兰儿递了个眼神,兰儿知会地点头头,有礼地请桑红至内厅等候。
“桑夫人,请——”
桑红咬咬牙,隐忍着怒气,恨恨地随着兰儿走了出去。辛婉玗一脸倦态看在桑红眼里更是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袖子下的手越攥越紧。
辛婉玗,你在向我显摆你的恩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