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七婆子   许多年以后,当我再次登上祁山,俯瞰着观灵寺内的那一处塔陵之时,突然就感觉自己这一路的颠簸,其实都是上天给我安排好的。   至今我也想不明白,为何我不能跟普通的人一样,可以正常的上学恋爱、结婚生子,而不像现在这样,终日过着这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成日里跟鬼打交道的日子。   我是一名术士,坊间有人喊我叫神棍,也有人喊我大师,但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所做的无非是扮鬼抓鬼、装神弄鬼而已。不过我不会告诉你,我偶尔还会日鬼……   从入道至今,我遇到的灵异鬼怪之事实在是太多了。所以,每当听到有人说什么“这世上哪儿有鬼”之类的话,心里都会莫名地产生一种想拿大耳瓜子糊他的冲动!哦不对,是想糊死他的冲动--要是没鬼,老子这么多年图什么?   我的家乡在西北戈壁深处的一个叫升子屯的小山村里。村子处在祁山的一处山洼里,听大人们说,这里曾经来过一位老神仙,专门抓鬼抓怪的。而我,也便是听着这些鬼啊神啊的故事长大的。   然而那时打死我都不会相信,有朝一日,我会与这些原本虚幻不已的鬼神故事扯上关系,而且从此后就一发不可收拾。   一切变故都是在我十二岁生日那年开始的。因为一些涉及到宗门的隐秘,因此关于我的属相和出生日期什么的,就不在这里说了。当然,您也可以认为我只是故弄玄虚。   十二岁生日,是我的第一个本命年。   那一年似乎从春节的时候就不太平。   在家乡,贴春联一般是大年三十下午的事情。一旦春联、门神贴好,那所有的人家便都关门闭户、各在各家,街坊四邻之间都断了走动,村里的街道上也会空无一人。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年夜过后,当爆竹声响过之后,升子屯的人才会打开家门迎宾客,额手称贺丰年。   而在贴好春联与爆竹响起之前,如果谁家有人走出家门,则意味着“破年”,即这一年全家的运势都将被破坏掉。   然而我第一个本命年的大年三十时,我却突然病了,而且病的极为蹊巧诡异,以致于老爹和母亲不得不冒着“破年”的风险,带着我出去医治。   老爹和母亲没有带我去找医生,而是去找升子屯有名的神婆——神婆子。因为老爹和母亲认定,我突然发病是因为我招了鬼了。   事情的开头还得从那年大年三十的上午说起。   那天上午,我跟我的发小二狗子玩捉迷藏,刚开始玩的好好的,可是不知怎的,玩着玩着就出事了。   当时是该二狗子藏起来我去找了,可是二狗子藏好以后,我却怎么也找不着他了,我这一找,就一直找到了丁家坟崖湾里,那里是老丁家的祖坟,占地挺大的一片。   以前我们路过那里的时候,心里都觉得瘆的慌,因为大人们曾经告诫过,不要轻易上那里去,因为那里有“脏东西”。   我们都知道,大人们嘴里所说的“脏东西”其实就是鬼。   要是照平常,我们是断然不敢上那里去玩儿的。可是那天我却在丁家坟崖湾里找到二狗子。   当我找到他的时候,他吓的脸都白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他本来是藏到了一片苞米地里的,并没有到丁家坟崖湾里,可是怎么我找到他的时候,却是在这里找到的!   我听了也很震惊,也想过二狗子是不是在骗人,但看他被吓成了那样,又觉得不像。   但转念又一样,如果是平时的话,即便我知道二狗子在丁家坟崖弯里,我也不敢上那里去找的,可是那天我却连想都没想就找到了那里,那种感觉,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指引着我一样。   不过在坟崖湾里我和二狗子都没有什么事,就是心里害怕,一路疯跑着就回到了家里。   老爹当时正在贴对联,见我跑的急赤白咧,就问我怎么回事。我一五一十地回答了。   老爹一听,眼睛瞪得跟牛眼那么大,上来就朝我屁股上重重地踹了两脚,还骂我:“狗东西,给老子滚家里安生呆着去!”   我最怕老爹,灰溜溜地就回家了。   母亲和大姐、二姐都在忙着包饺子,二姐见我挨了老爹的揍,还幸灾乐祸地嘲笑我。我心里也羞也气也怕,就独自一人跑到炕上躺着哭鼻子去了。   谁知道这一往炕上躺,我就没有再起来。   后来听二姐说,我那天特别吓人。先是爬炕上哭,过了一会儿就没声音了,就在她们以为我睡着了的时候,我却突然从炕上跳了下来,先是跑到门上撕了老爹贴好的春联、门神,然后就提了根棍子到处乱砸,不但把厨房里给灶王爷献的供品给砸了,还把堂屋里的祖宗牌位也给扫到地上了。   老爹见我跟发了疯一样,就把我抓住死死地摁到了炕上。我先是疯了似的乱喊乱叫,后来就口吐白沫,躺在炕上一个劲儿地抽搐,像跟犯了羊癫疯一样。   我成了这个样子,老爹又想到白天去丁家坟崖湾的事情,自然就想到,我肯定是被鬼上了身了,所以老爹和母亲就只好带着我去找七婆子求助。   七婆子是我们升子屯有名的神婆,也是我小时候的恶梦。因为七婆子的样子,比鬼还害怕——尽管那时我还没见过鬼长什么样儿。   七婆子是个寡妇,当时大概六十多岁的样子,终年都是一向黑色的褂子,裹着小脚,佝偻着腰;头上稀稀拉拉地长着几根白头发,也不梳,经济就那么散散乱乱地垂着;脸上的皱纹像是拿刀砍过的一样,乱而且深;一双眼睛深陷在眼窝里,可是偏偏颧骨高耸,两腮塌陷,满嘴没有一颗牙,乍一看,跟一个骷髅头没什么分别。   小时候,每当大人给我讲鬼故事的时候,我的眼前浮现出的总是七婆子的这张脸,在我的感觉里,鬼大抵就长她那个样子。   虽然七婆子长得吓人,但是她的本事却是远近闻名的。因为她会过阴。   所谓过阴,就是阳间的人,可以到阴间去问事。说的简单一点,就是她能跟鬼打交道。 第一卷 第二章 我吓死了七婆子   七婆子的故事很多,我说一件:有年屯子里一个男青年上祁山放羊摔死,家人给他出殡时,那个已经死了三四天的人,突然从棺材里坐起来,跟活了一样。   当时屯子里好多人都在那人家里或帮忙或吊唁,看到那青年突然活过来,都吓的不轻。青年母亲大着胆子问他是不是有没交待的。青年指名道姓要找七婆子。   家里人不敢怠慢,急忙着人去请七婆子。谁知道去请的人还没出门,七婆子自己来了。她佝偻着腰,看了一眼那青年,很平淡地说:“你安心走你的,三七的时候就给你送过去。”   青年听了七婆子的话,当即就又“死”了。   屯子里的人把青年安葬了以后,那青年的家人心里放不下,去问七婆子怎么回事,七婆子的回答是:“他没个媳妇,走的不安心。你们给寻一家阴亲配了就没事了。”而且告诉那青年的家人,在那青年三七的当天,屯子里必然有个女人下去给她当媳妇。   七婆子的话果然应验了,就在那青年三七的当天夜里,屯子里一家人家的闺女突然就暴毙了。那个女孩刚刚十七,是个花季少女,但从生下来就是个痴傻,青年的家人听了七婆子的话,按照配阴亲的相关礼仪,三媒六聘把那痴傻女与那青年合葬了。   这件事后,七婆子在升子屯就声名大噪,方圆几百里谁若遇到邪异的事情,都会请七婆子出面。七婆子每请必到,虽然收些礼金,但每每应验。   后来又有一事,我也是听人讲的。说当时屯子里有个刘寡妇,人长的极美,又极是开放,丈夫年轻时莫名被人给砍死了,自那之后,这寡妇家里便是夜夜笙歌,不由自主地围拢到那寡妇门前去。因为在那里可以听到令人销魂蚀骨的声音。   但是这些男人没有一个能够真正走进寡妇家里的,其内到底有何猫腻并无人知晓。但后来凡是连续三月听过那声音的男人,之后骨瘦如柴地死于非命。   这事也是七婆子处理的,当时她在一天夜里进了寡妇家门,在众人愕然的眼里,把浑身赤果的寡妇从内里强拽了出来,随后便见那寡妇妇凄厉一叫,成了一摊白骨。   七婆子说她是淫鬼上身,已经收了。   可就是这位七婆子因为我而死。   按老爹的话说,七婆子是被我吓死的。   大年三十晚上,当老爹和母亲看着我的样子心里害怕,也顾不上什么“破年”的说法,就抱着我去找七婆子。   七婆子果然本领超强,老爹和母亲到七婆子家的时候,七婆子已经在门口等着了。似乎是料定了我会出事一般,见到了我老爹和母亲,她只是很平淡地说了一句:“进来吧。”似乎一切有尽在掌握一样。   老爹和母亲见七婆子这么淡定,心里也是安稳了不少,一边说着客套的话,一边就跟着七婆子进了她家的堂屋。   也不知怎的,当我们三个人进到堂屋的那一刻,我突然就清醒了,因为之后的事情,我全部都记得。   那是我第一次到七婆子家里去。由于从小形成的对七婆子的恐惧,当我清醒过来,发现自己突然出现在七婆子屋里的那一刻,我立即就被吓的浑身打颤,巨大的恐惧使我口不敢言,只能紧紧地搂着老爹的脖子,使劲儿地咬牙强忍着。   七婆子的堂屋里黑漆漆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煤油灯,发着昏黄的光亮,灯芯摇曳着,让整个屋子里的光线影影绰绰地闪动着,屋里很冷,西北的冬天能冻死牛,寻常人家屋子里都会烧着暖炉。但是七婆子家里没有,虽然在屋里,却跟在冰窑里差不多。不仅是我,连老爹和母亲都被冻的直打哆嗦。   除此之外,七婆子住的这屋子里还有一股怪味儿,至今我还记得那股味道,但是我笔力不够,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似是有些发霉的味道,又像是一间尘封很久的房子里传来的那种古老的气息一般,总之让人闻着极不舒服。   我们三人进屋以后,七婆子说声“坐”,佝偻着腰在柜子里翻找一番,之后拿着根红色线绳,一手提着黑色的布袋子,来到老爹身边说:“你这娃儿鬼上身了,我把它拘走就行。但你身上阳气太盛,就不要抱着这娃儿了,把它放炕上就行。”   老爹对七婆子的话自然言听计从,答应一声,就把我放到七婆子炕上,作势要离开。   我哪敢让老爹离开,看着七婆子的样子,心里恐惧到极点,大哭:“不要啊,别把我给七婆子,她是鬼……”   老爹斥我:“这狗东西,别胡说……咦,你醒了?”   至到这时老爹和母亲才发现我恢复清醒,心里自然无比高兴,正欲跟七婆子说感谢的话时,七婆子突然尖叫起来。   那声音听上去极为瘆人,比祁山里的老鸹叫还要难听十倍。七婆子一边这样尖叫着,浑身像是筛糠一样的在抖,手里红绳布袋一下掉到地上,两只深陷下去的眼晴紧紧地盯着我,极为惊恐,没一会儿,她抱着脑袋满地打滚,嘴里不停喊着:“饶命啊……我再也不敢了……”   眼见此景,不但是我,老爹和母亲都被吓坏了,根本不知道何故。   老爹毕竟是男人,愣了会儿就反应过来,问:“七婆,你怎么了?”说完便急步往七婆子身边跑去。   谁知那七婆子突然大喊:“别过来!你别过来!”老爹一听,急忙止了脚步。   这时七婆子又痛苦地喊叫:“阴煞大人饶命!阳煞大人饶命!我再也不敢……”   我们都不知道阴煞大是和阳煞大人是谁。但是七婆子那么叫了一阵之后,渐渐地就没声了。这时屋里突然平白地就刮过了一阵风,那个点在桌子上的煤油灯突然就灭了。   老爹划着了一根火柴,又去把煤油灯点着,而后走到七婆子身边,先喊了几声“七婆、七婆”。   七婆子没反应。   老爹回头看一眼我和母亲,又转过头去,手指在七婆子的鼻子上探探,顿时一屁股坐到地上:“她……她死了!”   老爹的话如同一道炸雷,彻底把我的胆子吓破了——七婆子活着都像鬼,现在亲眼看她死了,那就是真的鬼了!   我从没有这样恐惧,啊的叫了,跳下炕往外跑。屋子里我是一分钟都不敢呆。   可我还没有跑出七婆子的堂屋门,腿肚子一软,就晕了。 第一卷 第三章 老叫花子   当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大年初一的晚上了。   我睁开眼时,看到炕头上摆着一圈羊油灯,老爹、母亲还有一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正站在炕沿下看着我。   见到我醒来,最先说话的是母亲:“黑娃儿?你醒啦?你感觉怎么样啊,清快着没有(有没有不舒服的意思)?头疼不?”   听母亲这么问,我兀自感受了一下,觉得也没有哪儿不舒服。只觉得肚子饿的慌,又想起七婆子的事来,心里就又一阵害怕,急忙问母亲:“妈,七……七婆子呢?”   母亲听我这么问,深深地叹了口气说:“我娃儿不怕,你好好养着,啥事儿没有,我们请姜师傅来了,啥事儿都没有。”   听母亲这么一说,我这才注意到那个浑身脏兮兮的老头。他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看,直看的我浑身不舒服。我便问老爹道:“老爹,这是谁呀?是个老叫花子吗?”   “这熊孩子,再胡说老子打死你!”父亲听我叫这老头老叫花子,一边训斥我,一边又跟那老头赔不是:“娃儿不懂事儿,师傅您别往心里去啊!”   直到此时,那老头方才开口说话了,他笑眯眯地瞅着我,却是对老爹说道:“不会不会,这娃儿跟我有缘的很呢!我欢喜还欢喜不过来呢,怎么会生气!”   他不笑还好,一笑一口大黄牙向我呲着,那样子看上去真是让人既反胃又害怕,我甚至觉得他比那七婆子都好不了多少。当下身体一紧,赶紧往炕里面缩了缩。   老爹见状似乎是有些尴尬,在一边急忙圆道:“师傅不生气就好!快快快,这边先坐下,忙活一下午了,连口热茶还没喝呢!”说着便拉着老叫花子在沙发上坐了下来。继续又扯着脖子向我妈喊着说:“屋里头的,赶紧整点儿菜,把酒温上,黑娃儿醒过来了,我咋也请师傅喝两盅!”   我缩在炕角,偷偷打量老叫花子,不清楚为什么老爹要请他喊酒。而且那个七婆子究竟怎么样了,我心里也很是疑惑。   那时我不知道,从老叫花子看见我的那一刻起,我的术士生涯就已经开始了。而这个老叫花子,却成了我又恨又爱的师傅。   老叫花子坐到了沙发上,还是那么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被他看的不自在,自己下炕穿鞋,去厨房找我母亲去了。   来到厨房,母亲正在盛菜,一盆热腾腾的野兔肉放在灶台边上,看的我直流口水,上去就要下手拿,却被母亲挡住了。接着便见母亲拿过一个小碗,从锅里捞出了兔头盛给我,这才说:“吃去吧,小馋鬼!”   我自是欣喜,接过小碗,先咬了一口兔肉,便问母亲:“妈,那个老叫花子是谁呀?干嘛请他喊酒啊?”   “你可别当着人家的面这么喊,人家是抓鬼的经师呢!刚才还说要收你当徒弟呢!”   “收我当徒弟?什么徒弟?抓鬼吗?”母亲这一说,我顿时便来了兴趣,急忙问道。   “师傅是抓鬼的,收的徒弟肯定也是抓鬼呗!还说你天眼开着,是什么天生的术士命!我可不想让你给他当徒弟去!学什么不好?干嘛学着跟鬼打交道!”   “他说我是天生的术士命?术士命是什么意思?天眼又是什么东西?”   “你别瞎打听了,我可不想让你给他当徒弟。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儿呆着!菜我给你盛好了,你别再往他面前跑!”   母亲说完便端着酒菜出了厨房。我坐在厨房里想了想当徒弟的事,觉得抓鬼倒是挺新鲜。本来小时候神神怪怪的事情就听的很多,后来《西游记》热映那会儿,整天都幻想着自己也能跟孙猴子一样,有七十二般变化,抓鬼降妖多好玩儿啊。   一想到鬼,我又想起了七婆子,禁不住又打了个冷颤,厨房里顿时不敢呆了,急忙端着碗回到了客厅里。   我一进到客厅里,正在跟父亲喝酒的老叫花子便放下了酒杯,笑眯眯地招呼我说:“来来来,黑娃子过来!到我这儿来坐。”   他一笑,大黄牙呲出来,我就觉得浑身一阵发毛。   我没理他,而是径自走到了母亲身边坐下,自顾自吃自己的兔头。但心里却在纠结要不要给他当徒弟这件事情。   老叫花子见我不理他,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他又把身子向前倾了倾,继续忝着他那张脏兮兮的老脸问我:“黑娃儿,见着鬼害怕不?”   他这么问,我本来是想回答“害怕的”,但不知怎的,话到嘴边儿上便成了“不怕”,而且说的还有几分豪气干云的意思。   我这么一回答,老叫花子的大黄牙呲的更厉害了,但母亲的脸色却不好看了。一向疼爱我的她,一巴掌便打在了我的后背上,嗔骂我道:“尽胡说!不害怕你还能被吓晕过去?”   母亲这一打一骂,顿时把我心里的恐惧和委屈一股闹儿地勾了上来,颤着声儿问母亲:“七婆子是不是已经变成鬼了?她会不会来找我呀?”   我这一问,老爹和母亲顿时都愣了一下。老爹把原本端起的酒杯又放到了桌上,母亲则在一边暗自垂泪,并不搭话。   一边的大姐问老爹:“爹,那七婆子这样死了,会不会让人怀疑是我们杀的呀?我们是不是还得给她送葬啊?”   大姐那时已经是县高中的学生,懂得比我多,想到的事情也更深远一些。   老爹没说话,老叫花子却气鼓鼓地说:“送葬?送个屁!”   我们一听,顿时都惊奇地看向老叫花子。老叫花子却很臭屁的卖起了关子,兀自呷了口酒,又吃了一块兔肉才说:“她就是个鬼,枉你们把她当神仙似的敬了好几年。要不是看她平常也不做恶事,我早收了她!”   老叫花子此话一说,我们一家子人个个都目瞪口呆了。老爹更是拿看疯子似的表情看着老叫花子,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老叫花子说:“别的我不多说,我只告诉你,明日你再去她家里看看,她的尸首就是具白骨。”   老爹咽了咽吐沫,颤着声儿问老叫花子:“姜……姜师傅,那她怎么突然死了?”   老叫花子这时嘿嘿笑了笑,又抬起头看了我半天才指着我说:“因为他”   一家人的目光这时都齐刷刷地投到了我的身上,看我像跟看怪物似的。尤其是二姐,本来离我挺近的,一听老叫花子这么一说,她竟然颤抖了一下,轻轻地往边上挪了挪。 第一卷 第四章 我的出生   老爹许久才转过头,又问老叫花子:“姜师傅,您给具体说说行吗?”   老叫花子喝了一口酒,却并不回答老爹的问话,而是一脸得意地说:“我敢说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你家肯定发生过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你自己好好回忆回忆便知道了。”   老叫花子此话说完,老爹老妈顿时有些面面相觑起来,互相看着对方,眼神里满是扑朔迷离的狐疑之色。   老爹端起酒杯呷了一口酒,叹了口气说道:“倒也不瞒师傅,这孩子出生时,还真是发生了些大事呢。”   老爹这么一说,我一下子便好奇起来,兔肉也不吃了,急忙追问老爹:“发生什么大事啦?我怎么不知道?”   老爹看了我一眼,继续慢悠悠地说:“这孩子是秋天出生的,正是秋老虎厉害的时候。也不知道怎的,那年秋天怎么就那么热,连村口池塘里的水都跟架在锅上烧过一样,人身上冒出来的汗连衣服都来不及湿透就被蒸干了。”   “他娘从正午的时候肚子就开始疼,可是一直疼到了大半夜,还是不见他出来的动静。他娘身子疼的要命,再加天气太热,人早就没力气了,乡卫生院的大夫都说从来没见过种情况,估计孩子生出来也好不了。乡卫生院条件差,没办法做剖腹产,我们正寻思着送她去市里的大医院生呢,可谁知道大约半夜十二点的时候吧,这狗东西竟然脱离了母体出来了。”   “他一出生周围的人就觉不对劲儿,他浑身青紫着,还呼呼地冒着白气儿。也不会哭,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接生的大夫把他倒提在手里拍屁股也无济于事。这倒也不奇,奇的是这狗东西浑身上下就跟个冰疙瘩似的,在手里冰凉冰凉。要不是大夫说他有呼吸,我们都以为这是个死娃子呢。”   “对于他这种情况,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只是拿水给洗了洗以后,放在他娘的怀里就走了。说这孩子是死是活就只能看他的命了。”   “看着这情况,我心里也急啊。好歹孩子还喘着气儿,就想试试救救他。我记得老辈子的孩子抽四六风的时候,老人们会用烧艾的方法来救命。我那会儿也是病急乱投医,就找了一堆艾烧着熏黑娃儿。”   “他娘当时还生气,说是本来大热的天,再把孩子放火边上烤,这是成心想害死孩子。我也是正觉得没主意的时候,这狗东西却是突然哭出来了!”   “他这一哭,可是把我高兴坏了!看到熏艾有效,那我就多熏熏吧。谁知道把这狗东西熏了个黢黑!黑娃儿这名字也就在那会儿给起下了。”   说到这里,老爹顿了顿,看向我时,目光里竟然有几分和柔和的光芒。这个目光使我至今记忆犹新,印象中的老爹一向严厉,因而这一次给我的印象极深。   老爹在讲述这件事的时候,母亲一直都没有说话。我看她时才发现,她竟然在那里默默的垂泪。   然而老叫花子却说话了。他说:“应该还不止这么简单,这孩子出生的时候,一定有其它孩子死了。”   当时老叫花子的话一出口,正在暗自垂泪的母亲忽然便抬起了头,以不可置信的眼神与老爹对望了一眼,又看向了老叫花子。   老爹听了老叫花子这么说,显然也是很吃惊。他眼睛瞪的大大的,问道:“师傅从哪里知晓的?”   关于我出生时,升子屯附近的村庄有许多孩子无故死了的事情,一直是我老爹和母亲的一块心病,因为这事,升子屯一直都有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传言。   可是老叫花子并不是升子屯的人,他那时到升子屯时间也不久,因此老爹和母亲对于他也知晓这件事感到非常的惊异。   老爹问老叫花子从哪里知晓的,老叫花子却是慢吞吞地先喝了一口酒,又夹起一块兔肉咬到嘴里,这才很臭屁地说:“这都是这孩子的命数,命中注定的”。   当时,听到老叫花子说我出生时有别的孩子死亡这件事是我的命数,老爹顿地就黯然神伤了,独自喝了一口酒,才叹息了一声道:“是啊,这孩子出生那年,也不知道咋回事,十里八乡的好几个人家就像是赶集似的扎着堆生娃儿。可是黑娃出生那天,却只听说黑娃儿一个人活下来了,其它的都是出生不久便夭折了。再加上黑娃儿生下来时是个冰疙瘩,所以村子里有些疯言疯语,有的说是我这黑娃儿不祥,还有的说是其它孩子拿命换的黑娃儿的命。现在我走在街上时,还会有人对我指指戳戳的。”   听到这里,连我自己也吃惊不已。出生时是块冰疙瘩,而且我的生还伴随着许多孩子的死,这也太神了吧!而那老叫花子竟然说这是命中注定的!我这算是什么命啊?   老叫花子吃兔肉吃的满嘴都是油,此时又一次笑眯眯地看着我时,那张油乎乎的大嘴就更令我反胃了。但是我心里好奇啊,也顾不得那么多,张口就问道:“喂,老叫花子,你说我是命中注定的,那我这是什么命啊?神仙命吗?”   老叫花子一听,哈哈哈笑了一阵后才说:“是,是神仙命。你来认我做师傅,我让你当神仙!”   我一听自然是来了兴趣,就又问:“当神仙是不是就能抓鬼?”   老叫花子说:“那是自然啊,神仙什么事儿做不到啊!抓几个鬼不是太简单了么!”   我正欲接着话往下问,一边的母亲却急忙打了我一巴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才对老叫花子说:“师傅,我知道您本事大。可是我就这一个男娃儿,我可舍不得让他和你一样,整日里跟鬼打交道去。”   老叫花子听母亲拒绝,似乎也没有太在意,继续吃着他的兔肉,喝着老爹给倒好的酒,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却并不做任何言语,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   老爹在一旁看着,急忙端起酒杯向老叫花子敬酒,并问道:“那师傅您说,我这黑娃儿这样的命运,究竟是为什么呢?”   老叫花子饮完一杯酒,神色突然郑重了起来,回头看了我一眼,继而说道:“这孩子是至阴之日受孕,却是在至阳之日出生,是几百甚至上千年才会出现一个的阴阳合一体质。天生就开天眼,通阴阳,是天生的术士命,将来的命运也必然会与阴阳之事联系在一起的。这都是天数啊!” 第一卷 第五章 天生术士   老叫花子说的神神叨叨,我一点儿也不懂。但是我却发现老爹和母亲的脸上都是一副愁云密布的样子。   静默了片刻,母亲又开口问老叫花子:“黑娃儿出生时,那些别人家的死娃子真的都与跟黑娃儿有关吗?”   老叫花子冷冷笑了笑,却只是点了点头。继而又端起一杯酒来饮掉,随后便站起身来说:“今儿吃饱了也喝好了,我就先回去了。我走之后,你们把那七盏羊油灯里的羊油倒到猪食糟里,然后把那七根灯芯埋到七婆子家的堂屋里就行。”末了又补充了一句:“放心,七婆子死了,没人会追究你们的事。”   说到这里,老叫花子打了一个饱嗝,再次呲出他那一嘴大黄牙冲我笑着说:“黑娃儿乖,师傅就在山上的观灵寺住着,哪天想师傅了记得带好吃的来看我!”   说完,他又拿一双满是油腻的脏手狠狠地捏了两下我的脸蛋,这才起身走了。   老爹和老妈都起身去送他出门,我要跟着去,却被老妈一把推进到了沙发上,并恶狠狠嘱咐:“给我老实呆着!”   老叫花子走了,老爹按照老叫花子交待的办法,把七个羊油灯都处理好了。   老爹去七婆子家的堂屋里埋灯芯的时候,果然见那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一具白骨,而且像是死了很多年一样,都有些发黑了。而屋里那些原本的桌椅、柜子等等,就跟从来没有过一样,整个屋子就像是破败了很多年,从未人住过似的。   这件事之后,也没有人追究过七婆子的死。也是那时我才知道,七婆子是十二年前突然来到升子屯的,没人知道她来自哪里。   而那一年秋天,我刚刚出生。   过年的几天里,我也没有发生什么变化,家里又一次恢复了平静,过年期间,家里走亲戚串街坊,一应喜庆的事很快就把压在全家人心头的阴影冲散了不少。   我也跟屯子里的孩子们瞎玩,日子过的平淡而快乐,很快便把老叫花子以及那些关于收徒弟的事情都给忘了。   但这样的平静只持续了半年,就很快便被一个亲戚家传来的消息打破了   ——那年秋天,就在我十二岁生日的当天,升子屯周边几个村子里一日之间便有七个不满岁的婴孩夭折了。   老爹说,我出生的那天,升子屯周边夭折的婴孩正好也是七个!   这件事发生以后,关于我是个“煞星”的谣言便在升子屯一带流传了开来,我出生时的异象和本命年惊人的重复,使升子屯的人很快便联系在了一起。   起初我什么也不知晓,只是感觉老爹和父母每每看着我时,脸上都布满了愁云,暗自叹息着。但我并不明白其中的原因。   后来在学校里面时,便发现好多同学渐渐地开始疏远我了。刚开始只有我们村子里的两三个同学,后来便发展到全班同学、乃至全校的同学都开始不理我。或者说,她们好像都很怕我,不管在什么地方,只要我一靠近她们,她们便立马躲的远远的。   这令我很苦恼。   没有什么比童年时没有小伙伴一起愉快的玩耍更悲催的事了。   我曾抓住以前跟我关系最好的陈锋问过,为什么连他也不跟我玩儿了。   陈锋当时手被我抓着,嘴巴里却是吭哧吭哧的说不话来,那一张白胖白胖的小脸儿变的更白了,似乎抓着他的不是我,而是鬼一样。   可是我哪里知道,在他们的眼里,我那会比鬼还要可怕。   跟我说出这件事的人是我的二姐。   二姐比我大三岁,我十二岁时,她已经是镇中学初二的学生了。平时是住在学校里的,那天星期天,她在家里吃午饭时,怯怯地问母亲:“妈妈,镇上好多人都说黑娃儿是个煞星,还说我们家里人容易招鬼,我许多同学都不咋敢跟我说话了。”   二姐这么说着,眼泪儿也在眼眶里打着转。我坐在她的对面,听她说的话,再看她那副样子,心里腾的就上火了。   我瞬间便明白为啥我那些同学不理我的原因了。   因为我是煞星!   可怜了二姐,竟然跟着我一起遭殃了。   母亲听了二姐的话,刚刚端起的饭碗又放下了,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却低头拿袖子擦泪去了。   老爹也是一言不发,闷头吃完了一碗热干面,起身便出去了。   家里的气氛沉闷极了。我自己也委屈的要命,拉着母亲的手说:“妈妈,我不是煞星,凭什么说我是煞星!”   母亲替我擦着泪,安慰着我说:“黑娃儿不是煞星。黑娃儿是神仙命呢,老叫花子都说了。”但她自己的脸上却是清泪长流,声音也哽咽着、颤抖着。   至今想起那一幕来,我的心头仍然充斥着那种酸楚的感觉。   这是中午时发生的事情。到得下午时,家里又出事了。   这次出事的是我的老爹。   中午他只吃了一碗面便一声不语地出门了,我们都以为他是去田地里干活了,可是一直到晚饭时分,老爹还是没有回来。   母亲让二姐去农田里喊老爹回家吃饭。过会儿二姐回来了,却说老爹根本不在农田里。   母亲心里纳闷儿,便把饭在灶台上温好,自己出去找了。可以全屯子都找了一遍,却仍然不见老爹的踪影。   眼瞅着天渐渐地黑了下来,我们三人都很担心老爹,便分头去老爹可能去的任何一个地方找他。   最终是我找到了老爹。   我是在戈壁滩上找到他的。   我从家里出来以后,先到农田里找了一圈,后来便鬼使神差的来到了戈壁滩上。   在我的家乡,戈壁滩是很大很广阔的,那里基本都是石滩地,根本没法种庄稼,因此一般人没事的话是不会去戈壁滩的。但我不知道为什么,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指引着我一样,径直就走到了戈壁滩上。   我顺着戈壁滩往里走了大约百十米的距离,借着落日的一点余晖,远远地便看见一圈人影在戈壁滩的深处正转着圈儿走着。在那些人影里,我看到了老爹的身影。我心里高兴,喊了一声“老爹”,便加快了脚步,迎着老爹的方向赶了过去。   听到我的呼喊,那一圈身影顿时都站住了。老爹转过身来,看向我的方向,然而他的目光却显得非常迷惘,好像是并没有看到我一样。   我顿时便明白了,围着老爹转的那一圈人根本不是人,是鬼。 第一卷 第六章 老爹遭遇鬼打墙   自打那天听了老叫花子的话,我对自己“有天眼”这件事一直好奇的紧。曾经大着胆子远远地朝着丁家坟崖湾里看过,但并没有看见什么可怕的东西。只是觉得那里隐隐乎乎的像是有些人影,我也只当是幻觉。   可是那天当我发现我喊老爹时,他那个迷惘的样子,便知道他肯定是看不到我,也看不到那些围着他转悠的人影子,我当下便明白了,这些“人”一定就是,老爹看不到,但我能。   那些鬼都穿着那种黑色的,很宽大的衣服。那种衣服我认得,我奶死了以后,母亲给她入殓时就穿着那样的衣服。   此时,那些鬼全部都低着头,就那么静静地站着,一动也不动。老爹被他们围在中间,但我却能穿过他们的身影看到老爹的一举一动。   我心里隐隐有些害怕起来。从小对鬼的恐惧在我的脑海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但是老爹就在我的眼前,在我的心目中,老爹一直都最强大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害怕了,受欺负了,只要来到老爹身边,那我的胆子立即就会大起来。   因此虽然我非常害怕,但我还是大着胆子来到了老爹身边。   直到我抓住老爹的手时,老爹似乎才发现了我的存在。他问我:“黑娃儿,你咋跑这儿来了?”   我有些愕然。   本来这是我想问他,怎么他反倒问起我来了呢?   我说:“妈妈让你回家吃饭去呢!”   老爹的眼神还是很迷惘,他左右看了看,这才“哦”了一声,便拉着我的手向回家的方向走去。   这时,我发现原本围在老爹身边的那一圈身影,不知何时早已经消失不见了!   我没敢把这件事说出来,因为我发现父亲浑身都在抖,像是很害怕的样子。   而且,那个关于我是煞星的传言,使我对自己这项能看见鬼的特殊技能深恶痛绝。   回到家以后,老爹一进屋便说头晕,连晚饭也没吃就爬到炕上睡下了。母亲问他去哪儿了,又让他起来吃点饭再睡。可是老爹都没有搭腔,只是以很虚弱的口气说:“我碰上鬼打墙了,你去找老叫花子来家看看。”说完便睡着了。   母亲一听这话,站在炕沿边上愣了愣,随后便急忙拿了件厚衣服,找了手电上山去请老叫花子了。   母亲出大门的时候,脚步似乎是有些犹豫的,但最终她还是独自一个人上山去了。后来我想,那时母亲心里定然是害怕极了,但是因为她对老爹的担心又使她的脚步义无返顾。   老叫花子和母亲回到家里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那会儿我和二姐早已睡下,我正像很小的时候玩的那样,想钻到二姐被子里跟她躲猫猫,但是却不知怎的,二姐每每都把我踹出去,不让我沾她的身子分毫,我心里当时纳闷,二姐怎么不跟以前一样的和我玩了。至到后来才知道原因。   也就是在那会儿,我正郁的时候,听到母亲和老叫花子进来,便又和二姐都穿衣起来了。   老叫花子一见到我,就伸出那双脏兮兮的大手狠狠地捏了一下我的脸蛋,继而呲着大黄牙笑眯眯地问我:“黑娃儿,想师傅没有?”   我心里厌烦极了,一把甩开他,狠狠地说:“我才不要做你的徒弟。”   我这句话说完,老叫花子的脸色突然就黑了下来,他伸出手一下子就把我从炕上拉了起来,双手捧着我的脸仔细地端详了许久。   老叫花子这一个 动作让我有点儿害怕,只当是刚才甩开他的手,说不做他弟的事惹他生气了。因此他那么端详着我,嘴里臭哄哄的味道喷到我脸上时,我也没敢吱声,只好拿眼神怯怯地向母亲求救。   母亲显然也被老叫花子突然之间的行为惊着了,但是又不知道老叫花子要做什么,因此小心地问:“师傅,黑娃子有什么问题吗?”   老叫花子却不说话,依旧那么端详着我,之后又用他那一双脏手在我的浑身上下一顿摩娑,那时候咱睡觉都是裸睡的,被他这么一摸,整的我浑身 痒 痒,说不出来的不自在,心里也就有点儿上火,索性壮着胆子骂了一句:“老叫花子!死叫花子,你放开我,你手脏死了,你嘴臭死了。”   我这么一骂,倒好像是把老叫花子骂醒了一样。他愣愣地看了看我,突然就伸出脏手狠狠地刮了刮我鼻子一下,笑着说:“脾气不小啊!是不是又看见鬼了?”他那时虽然是冲我笑着的,但是他的脸色却依旧不好看,总之是挺诡异的一种表情。   直到后来我才意识到,那会儿的老叫花子心里必定是翻江倒海一般的。   老叫花子说完,也不待我回答,便转身对母亲说:“去抓一只三年以上的大公鸡来,把鸡宰了,鸡血拿个瓷碗接好端来,再去抓一把糯米给我送过来。还有,家里以后要备些白芷和桃皮,每逢初一、十五的时候,拿白芷和桃皮烧上一锅热水,给黑娃子泡澡,切切不可耽误。”   母亲闻言,顿时一惊,一脸焦急地问:“师傅,黑娃子也不对劲儿吗?”   老叫花了摇了摇头说:“有些问题,不过暂时倒也不碍事,按我说的准备去吧!”   母亲听了,还想再说什么,但嘴张了一下还是什么也没说,起身出去准备了。   这时老叫花子又转过头来,笑眯眯地看着我问:“你知道你老爹咋了吗?”   我摇了摇头,既是表示不知道,也是想表示我不想理他。   老叫花子说:“你爹碰上的那叫鬼打墙,要不是你能看见鬼,去把你老爹领回来,你老爹可能就死到戈壁滩 上了。可是,你把你爹救了,却把你害了!现在你身上就有好多鬼呢,他们有的在吃你的心肝肺,怕不怕?这老货,真不是个东西!   听他这么一说,旁边的二姐顿时吓的一个激灵,眼睛瞪的大大的直盯着我看。   我心里有些发毛,嘴上却还 硬着辩驳:“你瞎说,我才没有看见什么鬼!就是没看见!我身上也没有鬼!”   老叫花子笑了笑说:“撒谎可不是好孩子哟!”说完再次拿脏手指头刮了刮的我鼻子,整的我鼻子一阵酸疼。我心里默默地以自己能想到的所有骂人的话将老叫花子问候了一遍。 第一卷 第七章 我是煞星   老叫花子似乎看透了我的心思,转动着贼溜溜的眼珠子说:“骂人不是好娃!”一边说着,一边伸手从自己的脖子上摘了个物件下来,挂到了我的脖子上。   我拿在手里一看,原来是一个黄色的小挂坠,样子有点儿像放大了好几倍的猫指甲,弯弯的,一头有一个尖尖的倒钩,粗点的另一头上钻着小孔,穿着一根红色的绳子,拿在手里感觉凉丝丝的。   我想这可能是他为了刚才刮我鼻子的事而道歉的,而且我也确实喜欢这个小玩意,当时也是一点儿不客气,还臭屁乎乎地对他说:“原谅你了!”说完便又赶紧钻被窝了。   老叫花子没再说话,只是站那里笑盈盈地看着我。   母亲的行动很迅速,没多会儿功夫,便端着一碗鸡血和一碗糯米进屋了。   老叫花子对母亲说:“去把公鸡烫洗 干净炖上,多放点儿辣椒。再温上一壶酒。带着这小闺女儿出去吧,让黑娃儿在这里就行。”   母亲闻言,仍旧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便拉着二姐出去了。出门的时候很担心地看了我一眼。   我好想也跟着她们出去,离开老叫花子。但又特别好奇他要这鸡血和糯米究竟想 干什么。   母亲和二姐出去以后,老叫花子拿一根手指沾了鸡血,在父亲的额头上画了一圈曲曲弯弯的图案,又从碗里抓了一把糯米捏在了手里,继而对我说道:“你看好了,师傅马上就开始驱鬼了。”   他说完也不待我搭话,便手捏二指决,嘴里神神叨叨的念了几句,随后突然大喝一声,便把另一只手中的糯米猛然撒到了父亲的身上。   这时,我便吃惊地看到,一道又一道的黑色的身影突然之间便从父亲的身上飘了出来,正是在戈壁滩上时我见到的那些奇怪的人影,他们身穿着黑色的、宽大的衣服,好像是逃离一样,瞬间便跳下了炕,四散在屋内各 处。   随后,老叫花子又用手指沾了鸡血,再抓起一把糯米,对着那些身影说道:“不想魂飞魄散就都给我滚回老家去,下次再看到你们出来为祸,我绝对不饶!”说完便把鸡血洒向了屋内各 处的那些黑色身影之上,并作势要把糯米抛洒出去。   那些身影似乎特别害怕,转瞬之间便从我家的屋里逃了个 干净。   眼见如此,我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连鞋子也没来得及穿,光着 屁股就追出门去看。只见那些黑影从我家出去以后,全部朝着戈壁滩的方向跑了。   这时,老叫花子站在了我的身后,一双脏手搭在了我肩膀上轻轻地拍了拍说道:“知道这些鬼怎么来的吗?”   我的确为此很好奇,当下便转过身看着老叫花子问:“怎么来的?”   老叫花子一见我这样,顿时大黄牙又呲出来了,笑的要多贱有多贱,就在我心里一阵恶寒的时候,他这才回答说:“戈壁滩那里有脏东西啊!肯定是冤死的!”   那时候我小,对什么冤死的鬼之类的并没有多少概念,因此这也不是我关注的重点。当时听到老叫花子这么说,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有鬼就有鬼呗, 干嘛要跑我老爹身上来?   我把这疑问跟老叫花子说了。老叫花子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这才眯着一双贼眼对我说:“还不都是因为你么!”   一听这个,我心里的火腾地就上来了。气鼓鼓地说:“我又没惹谁,这鬼那鬼的 干嘛老跟我有关系啊。连同学们都说我是煞星,不跟我玩儿了!”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委屈。一委屈眼泪儿就下来了。   老叫花子见我这样,却是哈哈哈一通猛笑,继而说道:“你还真就像个煞星,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七个孩子,本命年生日又死七个,不是煞星是什么?”   “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没做啊!”我辩驳道。   老叫花子听到我这么说,神情似乎稍稍郑重了些,顿了顿又对我说:“你的命数是上天定的,你什么也不做也只会这样。不仅你下次本命年的时候还会死好多小孩子,连你的老爹母亲大姐二姐,迟早也会因为你全死光!”   听老叫花子这么一说,我心里既害怕又委屈,眼泪立马就在眼眶里打起了转来,哽咽着问老叫花子:“那怎么办啊?我不想让他们死!我不会害她们的!”   老叫花子一看我哭了,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脑袋,算是安慰了我一下,之后一脸正正色地说:“不想让她们死也行,除非你跟我学法术,或许还能有救。”   “学什么法术啊?抓鬼的吗?我学会了以后,我老爹妈妈她们就不会死了吗?我那些同学会不会还不理我?法术难学吗?你现在教我好不好?”   “放心,只要你做我徒弟,你所有的亲人都不会死,你那些同学肯定会像以前那样跟你玩儿的。”这时的老叫花子却又变回那一副贼兮兮的样子,一脸得瑟地说。   之后,他又故作神秘地凑到我耳边悄悄道:“跟我学了法术,将来你会好享福哦!”     不过当时听老叫花子这么说,我心里还是乐开了花,也不嫌他的手脏了,急忙抓住他,急切地说:“那你教我法术吧,现在就教我吧!”   可怜我那时太小,少不更事,就这样被老叫花子给忽悠了!一听跟他学了法术既能保证亲人不死,还能换来同学们跟我好好相 处,我心里当然极为高兴,当下就答应了做他的徒弟。还傻乎乎地跟他拉勾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老叫花子的大黄牙呲的更厉害了,忙不迭地就对我说:“认师傅不能随便认,你现在先跪下给我磕三个响头,喊了师傅才行。”   对于拜师这一套,武侠电影看的多了,我自然知道,当下也没有磨叽,扑通一下就跪在了地上,当当当三个响头落地,脆生生地喊了一声师傅,然后便在老叫花子得瑟的笑声之中,开始了我苦 逼兮兮的术士人生。   后来每想起这一幕,都会在心底里对老叫花子腹诽上千遍万遍。这明显的胡萝卜加大棒,先狠狠地吓我一下,然后再狠狠地让我高兴一下,一来二去,我立马就上当了。那时候我才多大啊,哪儿能经得住这老货这么忽悠? 第一卷 第八章 没有腐烂的女尸   不过在当时,我的心情还是极好的。   老叫花子收我当了徒弟,教给我的第一件事不是什么法术,而是骗人。   万恶的老叫花子当时是这么说的:“你老爹和母亲不太同意你当我徒弟,所以这事儿以后就咱俩知道就行。当着别人的面儿,你就不要叫我师傅了。以后你每个星期到观灵寺来一趟,我教你法术就行。在没有我同意之前,你不许说我是你的师傅。”   我当时年纪小,对于这些事哪里看得懂,就问了句“为什么?”   万恶的老叫花子当时是这样给我解释的:“看过《西游记》没?你看孙悟空的第一个师傅就不让孙猴子对别人说是他的徒弟的。”   好吧,孙悟空啊,那可是我的偶像啊。连他也不能告诉别人师傅是谁,那我就更不能了。老叫花子这招真狠,我就这样在感觉极其愉快又极其神秘的心态中,被他忽悠了个彻彻底底。   在我被老叫花子忽悠的这个当空儿,母亲已经按照老叫花子的吩咐,把那只三年的大公鸡炖好了。母亲过来问老叫花子:“公鸡已经炖好了,酒也温热了,不知师傅您要拿来做什么?”   老叫花子说:“那能做什么?端过来吃呗!哦,对了,给你家老头留点儿,他估计明儿中午才能醒过来。”   这就是我的无耻的无良师傅!他的话一出口,连我母亲都有些愣了。估计母亲也以为老叫花子让炖了公鸡又温酒,是为了做法事用的呢。谁知道这货是要拿来吃的啊。   见母亲一脸黑线的愣在当下,老叫花子估计也是觉出了不妥,当下又补了一句道:“还有,你家老头最少要静养七天,多让他去太阳底下晒晒。还有就是你俩坚决不能同房。”    尼玛,我那会儿还未成年好不好!当着我的面,你跟我妈说这话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感受?   好吧,那会儿刚十二岁,其实什么都不懂。所以当时也没有听出来什么不妥,还偷偷沉浸在拜了师傅的 兴奋之中呢。只是不解母亲听了老叫花子的话,怎么脸顿时就红了呢?   老叫花子在我家里吃饱喝足之后,打着饱嗝又回山上去了。   这一夜无话。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我的无良师傅再次出现在了升子屯的居民点上。那会儿我刚刚放学,远远地看到他过来,便满怀欣喜地向他迎了上去。我太期待他能够赶紧教我法术,太期待我的同学们能够再跟我一起愉快的玩耍了。   老叫花子见我向他走去,也是眉笑颜开的,一嘴大黄牙向外呲着,笑的那叫一个灿烂。我来他身边,以极低的声音偷偷喊了声“师傅”。老叫花子眉毛一挑,立即便回应我一个“你懂的”的眼神。我心里暗喜,怎么想怎么觉得有点儿狼狈为奸的味道。   老叫花子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对我的热情,他背着一双脏手,肩上挎着一个脏兮兮的黄布褡裢,到了村口几位纳凉的老人们中间,神叨叨地说:“你们屯子东边的戈壁滩上是不是葬着人呢啊?那儿有脏东西当祸害呢!”   几位老人一听老叫花子的话,顿时都跟炸了锅一样,纷纷讨论戈壁滩上究竟葬的是谁,也有人讨论脏东西为祸会带来啥后果。   老叫花子却不管这些讨论,好像命令一般地说道:“你们赶紧去把村里精壮些的年轻人都喊来,把铁锹镐头都带上,再多准备些柴禾,拿上三升糯米,一根粗点儿的麻绳,跟我去把那脏东西给送走吧。前几天好多娃娃没长大就成了死娃子,再不除掉大人也要遭殃了。”   老叫花子说完,也不管那些老人听还是不听,自己便又背着手向戈壁滩的方向走了,一副世外高人的模样。作为他的徒弟,那一刻我简直觉得幸福极了。然而如今回想起来,穿着破衣烂衫的老叫花子,那样故作高深的样子,真是有要多欠扁就有多欠扁。   在他的身后,那几位老人之间瞬时便出现了短暂的沉静。继而便像炸开了锅一样,惊诧莫名讨论着刚才老叫花子的话,随后又都急匆匆地四散开了。   我和许多同学当时都在场,亲耳听到了老叫花子说的话,自然也都好奇的紧。一个个都顾不上回家吃饭,互相叫喊着相约着跟在老叫花子后面要去看个究竟。   当我们一众小学生和老叫花子走到那日老爹遭遇鬼打墙的地方时,适才那几位老人从村里喊来的精壮年轻人也都拿着各式工具赶来了。   老叫花子再次摆出了一副神叨叨的,从身上的黄布褡裢里取出了一只墨斗来,跟村里人要了糯米装到墨斗 里面,之后又拿出一个小瓶,往墨斗倒了一些红色的 液体。继而叫过一位年轻小伙子,让其拉着墨斗中的线头,他自己则手持墨斗,嘴里念念有词,不时在地上弹几下墨斗线,如此绕行了几圈后,一个巨大的红色八边形便呈现在了地上。   之后,老叫花子站在当地,装x范儿十足地命令道:“挖,按着这些线挖下下去。”   闻听老叫花子之言,村里的年轻人立即便行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功夫,戈壁滩上便出现了一个深坑。   突然,正在挖地的一个年青人突然就尖叫了一声,丧魂落魄般地喊:“鬼啊!鬼啊!”   年青人一声喊,坑里的人立即就跟炸了毛一样,拼命地往坑外爬,但是坑边上却围拢了很多人,想过来看热闹,场面顿时就有点儿乱。   我从来之后,就一直站在老叫花子的身边。此时我也看的真切,那土坑里的确有一个死人,看样子是脸朝下爬着的,上身穿着一件红袄, 下身是一条蓝色的棉裤,衣服早已是破烂不堪,只是隐约有些样子而已,透过破烂的衣服,能清晰地看到这个死人惨白的皮肤。   现在想想,这个女鬼其实蛮漂亮的,虽然皮肤惨白,不怎么健康,但那身材如果按照我长大以后的标准来评判,绝对是上佳的。 胸前白嫩挺翘, 屁股也是浑圆的,很有肉感,多年以后我曾见过一个长着同样 屁股的女人,那酸爽,绝对是幸福的折磨。 第一卷 第九章 女尸要吃我!   刚才挖坑的那些人这时都已经跳了出来,大家纷纷讨论着,大致意思就是,从这女人破烂的衣服和原本平坦的戈壁滩来看,这女人被埋于此 处应该是有些年头了,但是看其尸体竟然没有一点儿腐烂的迹象!   在我的家乡,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如果死人的尸体长久不腐,那就意味着必然是枉死的冤魂,是最厉害的厉鬼!况且,这女尸穿着的还是一件红色的衣服!   正当所有人都在害怕的时候,老叫花子突然发声了,他大声喝斥了一句:“怕什么!大白天的,这么多活人还能让死人吓死不成?”他这一吼,顿时让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老叫花子接着说:“女人,小孩子,老人家们都退到这墨斗线以外去。刚才挖坑的那些人都给我回到坑里来,不然你们就把厉鬼带回家了!”   老叫花子说完,第一个便跳到了坑里。听到他的话,刚才挖坑的那些人又纷纷胆战心惊地跳回了坑里。   就在这时,站在坑边上的我却看见,那原本脸朝下爬在坑里的女尸体,此时竟然动弹了,先是屈起了膝,接着便直起了上身,她的头发很长,把脸遮的严严实实,我看不清楚,但却能清楚地看到她的手,指甲足足有二三十公分那么长!此时正向前伸着,往老叫花子的脖子上掐去。   “活”过来的女尸伸着指甲尖厉的双手要去掐老叫花子。但老叫花子却像是没有发现一样,我一看心里顿时就急了,大声喊了一句:“师傅,小心啊,女鬼要掐你!”   我这么一喊,那女尸和老叫花子几乎是同时就对着我转过了头。这时我才看清楚,那女尸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但嘴角却有一条长长的血印子,两只眼晴向外鼓着,只能看到白乎乎的眼珠子,一点儿黑眼仁儿没有,样子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如果不是她的身材实在是有些妖娆,如果不是那动静之间露出来的,我真没有办法回想当时的恐怖一幕。   老叫花子看着我时,脸上满是疑惑的神色。而那女尸看向我时,身体却剧烈地颤了一下,紧接着,我便见她冲着我跑了过来,似乎是一脸 兴奋的表情。我顿时吓的起了一身冷汗,急忙往人群 里面退去。   看到我惊恐地向后退去,老叫花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当下双手在 胸前挥舞了一阵,之后右手捏了二指决,将食指放在嘴里咬破了,对着那女鬼大喝了一声:“着”!同时将带着血的二指决点在了女鬼的后背上,那女鬼一下子惨叫了一声,又倒在了地上。我看的真切,但是心里闷的慌,跟我见过的那些光 屁股小女孩儿完全不一样嘛!   好吧,我猥琐,我有罪,不过当时真就是这么想的。   从我那里看过去,她依旧是脸朝下爬头,身体不停地晃动着,像是想要爬起来的样子,一边那么挣扎着,一边扭头看着我呲牙咧嘴地叫。   此时老叫花子一只脚踩在那个女鬼的背上,对坑上面的人说:“赶紧的,把麻绳给我扔下来!”   上面的人立即照办,老叫花子拿起麻绳,又让几个青年将那女尸体旁的浮土清理掉了一些,这才亲手用麻绳把那女尸体捆了个结实。然后他拍了拍手,对着坑内的青壮年们说了句“都先别动”,而他自己却率先跳出了深坑。   到得坑边上,老叫花子又要过了糯米,一手捏着二指决绕着坑边行走,另一只手不时抓一把糯米撒向坑内,嘴里还念念有词。   一粒粒糯米砸在了坑内的青壮年和女尸体身上,直到一筐糯米全部撒完,老叫花子这才停下脚步,对坑里的青壮年们说:“都上来吧!”之后又吩咐坑外的众人,让他们准备好柴禾垛,他要施法送厉鬼了。   不一会儿功夫,柴禾垛已经备好。老叫花子这才吩咐那些青壮年,用麻绳将坑内的女尸体慢慢地拉了出来。   此时的人群之中安静极了,大家都是屏气凝神,连大气儿都不敢喘一下,似乎稍微动一下,那尸体就会变成厉鬼扑来一般!   在大家的努力之下,那坑内的女尸体一点点地被拉了上来,其真实面目也终于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人群之中顿时便再次 骚动起来,有人惊呼道:“这不是王彩蛾嘛,五六年前她不是跑了吗?”   我不知道王彩娥是谁,那也不是我所关心的事情。令我感到吃惊的是,我分明能看到一个浑身上下不着寸缕的女人,正张牙舞爪地叫喊着。她的头发特别长,长的能托到地上。她双眼腥红,面目狰狞,不停地对着人群吼叫着,但无奈的是她被麻绳绑着,难以挣脱分毫。   那一刻我方才明白,我是真的跟别人不一样的。因为旁边有一个同学怯怯地说:“你说它会不会突然变成鬼活过来!”   他们看到的是一具不会动的尸体。而我看到的,却是一只会动会叫的全裸女鬼。   那同学的话让我心里恨的牙 痒 痒, 尼玛,刚才险些就要扑到我身上来了,你还问她会不会活过来?不过,我也只是心里腹诽一下,可不敢告诉他实情,心里暗自惊着,恐惧感再次袭 上了心头。   这时老叫花子已经来到了我的身边,他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俯 下身子悄悄对我说:“不要怕鬼,以后你会经常见到鬼,而且也要像我一样把它们都收服了!记着,以后你不但不能怕鬼,还要变成鬼最怕的人!”   这句话,老叫花子后来又跟我说过很多次,也是这句话,使我后来在面对形形色色的鬼的时候,浑身充满了力量。   特别是面对那些 勾引我的女鬼的时候,我尤其充满了力量!咳咳,你懂的……   这是后话。   但那天我并没有太多感觉,心底里的恐惧感依旧还有,以至于我至今想起时还有些余悸。   经过一番努力,王彩娥的尸体终于被拉到了柴禾垛上。   老叫花子又安慰了我几句,从他的褡裢 里面拿出了一沓黄纸,一把短剑,之后盘膝坐在了柴禾垛前,左手捏着二指决,右手持着短剑在空中挥舞了一阵,突然剑锋一转,短剑穿起了那一沓黄纸。 第一卷 第十章 我身上有只鬼   随后,他左手的二指决对着黄纸一指,瞬时便看到那一沓黄纸燃了起来,随后,老叫花子便以此为引,用燃烧的红纸将柴禾垛引燃了。   见到大火燃起,那被麻绳绑着的女鬼王彩娥顿时开始疯狂的挣扎,凄厉的尖叫声震的我耳膜发疼,我急忙拿双手捂住了耳朵。然而再看旁边的其他人时,却发现他们似乎根本没有听到这叫声一样。   老叫花子见女鬼王彩娥反抗的厉害,便大声地喝道:“我知道你是冤死的。但你仇也报了,就不要再害别人了。这不是你该呆的地方,别挣扎了畜牲,好好走吧,永远也别回来了!”   那女鬼仿佛听懂了老叫花子的话一般,再度挣扎了几下,满眼怨毒地看了我一眼,随后便安静了下来。此时的柴禾垛越烧越旺,滚滚的黑烟先是直冲天际,之后便随着微风渐渐地飘散了。   这件事刚刚过去,各种传言便不径而走。一时间升子屯周边的人都在谈论关于老叫花子以及冤鬼王彩娥的故事。他们惟妙惟肖地讲述着王彩娥没有腐烂的尸体是多么的可怖,又崇敬异常地形容着老叫花子的法力是多么的高深。   还有许多人则是想起了老叫花子所说的话:如果不把冤鬼王彩娥送走,不但还要多几个死娃子,甚至大人也要遭殃了。   因此,关于我是煞星的说法便在一夜之间不攻自破了。不仅如此,我不但不再是所谓的煞星,相反变成了有神仙命的孩子,因为连冤鬼王彩娥都没能把我害死,因为我把遇到了鬼打墙的老爹都能救出来,因为连老叫花子这样的高人见到我都笑眯眯的……   总之,数日之间,我便从一个人人嫌弃的煞星,变成头上长头一圈光环的英雄。   我自然开心,同学们又开始跟我一起愉快的玩耍了,连学校的老师都对我好了很多。   跟我一样开心的还有二姐。不久前她因为有个煞星弟弟而受了委屈,但现如今却因为有个神仙命的弟弟而倍受拥戴。   唯一不开心的却是我的父母。   老爹自打鬼打墙之后,虽然请了老叫花子来家里驱了鬼,他的身体经过将养也恢复如初了。但是从那之后便时常会见到他暗自叹气。母亲也是如此,有时候我在家写作业时,她就那么定定地看着我出神,虽然不说话,但是我能够清楚地感觉到她心里很难受。   经过这几件事,父母对我能看见鬼这件事已经深信不疑了。   而这也意味着,她们同样已经相信老叫花子的话:我将来的生活必然脱不开要与鬼打交道了。   她们不愿意。因为我是家里的独子,承载着家庭的期望。她们不希望我将来日子过的跟老叫花子一样,整日破衣烂衫,四处游荡。   当时我太小了,对父母心中这些苦楚虽然略有感觉,但并未深想。   我依然沉浸在拜师的兴奋中。刚刚神秘的拜了师傅,又亲眼看了老叫花子除鬼的本事,之后的好多天,我心里都对上山找师傅学习法术充满了期待和幻想。   好不容易捱到了周六,一大早我便早早地起床。随便扒了几口饭食,便以找同学去玩为借口从家里跑出来了。   我对去观灵寺的路自是熟悉无比的。头也不回地一路跑到山上去,远远地就看见老叫花子正站在塔陵前看着我,像是算准了我今天必来一样。   老叫花子看到我,招牌式的大黄牙笑容立即便呲出来了。当然还有那个动作--拿他脏兮兮的手狠劲儿地捏捏我的脸蛋。   以前我对此感到很厌恶,然而那天却很欣喜,脆生生地喊了声师傅,便迫不急待地求他教我法术。   老叫花子却是摇了摇头说:“今天不能教你,你来的时候带着尾巴呢!”   我自然没听懂他的话,使手在屁股上摸了下,又回过头看了看说:“没带尾巴呀。”   老叫花子却是笑而不语,转身来到了一处塔陵之后,拎出了一只被套好的野兔和一只野鸡,这才招呼我一声说:“走,今天咱们去你家吃好的去。”说完便拉着我向山下走去。   我很失望。因为我是想来这里跟他学法术的,可没想着要请他去我家里吃饭。因此我气鼓鼓地挣开他的脏手,跟在他后面边走边说:“你说话不算数!”   老叫花子连头也没回,看都没看我一眼,自顾自地边走边说:“不是我说话不算数。还是因为你有问题!你早晨出来的时候,你家里人就跟着你一块儿来了。我要是在这儿教了你法术,估计你老爹老妈得找我算账呢!”   一听老叫花子的话,我自然不信,辩驳道:“才没有,我出来的时候跟她们说是去找同学玩儿的,连来山上的事情都没说。”   老叫花子说:“你是没说,但你行为太反常,大人们就看出来了!你平常星期天的时候,大早晨肯定是要睡懒觉的吧?怎么今天却起这么早呢?你以为你父母心里不犯嘀咕?”   老叫花子这话一说,我心里便开始有些信了。但是看看下山的路,并没有发现别人的身影啊!所以还是强辩地说:“就算他们犯嘀咕了,也不知道我来山上的呀。你看看,哪儿有人跟来!”   听我这么一说,老叫花子的面色突然郑重了起来,他说:“你以后要记着,有时你亲眼看见的,未必就是真的;还有许多东西你眼睛是看不见的,但他却是确确实实的存在的,而且,往往这些你看不见的东西,他们才会在你不知不觉的时候要了你的命!”   这话老叫花子当时具体怎么跟我说的,我现在其实已经记不起来了,不过大体意思是这样。后来我吃了许多亏以后,才发现老叫花子这句话是多么的精辟。   可是那会儿我哪儿听的懂啊?觉得老叫花子在鬼扯,亲眼看见的东西还能假了?所以心里有点儿不服气,但我知道他是师傅,也没敢说出什么来。   老叫花子似乎对我的想法了如指掌,他又说:“觉得不服气是吗?那我告诉你,你现在身上就背着一只鬼,你知道吗?”   老叫花子一说我身上背着一只鬼,我心里顿时又害怕了起来,急忙求老叫花子道:“鬼在哪儿呢?在我身上吗?你不是说我有天眼可以看到鬼吗?我怎么看不到啊?好师傅,求你了,你帮我把它赶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