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集 第1节 挟持   远离中原,西南边陲,一个小镇,名叫坡心镇。   尽管西南地处西部凶险的沼泽之地,但由于坡心镇是西南的交通要道,所以这里集居了一些人口。原本只是小镇,山高皇帝远,即使是交通要塞,但历来人口稀疏,十年八载难得见一个外来人。   其实,以其说它是坡心镇,不如称它为坡心村更为合适,可见这镇是如何的小了。小镇大概有一百来户人口,近山吃山,傍水饮水,西南有大山,所以他们多是以狩猎为生。   千百年来,这里的居民也过着平静而舒适的日子,何谓安居乐业,何谓世外桃源,也不过如此!然而,最近几天,小镇忽然间热闹了起来,外来人像蚂蚁般涌了进来,奇装异服,各色各样,数不胜数。   人一多,宁静也终于被打破,千百年来的宁静也就不复存焉!   这一天,阳光明媚,万里碧空有云。天气如此美好,西南边陲此刻没有了传说中的那份凶险,反而洋溢着蛮荒最原始的平和!   一群孩子在坡心镇唯一一条小河里游泳打闹,玩得好不开心。水花溅在他们的头上、脸上,他们也全然不在乎,越发玩得起劲。阳光下,他们个个精条条,孩提的幼稚与童真绽放在他们的脸上,动荡在他们全身的每一个毛孔之中。   忽然河水“啵”一声轻响,河面上冒出了一个水淋淋的人头,幼稚的脸上挂着两只水汪汪的眼睛。他大呼了口气,水丝从他的嘴里喷出,化成七彩的水雾,在阳光底下显得很是娇柔。   他透完气,朝岸边叫道:“一林,你快下来啊,下来啊,别怕!”   原来岸边还有另一个小孩。这小孩大概十岁左右,不黑不白的肌肤,轻轻上翘的嘴角,还有稍稍呆呆的眼神,看不出一丝可爱,至少比水里的那个孩子差远了。   他一直曲腿坐在岸边,一副不冷不热的表情看着水里欢快的伙伴,有时看到他们有意的打闹,也会轻轻一笑,而他眼神里丝毫没有羡慕之色。水里那孩子还没叫他的时候,他忽然间发呆了,事实上他就喜欢发呆。   他姓段,名叫一林,是蛮荒边陲里的一个普通小孩。   他看着水里冒出上身的小伙伴,收回了发呆的思绪,轻笑了一下,道:“小山,我不下,你还是自己游好了,我看着也行……”   小山不等段一林说完,打断道:“一林,废话少说,我答应段伯母要教会你游水的,你不下来我怎么教你呢?”   段一林一林摇摇头,脸上显出少许坚毅,道:“我已经决定了,我不想学会游水,何况我再学也是学不会。”   小山稍显着急道:“这是什么话呢?你压根儿就没下过几次水,怎么能学会呢?来,别怕,慢慢下水,迟早可以学会的。”小山一边说着,一边慢慢向他游来。   段一林强笑了一下,他总是拗不过小山的,如果别人不按他的想法去做,他会很不高兴的。小山刚游到段一林的身边的时候,正想去拉他的时候,忽然间旁边冒出了其他两位小孩,两位小孩迅速站起来,狡猾一笑,一人一把把他拉下了水。   “噗通……”   “啊……”   “哈哈……”   一阵乱声响起,段一林大喊大叫,成了落汤鸡,惹得大家哈哈地大笑。   忽地,岸边传来了一声娇声地怒喝:“谁敢欺负小林,是不是欠打?”   话音未落,紧随着“哗啦”一声水响,来人跳进了水里,那人俨然是一位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穿着青衣,绑着牛角形的发型,晶莹剔透的小脸怒气未散,三两下便游向段一林。一群孩童见女孩游来,大叫道:“大事不好,顾家母夜叉来了,快跑!”   叫喊间大家四处游开,远远到了别处打闹,水面上滚起了阵阵波纹,扩散到岸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小女孩拉着段一林游到了岸边,把他拉上了岸上,责声道:“小林,你不懂游水,怎么能私下入水呢?”   段一林看了看满脸怒气的小女孩,轻笑了笑,道:“雨容姐姐,没事呢,我也想学会游泳的,所以……所以……”   顾雨容哼了声,看了看远处的小山,冷声道:“你是被他们拉下水的是不?小山他们不想活了,回头我饶不了……”   话还没说完,段一林慌慌急急道:“雨容姐姐,不关他们事,是我自己想下水的。”   顾雨容嫩脸一摆,小小的凤眼一转,盯在段一林的脸上,看了许久,看得一林全身讪讪然,之后才哼了一声,伸出小手在他的头上拍了拍水珠,道:“你休想骗我!”   段一林一听,看也不敢看顾雨容,支吾道:“呃……呃……”   顾雨容见他语塞,样子有少许可爱,而她似乎很喜欢他这般尴尬,“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先前凶巴巴的样子荡然无存,变化有如六月的云雨。她纵使笑着,但语气还是嗔道:“怎么,无语了吧!骗不了人就别骗,臭小子!”说着没好气地擦了擦他脸上的水珠。   段一林脸上一碰顾雨容的小手大是不不自在,呐呐道:“我自己擦,不用你……”   顾雨容听后有点失落,放下了手,看了看羞然当地的段一林,看到他连看都不敢看自己的表情,忽然间又觉得欣慰,失落仿佛忽然间消失,竟是无语。   段一林久不见雨容说话,以为她又不开心,急急抬头道:“雨容姐姐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是……是……”怎么说,他又找不出借口。   顾雨容展颜一笑,脸上绽放着迷人的笑容,在幼嫩的脸蛋上徜徉着,段一林压根儿就没见过她有这样的笑容,平时她对人总是冷冷然的,不过除了对自己之外,但,今天她的笑容特别灿烂!灿烂得犹如头顶上的骄阳,居然如此明亮和耀眼!   顾雨容一看发呆的段一林,嗔道:“你说自己擦又不擦?怎么又发呆了?”   “噢……”段一林急忙转过身擦着自己脸上的水珠,顺便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裳,而旁边的顾雨容一直看着他,眼里没有一丝的冷然。   整理完毕,段一林转身道:“雨容姐姐,我们回去吧,我怕段妈担心。”   顾雨容点点头,道:“也好!”   两人便肩并肩地走在阳光底下的林道上,阳光斑驳陆离地点点洒在地上,仿佛一团团金子一般。   顾雨容刚要说些什么,蓦地一阵大风忽起,两道人影一前一后朝自己这个方向略来,只觉得眼前红影一闪,失去了段一林的所在。   “无耻荡女,竟敢挟持幼儿?!”   顾雨容还未来得及知道是什么回事,她身前不远处便落下了一位年纪四十左右的道人,脸上挂着怒容道。   “你才无耻!你不是也一样阴魂不散地追着姑奶奶?难道你们无情谷的道士都看中了姑奶奶不成?”说这话的人是位女人,年纪大概三十上下,全身着装艳丽,鲜红耀眼,长相绝对不丑,艳若桃李,生起气来也还风骚楚楚,含情脉脉。   “呸!一派胡言!”无情谷的道人紧接着怒形于色道,但明显不甚于吵架。   顾雨容定眼一看,方始发觉段一林被那女人像老鹰抓小一般提在手中,一副以此威胁之模样,不由大惊失色道:“小林……”随即转眼看着面前的红衣女人,嗔怒道:“你快放了他。”   红衣女人妙目一看怫然作色的顾雨容,娇柔一笑,右手一下子卡住一林的喉咙,笑道:“哟!小妹妹,姐姐自然会放了你的小心肝,不过不是现在。”   顾雨容一听红衣女人肉麻无比的话语,加上她那不知羞耻的模样,内心又是气又是怒,小脸涨得通红,道:“谁是你的小妹妹?你、你无耻!”   红衣女人不怒反笑,一番花枝招展之后,手臂一提,拎起了动弹不得的段一林,冷冷道:“无耻?难道你想他死在你面前?”说着玉手同时用力,葱跟般的五指有如铁爪卡在段一林的脖子上,他的脸顿时变成了猪肝色。   顾雨容吓得魂飞魄散,一时间不敢言语,而红衣女人看着她冷冷地笑了起来,笑容里含着几许怨恨。   旁边的道人疾言厉色,叱声道:“妖女,如果你杀了他,今天我张定让你碎尸万段。”   红衣女人冷怒的脸上一下子又百花盛放,看着张定,柔然道:“只要你别再纠缠姑奶奶,我自会放了他,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说着手指一松,段一林才缓过气来,接着拼命地咳了起来。   张定冷哼一声,愤怒不得,但又毫无办法,只能瞪着怒眼看着红衣女人。   红衣女人知道诡计得逞,荡意洋洋道:“姑奶奶走了,你要是还紧追不舍,你就等着收尸!”说完携带起段一林化作一道红影朝林子里飞去。   顾雨容气急败坏,几乎要哭出来,叫道:“你不能带小林走!”说着急得大哭。   张定拉下愤怒的脸色,安慰顾雨容道:“小姑娘,你别哭!有我在,妖女不敢伤害你的朋友的!我这就追去,回头准会把他带回来!”   顾雨容正想追问的时候,张定身影一闪,化作一道光芒,失去了所在。顾雨容不堪其忧,眼泪又忍不住点滴地掉了下来,咬咬小嘴唇,朝红衣女子失去的方向跑去。   段一林被红衣女人胁持着,全身无法动弹,他只觉得自己飞天走地,耳边的风声呼呼而响,一下子就进到了西南边陲的群山里头,内心有着说不出的紧张。   红衣女人为了逃脱对方的追杀,以群山作为屏障,尽挑一些遮掩的路线,有多隐蔽就往多隐蔽的地方落荒而逃。当她东躲西跑好大一会的时候,蓦然觉得背后有异,急忙扭头一看,脸色微变,柳眉直竖地怒道:“变态的臭道士,还紧追不舍,若不是姑奶奶受伤,定给你好看的。”   红衣女人嘴上虽然狠狠地骂着,但飞行速度丝毫不减,立即朝深山里落去。忽而,红衣女人艳丽的脸上一喜,身形急如星火般朝前面的山洞里钻去。她一进到山洞便把段一林往地上一扔,喘息未定就急忙喃喃地动着红唇,一道黑色的光芒从她的手中绽放,一只拳头大且乌黑如墨的蜘蛛出现在光芒里。   红衣女人双手托着那团黑色光芒朝山洞口一推,黑蜘蛛立即飞到了洞口,“咝咝”一阵作响,吐出了无数的黑丝,混夹着一阵阵血腥的恶臭传来,瞬间便把偌大的洞口封住,洞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红衣女郎见黑蜘蛛吐丝把洞口封住,顿感安全,大舒口气,无力地坐倒在地上,桃红的脸色变得苍白,汗珠还挂在她娇媚的脸上。   不一会,洞口一道光芒闪过,立即传来了张定微微的惊讶声:“黑丝域蛛!”话一说完,外面的光芒大发,法力的运作也陆续不止,洞口的黑蜘蛛丝也不停地在抖动,似有巨大的力量从外面涌进,不过都无法把这不起眼的蜘蛛网攻破,也不知道其间下了什么厉害的禁锢。   段一林忍痛从地上爬了起来,听到洞口那张巨大的蜘蛛网不时传来沉闷的攻击声,心里不由感到害怕。   过了好久,攻击声才停住,洞内隐约还能听到张定在外面的骂声,许久才消失,大抵张定是骂累了,找地方休息去了。   红衣女人一直坐在地上,任由外面的张定如何动作,她反而无动于衷。当张定没有声息之后,她才冷冷地轻笑道:“不自量力的家伙!”说着继续冷笑了一会,忽然间转头看了一眼段一林,命令道:“小子,过来!”   段一林早已爬了起来,他有点惮怕这位红衣女人,所以一直默默无语地呆在山洞的角落里。这时红衣女人一叫他,他内心难免紧张起来,退了两步,颤声问:“你叫我过去做啥?”   红衣女人冷笑一下,道:“废话少说,叫你过来你就过来。”   段一林心里对这女人心怀恐惧,脚步不由自主地往后退去,脚后跟一踩空,整个人摔了个四脚朝天。   红衣女人虽然身受重伤,但伤势并没有阻碍到她发笑的功能,“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段一林不顾疼痛,一骨碌爬了上来,有点心惊胆颤地看着红衣女人,节节后退。   红衣女人笑罢,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盯住忌惮自己的段一林,宛然虚弱道:“小弟弟你别怕,姐姐只是叫你扶我起来而已,不是吃了你,你可别慌啊。”   段一林心里佩服这女人的喜怒无常,越是从她嘴里说出的“别慌”,听起来越令人心慌。   红衣女人见段一林完全被自己恐吓住,当下软硬兼施道:“小弟弟,如果你不听姐姐的话,姐姐一定把你杀了喂这只黑丝域蛛。”说着双眼爆发残酷的光芒,而嘴角却还在微笑,道,“这只黑丝域蛛剧毒无比,最喜吃人的内脏,如果被它咬住……哼哼……到时只怕尸骨无全,那你也别想再见到你亲人了。”   段一林顿时想到了疼他的段爸段妈,内心无言间作了妥协。随之他抬眼看了一下洞口在黑暗之中还发着淡淡黑色光芒的黑蜘蛛,将恐将惧,吞了吞口水,思忖片刻,只有无奈地走了过去,红衣女人眼里有了笑意。   段一林走到红衣女人的身边,见她于地屈身半躺,苍白的脸上荡着死性不改的笑意,身前耸高的胸脯微微起伏着。   段一林毕竟是小孩,并没有被她的姿色所引诱,只觉得她那姿势让自己不知如何挽扶,低声问道:“你要我怎么扶你?”   红衣女人看了一眼羞怯而不敢正视自己的男孩,微微笑道:“看你也不小了,难道连扶人都不懂吗?”   段一林眼角看了她一眼,只见她两只丹凤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眼神有点自己读不明白的暧昧,只感到那眼神使得自己心头非常不舒服,紧张道:“我……我……”“我”了半天还是没有下文。   红衣女人娇丽的脸上闪过一丝玩弄的笑意,越发软柔柔道:“你蹲下来,伸出手从后面环抱住姐姐的后背,这样不就可以把姐姐扶起来了吗。”   段一林依言蹲下,战战兢兢地伸手环抱住红衣女人的后背,用力地把她扶了起来(以其说扶,不如说背还准确,不过幸亏那女人年纪虽大,体重却不算重,段一林还勉勉强强把她给撑了起来)。   连接着几个跄踉之后,段一林终于站稳,气喘吁吁。这也难为刚满十岁的孩子,红衣女人整个的体重几乎往他身体排山倒海般压过来,且还伴有浓浓的香味,差点把他窒息。   红衣女人看着东倒西歪的段一林吃吃地笑了起来,仿佛被他撑着有着说不出的美感。段一林十分不明红衣女人的心思,斜眼看了她一眼,依照她的吩咐艰难地挽着她往洞内走去。   谁知黑暗之中,段一林顿觉得自己的颈部一阵酥痒,急忙扭头一看,原来红衣女人正闻着自己身上的气息,他鸡皮疙瘩大起,整个人愣住,颤声道:“你、你要做什么……”   红衣女人抬起头,满眼迷离地看着段一林,黑暗中的双眸闪闪动人,只是这种动人之中含着许多异样的陶醉,甚至有点贪婪,痴痴道:“你身上的气息真香!”   段一林全身有如电击,立即想到人世间传说中的吃人妖怪,恐惧从心底迸发,魂不守舍道:“你、你要吃我吗?”   红衣女人妩媚一笑,脸上瞬时间洋溢着朦胧的红光,双眼如火地盯着段一林,轻笑道:“姐姐怎么会舍得吃了你呢?姐姐还要让你尝尝我的独门秘技——蜘阴神功呢,简直欲生欲死。”   段一林不知蜘阴神功为何物,只觉得眼前的红衣女人立时有着股巨大的吸引力,一时间无法自控地盯着那张光彩照人的玉脸。红衣女人情绪仿佛很高涨,情不自禁地shenyin一声,苍白的脸蛋滑过一轮绯红,无数的热量从她的内心涌出,段一林也真切地感觉到她身上传递而来的热量。   “咯咯……”红衣女人浪荡一笑,顺手往自己胸前一扯,红衣尽去,顿时露出了傲人的酮体,丝毫没有遮掩,坚挺的身姿发放着强烈的信号,当间磨灭不去深深的妖冶。   段一林前一刻还觉得头脑昏昏沉沉,这刻想不到红衣女人如此豪放,一下子把自己脱得一丝不挂,令他大感恐怖,怪叫一声,慌乱地推开支撑在自己身上“妖物”,慌不择路地逃开。   跑至不到两步,只见红衣一闪,身体被女人手上的衣服卷了回来,又恰好落到了对方的怀内。段一林脸红如火,羞怒地挣扎起来,手脚都碰到了对方不应该碰到的地方,反而令那女人无比享受地笑了起来,这让段一林更加如临大敌。就在此时,女人全身爆发出红蓝两股光芒,强烈的光芒如潮水般地汇聚,居然出奇地形成了一只黑蜘蛛。   “姐姐让你尝尝蜘阴神功,咯咯……”   那女人的话还没说完,光影汇聚而成的黑蜘蛛敏捷一跳,张开大嘴朝段一林的头上咬来。段一林躲避不开,只觉得全身血液冰冷,仿佛一下子跳到了冰窟里面,牙关不停地打颤,精血飞般涌出。   “啊……”   忽然间,段一林大叫一声,全身也爆开了一股红蓝色的光芒,他的肤色在蜘阴神功的诱导下发生了骤变,变得令人深感恐怖。   然而那女人犹若喜从天降,忘自得意道:“至阴纯阳之体,那是至阴纯阳之体!咯咯……天助我也!”   说完努嘴一吹,滚起一道狂风,刮往段一林。段一林全身的衣服被轻易吹开,chi裸地站在红蓝光芒之中,头顶上还衔着一只黑色的蜘蛛。   段一林羞怒无比,那女人有如饿狼扑食一般掠了过来,起先还柔弱无力的她,刹那间变得勇猛无比。   “你……救命啊……”   段一林的话还没说完,那女人早已扑到了他身上,两人双双滚到了地上,吓得他差点哭了出来。   此时此刻,盘旋在头顶的黑蜘蛛不停地旋转了起来,发射出许许多多的奇异光芒。那女人仿佛要疯了一般,不停地扭动着身子,扭动得越激烈,段一林身上的红蓝光芒越是爆发,而所有的红蓝光芒如潮水般被女人吸取而去。疼痛占据了段一林所有的感觉,他不顾一切张嘴往女人咬去,恰巧咬住了女人脸部的印堂穴。   “啊……”   女人正如痴如醉之际却被段一林咬得正着,痛叫一声,随即全身不停地发抖起来。红蓝的光芒大减,鲜血沾满了她整张玉脸,千娇百媚的她此时有如一个魔女。   段一林惶恐万状,难得暂时逃离虎口,不顾全身一丝不挂,爬起身拼命往山洞内跑去。背后那女人似乎怒吼连连,挣扎起身,踉踉跄跄外洞内追来。   附:小说已是完本,爆发是迟早的事,大家支持吧!  第一集 第2节 奇遇   其实,那女人便是当今江湖人称“黑蜘蛛”的汤海露,为人风骚放荡,在江湖中臭名昭著,为正道所不耻。加之她修炼所谓的“蜘阴神功”乃歪门邪道,专采男性身上的精血进行修行,伤天害理,致使无情谷的张定紧追了她两天,结果还是被她用诡计得以逃脱。   黑蜘蛛为了疗伤竟毫无天理地打起了十岁男孩的主意,实在令人发指。可是天公作美,无意间又令她发现段一林本身是至阴纯阳之体,这样的人对她的修为可是万年难遇,让她欣喜若狂。谁知乐极生悲,煮熟的鸭子飞了,赔了夫人又折兵,恨海难填。   众所周知,一般修炼阴阳互补之类的魔法,总会有关键的穴位,而黑蜘蛛的关键穴位便是两眉之间的“印堂穴”。无巧不成书,却被段一林情急之下咬了一口,致使破了真气,使得她辛苦采集多年的阳气付之东流。如此,她更不能失去千载难逢的至阴纯阳之体,拼了命也要抓住段一林。   黑蜘蛛恨怒交加,全不顾伤势朝段一林追来,怎奈真气被破,丹田有如刀割,根本使不出道法,只得徒步追去。   段一林慌慌促促犹如无头苍蝇,见路就跑,不顾前面的方向,也不曾在意山洞的深邃,拼命地跑了好大一会方止。当他无力停下来之际,忽觉得全身一阵清凉,有阵阵的山风竟从山洞内吹出。   段一林觉得惊讶,始知自己跑了好久,而这山洞也实在太深,光照极差,伸手不见五指。段一林刚要仔细洞察周围的环境之势,后面不远处传来了零碎的脚步声。段一林惊呼大事不好,继续朝洞内跑去。   又继续跑了好一段时间,光线逐渐好起来,山风也比之前猛烈,段一林立时想到“出口”两字,内心喜不自禁,加快脚步投抱光明而去。   距离出口,十米,一米,两尺,一寸……   段一林顿时愣眼巴睁——原来出口倒是出口,只是出口下却是万丈悬崖!段一林逃生的喜悦有如从悬崖处狠狠地跌入谷底,崩溃提前到达!   他脸色一阵苍白,忽然间觉得山风冰冷无比,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双眼栗栗危惧地盯着山洞内,孤独无助。山洞内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每一次轻轻的回响都仿佛一只脚重重地踩在自己的心间,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黑蜘蛛终于出现在他的视线里。   婀娜小蛮的身姿依旧,只是凌乱的长发、萎靡的神情以及血迹斑斓的面容让人忘记了她刚才的美丽与潇洒,风骚与浪荡。   黑蜘蛛仅凭满腔的怒火和势在必得的决心一路追来,想不到天无绝她之路,煮熟的鸭子又飞回来了,这让她仿佛漂浮在茫茫无助的孤海上看到了拯救的希望!   短短的时间让她体验到了人生的大喜大悲,即使她就此死去,也是值得的。   黑蜘蛛看着跌入绝境的段一林,心生了复仇的快感,倚在山洞的石壁旁花枝招展地笑了起来,最后笑得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的快意怎能让她不笑呢?   如果这样也不笑的人,那他不是死人就是傻子。   段一林默默地看着每个毛孔都充满快意的黑蜘蛛,此刻她身体的一览无遗让他觉得歹毒无比,上帝制造令男人心动的部位早已失去了应有的吸引力。   最毒妇人心,千古不变的教训!   黑蜘蛛笑罢,目不转睛地盯着段一林,冷冷地道:“你走呀!看你逃得出我的五指山不?这次姑奶奶我不把你榨干就不姓汤,嘿嘿……”说着一步步往段一林走来。   段一林一步步往悬崖边退去,当自己完全退无可退的时候,生死在他脑海里不停地挣扎,急得他眼泪在眼眶里打滚,然而终究没有夺眶而出。   “妖……女,你别过来……不然,我、我跳下去!”颤抖的声音很不容易从那男孩的口中说出。   黑蜘蛛无不痛快地笑了起来,道:“跳啊,姑奶奶就怕你不敢跳。”   段一林绝望地看了一眼黑蜘蛛,眼睛划过的眼神也令黑蜘蛛感到大惊。   那是一种绝望过后而坚定无比的眼神!   黑蜘蛛方觉得自己的威yin无济于事的时候,那男孩早就义无反顾扭身一跳。“呼”一声风声,崖边失去了段一林的身影。   “呀!”黑蜘蛛忍不住惊呼一声,急忙上前伸手想抓住跳下去的男孩,可却无法实现,那身影就这般消失在她面前。   她忽然间有了深深的后悔,并不是为那个生命后悔,而是为她失去百年难得一遇的机会而后悔!那男孩有如陨石般坠落,也把她最后维以支撑的那一点力量扑灭,她只有整个人瘫坐在地上,品尝根本无力挽回的结果。   山风这时大了起来。   当段一林自己从高处做自由落地运动的时候,他第一次体验到*裸地来和*裸地去的平淡。他只知道,生死不过如此,只是他心里深处还挂念着某些人而已。   那是眷恋么?   下一刻,他只听到“嘭”一声大响,全身的骨头散了架。   宁静,寂静,空静,明静,悄静,平静……   时间点滴地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段一林慢慢地醒了过来。全身的疼痛无法使他动弹任何,除了试着睁开沉重的眼皮。   鲜红!   耀眼!   映入眼帘的第一个感觉就是鲜红,第二感觉是耀眼!   难道我死了?传说中的地狱可不是这样样子的。   段一林淡淡地想着,眼睛艰难地转了转,朝四周看去,惊讶万分——原来他自己被卡在一颗大树的枝干中间。   树杆巨大无比,呈白玉色,表面光顺如女子的肌肤。大树高大参天,主杆的顶端有着无数的枝条撑散而出,没有丝毫的叶子,倒是生满了蝴蝶形的花朵。繁盛的花朵鲜妍耀眼,有如一群群妖艳的红蝴蝶停在大树之上,熠熠夺目,看得令人脑海里只剩下两个字——惊艳!   段一林不知这棵树是怎么样的树,但在他的记忆里不曾见过这样的大树。紧随,一阵暗含着浓郁的花香直飘鼻孔,嗅觉如沐三月的春风,那味道貌似淡淡的,久久的,香气绕梁,有如清晨打在嘴唇上的雨露一般,令人忘怀的深刻。   段一林闻了这花香不由精神一振,用尽全力地动了动自己的身子,只觉得全身有如刀刺,痛苦不已,特别是胸部还撕心裂肺地剧痛。   能感觉到痛,原来我还没死!段一林内心稍微感到喜悦。   段一林强打精神,朝自己的胸部的伤口看去,原来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被什么划出了一道又长又深的伤口,鲜血点点滴滴地染红了自己身体下的树干,白玉的树干显得绚丽无比。   段一林试着支撑着树干爬起来,谁知爬到半途又狠狠地摔了下去,剧痛又一次席卷于身,鲜血淋淋地流了出来,顺着白玉色的树干点点落去,慢慢地渗入了树干之内。   蓦地,整颗巨大的无名树唤出一股红白相间的光彩,它的枝干也微微在颤抖,仿佛段一林身上的鲜血唤醒了沉睡的它。   段一林觉得诧异的时候,自己的胸口处涌出了一阵冰凉,他急忙往下看去,境况吓他一大跳:原来自己的胸口与大树的树杆慢慢合成一体!   段一林魂飞魄散,挣扎了好几下,根本无法动弹。忽然间,化蝶树上的化蝶花翩翩而动,“唦唦……”骤然散开,化成千万只飞舞的红蝶。一静一动之间,仿佛爆破的红云,又仿佛变动的棉花糖,那一刻千年一遇的奇观乍现!   段一林小嘴大大张开,瞳孔迸发出惊人惊讶,赞叹和惊恐,完全把这位小孩震撼了……红蝶从树上翩然而起,慢慢上升,最后编织成一片火红的红云,缓缓朝段一林落下。   没人知道这是什么现象,也没人知道一群幻化的红蝶欲想干些什么。一群红蝶慢慢地从上而降,轻轻地落到了段一林的身上。红蝶身上的红光都映射在段一林的身上,幻动着鲜红的艳丽,他微微发白的脸色映照着层层的淡红,看起来无比妖冶。   忽然,红蝶骤散,仿佛顿然破碎的红色玻璃,散了一林满身,化成万千的蝶影。段一林这回忘记了害怕,他似乎轻笑了一下,似乎又没有。他静静地等待在那里,紧张的表情慢慢松弛,他无言在享受着红蝶带来的周身按摩!此刻的他没有多想,也没有什么可想,任凭红蝶在他周身煽动,他仅有置身在云端的感觉!   这刻,段一林只感到丹田内一股巨大的能量汇聚,凝成一个不可名状的形样,接着激烈地碎散,融入到了自己的奇经八脉里头。先前还感觉非常舒服,这一时,无法言表的痛苦四面八方涌来,身上犹如无数的刺针不停地穿插,麻辣酸痛交加。   段一林苦不堪言,不停地呻吟,汗水把他的全身浸湿,最后他进入了严重缺水的状态,身体几乎休克。痛苦也不知纠缠了多久,段一林无法忍受这样的痛楚,于是沉沉地晕了过去。   “轰隆!”一声大响,仿佛一个响雷打在脑海中一样,段一林猛然惊醒!他此时的思绪一点也不混乱,意识里依旧清楚地记得之前的现象。   段一林一下子站了起来,不但发觉自己伤势全无,而且刚才那颗巨树早已消失不见,而自己却置身在一个山谷里。谷内鲜花盛放,蝶群飞舞,洋溢着边陲另一种景象。   难道刚才的现象真的是梦幻?   段一林环顾周围,又看看自己,但却找不到任何的迹象。他的内心稍感纳闷,不过随即又想了一想,他也觉得幸运,以为自己从悬崖上掉下定会粉身碎骨,料不到自己却完好如初,不幸中的大幸。再想想那黑蜘蛛汤海露,段一林全身冒冷汗,大有劫后重生之感。随之,段一林把所有的思绪都抛开,他现在最想的就是回家。   劫后重生的人总是会最先想到回家的。   段一林由于熟悉边陲的地带,花了半天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线,心情无比欢快,较之先前的种种惊心动魄,能够回家真是天大的喜事。   “呦……”一声娇痛从山的前面传了过来。   段一林停在耳里,那声音再熟悉不过了,低呼“雨容姐姐”一句,快步往前面跑去。果然,顾雨容由于找寻段一林,不惜爬山涉水,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雨容姐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段一林呼了声,快步地朝顾雨容跑去。   “小林,你可回来了!”顾雨容不顾脚踝的伤痛站起来,朝段一林跑来,脸上挂满了欣喜。   “呵呵,见到你真是高兴。”段一林破天荒地笑了起来,丝毫压抑不住自己内心里的兴高采烈。   顾雨容心里一酸,想到自己这两天找他找得辛苦,责骂了声,道:“你可知道我找你找得辛苦?”   段一林一看顾雨容香汗淋漓,且身上的衣服也被刺破了好几处,内心一暖,感动道:“我知道。”   顾雨容你见段一林感动的样子,内心所有的委屈化作开心,自顾笑了起来。随即看到段一林上身chiluo,下身还用树叶弄成裙子一样包住,眉头一皱,忍不住道:“小林,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段一林脸上一热,想到黑蜘蛛那般遭遇便觉得反感和可耻,当下吱唔起来:“我……我掉下了山崖,衣服……全破了……”   顾雨容讶然急问:“你没受到伤吧?”说着朝他身上仔细地检查起来。   段一林有点不自然,急忙摇头道:“我一点事也没有,雨容姐姐你放心就是。”   顾雨容也发现段一林身上又没伤痕,紧张的心放了下来,道:“看你搞成这个样子,暂时不能直接回家了,当务之急就是帮换一身衣服再说。”   段一林觉得也是,这样回去委实会引起段爸段妈的主意和担心,赞同地点点头,接着道:“雨容姐姐,我离开家有多久了?”   顾雨容脸上又浮出了委屈之色,道:“都两天了。不但害得我到处找你,还要撒谎骗段叔他们,你知道我有多惨?”   段一林会心一笑,又是感动道:“雨容姐姐,真是谢谢你!”   顾雨容一扫脸上的委屈,换做笑容,道:“好了,咱们快走吧。我回家拿我哥一条衣服先给你换着。”   段一林点点头,跟着顾雨容往她家的方向走去。路上,段一林把自己的遭遇大部分向顾雨容说了,不过却隐瞒了黑蜘蛛可耻的那一段。   顾雨容听得惊喜交加,紧张的心情久久不能平伏,不过她的心里还是无比的欣慰,毕竟段一林安然无恙,她忽然间有点很安定的幸福感。   山风微微地吹,绿色的群山挡不住生命的勃然生气,平静的气象将就永恒。   顾雨容倏然间有所触感,抬头望着远处连绵的群山,还有隐约可见的沼泽地,轻声问道:“小林,你说群山的尽头会是什么呢?”   段一林也抬头一看,远处的群山与沼泽连为一体,一望无垠,而顾雨容的话似乎太有哲理性,他无从回答。他摸了摸后脑,想了一下,道:“也许山的尽头还是山吧!”   顾雨容细细念道:“山的尽头还是山……”一时间进入了沉思,也许她思考这个问题由来已久了,只可惜她年纪太小,怎么想也想不出。   忽地,她笑了起来,仿佛恍然大悟般,道:“那以后等我们长大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山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你说好不好?”   段一林见顾雨容兴致勃勃,两眼满是期待的炽热,他顿了顿,道:“好啊!”   其实他心里从来没想过要从坡心镇走出去!有时候他也很想看看外面的世界是什么,但他更觉得没有必要走出去。这时,他为了不让顾雨容感到失望,倒说了一句违心的话,权当美丽的谎言吧!   经过一番周折后,段一林终于换上了顾雨容拿来的衣服,两人便朝段一林的家走去。正当他们俩聊得高兴之时,“呯嘭”一声爆炸声,震耳欲聋!   段一林和顾雨容皆是大惊,小脸微微发白。两人转身一看,远处一团青光正与一片黑云斗得不亦说乎,旁边也烧起了融融大火,显然大火是爆炸引起的。   段一林与顾雨容何尝见过如此惊天的动荡,吓得噤若寒蝉。顾雨容抬眼一看乌云密布的青天,始知整个天地间已经完全不见天日,毕竟女子胆小,吓得紧抓住段一林的手臂,指甲伸进了段一林的肉内也浑然不知。   段一林虽然害怕,但见顾雨容胆怯,内心涌起了一股无名的勇气,忍痛上前一步挡在她的身前,急急安慰道:“雨容姐姐,别怕,这里还有我呢!”   顾雨容脸色一缓,抬头看了看身前的段一林,见他脸色坚毅,眼里丝毫没有惧怕,一想柔弱的他居然有着如假包换的男子气概,自己心头不由一暖。   “轰隆……”   又是一声惊天大响,远处的山口被一道法力直直打下,火光四起!段一林被远处涌来的热流扑面而来,不由地后退一步,与顾雨容的距离更近了。   顾雨容只觉得两耳被震得隆隆而响,但却没有了恐惧。她抬头从段一林的后背看去,远处早已火光冲天,照得黑暗的天地一片明亮。蓦然,顾雨容的脸色一白,急声道:“小林,那里……那里不是你家吗?”   晴天霹雳!   段一林猛然一抖,他一心想保护顾雨容,居然忘记爆炸的地方就是他家的所在地!他心惊肉跳,内心大呼一声:“不要啊……”   顾不得害怕的顾雨容,奔身前去。顾雨容大惊,叫道:“小林,你别去,危险!”   说着慌忙跑上前拉着他,段一林急道:“雨容姐姐,你别拉着我,家里还有段妈和段爸呢,快放手!”   顾雨容生怕一林飞蛾扑火,死死拉着段一林,大声道:“别去,火太大了!说不定段伯父和段伯母都逃出来了,你去只是危险!”   段一林微怒,一咬下唇,寒声道:“你放手!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   顾雨容一看段一林铁寒的脸,知道他内心固执,心里也是一横,道:“你坚决要去的话,那我也去,死我们死在一块。”   说着拉着段一林的手往前冲去,段一林忽然一顿身子,甩开顾雨容的手,道:“你还是留在这里,不能去。”   顾雨容不服,鼓气道:“那你又能去,我怎么不能去了?”   如何说顾雨容也不依,坚决要去。段一林忽然大怒,大声道:“顾雨容,你给我站住,再跟来别怪我以后……”段一林从来不曾吼过顾雨容,大声起来忽然间觉得语塞,找不出任何的绝情之话,但是最后还是胡乱地说了出来:“别怪我以后再也不理你!”   话未说完,段一林早已冲进了火光冲天的树林里,原地只剩下流泪满面的顾雨容。她此刻只觉得委屈,眼泪不由自主地像断了线的珠子潸潸往下掉。   她从没见过她一心庇护的段一林会是如此模样,而且还能对她大叫大吼,甚至还连名带姓从他口中蹦出,化成“唇枪舌剑”飞射而来,狠狠地扎在她的心上。   顾雨容抬起袖口擦了擦眼泪,咬了咬满嘴的小银牙,嗔怒道:“段一林,为了你,我定然不会丢下你。”   说完拔腿朝火光纷飞的树林里走去,而远处的大火越发凶猛!   岁月的流逝,人物的变迁,在滚滚的红尘里寻觅那句曾经令自己深深感动的话语,是青梅竹马的宣言吗?   附:每天两到三更,主要中午至晚上的时间段。绝不食言!  第一集 第3节 灾祸   火势随风一阵阵地向四周刮去,有如蛮荒的火龙扑面而来,段一林周身被焚得火热异常,嫩稚的脸蛋滚烫着高温。大火燃烧的树灰满天漫飞,而段一林此时根本不在意,他只想回到他的家,看看他的父母亲是否安然无恙或者早已逃出火海。   一路上狂奔,灌木刺伤了他的小脚小手,鲜血淋漓,火星焚烧了他的头发脸蛋,伤痕累累,而他不曾理会,他只有一个意志,就是尽快找到自己所要找到的东西!   峰回路转,他的家终于出现在他面前!原本三间木屋与一个篱笆院子,如今早已大火飞扬,七零八落,木头还烧得哔哔啪啪直响,浓烟直起!   段一林魂不附体,唤动轻浮浮的脚跟往自己不成样的家跑去,距离一尺一寸地近了。他终于看到了躺在门前的两个烧焦的尸体,旁边还是大火燎然。从姿势看来,两个人原本跑走了出来,但怎奈为时已晚,房屋顷刻倒塌,房木压倒在身,最后两人抱着活活烧死!   “不啊……”   段一林大呼一声,声音几乎可以与惊天动地媲美!   眼泪决堤而出,脸色霎时苍白,神智凌空跳楼!   段一林亡命般地往火里扑去,火光刹时间扑向他,他只想扑到那两人的身边,狠狠地抱住那两人,即使活活烧死在所不辞!   “噗”,大火烧向了他的脸,火辣辣地燃到了他的眉毛,肺部猛然一阵窒息,来不及咳嗽就迷糊晕了过去,神经还在辣辣的疼痛,而距离那两人却还很远,很远,特别的远。   正当这时,三道青光从天而降,有若神仙下凡般,来人是两男一女。男女皆穿着青色道袍,男的年岁表面看去皆在三十上下,道貌岸然,脸上带有几分仙气;而女的却是二十出头,螓首蛾眉,沉鱼落雁,超脱之中有如仙子之态,只是嘴角间暗含冷淡。   年纪稍大的男子一看悲痛欲绝的段一林扑向大火,疾呼一声,右手一挥,一道青光直扑而下,时至半途化为阵阵冰气,不但bi退噬向段一林的大火,而且还能环抱住段一林逆转而回,轻轻落在不远处的草地上。   另一位男子见师兄法力高超,很是欣喜地赞道:“陈师兄,你这手化气成冰不但可以化物,而且相续可以御物,果然让师弟我大开眼界!看来师兄的九九玄法(注一)已到了第五境界的二十五级力量了,真是令人惊叹!”   这位陈师兄听到师弟的赞美,心头难免一甜,但还是客气道:“吴师弟太抬举师兄我了,我的法术还远远比不上萧师妹呢。”   在旁的女子轻皱眉头,说了一句恭维话:“陈师兄过奖了,师妹的法力远远不及师兄你的呢。”   吴师弟听他两的客气话,哈哈一笑,道:“萧师妹这几年的法力进步果然一日千里,我们两个做师兄的真的甘拜下风。”   陈师兄也频频点头,笑道:“吴师弟此言甚对!”   萧师妹见他们一唱一和,也不辨别什么,轻轻笑了一下,径自往段一林走来,身后跟了陈师兄和吴师弟。   其实谈话间的三人就是当今大名如雷贯耳的沧桑派的弟子,那位陈师兄姓陈名预,法力在同代弟子中算是翘楚,从刚才那招“化气成冰”便可略知一二了;而那位吴师弟便是吴白志;至于那位萧师妹便是沧桑派的后起之秀萧梦岚。   三人来到段一林的身旁,只见段一林昏迷不醒,眉毛头发都被火烧过,散发出烧焦的味道,脸上也沾满了木灰,衣领上还稀疏地冒着烟气,活像一只烧得半熟的小猪。萧梦岚皱了皱柳眉,并没有说什么,也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吴白志看了看段一林,默然道:“他年纪虽小,但一心往火里扑,看来火中的两人便是双亲。”   陈预点点头,没有多说些什么,转身又是一挥手,青光乍现,换成股股圆圈,直捣大火燃然的木屋,以法御物,摄取出已经烧焦了的两具尸体,摆放到远处没有火的地方。尸体已经完全烧焦,不便面目,躺在草地上还冒着浓浓的白烟,发出滋滋的响声,惨不忍睹。   陈预三人默默地对视了一下,并没有说些什么,而吴白志俯下身查看了一下段一林,随之把手放到离他面部三尺的地方来回地挪动着,手心忽明忽暗,须臾方罢。   陈预道:“五师弟,他怎么样?”   吴白志站了起来,点点头,道:“没大碍。由于伤心过度,加上被火熏伤,一时气滞,我用‘九藏疗法’(注二)已帮他疏通九藏经脉,相信很快就会醒过来的。”   陈预点点头,道:“那就好。”   吴白志想了想,又道:“陈师兄,他醒过来我们作如何交代?”   陈预叹叹气,道:“一切皆是天意,你我既然无法挽留,但求随缘吧。后事如何处理,等此间的事完了再做定夺。”   吴白志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头顶又风起云涌的上空,皱着眉道:“陈师兄,看来魔道的力量真的不容小觑了。”   陈预嗯了声,看着越发隆隆而响的上空,沉声道:“魔道沉沦几百年,今次倾巢而出,意在‘蝶影’,来头可不小,如果被他们最先得到,可要大事不好,苍生难免又要受苦。”   吴白志沉吟一下,道:“掌门师伯先前说坡心镇这边隐生红光,风水异变,一雾,二风,三山,四水皆起,加之旁近丘泽(注三),恐是宝物出土之地,但我们寻找了四天了,依旧还没有头绪,会不会是魔教特意使用伎俩蒙骗我们?”   陈预摇摇头,道:“应该不会。你仔细想想,最近我们在西南一带搜索,遇见的魔道中人不少,个个来头不小,但他们毫不恋战,一改以前的好争胜的性子,恐是在一心寻宝,不然正邪两道难免恶战。何况,连当今魔道中最大的玄武门的门主乌源深也出来了,可见这个‘蝶影’非同小可。”   吴白志问道:“陈师兄,我对‘蝶影’还是了解甚少,你能否详细说说它的来龙去脉?”   陈预摇头笑了笑,道:“我只听掌门师伯老人家稍略提过,古籍上也没有记载,他老人家也是从上代人口中听说过来的。传说有关‘蝶影’的记载,是出自魔教的旷古奇书《倚天密篆》,可惜此书失传多年,真不真实也不得而知。   “传说中的‘蝶影’是一种荒古无上的法力化身,它一直残留在异度空间,上千万年来吸收着来自蝴蝶一族的点滴力量。由于年岁久远,积少成多,成了一股独特的力量源泉,一直寄生在某一处,倘若修道之人能吸收这股莫名的力量,并且好好利用这股力量,成就无边法力并无不可能。”   吴白志听后一惊,眼里散发出一丝急切的渴望,而陈预把他的表情看得真切。吴白志并未发觉,依旧道:“那如果得到这股力量岂不是让法力脱胎换骨?”   陈预点点头道:“不错。”这时在旁的萧梦岚也被陈预的话题吸引了,不由竖耳细听起来。   陈预一看入迷的两位师弟妹,轻然一笑,接着道:“虽然上古的力量高深莫测,但任何一股荒古时代的力量都会含有某些未知的因素,或正或邪也不得而知,倘若人类无法引导它,反噬会非常厉害,说不定还会酿成悲剧,因福得祸。”   吴白志听后怔怔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微微点头道:“陈师兄说得一点也不错。皇天浩土,冥冥中自有天命,幸灾乐祸究竟一个缘字,强求不来。”   陈预一听,大笑道:“吴师弟果然聪明,一点即破。”   吴白志玉脸忽然一红,想起刚才热烈的企宝之心,不由讪然,呐呐道:“陈师兄哪里话呢,哪里话呢……”   陈预扭转话题道:“所以掌门听说这回邪道上下举兵西南边陲,欲以寻觅‘蝶影’而来,内心大是震惊,不得不亲自下山阻止,以免妖魔邪道再次危害苍生。”   吴白志肃颜点点头,朗声道:“我们身为正道中人,是不能让妖魔邪道得逞的!”   吴白志话音未落,旁边的萧梦岚娇呼一声,道:“掌门师伯朝这边过来了……”   紧着着天边乌云翻滚,雷雷之音越来越大,青光大盛,天边出现一位昂昂仙骨的老道人,发须全白,飘然在云端,随风轻荡,有如九天诸神般,青光罩笼,潇洒自如。此时的他正紧盯前方,额头上也略挂汗珠,但容颜还是如此淡定,散发着道家高深的风范,正气凛然。   他就是当今沧桑派的掌门——长空真人。   他面前有着一团浓密如墨的黑云,黑云一转,云中出现了一个面目。此人脸色苍白,与黑云成了鲜明的对比,两眼发着黑气,冷酷的脸部轮廓积聚着少有的怒气,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物,倒有几分像从九幽地狱刚出来的老魔。但他冷酷与威严的面部却残留着许许大将之气,一看便非等闲之辈。   其实,他便是当今邪道实力最强的玄武门门主¬——乌源深!   原来刚才在西南边陲这场石破天惊的斗争便是两人交手的结果,当真天地失色,百年难得一见!   青光和黑云转眼间便落到了地面,出现了人形,两人依旧对峙着,而这时他两人皆不施法力,天得以开,云得以散,一时间的昏天暗地顷刻消失,只有远处一如既往的大火冉冉而烧,噼啪之声清脆可闻。   沧桑派的弟子一见掌门长空道师落地,大家皆呼:“掌门师伯!”   长空真人转头微微朝他们点了点头,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又转身看着不远处的乌源深。   乌源深冷笑了一声,声音如幽魂破土而出,道:“长空,你我不见百年,想不到你的法力依旧没能打败我,哈哈……”   乌源深哈哈地笑了起来,声音响彻天地,仿佛无一不在蔑视着眼前沧桑派的一派之主。   而长空真人丝毫不动怒,微然正气道:“想不到百年间你的法力倒是有增无减,但人却变得夜郎自大,如若今不除你,只怕老天无眼。你我百年既然再遇,我便启天灭魔,为苍生除害!”   乌源深冷哼一声,道:“启天灭魔?哈哈……鬼话连篇。老子就不相信你长空老道能灭了我乌源深!还有什么没使的绝招尽管使出来,别在一味仰天美言,虚有其表。”   长空真人脸色大肃,目如火炬看着乌源深,大声道:“妖孽休得嚣张!百年前让你逃脱法掌,今日必定是你暴毙之时,贫道杀你是顺应天命。九天神罡……”   长空真人大喝一声,一道强烈耀眼的青光从其身爆发而出,直射上天。顿时,上空风起云涌,日月黯然,云端还夹有五雷轰鸣。世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一把长两尺来长的古剑慢慢从长空后背出鞘!   “哐……”一声长吟,九天神兵终于出鞘,仿佛沉睡千年般,今当破土而出,气势成虹,白光万丈!   陈预等人一看,大愕,又惊又喜的颤声道:“九天神罡!掌门师伯要用九天神罡了!”   九天神罡,为仙家神兵,法力无穷,能有遇神杀神,佛挡灭佛的惊人道法!传说是九天玄女的御用神剑,初名为“神罡”,一次无意间遗落人间,藏于冰山三万年,藏于深山三万年,藏于海底三万年,最后一个黎明破土出世,为世人所得。几经易主,千年之前为沧祖所得,之后成为沧桑派的镇山之宝。   沧祖一生修炼九九玄法,每当御用神罡之时得心应手,挥法淋漓尽致,仿佛多年的朋友,于是便在神罡面前加了两字,最后成为“九天神罡”,名称大气无比。九天神罡在沧桑派历代相传而下,为掌门人所用,他人难得一见。   由于九天神罡法力无边,用剑之人一定要法力高深,倘若法力不高,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反而会被诛杀。也由于神罡威力震天,不到必要的时候沧桑派是不可能动用这个镇山之宝的,它一直被派中的三大长老看守在后山的元神洞之中。元神洞只有掌门和守护的长老得以进出,平常的时候派中弟子根本无法走近一步,有些人在沧桑修炼了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见过九天神罡的庐山面目!   至于陈预等人根本想不到掌门人会持有九天神罡而来,如今一见神罡真面目,那只是一把斑斓古朴的古剑罢,剑身记载着无数的焚文,极似鬼画符,但其间又似隐含着无数的道家奥秘。陈预等人惊喜之情跃然脸上,个个睁大眼睛看着神兵出鞘的宏采。   乌源深一见九天神罡出鞘,法力有如排山倒海奔覆而来,脸色大变,大呼一声:“九天神罡!……”   在乌源深的惊叹之际,九天神罡早已飞祭上天,剑身来回旋转,舞作重重剑影,幻化出无数的神迹,有如九天舞动的腾龙,气势即将要吞噬所有的神魔一般。   长空立定于地,脸上凝固着从没有过的空虚,手做兰花指,缓缓念着咒语:“皇皇九天诸神,凌凌重阳神术,以我心化神,将魔诛灭!”   九九玄法的最高御剑之术——九天御剑占诀,从长空的口中缓缓传出,天地失色,狼哭鬼叫,风雨雷电交加,而九天神罡此时凌空停止旋转,化万影归一,剑身忽然间变大千万倍,令人大寒。   这时的乌源深脸色苍白,始知九天神罡的真正威力,不过自己毕竟是一代黑道的枭雄,震惊之余并没有乱了方寸,瞧之今天的情形,不作生死对决根本无法逃脱。   乌源深慌忙咬破食指,朝面前迅速划出一个奇异的图案,图案瞬间扩大,血腥漫天。随之乌源深大咒一阵密语,大喝一声:“冥冥九幽地狱,助我万千阴灵,唤起罪恶之神,与我冥王魔剑!”   由于两人的即将对决,天地失色,涌动在西南边陲的正邪两道的人都纷纷赶来,目睹这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决斗,场外站满了政协两道的人。   乌源深的话音未落,魔道那边的人群传来惊呼:“乌门主以血唤醒死神冥王魔剑了。”   “天啊,那不是失传已久《倚天密篆》里的神功吗?乌门主如何懂得?”   “看啊,来了,来了……”   就在此时,鬼叫喧天,动人心惊,仿若地狱之门顿然大开,孤魂野鬼霎时流然而至,整个世间慢慢又被黑气铺盖,不过九天神罡的白光依旧有增无减,两处鲜明的力量在无言地对抗着。   缕缕鬼魂化成黑烟积聚到乌源深的八卦九宫图里,把之前的血红染成黑红,最后形成一把通体黝黑无比的长剑,剑身满是骷髅,张牙舞爪,仿佛禁锢在剑身千万年不得伸冤的鬼魂般,蠢蠢欲出!   长空一看那把黑气缭绕的冥王魔剑,浓浓的散发着刺味的浓臭和血腥,脸色也是一变,冷哼一声,朗声道:“妖魔邪道,尽遭苍生鬼神,不足为俱,快来受死!”说完大发神力,九天神罡倚天劈下。   风雨涌动,天崩地裂之势!   注一:九九玄法亦名重阳神术,是沧桑派的看家道术,共有九境界,每一境界含有双重级数,如第二境界,就有二二得四,为四级。   注二:九藏,为人之心、肝、脾、肺、肾及胃、膀胱、大肠、小肠。   注三:研地说:一雾水,二风水,三山水,四丘水,五泽水,六地水,七少水,八缺水,九无水。(出《简易经》,小说此处杜撰也。)   附:今天三更!明天更新的时间是中午以及中午以后……,早上上班,更新不了。  第一集 第4节 魔刃   乌源深黑气缭绕的脸上诡异大笑,两眼发着恐怖的红光,吼声道:“来吧,长空,我等你很久了。哈哈……让你看看化魂为剑的厉害,去吧,冥王魔剑!”   说话间,冥王魔剑毫无畏惧地冲向铺天盖地的九天神罡,电光火石间,迸发着种种幽魂呼啸而去,惨烈非常!   九天神罡忽然大震,长空几乎驾驭不住,它早已迫不及待当头痛劈而下!   “噹”一声,生动四野,天地变色!   轰然的雷声大作,嘶喊的鬼叫连连,两把剑锋终于对决,白光与黑气刹时被冲散,一道巨大的气流炸然而开。   终究是九天神罡,兵家圣物,千百年来一直洋溢着仙家之气,倾力一击之下完全把化魂为剑的冥王魔剑击偏。   乌源深全身大震,面前的图案也在剧烈颤动,随之身体一个趔趄,弹退三步,喉咙一甜,哇声喷出了大口鲜血,化成大块的血雾,慢慢地散落在面前的图案上。   鲜血一现,原本黯淡的图案忽地明亮起来,缭绕着黑红的邪气,而乌源深惨白的脸色也忽然间变得通红,冥王魔剑仿佛得知阴灵呼唤,周身大震,剑身的骷髅仿佛又被激活,竭斯底里地大叫!   长空微微发白的脸色大惊,内心想不到乌源深这魔头魔法居然如此高超,清除之心越深!九天神罡又擎天而起,直上天际,龙腾虎跃,威力更见章法!   这时,远处的段一林终于被刚才那一响声惊醒,震耳欲聋的声音刺入骨髓,几乎断然心脉,令他在昏迷之中也倍感心力交瘁。可是每当周围的法力和声音扑来之际,他的心脉总会有股幻动在体内起伏,慢慢化去巨大的杀伤力,倘若不是,他作为一个平民百姓早已震死当地。   段一林睁眼一看,天地间被一团白光和黑气占据,雷声和鬼叫充彻着世间。他慢慢起身,定眼一看,终于看到远处正当对决的长空和乌源深,明显一个是神仙,一个是魔鬼,同时他也看到了他身前较远处的陈预吴白志和萧梦岚等三人,他们个个在旁紧盯,脸上的表情复杂,或喜或忧,同时他们周围也站了不少的人,各式各样,大抵都是正派中人。   段一林内心微微一震,平生不曾见过这么多人,而且个个形色各样,不免害怕。忽然,他看到了他早己不复存在的家,就在场中两人决斗的旁边,悲伤一时间拼命般直扑而来,眼泪再次夺眶而出。   段爸,段妈!   这两个纠人身心的亲人,如今却在何处?   段一林拼命地寻找,而旁边的长空早已和乌源深斗得难分难舍,法力相击的气流阵阵滚烫而来,而居然没能伤到丝毫不懂道法的段一林,真是莫名其妙!   这时,白光大闪,九天神罡“哐哐”大响,欲做第三次临天劈下,带有盘古开天劈地的威势,仿佛这一劈权代永恒般。   乌源深眼角大跳,神罡未到,白光早已吞没他的周身,苍白的脸上越发苍白得像张白纸。他的面前的图案前所未有的大震,仿佛要随白光散去!   乌源深面如死灰,脸上阴晴不定。   是生,是死,已油然不在话下。   “段爸,段妈……”段一林一声大叫,在九天神罡的照耀下,他终于看到了乌源深不远处的两具烧焦的尸体!毕竟是亲人,即使化成灰烬,千百年后,总也能认得。   段一林的痛叫被隆隆而响的九天神雷铺盖,这时在场的人只两眼注视着气势如虹的九天神罡,谁也不在意一个急扑过去的小孩,带着从未有过的锥心泣血的悲痛,直扑而去。   而他扑向的地方恰好是两人决斗的圈子!   “段爸,段妈……不要啊……怎么会是这样,怎么会是这样?”   短暂的距离,强大的阻拦,而完全挡不住段一林的穿越。   这也许是奇迹,也许是大爱!   场边的吴白志大喊:“天啊,不好,你看那孩子!”   陈预和萧梦岚定眼一看,皆是大惊,而那孩子早已扑到了他双亲的怀里,九天神罡的光芒也几乎将他覆盖。   吴白志一叫,场内的人皆有看到,不免心惊肉跳!   萧梦岚二话不说,欲想飞身前去打救,怎奈陈预手疾眼快一把拉住她,急声道:“萧师妹不可鲁莽,此时去不得。”   萧梦岚粉脸一寒,道:“难道就让他这样白白送死?我们已经间接害死他的双亲了。”   陈预内心一沉,默然道:“掌门已经大出杀着了,你去不但救不了他,反而会被九天神罡诛杀!天意如此,你我不得轻举妄动!”   陈预的话刚说完,场内的乌源深狂吼一声,双掌作拳狠狠往自己的胸口处击下。血,又见鲜血!他狂喷而出的鲜血编织成浓厚无比的图案,淡淡地述说着霸道难容的魔道悲剧。   血咒!   场内正邪两道的人大恐,皆是深知血咒是最原始、最致命的一招!   血咒一出,不胜即败,即胜也败!   乌源深仿佛疯掉一般,满嘴鲜血地狂笑,两眼散发着迷惘地恶意,一如九幽恶魔附体,看得长空更是惊讶。但如今局势骑虎难下,只有一拼,两败俱伤在所难免。   长空并没有说什么,手复做兰花指,闭目聚神,一心驾驭神罡,而九天神罡化万丈光芒基于一体,九九归一。原本散发的剑光忽成一道,轰轰作响的雷声也顿失天际,无声无息慢慢凝聚。   时光仿佛停止,世间只剩下魔鬼的呼叫!   乌源深喃喃道:“人剑合一!想不到他的法术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难道天要灭我?”   说话间,脸上漂浮起了淡淡的哀伤!   面临死亡,都会有哀伤吗?   乌源深一挥手,面前的图案化成一条血柱,飞扑到冥王魔剑上。冥王魔剑内的鬼魂得到血的奉礼,鬼哭狼嚎顿失消失。   世间终于清静了,微风轻抚,火烧森林的声响也淡淡掩去。   唯有一个孩子无肠可断的哭声。   “段爸,段妈,你们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声音如此催人泪下,夹有哀毁骨立的神伤,痛诉着人世间某些什么。他的声音渐渐沙哑,随风飘散!   谁是道,谁是魔,谁是正,谁是邪,这一刻,那位孩子不曾关心!   他突然抬起头,看着不远处憔悴苍然的乌源深,还有视死如归的长空,摇头恨声道:“是你们杀死了我段爸段妈,是你们……我要你赔我!”   说着也不知哪来的力量,飞身而起,朝乌源深没命奔来!   正当当今两大高手对决的生死时刻,段一林朝他距离最近的乌源深扑了过去。他一心认为是他们两人夺去了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   居然夺取别人的东西,就理应归还,道理天经地义!   然而,死去的生命能还么?   乌源深脸色一变,冷声道:“不知死活的小子!”话音一落,冥王魔剑顷刻间朝段一林闪电般刺来,阵阵黑气化成千万只恶鬼扑面而来,眼看要吞噬段一林。   长空见此情形当然不会见死不救,急忙抚平内心的微乱,大喝一声:“妖孽休得杀生!”说话的同时,神罡势如破竹般朝冥王魔剑击来。   原本两人蓄力一触即发,如今尽力一用,道力非比寻常。段一林“啊”一声大呼,整个人被两人的道力托起,喷血如柱。   “叮”一声,清脆入耳,震耳欲聋!   紧随天地一声恶鬼狂叫,冥王魔剑生生被九天神罡折断了两寸来长的剑尖!   “嘭”一声大响,仅剩的冥王魔剑顿时破碎,倒飞而来,乌源深大吼一声,身中千万的碎片,远远地倒了下去。魔道的人物一阵骚动,玄武门的人大惊,慌忙护住自己的门主,一时间远远遁逃而去,乌源深不知是死是活。   冥王魔剑本有九幽鬼魂化魂成形,一经破断,非同小可。长空自顾不暇,急忙飞身爆退,划出阵阵青光用来护体,险险避过一劫,根本不可能护住段一林。   段一林无人护住,身中千万碎片,最致命的还是冥王魔剑剑尖未碎,直直的插进了段一林的后背体内,化于无形。   只听见当时段一林体内“唦唦”一阵狂响,仿佛有如百群蝴蝶的飞舞之声,加之一阵突来的香气,缭绕四周,怪异非常。那阵香气瞬间便失,令得场内的人疑惑不已,但大家又找不出期间的缘由,以为是冥王魔剑在作祟,便不再多想,更多是在乎长空真人的状况与段一林的死活。   当段一林被法力反击而起,高高地抛了下来,有如一张离开枯树的叶子,而落到半途间,早有一人如鬼魅般腾空而起,姿势优美如仙子般地接住了他,轻然下地。   这人有着出水芙蓉,莺惭燕妒之貌,她就是沧桑派的萧梦岚!   她怀抱着全身是血的段一林飞身落在长空的身旁,轻声道:“掌门师伯!”   长空真人银发凌乱,脸色带着疲倦,双眼含着扩散的憔悴,迹象明显受了内伤,他看了看萧梦岚和她怀里的段一林,微微点点头,不作声响。而那把九天神罡早已入鞘,不见踪影,不知那么大把剑他藏于何处。   这时陈预和吴白志也见过长空,长空点点头,道:“白志,你看看这位少年如何?”   吴白志慌忙点头,走到萧梦岚的身前仔细检查段一林起来,脸色大是难看,许久摇摇头,道:“掌门师傅,他全身经脉全断,心机受损,唯恐来日不长。”   语出,众人大惊,长空低吟一声,没有说什么,似乎陷入了沉思。   吴白志接着道:“不过弟子感到一丝奇怪。”   长空微微转头,道:“有何奇怪?”   吴白志恭敬道:“回禀掌门,弟子觉得这小孩原本是普通小孩,根本受不起乌源深的法力一击,但这一击他却没有暴毙,心脉还是有的。若是换成他人,恐在冥王魔剑和九天神罡的反噬之下,早已灰飞烟灭了。”   长空觉得有理,点了点头,沉吟了少许,方道:“有何方法可救他?”   吴白志摇摇头,惋惜道:“他现在周身是伤,而且伤入神经,只能尽天命。”   长空大叹一声,并不在说些什么,许久才道:“既然如此,你们尽力而为,有一丝希望也不可放弃,当真救之。如他不死,日后是伤是残,皆要带他回沧桑。”   陈预惊道:“带他回沧桑?”   长空点点头,道:“如他不死也是不幸中之大幸。我们间接害得他家破人亡,不得不给予补偿。”   陈预等人听后皆点头称是。   长空疲倦挥挥手,道:“后事你等处理,我急需闭关,先走一步!”   陈预等人不敢违背,点头恭送掌门。而长空忽然飞身而起,脚踏玉浦直上云端,转眼间便消失在天际的尽头。   陈预与吴白志定眼看着掌门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而萧梦岚却不冷不热道:“吴师兄,你好好看看他的伤势吧。”   陈预和吴白志一惊,吴白志转头笑了笑,道:“极是,极是。”说着从身上掏出两颗沧桑派珍贵的九火凤纲丹(注一)张嘴让段一林服下,遇水即化,是沧桑派不可多得的灵丹妙药。   九火凤纲丹,是采百花花粉而制,以水渍封泥之,以九火煎熬,时间为九月九天九时,丹成之后,埋土九百日,方成。说是灵丹一点也不为过,它不但有疗伤的功效,而且能促进修道之人的功力。吴白志如今大方出手,不外在于掌门人的托咐。   萧梦岚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段一林,血迹浸染的小脸,左脸一道刀痕深入肌肤,血迹已干,但伤口触目惊心。萧梦岚内心不由泛起一阵同情,皱皱眉道:“陈师兄,我们接下来如何?”   陈预想了想,道:“现在魔道已败走,‘蝶影’之事只怕虚有,我们暂回坡心镇观察两天再说,何况这个小孩也不能长途奔波,过后再做定夺。”   萧梦岚点点头,道:“好!”   陈预对着吴白志道:“吴师弟,你先跟萧师妹回客栈,我处理他双亲的后事即来。”   吴白志点点头,与萧梦岚祭剑而起,朝远处流星般落下。一场惊天地泣鬼神的战争终于结束,废墟成为争战永恒的痕迹!   当陈预走后,场内终于走出了一位小姑娘,满脸黑灰,牛角发型还稍稍被火烧伤。显然她经历了千辛万苦才刚来到这里,她看着夷为平地的地方,伤痕累累,心底一阵凄凉。   这里没有她要找的人,微风低低地轻呜着,远处的山头多了两个新堆的坟头,并没有立碑,天地苍凉。   小女孩哭声唤道:“小林,你到底在哪呢?”   “不管你在哪,只要你不死,我总要找到你的。”   风,又在吹了,远处的森林之火忽然间完全灭掉!阳光灿烂的天沉了下来,回复了原来的模样。   注一:凤纲者,渔阳人也。常采百草花,以水渍封泥之。自正月始,尽九月末止,埋之百日,煎九火。卒死者,以药内口中,皆立活。纲常服此药,至数百岁不老。后入地肺山中仙去。(出《神仙传》,“九火凤纲丹”杜撰也。)   附:百忙中一更,大家多收藏!  第一集 第5节 苏醒   三天转眼间过去。   陈预、吴白志和萧梦岚一直在西南边陲出入观察,见正邪两道的人都纷纷打道回府,“蝶影”早已成为密篆的传说,看来已经失真,不足为世人所信。西南边陲的坡心镇又慢慢地恢复了荒蛮边缘的寂静,前排的热闹、吵杂消失殆尽,仿佛午夜的昙花一般,匆匆而来,匆匆就去。   三天以来,段一林并没有一命呜呼,倒是一直苟延残喘,心脉总有微微的跳动,不曾激烈,也不曾衰弱,大令深谙医术的吴白志疑惑不解。几天来,他想方设法,竭尽所能,丝毫没有起效。倘若不是长空老道初时对他的叮嘱,他早就想把段一林给埋了。   陈预看到满脸郁闷的吴白志,心里叹了一声,安慰道:“吴师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必苦恼自己。”   吴白志摇摇头,疑惑不解道:“他的伤势太怪异,普天之下在九天神罡和冥王魔剑相击之下的人,七魂六魄早已皆灭,时日不多才是,但怎么会一直没有动静呢?”   在旁的萧梦岚柳眉一皱,冷眼瞟了一下吴白志,冷然道:“吴师兄此话不是想咒他早点死吧?”   吴白志并非此意,抬头看着萧梦岚,脸色一红,急道:“萧师妹,我怎么会有这个意思呢?”   萧梦岚接着道:“那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话?”   吴白志急得一时语塞,道:“我……我……”   陈预见萧梦岚得理不饶人,于是笑着解围道:“好了,萧师妹,吴师弟不是有意的,他也是就事论事而已。走,吴师弟,咱们出去走走。”说着特意支开了吴白志。   走出房门的吴白志透了口气,不解问道:“陈师兄,萧师妹最近干嘛了,火气真不小,好像处处护着那小子一般。”   陈预淡淡笑了笑,道:“萧师妹也是可怜人罢,也许是触目伤情而已,吴师弟不必放在心上。”   吴白志一惊,道:“触目伤情?难道萧师妹有何悲情不是?”   陈预点点头,道:“五十年前,萧师妹未入沧桑派的时候,也是遭遇了家破人亡的惨遇,最后巧得长雨师太收为门下,成了沧桑派的弟子。”   吴白志哦了声,点点头,道:“原来萧师妹身世也是如此悲凉!”   陈预叹了口气,道:“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所以吴师弟千万莫见怪才是。”   吴白志苦苦一笑,道:“陈师兄客气了,我吴白志怎么会是这样的人呢?只是没有能力救醒那小子,我于心有愧啊。”   陈预摇摇头,道:“世间之事尽人力而不能,只能祈求天意了。”   客栈的房间内,萧梦岚静静地看着全身裹着白布的段一林,头脸几乎被覆盖住,只留出五官,有如一只被白色蚕丝包裹住的蚕蛹,可惜这只蚕蛹已是病入膏肓,生望系数为零。   萧梦岚向来冷然的眼神终于模糊了,朦胧了,思忆仿佛回到了五十年前。   那时她不也是一位小女孩吗?   不也是家破人亡吗?   时过境迁的五十年,一心修道除魔,减少苍生的苦难,然而苍天之下依旧上演着周而复始的悲剧。   这到底是谁的错?   萧梦岚芳心凌乱了,微微叹叹气,满眼同情地看着沉迷不醒的段一林,破天荒地轻声道:“坚强点,醒过来吧。”   向来外表冷若冰霜的萧梦岚,也有此柔弱的一面,果真难得!   人在死亡边缘踽踽而行,无边的黑暗,漫长的时光,迷失的方向,疲惫的身心,一同煎熬在自己的灵魂深处。   在垂死的边缘里,等待有如千年之久,再与死神慢慢擦肩而过,伴随着自己的是什么?而又能认识到自己存在着什么?   凌乱不堪的思忆,悲惨绝寰的梦境,恐怕触及的伤痛,但愿自己如此,这般,长眠不起……   也许生命在于呼喊,当自己灵魂倍感孤独和无助的时候,一句轻柔地“坚强点,醒过来吧”,无疑是黑暗的曙光,终于让自己看到了出路。   这一天,午后,段一林终于睁开了千斤重的眼皮,黑暗那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去。人间,他又重新回来了,而他却感到从未有过的萧杀和厌倦。   重生的痛苦莫过于自杀!   他在漫长的沉睡中,意识一直在逃避着醒来,深怕一醒来时,孤独和落寞被悲伤和眼泪替代。   段一林深深地舒了口气,胸口即时有如锥心的疼痛遍布全身,随之他又不停的咳嗽起来,咳嗽声震动着仿佛早已零碎的五脏六腑,痛苦令他痉挛。   许久,他的咳嗽才停了,神经早已被痛楚麻木,他的脸色苍白和憔悴几近死灰。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四周静悄悄的,外面偶尔传来细小的阵阵吵杂夹着微风里传送而来,显然是客栈的后院!   段一林动了动自己的全身,挣扎几十次才勉强坐了起来,原本苍白的脸上挂满了汗珠,死灰的脸色忽然有了难得的绯红。他只觉全身乏力,四肢仿佛多余一般,整个身体几乎不再属于自己。   他低眼看了看自己的全身,手臂的伤慢慢愈合,结成了褐色的伤疤,大大小小数不经数。他忽的呆呆的笑了笑,悲痛又莫名地袭击于心,眼泪淡淡地打湿了眼眶,并没有足够多得流了下来,也许泪腺在沉迷的漫长中死去了。   段一林忽然觉得房内很压抑,很想自己出去房外透透气,于是他挣扎地站了起来,剧痛几次使得他差点摔倒,最终他还是扶住了房门,用无力的右手打开了那扇人间与地狱的隔离。   阳光,如此明媚,如此刺眼。   段一林只觉得光明深深地刺伤了自己的神经,那一刻,他很想蜗居在黑暗里!   他艰难地举脚跨出了门槛,趴在门边大气的呼吸着。原来房门前是一个露天的圆形院子,旁边种满了花草,另一边次第有着许多厢房。繁花盛放的院子,寂静非常,外面的吵杂时而传入,更添寂静。   段一林转了转自己呆滞无神的眼睛,倚在房门的栏杆上,望着院子里盛放的花儿发呆,死气沉沉的脸上丝毫没有重生的喜悦。   忽然他背后响起了一个娇稚的声音:“这位哥哥,你在想什么啊!”   段一林缓缓一转头,看到他身旁站着一位身穿青衣的小女孩,小女孩大抵只有七八岁,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与段一林的成了鲜明的对比,满脸可爱在盯着自己,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小女孩一看段一林伤痕累累的脸蛋,神情一惊一愕,退后一步,怔着说不出话来。   段一林内心一痛,并没有说什么,摇了摇头,转脸继续看着院子里的花儿,不再理会那位小女孩。   小女孩似乎低“咦”了一声,继续道:“你受伤了吗?不过不用怕,我爹爹是大夫,他可以把你治好。”小女孩深怕段一林不相信,最后加上了“真的”两字。   段一林似乎不懂说话一般,又是摇摇头。   小女孩稍稍急道:“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了?真的不用担心,我就去叫我爹爹,你等着!”说着像一阵风似的转身跑去。   段一林刚要说:“不,不要……”但怎么也说不出来,似乎自己许久不说话,就要成为哑巴了。看着小女孩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泪水莫名在他眼里渗了出来,这时他想起了一个人,一个世上仅剩关心他的人。   不多时,院子又响起了小女孩幼稚的声音,其间还有一个沉稳的男子声音。   “碧儿,你拉着爹过来这里干什么啊?”   “爹,你别问了,这里有位哥哥需要你帮助呢?”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段一林的不远,碧儿举手指着段一林,对着她爹爹道:“爹爹,就是这位哥哥了。”   男人仔细端详了一下段一林,见他全身是伤,特别是右脸面上一道深深的剑痕,触目惊心,更见他满眼萧瑟,一股死气缠绕嫩脸,隐生黑气,凶煞之神久盘不去,仿佛一个活死人一般。   男人大惊,“呀”一声定眼看着段一林,一时之间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脸上古怪连连。   段一林转眼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男人,见他郎中打扮,年岁四十上下,没有蓄须,清净非常,两眼明亮,满脸带着浓郁的濡气,眼角处带着少许的奔波之态,手里拿着一条标语,标语上写着——妙手春回!   特意把“妙手回春”改成“妙手春回”,大抵自恃自己的医术之高,可段一林根本没有心思去想这一层,他只无神地看了看他,便转过头去了。   碧儿见自己老爹表情古怪,催道:“爹爹,你怎么啦?”   男人并没有说什么,拉着碧儿轻轻地道:“碧儿,我们走吧。”   碧儿急道:“那……那他的伤呢……”   男人没有再看段一林一眼,边走边道:“他已病入膏肓,不死已是奇迹,爹爹无能为力,我们还是走为上策。”说着不由分说抱起碧儿,丝毫不理会碧儿的不平,转眼便走得干净!   段一林听了男人的话,许久才苦笑了一下,满脸伤疤的表情看去很怪异,心道:“既然无药可救,不如死了干净。”   那一刻,他的眼神更是死沉,嫩脸透视出来的气息令人心惊肉跳。生与死,在一个年满十岁的孩子内心一文不值,这是如何的讽刺!   碧儿与她老爹走后不久,院子里走进了三人,三人之中两人有说有笑。一人道:“陈师兄,今次真是收获……”   话说到一半,忽然凌空停住了,两眼睁得像灯笼一样。   “天啊,他真的醒来了,我的爷啊……”   段一林一听这人的话,轻轻地转过了身,淡淡地环顾了三人一眼,眼神大令三人一阵胆震心惊。   那是一个小孩子应有的眼光吗?   而这时吴白志实在太高兴,丝毫不理会段一林的异样,飞身过来,上下左右地看着段一林,啧啧道:“天啊,太神奇了,太神奇了!你终于醒来了,虽然神色差一点,但还是万幸中的奇迹。”   吴白志喋喋不休,仔细地端详检查着段一林,大令段一林尴尬,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他虽然不知这三人是谁,但自己昏迷的期间,多少感知到这三个人,自己的命大抵是这三人救来的。   陈预和萧梦岚也是高兴,两人走了过来,陈预笑道:“吴师弟,你稍安勿喜,别吓到了这位小兄弟。”   吴白志忽然笑着点头,道:“极是,极是。我没吓着你吧,小兄弟!”   段一林轻轻摇摇头,表示没有。   吴白志大喜,哈哈大笑,道:“来,我给你介绍介绍。我们都是沧桑派的弟子,我叫吴白志,这是我们的陈预陈师兄!”   段一林微微点头,轻声道:“陈师兄!”   陈预呵呵一笑,道:“好。”   吴白志笑着指着萧梦岚,道:“这是萧梦岚萧师妹。”   段一林转眼看了一下嘴角稍显笑意的萧梦岚,容颜灿如春华,皎如秋月,犹若九天仙女一般,不过她平常的冷淡依旧还在,令人可远观不可近看。   当时那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吗?   段一林忽然间思忆变得朦胧,呆呆地看着萧梦岚,一时间忘记了见礼!   吴白志和陈预见段一林呆呆的模样,相视一笑,以为乡下的孩子没目睹如此漂亮的女子,一时之间傻了眼,他们俩的对视被萧梦岚看在眼里,粉脸不由微红!   段一林断然从思忆回复,死灰的脸一阵大热,呐呐道:“萧师妹……哦,不,萧师姐……”   段一林还没说完,陈预和吴白志呵呵笑了起来,萧梦岚也是哭笑不得,觉得段一林果然没见过世面。   段一林一连的尴尬使得白脸冲血,伤势似乎好了不少,呆滞的眼神也逐渐化去,但哀伤还是藏在瞳孔的最深处。   吴白志笑完,道:“小兄弟,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段一林低声道:“我姓段,名叫一林。”   吴白志哦了声,道:“段小兄弟,你现在身体还很虚弱,快回去房里休息休息。”说着扶着弱小的段一林进了房间。   段一林躺下床,忽然无比默然地问道:“陈师兄,我段爸段妈呢?”   陈预脸色一沉,轻声道:“他两位老人家去世了,我把他们埋在你家旁边的山头上。”   段一林一听,眼泪潸然落下,无声无息,整个人看上去越发无生气。   吴白志于心不忍,安慰道:“段小兄弟,你也别太伤心,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啊!现在最重要的是疗好你身上的伤,不然你父母亲在九泉之下也不会安心的。”   段一林并没有多说什么,伸手无力地拭了拭眼泪,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吴白志嘿嘿一笑,道:“你还真能睡,算来刚好九天了,我还以为你长眠不醒呢。”   段一林并没有愕然,遥想那黑暗中的自己,仿佛时过千年般,然而却区区九天而已,许久他又问:“现在这是哪里了?”   陈预答道:“这里已经是中原了,远离你家十万八千里,不出三天我们就可以回到了沧桑峰。”   段一林内心一酸,哽咽道:“陈师兄,我……我想回去。”   陈预内心也是一酸,慰声道:“你家已被妖魔邪道完全破坏了,如今你无家可归了,只有跟我们上沧桑派,将来修道功成再下山砍妖除魔,为自己报仇雪恨,为苍生造福。”   吴白志也附和道:“是啊!以后你如果学会本领,能飞天下地,什么时候想回去都易如反掌的。”   段一林一听,内心大慰,忽然问道:“那我学会本领要多久呢?”   陈预为难道:“呃……这个嘛……”   吴白志见陈预语塞,急忙道:“学会本领其实不会很久的,多则五年,少则三年,说不定只要你努力,一两年就可以了。”   段一林讶然道:“原来这样啊!我以为要好多年呢,看来我真的要好好努力了。”   吴白志赞道:“哈哈,这还差不多。”说话间把眼看了看陈预和萧梦岚,脸上霎时间荡然着无比的惋惜。   其实谁都看得出,段一林资质平平,根本称不上佳等,倘若以沧桑派平时接收弟子的要求,他根本连门都进不了。何况,现在段一林全身经脉皆断,能保住小命已是奇迹,即使以后身体能复原,也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而已,要想弄刀舞剑,砍妖除魔,无异痴人说梦。   三人为了平抚这个伤痕累累的孩子,违心说出了一个弥天大谎,然而正是因为这么一个美丽的谎言,改变了段一林整个一生,让他一生演绎着悲痛交加的传奇。   也许,这就是天命。   附:书友们多多收藏!!晚上更新继续,以报大家的支持!  第一集 第6节 破格   沧桑,始见沧桑!   两座高峰依旧直插云端,千百年来不曾被风雨削弱,宏伟异常,而庭前的沧海湖依然碧波滔滔,洗礼着人间海枯石烂的传奇,诉说着造物永垂不朽的奇迹。   段一林出生于西南边陲,见山有如见蚂蚁,但如此雄伟危峻的高峰他还是生平第一次遇见,相比他家乡的山是连绵不断的,而沧桑峰却是顶天立地的,独一无二的,而且还无处不散发着道家的祥和,蕴涵着风水灵气的独特,一眼望去令人内心涌出一股自然的镇定和暖和。   这几天下来,段一林在吴白志等人的疗理下,气色逐渐有所好转,但整个人看去还是死气沉沉,眼睛没有多少神采,苍白的脸蛋好似发生定格一般,怎么休养也无法改观。脸部的伤痕慢慢愈合,相继脱去了褐色的伤疤,右脸那道深深的剑痕显而易见,看来烙印是永远也不能化去的了。   段一林仔细地瞧了瞧面前的沧海湖,有如沧桑峰下的一面大镜子,只是偌大的湖面却没有船只,不由轻声问道:“吴师兄,我们怎么能过去呢?这里又没有船。”   吴白志呵呵一笑,道:“勿用担心,我们修道之人是不需要船的,你看!”说着手指一屈,嘴里暗诵,“唧”一声响,一把仙剑从他后背缓缓祭起,青光异彩顿放,煞是好看,转眼间直射水中,顷刻便飘荡在沧海湖的湖面上,与碧波相互辉艳。   段一林虽然最近一直与三人在一起,但由于他的伤势致使他们不能御用法力飞行,只能长途颠簸,这多天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施用法力,一看果被惊讶住。   吴白志得意道:“段小兄弟,我们走吧!”说着拉起段一林跳上了仙剑,仙剑在水面上飞驰而去,快速无比,两耳边呼呼响着风声,眼前的景物也变得模糊。   这时陈预和萧梦岚也祭剑跟来,特别是萧梦岚,长衣飞飞,秀发扬扬,玉脸美目传神,俨然九天下凡的仙女。轻风吹拂在她的襟前,吹起她颈处淡青色的长巾,显露出她亭亭玉立的身姿,美不胜收。   由于萧梦岚的赏心悦目,段一林也忘记注意她脚下的法宝了。这一回,段一林终于领略到了道法无穷的能力,内心修道的愿望更是热切,梦想自己有一天也能自由地驰骋于天际,快乐的拥抱云彩。   须臾,沧桑峰近在眼前,三人同时跳上岸边,各自收回仙剑。传说的,巍峨的沧桑峰便在自己的头顶之处,置身于山脚下,人始显得渺小如沧海一粟!   吴白志欢喜道:“我们终于到了。段小兄弟,你看,这两座高峰便是闻名遐迩的沧桑峰,左边是沧海峰,右边是桑田峰,而两峰之间便是台中崖,正是我们沧桑派的中心所在。”   段一林随之着吴白志的指引,向上一看,千百丈间云雾缭绕,两峰只见果真有一大开阔的中央平台,那里屋檐突兀,隐隐于山林与云雾里,存在确实鬼斧神工。   说着几人走过一条山道,迎面而来的是一个开阔的山门,山门位于两峰中间,顶处写着几个血红的大字——沧桑派。   字体飘逸有力,大气凛然,点滴恰到好处,非同一般。山门处有人沧桑派的弟子看守,见陈预等人急忙问好。山门过后,洞天辽阔,始感真正步入了沧桑峰,而高处的台中崖更是清晰可见。   吴白志又欣然祭出宝剑,扶住段一林飞天而起,顷刻间向台中崖处有如流星掠去。段一林大是震撼,紧抓吴白志的臂膀,小心翼翼往下看去,树木苍天,壮丽山河一览,心内不免豪情万丈,多日压抑的心情一时间淡去,融入了滚滚的流云间。   不过毕竟飞天还是自己的第一次,生怕不小心掉下去死于非命人之常情,激动之余紧张地抓住吴白志,而吴白志显然了解这一点,安慰道:“段小兄弟,尽量放松,无需害怕。”   段一林低声点头,不过实在忍不住问道:“吴师兄,为何刚才不直接祭剑飞过沧海湖呢?”   吴白志呵呵一笑,道:“沧海湖被祖先降入了法力深厚的咒禁,法力低的人是不能直接飞天而来的,不然会遭到咒禁的诛杀的。”   段一林一咋舌,道:“吴师兄你的法力也算低吗?”   吴白志哈哈大笑,道:“低啊,低得很呢。”   说话间几人飘然落地,落下之处是一个悬崖边的平台,站在平台上仿佛置于天与地的中间一般,轻风吹拂,清爽怡人,脚下却是朵朵云雾,恍如天庭。平台的对面云深不知处,亭台密布,依山而建,依稀可见,这就是闻名天下的沧桑派了。   段一林向自己后背看去,一条山涧直下,底下就是刚才自己进来的山门,而这里丝毫没有石阶通向山下,根本没有下路,难道沧桑派的人个个都是道术高深,飘然飞下或飞上的?思虑过后不由对沧桑派的子弟深感佩服,慨叹修道成仙之人果然不一样。   四人紧接着走过前面一座弯弯的白玉石彻成的小桥,桥上刻满了多姿多样的古迹图案,栩栩如生,手法非常的精美和传神。   桥下流水潺潺,段一林凝视一下那流水,心里觉得纳闷,也不知流水是从何而来,既没有来源也没有去处,但却能真实地见到流水长流过桥底,淙淙而响。   小桥不高也不长,一下便可走过。大概又走了一会,云雾散尽之处,一切景物清晰可见,雄伟壮观的建筑耸然眼前。只见碧天白云,晴朗不已,有着丝丝的阳光投射而下,映照着面前万千的房屋,有如传说中的天宫,一派太平盛世。   段一林又是一呆,想不到刚才四周还是云雾缭绕朦胧不清之貌,但走过小桥,豁然是这般景象,真是令人感到不可思议,看来这个沧桑无一不隐含着让人激动的奇观,而自己像极刘姥姥进大观园。   一路走来,一座异形超大的道观出现在面前,巨大的横额上写着三个墨字,龙飞凤舞,无人能识,衬托在碧绿的屋檐之间有着说不出的庄严。   吴白志一改先前的笑脸,敬重向段一林介绍道:“这是我们沧桑派的主殿,九宫殿。”   段一林连忙点点头,抬眼看看三个大墨字,心道:哦,原来横匾写的是‘九宫殿’三字。   段一林想着,几人走过九宫殿门前高高的阶梯,步入一个大门,原来里面还有密密麻麻的道观紧紧挨着,像是拼成一个什么图形一样。   段一林紧跟着吴白志他们走进了最中心那个殿堂,堂内金光辉煌,壁画、神像到处摆放,非常宏观与整齐,人进其间便闻到一股浓浓的清香,道家的气息为之更浓。段一林头一回进入这样大气派的宫殿,两眼忍不住东张西望,内心不由浮生紧张,吱声不作。   走过一轮轮向上向下的台阶,终于来到一个大厅之内。大厅宽敞明亮,摆设高贵典雅,排场十足。厅内两排皆是高高的座椅,厅门对面更是有一排金光闪闪的座椅,不用多说便是沧桑派的主要人物的座椅。   大厅内回来走动着一些沧桑派的弟子,男女无限,个个仪表非常,气质有异于常人。虽在走动,但却不曾发出一些声响,彼此见到了也是点头示意,不作出声。如此,更显九宫殿内的庄严!   段一林一路跟着三人进来,其间不少人与陈预三人照面,个个都有意无意地看了一下满脸病气的段一林,似乎对他特别在意,使得段一林更是拘谨,眼睛一直都不敢抬起,内心的紧张可想而知。   四人在厅内停下,这时一位年若二十的弟子缓缓走来,在前面站住,轻声问道:“这几位可是陈预师兄等人么?”   陈预连忙点点头,道:“这位师弟何事?”   年轻弟子躬身道:“弟子名叫听竹,掌门师傅知道师兄等人今日回山,特地吩咐弟子在此等候。”   陈预眼露惊讶之色,喜道:“哦,原来是听竹师弟,闻名已久,幸会幸会!”   听竹急忙微笑道:“陈师兄过奖过奖。”   陈预呵呵轻笑,点点头,环顾了一下厅里的四周,问道:“请问听竹师弟,今天金銮厅为何如此多人?”   听竹灿然一笑,道:“今日午时是沧桑派新生弟子的‘拜关’(注一)仪式,陈师兄难道把这等喜事给忘了?”   陈预以手击额,笑着责备自己道:“哎……健忘,健忘!居然把这等大事给忘了,真是不该!”   陈预说着,听竹等人皆是笑了起来,严肃的金銮厅始觉宽松,段一林才借此机会舒了口气,额头也出了不少的虚汗。   听竹笑着,目光一转,仔细打量了一下在三人身后的段一林,见他脸色不佳,内心不由一动,眼神稍显疑惑,不过即时微笑道:“难道这位就是陈师兄在书信上所说的段兄弟?”   段一林见听竹说到自己,内心顿时一惊,心头“噗噗”地跳了起来,抬眼看了一下听竹,不知说什么好,紧张之情油然意表。   陈预深知段一林胆怯,急忙代道:“不错,这位就是段一林小兄弟。段小兄弟,来见过听竹师弟。”   段一林这时才怯生生地走了出来,低着头道:“见过听竹师兄!”   听竹笑着点点头,与旁边的陈预等人对视了一眼,大家都不由有了笑意。   听竹顿了顿,道:“陈预师兄,师傅有请你先进后厅,有要事商量。”   陈预一惊,用疑惑的目光看了一下听竹,听竹神秘一笑,径自转身带路,而陈预只有紧跟听竹,忐忑不安地走进了后厅。   后厅。   后厅之内早已传来了激烈的争执声,有一个声音余音震梁,分贝不下于狮子吼,听得陈预心惊肉跳,不过他多少能猜知到是怎么回事。   这时,听竹朗声禀报道:“师傅,陈预师兄到了。”   厅内传来一句回话:“请他进来!”长空的回话在厅内荡出,显得异常的幽远。   陈预急忙走了进去,而室内坐着几个年纪不小的大人物,为首的不外是沧桑派的一派之主长空师伯,他旁边还有长云师叔、长雨师太和自己的师傅长风,另外还有几位派中的议事长老,当今的沧桑派首脑几乎全部在此,战阵可不小。   陈预急忙上前躬身拜见:“弟子陈预拜见掌门师伯、师叔、师太、师傅与各位长老。”人多了,见礼都显得困难。   长空挥挥手,点点头道:“免礼吧!”   陈预礼毕,诚惶诚恐地问道:“不知掌门召弟子有何吩咐?”   长空还没来得及说,旁边按耐不住的长云大声道:“陈预,你最近不是一直跟着那姓段的小子吗,你且说说那小子到底是如何一个情况。”   陈预一惊,咋舌道:“啊……不知师叔想知道段小兄弟的什么情况呢?”   长云的声音越发的大,反问道:“他什么情况你都不知道吗,哈?”   陈预心神一震,他向来听闻四师叔长云性子如雷似火,如今见之有过而不及,仿若再慢一步他准把自己给生吞了。   这时身为陈预师傅的长风在旁道:“四师弟少安无躁!”接着转过头对陈预和颜说色道:“你且具体说说他的情况,好让几位师叔师伯定夺。”   陈预点点头,道:“是,师傅。”   说着顿了顿,整理一番思绪,娓娓而谈道:“段小兄弟这次大难不死,非常奇异,理属奇迹。他在九天神罡和冥王魔剑并同的相击之下,若是凡人早已元神俱灭,然而他却昏迷九天之后奇迹般醒来,事出奇巧,弟子也想不透其间的原因。”   陈预话一出,在座的首座个个面露讶色,长空稍微苍白的脸上神色一缓,而旁边的长云却问道:“那他现在什么情况?”   陈预看了长云一眼,接着道:“段小兄弟原本全身经脉皆断,生望全无,但醒来过后,气色有所恢复,不过身体弱不胜衣,举手投足间虚软无力,只怕……只怕……”   陈预半吞半吐的样子惹得长云大是不满,高声道:“只怕什么啊,快说!”   陈预额头冒汗,急急道:“只怕一生也不能舞刀弄剑了!”   此话再出,全场哗然,只有长空的脸色越发难看,一直默然不语,身旁的议论声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思绪使得这位大师疲倦的脸色凸显。   长云更是理直气壮,作下定论道:“原本资质不佳就进不了沧桑,现在加上全身三级残废,那更是万万不能的,掌门师兄,我看……”说着转头看向大师兄长空,只见当事人满脸乌云,话到口边就缩了回来。   各位师弟妹见长空这回自西南回来之后,神情一直古怪,仿佛心事重重,不但在通风崖面壁了半月,而且对这位姓段的小子更是千百维护,完全不像往日。   长风观察仔细,若有其事问道:“师兄,你有什么心事不成?抑或这次大战动用了九天神罡使得道气受损了?”   长空微微长吟,道:“乌源深这魔头法道果然惊世绝俗,虽然这次我身受重伤,但也有幸重创于他,想他这次不死来日也不长矣。人修道一辈子,能砍妖除魔,造福苍生,足矣。”   大家闻言,语中似乎含有沧桑颓废之感,心头皆是一震,扰乱间不知道如何是好,氛围一下子沉默了下来。   长空幡然淡淡地笑了笑,道:“大家不必过于担心我。至于段一林之事,我决意已定,各位师弟妹以及长老不必再劝。”   长云急不可待道:“掌门师兄何能逆门规而为之?”   长空凌然肃语道:“逆沧桑派千年门规,罪当恶极,但日后我自会向列祖列宗交代。”说话间,脸上的没落更显。   长风皱了皱眉头,忍不住道:“掌门师兄,有何事不妨直说,我们又不是外人。”   长空摇摇头,道:“此事还不到时候。我长空平生只错两事,而人非草木,孰能无过?总算对得住沧桑。总之你们记得,我们沧桑派欠这位孩子的就是。”   长云这时实在像丈二金刚,内心疑问重重,如再不追问,他准会天天失眠,急如星火道:“掌门师兄,我们欠他什么了?有何曲折你为何不妨直说?”   长空摆了摆手,道:“话到此处,各位还是答应为兄的不情之请吧。”   长云十分郁闷,红光满面的粗脸越见深红,跳起来道:“掌门师兄,人情归人情,怎么能与接收弟子混为一谈?我们沧桑派千百年来一直繁荣昌盛,不外因为接收弟子把关严格,如若这一关把握不好,那对我们沧桑派危害难以计算。我身为沧桑派子弟,是万万不可答应你的要求。”   长云这话掷地作金石声,使得几位长老也纷纷附和,皆觉得长云说得有理,不停规劝掌门三思云云,而又令长空脸色一沉。   蓦然,坐在旁边一直没有什么言语的长雨师太也蹦出一句道:“掌门师兄,师妹觉得四师兄所言甚是,还请你三思而后行。”   长空面子几乎挂不住,欲想怫然作色,但在旁的长风却即时道:“大家稍安勿躁!容我说几句。”   长空知道二师弟长风向来心思慎密,点子也多,暂时压住怒火,沉声道:“二师弟,你有什么不妨直说。”   长风看了长空一眼,点点头,道:“居然我们沧桑派亏欠这位孩子的,如今他也家破人亡,无家可归,加之身受重创,我们收留他是理所当然的。但沧桑派又有接受弟子的严格规定,有明文规定,不如我们暂且收他为‘过渡弟子’,期限却是无限。日后他能否可成为正真的弟子就看他的造福,你们说可好?”   长空一想,觉得有理,脸色微微平伏,而其他的人并没说什么,显然是答应了。长空点点头,道:“既然大家没有什么异议,就按二师弟的话去办吧。”   说着,又转头对长云道:“四师弟,这届弟子是你负责带的,你就顺便调教调教那孩子吧。”   长云大感其难,愤怒未平,嘀咕道:“掌门师兄你一味推荐他,不如……”   长空不理会长云,直接打断的他话语,道:“四师弟你向来有过人之才,如今就有一个不过人的弟子让你调教,为兄希望你能成就过人之举啊,不要让沧桑派失望啊!”   长空的话一出,长云一时语塞,老脸憋得通红。长风微微笑道:“是啊!如此才能显示出师弟的过人之才啊!”   长云怒站而起,指着两位师兄道:“你……你们不是诚心要取笑我吗?”   “哈哈……”长空和长风不理会长云的愤怒,忍不住笑了起来。   众人看到长云这般模样也忍俊不禁,陈预不敢开怀大笑,不过内心却放下了一块大石,暗暗为段一林庆幸。   金銮后厅洋溢着少有的欢喜,千年的庄严在欢声笑语中微微开怀。   注一:拜关,为沧桑派弟子真正入门之仪式也。沧桑派每半世纪开山接收一次弟子,新收之弟子为“过渡弟子”,需在山上修炼十年,十年之期一到,考核通过者,即可举行拜关仪式,成为沧桑弟子。考核不过者,勒令下山,千百年来,不过者成千上万。每每不过者,痛哭流涕,悲不自胜,哀哉! 第一集 第7节 拜关   段一林在金銮厅等了少刻,厅内逐渐地齐聚了一些沧桑派的弟子,男女皆有,个个貌美年轻,最大的不过是二十左右,最小的可能是十一二岁。   每位弟子衣着皆是整齐高贵,每张脸上都洋溢着欢天喜地的神情,仿佛即将要迎接天大的喜事一般。虽说是欢天喜地,但他们的到来还都规规矩矩地排成两队,丝毫不敢大声讲话,深怕打破了金銮厅千年的静穆。   吴白志立身在大厅上,满脸笑意地看着年轻的师弟师妹们,思忆仿佛回到了百年之前,那时他也曾激动异常地站在人群一列之中,那是不可多得的年少时代,就连平常冷淡的萧梦岚此时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涌动的人群,大抵也在追忆。   年少而不可回头的时光,像风一样飞驰……   厅内站着新生弟子们并没有多加注意笑容可掬的吴白志,倒是偷偷地瞄着旁边美如西施的萧梦岚,同时也不忘看几眼满脸死气的段一林。也许美丽与丑陋,两种极端的对比,一样那么引人眼球。   萧梦岚亭亭玉立,面不改色,似乎对羡慕与青睐者的眼光她早已有了与生俱来的抗体,风雨不动安如山,只是却苦了段一林那孩子。   群众带色的眼光有若围观国宝般,真是让他坐立不安,令他无奈之中添上了沉沉的羞愧。头,只有低得更下,时间一长,脖子欲要酸断矣。   此时,厅中传来了一阵脚步声。在场的弟子纷纷抬头,向上面的座位看去,长空一行人等已经步入了金銮厅。   大人物的出现总会引起不小的骚动。虽然他们这些新入的弟子在沧桑修道已将近十年,但平常的日子还是很少能见到沧桑派这些大牌,见得最多的不外是一直调教他们的长云师傅。   长空高高在上,一眼扫视大厅,目光似乎停留在段一林的脸上一秒,神情并看不出什么异样。一直低着头的段一林被骚动也刚好这时抬起头,对视了一下长空,这时才真切地看清楚了长空。   那是一位仙骨奕奕的得道高人,全银的发须更染仙气,不过神采并没有先前如此奕奕动人,看来这次与乌源深的交战大有两败俱伤的痕迹。纵使如是,在段一林的眼里也仿佛见到了神仙爷爷一般。   也许睹人思人,段一林一看到长空,不由勾起了丧失考妣的悲痛,一时间眼泪满眶,内心对长空也有了深深的愧疚——愧疚当时误以为他和古神通一同害死了自己的父母亲。   事后陈预等人才把真相告知给他,原来罪大恶极的是玄武门的乌源深!于是他断然决定修炼,希望一天可以除魔卫道,造福苍生,顺便一举把自己的血海深仇给报了,以慰父母的在天之灵。   俄而,长空从座中缓缓站了起来,微微咳了咳,朗声道:“今天是沧桑派五十年一度的‘拜关’大典,大家雄姿英发,书生意气,使我无比的慰藉,似乎让我看到了沧桑派将来的希望。拜关过后,尔等真正成为了沧桑派的弟子,这是一份莫大的荣耀,也是尔等十年苦修的结果!”   说着顿了顿,接着往下道:“凡是进入沧桑派的弟子,都要谨记以除妖卫道为自始至终的宗旨,以造福苍生为终生不渝的志向,大力发扬我沧桑的精神,构建我辉煌的沧桑。”   长空的讲话浩然充沛,底气十足,异常鼓舞人心,使得厅中的弟子个个激动满怀,怎奈金銮厅中不许弟子们鼓掌,无法宣泄他们心中的情感,憋得很不爽。   长空再次顿了顿,道:“闲话少说,拜关仪式正式开始吧!接下来是你们的长云师傅主持!”   说着向身后的长云点了点头,长云站了起来,道:“居然大家万事俱备,那就随我到半山亭敬奉壁完成最后的‘拜关’仪式吧。”   说着高大的身躯平飞而下,几百斤重的家伙从高处落下居然毫无重力势能,着地轻巧无声,而且姿势潇洒无比,这份轻功又让段一林佩服不止。刚想再打量一下这大家伙,谁知身影一转,他已带头从金銮厅右侧鱼贯而出,人群一下子又涌向了大厅的右侧。   这时,人群内走出了陈预,吴白志急忙问道:“陈师兄,掌门有何吩咐没有?”其实,他心里不外是担心段一林的事情罢了。   陈预开颜一笑,道:“你们先带段师弟道半山亭参加拜关仪式。”   吴白志听后大喜,道:“哇……你说段小兄弟可以入门成为沧桑派的弟子了?”   陈预点点头,吴白志大喜,转身拍着段一林的肩膀道:“恭喜你了段小兄弟!”   至于段一林在回沧桑派的途中也有所了解派中接受弟子的大概情况,同时也了解自己不是什么好料,还打算上山之后作加倍努力的打算,怎知结果让他出乎意料之外。吴白志祝贺他的时候,他自己不免一呆,不知所措。   陈预也替他开心道:“段小兄弟,以后你就跟长云师傅好好修炼,先把身体练强壮,再把道行修好。”   段一林这时神回,只有感谢地拼命点头,无意间眼光扫到了萧梦岚,见她脸上似乎也挂着少有的微笑,那微笑仿佛黎明之前里的幽谷兰花般,孤独得灿烂,不由一呆,深怕唐突佳人,急忙转开眼光。   不一会,吴白志在前头带路,萧梦岚和段一林跟着吴白志往金銮厅的后院走来,两人一前一后的,没有丝毫语言,更别说有什么交流。沧桑派三人护送段一林回山的途中,段一林最能和吴白志聊得来,其实这个“聊得来”也只是吴白志话多而已,成天喋喋不休,话题不断,仿佛三秒钟不说话就会出人命一般。   也正是吴白志的“一厢情愿”,使得段一林觉得多少还有点亲切感,不至于陌生寒冷,而最接触最少的莫过于自己前头的冰美人了,期间说话只怕不到两句,很多时候她都是自己一人冷冷淡淡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然而,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寂寞却总能引起段一林的欣赏和共鸣。   段一林自小生长在西南边陲,自小而大除了比较窝心的伙伴顾雨容之外,上无兄姐,下无弟妹,一个人很多时候喜欢发呆,喜欢静默,所以,萧梦岚身上那份孤寂总令他很舒心。   这时,段一林一直默默地跟在那位女子的背后,清风过处还存有淡淡的清香,如兰如瑰,有着说不出的依恋。   有着如此冷淡的外面,怎么能说那么一句充满柔情的话来呢?   当时到底是不是她?   段一林想起了那天他还昏迷的时候的那一句话。他自此觉得当时那句话很震撼,也正是那句话使他从梦里慢慢地醒了过来。也就从那天起,他对那位女子充满了感激。   不一会,穿过金銮厅后院,原来后院别有洞天!   云雾缭绕,山风轻袭,软酥酥地从自己的指尖里流出,穿过,不留一点痕迹。在这里居然能随手触摸到云雾!段一林的内心一阵激动,举起无力的小手胡乱地抓了几下,轻若无物,而云雾似乎与他玩笑般,随着他的狠抓,纷纷荡开,但却依旧停留在他旁边,不离不弃。   萧梦岚忽然转身,看了看含有淡淡笑意的段一林,眼神变得深远,不过皆是一瞬间而已。段一林见她转身,急忙停下手,低下头,默默地走着,眼角还不自觉的瞟了瞟身边的云雾。   萧梦岚见段一林忽然间寂寞下来,欲想说些什么,但举口欲言,最终还是无言。   此时,不远处的微风拂来,浓密的云雾慢慢散开,又慢慢凝聚,散聚如此自然!   附:临近年晚,父亲养的那只乖巧听话的小狗吃药毒死了,他伤心难过,整天长吁短叹,我该如何是好?   走过一段山路,树木苍翠,景观奇特,美不胜收!   许多景观都是就地取材,依山而作,别出心裁的同时,更多的是顺其自然,人文和自然恰到好处,令段一林深感佩服。心里不由想起了自己家乡的蛮荒之地,虽然原始自然气息浓厚,但终究还是少了“人气”,最多只能算是“穷山恶水”之地,怎能与沧桑相提并论呢。   山路的尽头,一道险峻的悬崖突起,悬崖间有万丈深渊,一条铁索桥飘然荡于悬崖之上,铁索还在不停地摇晃着,也许桥上刚刚过去了一个人。   段一林一看,前头的吴白志早已走得无影无踪了,眉头一皱,又不敢太打扰前面的萧梦岚,只有望桥兴叹!恰巧萧梦岚好似在糊涂地想什么,轻轻的走过单独的铁索,如履平地,看得段一林将要惊叫了,还真担心她不小心一脚踩空,像一片叶子一样向悬崖底下飘去,最后香消玉陨。   忽地,萧梦岚在铁索桥中间转过头来,那一刻,山风拂过,她长发被撩到胸前,掠过绝世的玉脸,衬托着她冷冰的神情,颜如舜华,冷情绰态,长衣扬转,她仿佛仙女一般,荡在云端。   她的眼神很迷惘,显然刚才在想些什么,觉得背后有异之后才转过身子的。她看着崖边的那位孩子,孩子脸上那一道刀疤触目经心,还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眼里全是惊讶。   少卿,她用玉手弄了弄她的秀发,把它夹到耳边,问道:“段……你怎么还不过来呢?拜关仪式举行了。”她想叫他的名字的,但忽然间叫不出来,她才发现她这么多年很少叫过一个男性的名字,除了当年那个人。   段一林难堪地看了看脚下的悬崖,神经一阵恐高,呐呐道:“我过不去。”   萧梦岚忽然记起些什么,反应过来,自己玉脸一热,觉得有点愧疚,又有点搞笑,皱了皱柳眉,脚跟一点,铁索丝毫没有动荡,缓缓地飞到了段一林的身旁,挽起段一林再度往回飞去,凌步轻踩铁索,瞬间过了悬崖。   段一林受宠若惊,生平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女子,而且还是零距离接触,难堪不由得讪讪然,然而萧梦岚却不觉得什么,一放下段一林径直走去,段一林神魂未定,紧跟着走去。   峰回路转,饶过眼前的一片峭壁,一个半山平台出现在眼前。整个半山亭用白玉石铺着,形成一个八卦图造型,南面临近峭壁悬崖,北面紧靠山壁,山壁上刻着几个巨大的石像,石像栩栩如生,皆是沧桑派历代绝世祖先。   石壁下有三个十米来高的铜九鼎,常年烧着密密麻麻的香,气味冲天,为沧桑峰的云雾做出了不少的贡献,也足见沧桑弟子对自己的祖先如何膜拜,难怪要美其名曰“敬奉壁”,无一不存有玄机。   段一林刚来到,流云早已训话完毕,似乎有意无意瞄了一眼段一林这边,朗声道:“现在沧桑派的新生弟子准备跟我一同宣誓!”   顿时只见吴白志着急地跑过来,催道:“段小兄弟,快点啊,怎么这么迟呀,来不及了,快加入行列准备宣誓啊!”说着一推段一林,硬硬把他推到了新生弟子的行列,刹不住身体还撞到了一个弟子身上。   那人回头一看,见段一林这般模样,神情一呆,冷冷地哼了声,孤傲的神色似乎有点鄙视。段一林一阵羞辱,连道歉的心意也散得无影无踪,低着头跟着流云宣誓起来。   具体宣誓的内容段一林也没有心思在意,来去都是坚定除魔之心,誓死与魔道不共戴天,杀妖砍魔义无反顾之类。   段一林置身人群其中,最小最瘦最不惹眼就数他,何况身穿破旧的衣服,跟别人崭新的衣装相比,相形见绌,仿佛别人个个是天鹅,而自己是名副其实的丑小鸭,不折不扣的土包子,越想越觉得难堪,内心怎么也挥不去那本来的自卑,头低得更下,自尊心仿佛一碰就碎得满地。   宣誓完毕之后,大家以跪地三拜行礼,拜毕,长云朗朗一声道:“诸位弟子依次为祖先上香,香完拜关完毕。”   话音一落,新生弟子一个个上前从一位长老的手中接过三炷香,香大如手臂,有半米来长,大得夸张。但新生弟子个个顺手拈来,轻松自如,上香之际暗用法力,以各色各样的方式朝三个九鼎献上香,不失一场好看的较量和考核,看得在旁沧桑派的各位领导频频赞许!   段一林位于最后,看到别人个个身怀绝技,眉头简直打了个结,手心更是捏出了把汗,发觉自己四肢乏力,几乎要虚脱。   在沧桑派无论是什么都比平常的东西大上几十倍,连那些香也大得变态,而自己手无缚鸡之力,到底怎么办呢?其实,连旁边的吴白志和萧梦岚也不由暗暗替段一林担心。   不一会,段一林彻底觉得羞愧,耻辱,越来越感无地自容,也不知过了多久,周围仿佛一片静寂,一切与自己无关。   “这位弟子,这位弟子,轮到你敬香了……”   段一林懵然从发呆里惊醒,抬眼便看到一位白须飘飘的长老不停地唤着自己,而这一刻几乎全世界的人都盯着自己,眼里饱满了诧异与无奈,而在不远处的长云见了更是失望,一脸厌恶的表情,干脆目光望天。   呆得像一根木头的段一林急忙“哦”了一声,跨开虚软的步子朝递香的长老走来。这时在旁的吴白志终于舒了口气,不禁佩服段一林在入门典礼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也能走神,发呆,可见真是沧桑派上下千年来最古怪的谈资了。   长老递过三根手臂粗的香给段一林,吩咐道:“快去给每个炉敬上一支香。”   段一林慌张接过大得变态的香,使劲地晃动着两条全然不听使唤的小腿朝三个巨大无比的香炉走去,汗流浃背。   “呯嘭”一声大震。   段一林一个拌脚,站立不稳,居然摔倒在高大的香炉之旁,四脚朝天,形象狼狈得无可喻言。周围的弟子忍不住哄堂大笑,连在旁不远的长雨师太也忍俊不禁,而长云差点气晕,几乎要恼羞成怒。   在成空旁边的长风也不禁摇摇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长空,只见成空一言不发,眼神里还隐隐带有一丝痛苦。   段一林艰难地爬坐了上来,额头一片大红,小脸一阵发青,有一道深深刀疤的面容痛苦与羞愧交织成一副变型了的表情,无情刺痛着心酸,两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滚下,只是一瞬之间,不会有太多人看到,人们的大笑不知对他的伤害有多大,而他却吱声不作。   在旁的萧梦岚清楚地看到那两颗晶莹的眼泪,内心一阵莫名的心痛与愤怒涌起,同情串进她的血液,她一咬银牙,玉手一挥,一道柔气卷地而起,不但像托起一朵鲜花一样托起了摔倒在地的段一林,而且把掉在地上的三根巨香丝毫不差地落到了香炉上。   这一精准的露手,博得大家笑后的喝彩,暂时把段一林无地自容的尴尬掩住。然而,段一林脸色苍白得可怕,所有的泪似乎全往心里流,吞进肚子的口水也变的酸酸苦苦的,而这位少年的目光深处却倔强而不屈,纵然它布满了痛苦。   他也不知道怎么走回了新生弟子的人群中,而他发现旁边的新生弟子的目光都“嚓嚓”地朝他瞟来,带着无尽的疑惑,甚至有少许不屑,不过这些已然不重要。   耳边这时又传来了长云的朗声:“拜关仪式完毕!大伙可以自由散去!”   大股的人群又是一阵骚动,沧桑派的领导早已在弟子的恭迎之中走得一干二净。段一林像无头苍蝇一般在涌动的人群里等待着,寻找着,可惜吴白志和萧梦岚的身影仿若大海捞针。   孤独,从未有过的独孤,从他心底真正的涌起,顷刻间遍布全身,拼命地摧毁他的内心!   他的眼泪差点又出来了。   举目无亲,寄人篱下的悲感第一次在他的内心植根。  第一集 第8节 入门   人群三三两两地散去了,如潮水般,敬奉壁赫然显得无比开阔,脚下的八卦图重新引入眼帘。段一林站在一处不动,眼送着人群点点地散去,像大海淘沙一般。   孤独与落寞深刻地吞噬着那位孩子的心,适才的闹剧依旧伤害着幼小的他。   偌大的沧桑派,没了吴白志、陈预与萧梦岚,他居然不知何去何从,一点依靠也没有。   “你是段师弟吗?”   忽然间身后传来了一声问候。   段一林内心一震,酸甜苦辣俱全地转回身子,看到了一位大抵年过二十的男子,身穿青色的沧桑道袍,相貌很平凡,但眉宇间带有淡淡的笑意,他这时看着瘦小的段一林,似乎对段一林惊喜的反应有点惊疑。   段一林回过神,急忙点点头,道:“我……我就是。”   男子咧嘴一笑,走了过来,道:“我叫赖中发,你可以唤我赖师兄。”   段一林见到对方的笑容倍感亲切,语气稍稍激动道:“赖师兄!”   赖中发笑着点点头,道:“吴师兄有事先走了,他交代我把你安排一下,你且跟着我来吧。”   段一林慌张的心终于有所缓和,此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拼命地点了点头,跟着赖中发走出半山亭的敬奉壁,朝来路完全不一样的方向走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走得段一林上气不接下气,只记得转过了无数的山壁,还有无数片的树林,山路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倘若不是赖中发途中帮助,段一林走一整天也无法到达。在感叹沧桑峰的逶迤庞大之余,只有折服。   柳暗花明之际,一处次第紧挨的道观出现在眼前,红褐色的屋瓦在阳光底下熠熠夺目,散发着人间的气息,与台中崖的道观风格完全异样,这处的道观更显自然和流畅,对段一林来言,更具人间烟火的味道。   赖中发一指不远处的道观,道:“这处是沧海峰的宗凌观,是新生弟子修炼的地方,你以后就住在这里的。”   段一林点点头,内心涌起了一阵欣喜,终于有着落了。   说着,赖中发带着段一林走进一处道观,而这处道观相比宗凌观的主要位置较为偏僻,临近沧海峰的后山,不远处便是悬崖峭壁。   赖中发与段一林推门走进一个小院子,院子里有着几处厢房,排成一行。院子不大,中间有一口小井,井旁种着不少的花草。整个露天的天井铺着古老的地砖,地砖为青色,地砖下堆着不少的枯叶与落花,有点萧瑟。   赖中发看了看院子的景象,对段一林道:“这院子许久没人住了,你以后就住这里,这里的起居卫生你全都要负责,这也是沧桑派弟子每天必须的功课。”   段一林一看整个庭院有五间厢房,相对自己来言,无异于宽敞无比,奢侈更添豪华。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一个人能住一个院子,不由讶然道:“赖师兄,我真的自己一个人住这里吗?”   赖中发转头看了看满脸惊讶地段一林,点点头,笑道:“五间房任你自己选。”说完朝五间厢房指了指,示意段一林去挑选。   段一林也没有怎么挑选,一路走下来,选了位置最后一间,也是最小的一间,对着赖中发低声道:“赖师兄,我就住这一间吧。”   赖中发哈哈一笑,倒想不明白段一林怎么会选那一间最不起眼的厢房,但一念青菜萝卜各有所好,也不觉出奇,何况他还是一个朴素的山区小孩。于是点点头,道:“那段师弟就势早点休息,傍晚我再过来带你去用膳,顺便带你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   段一林点点头,道:“嗯。麻烦赖师兄了。”   赖中发一笑了之,道:“段师弟不必客气,好好休息一会,回头见!”说着转身走出了院子,顺手“吱呀”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段一林眼送赖中发走出去,最后收回了眼光,停留在枯叶落花满地的院子里,眼睛呆呆地出神,四周一片静寂,听不到一丝吵杂,有着无言的萧瑟。   段一林心里有点不知所措,仿佛自己模模糊糊就从千里之外的西南边陲转眼间便到了这个陌生的地方,人生真的也许变化无常吗?   想及刚丧失考妣的悲伤,段一林一阵心碎,疲倦又一次席卷自己的心间,根本无法呼吸,随着他内心大叹了一声,举手无力地推开了面前的房门。   “吱呀!”   门开了,屋内一尘不染,一张床,一张台桌,一道横幅,横幅写着一个大大的“道”字。床上一个木枕头,一张干净的被子,台桌上一盏煤油灯,别无他物,典型的陋室,而且风格与自己西南迥然不同。   简洁,干净,脱俗。   段一林关上了房门,打开了台桌不远处的窗扉,窗外是葱郁的沧桑古树,一股深山的空气扑鼻而来,给疲倦的劳累有小小刺激,然而段一林却觉越发乏困!   段一林走到了床边,和衣躺了下去,不一会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人真的累了。   逶迤的小河,熟悉的身影,欢快的笑声,似骂非责的关切,还有无穷无尽的母爱,清晰入了梦境,片片的化成了影像。   “一林,废话少说,我答应段伯母要教会你游水的,你不下来我怎么教你呢?”   “小林,你说群山的尽头会是什么呢?”   “林儿,快来,段妈给你烧了你最喜爱吃的野生香菇……”   蝶影,重重的蝶影,顷刻间,所有化蝶……   “轰隆……”大响,天昏地暗,大火僚然,吞噬所有的美好。   “不啊……”   “段爸,段妈……”   眼泪迸发了,还夹有痴痴的啐念,一次次地撞击着苍白的灵魂,折磨着美丽的残梦。   谁不愿意沉醉在美梦里呢?谁又宁愿沉浸在过去与未来的噩梦里呢?   那是一无所有的废墟吗?那不是已烧焦了的两具尸体么?   活生生的面容顷刻间在大火中化为焦灰,化为骷髅,风化在自己的眼前,最后慢慢消失,眼睁睁,无能为力,挽留不住。   “不啊……”   段一林大喊一声,骨碌地坐起身,悲痛的脸上还残留着噩梦里的痕迹,泪与汗缓缓地挂在脸庞。   从前所有的一切,伴随现在的只有噩梦!   段一林睁开了湿漉漉的眼睛,泪水簌簌地掉到了自己的大腿上,打湿了干燥的裤子,内心又有了一股无法释怀的厌倦。   他痴痴的念了几声:“段爸,段妈……”   眼泪又顺着眼角滑落,流至唇角,渗透进了嘴里,苦涩无比。   段一林举起袖子擦干了泪水,下了床,窗外已然有了余晖,点点滴滴地透过高大的树木穿透了过来,洒在倚户上,明亮妖娆!   这一觉起码有了三个时辰,短暂而漫长。   段一林厌倦的心始觉百无聊赖,举起沉重的步子步出了房门,微风过处,唦唦地吹起了地面上的枯叶与残花,未来,一无所知。   段一林觉得自己要做点什么了,于是他在墙角找到了扫帚,走到了院子慢慢地扫了起来,枯叶残花通通成了垃圾,当初的美丽无可否定地成了过去了,明日黄花蝶也愁。   这时,院子的门“咚咚”地响了起来,段一林放下扫帚开了院门,门外站着赖中发。赖中发一见段一林如此快速地开门,稍稍一愣,道:“段师弟,你不休息吗?”转眼他又看到了院子里的干净。   段一林强笑了一下,脸上带有几分苍然,道:“我休息了。”   赖中发看了看段一林依旧没有神采的小脸,脸色还淡淡带有一股哀愁,内心也涌起了一份同情,慰声道:“段师弟,来日方长,别总把伤心事放在心上,要多加注意身体,以后就把沧桑派当成你的家。”   段一林鼻子一酸,默然点头,低声道:“我会的。”   赖中发展颜一笑,拍了拍段一林的肩膀,肩膀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瘦小,道:“来,咱们用膳去。”   段一林点点头,跟着赖中发走出院子,不多会就来到了一个非常大的膳堂,膳堂早就集聚了二十多位新生的弟子,个个正在殷勤用膳,有说有笑,与常人无异。   赖中发一进来,周围便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招呼:“赖师兄好!”   赖中发频频微笑点头,看来赖中发在这群师弟师妹的眼中地位是不小的,看得段一林暗自羡慕。   原本站在赖中发身后的段一林多少可以沾一下师兄的光的,怎奈大家对他的印象极深,不停地指指点点谈论着,大家都还记得刚才他闹出了沧桑派千百年来最窝囊的笑剧,害得段一林头也不敢抬。看来,他一日间竟成了沧桑派的名人了,可真难得啊!   段一林在赖中发的带领下领到了一份饭菜,饭菜与平常人吃的也是一样,没什么特别之处,这倒出乎段一林的意料之外,他还以为得道修炼之人理应吃的不是米饭,而是煮石而吃,抑或吃一些与常人异样的东西。   赖中发转头对段一林道:“段师弟,以后每日中晚两餐你都来这里用膳,不必要觉得客气,来到这里的都是自家的师兄弟,情同一家。”   段一林点点头,道:“赖师兄,我知道了。”   话音刚落,不远处便传来了一声响亮而甜美的声音:“赖师兄,这儿!”   段一林一转头,看到不远处的餐桌上坐着几位女子,一位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小女孩正朝着赖中发招手,葱跟般的玉手还拿着两根筷子,样子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赖中发一看,暗自摇头一笑,端着晚餐朝小女孩那边走去,而段一林也只好跟上。   小女孩身穿鲜明的紫衣裙,胸前还别着一朵鹅黄的小花,长而细的秀发卷了个发结,一笑一动脸上都显示出一个不深不浅的小酒窝,可爱动人!   段一林第一印象觉得她比顾雨容还要娇俏玲珑。   小女孩朝着赖中发娇声嚷道:“赖师兄,你怎么这么迟钝,我叫了你好几次了,你现在才看到。”说着仿佛很生气,但神情丝毫不见生气,反而多了几分娇柔。   赖中发疼爱一笑,赶忙赔罪道:“是为兄不好,一下子走神,忘记了我们的怜雪小姐,真是该打。”   说着与旁边了另外两位女子点点头,在桌旁坐了下来,并示意自己身旁的位置,对着段一林道:“段师弟,你也坐吧。”   段一林怯生生地点点头,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   怜雪一看段一林,只觉得他脸色非常不好,脸蛋上还有一道刀疤,但见他如此拘束,扭捏像个女孩,娇笑道:“原来你就是今天早上的那位傻小子,呵呵……”   傻小子?!……   段一林微黄的脸不由一红,抬眼无奈地看了看笑靥生花的怜雪,只觉得她的笑容没有丝毫鄙视,倒是覆盖了不少的兴致,支吾地说不出话来。   怜雪不看还好,一看又是哈哈一笑,道:“男人大丈夫,我一说你还脸红了,你看,他真的脸红了。”说着唯恐天下人不知,指着段一林的脸。   段一林对着率真的怜雪更觉难堪,耳根都要发热了,惹得在旁的两位女子也是忍俊不禁。   赖中发深知怜雪是长云师叔的千金,自小被视为掌上明珠,沧桑派的弟子多少都宠着她,而她生性天真又洒脱,说话更是直心肠,木讷的段一林遇见她当真抢不了兜着走。   赖中发急忙替段一林解围道:“怜雪师妹,段师弟刚入门,一切都还陌生,你以后要多加照顾他。段师弟,来,快见过你的怜雪师姐,以后你还要多靠怜雪师姐提拔呢!”   怜雪年仅十二,是这届弟子中最小的,一直身处“师妹”的行列,忽然间高升为“师姐”,地位凭空有了360度的大转弯,心情高兴非一般可言。   怜雪兴高采烈得跳了起来,拍着小手,笑着催道:“是啊,快见过你的师姐!”   段一林微微一愕,想不透怜雪会忽然间如此高兴,对做师姐有着莫大的驱动,看着她两只闪闪发光的眼睛,不忍扫他人的兴致,还是呐呐道:“见过怜雪师姐!”   怜雪一听,大是忘形,嘻嘻喜笑不停,拍了拍段一林的肩膀,力道特大,差点把他拍垮,着实吓出段一林一身冷汗,也许受宠若惊不过如此。随之怜雪道:“呵呵真是乖!嘿嘿,我倒成了师姐了,真是大快人心!”   赖中发忍俊不禁,暗自摇了摇头,嘴里道:“怜雪师妹,以后段师弟你就看好了,不要被别人欺负哦。”   怜雪一派师姐的派头,大打包票道:“赖师兄你尽管放心,我会罩住段师弟的,谁也别想欺负他。”   大家一看怜雪的老气横秋状,不由地笑了出来,而怜雪也觉得开心,甜甜地展露出了迷人的笑容,两排整齐洁白的玉齿无比好看。相反段一林却觉得古怪,瞄了瞄身边的几位,思绪无从说起,只有埋头啃饭。   怜雪一看埋头吃饭的段一林,忽地问道:“段师弟,你怎么不说话了?难道你不开心吗?”   段一林停下扒饭的口,看了一眼怜雪,沉吟道:“我……我没有不开心啊。”   怜雪油然一笑,道:“不开心也没关系,等一下师姐我带你到周围逛逛,好好散散心,心情就会好起来的。”   段一林根本没有做好让这位“师姐”带去散心的准备,为难道:“不、不用了,我心情好呢。”   怜雪大皱鼻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道:“哎呦,还说心情好呢,死人也能看得出你好像死了老爹老娘的表情,一定有心事。”   段一林内心一痛,脸色更是微变,沉默无语。   赖中发知道怜雪触动了段一林内心的伤痛,假装咳嗽了声,道:“师妹,今天段师弟大概是累了,散心以后再说吧,要不从明天师妹你就带着他入门做功课吧,为本师兄分担分担。”   怜雪大喜,拍案道:“如此甚好!反正我的初步功课也没做完,正好能发挥我的特长。”说完眉开眼笑地看着段一林,让对方坐立不安。   怜雪忽然间记起些什么,道:“哦,是了,段师弟,你如何称呼?”   段一林不敢不答,低声道:“我叫段一林。”   怜雪嗯了声,点了点头,道:“那你现在住在哪里啊?”   段一林迟疑道:“我住在……”说着眼睛看着赖中发,赖中发会意道:“段师弟住在临崖居。”   临崖居,那一个小院居然有如此好听的名字。   怜雪点了点头,笑道:“那明天本师姐就亲临临崖居,你可要做好十分的准备。哦,对了,顺便给你介绍介绍两位师姐。”   说着指着身旁一位身穿粉红衣裙的女子,年纪大概十八,长得唇红齿白,杏眼明仁,肌肤赛雪,一副不俗的相貌,道:“这位是杜初丹杜师姐!”   段一林礼貌地抬头看了看貌美如花的初丹,只觉得她又是一位神仙姐姐,急忙低声道:“杜师姐!”   杜初丹嫣然一笑,丹唇列素齿,翠彩发蛾眉。   怜雪又指着杜初丹身旁一位年纪稍比初丹大一点的女子,见她肌若凝脂,气若幽兰,气质非常,身穿青衣,亭亭玉立,也许年纪稍大,更显青春气息,长发自然披随两肩,相比杜初丹有过之而不及,道:“这位是周伊秋周师姐。”   段一林压根儿没见过这么多美如天仙的神仙姐姐,当然除了先前的萧梦岚,于是战战兢兢地唤道:“周师姐!”   周伊秋妙目一转,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怜雪最后一笑,道:“以后你就记住这两位漂亮的师姐,有困难可以找她们。好了,咱们入门用餐吧。呐,你气色多不好,又那么虚弱,一定是欠营养了,多吃点。”   说着不停地把菜夹到段一林的碗里,使得段一林更是呐呐不能言,但心底却泛起了一股温柔,不由地想起了那一个世上仅存的小女孩,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思绪一飞,人也不由变得痴呆了,眼神更是空洞。   怜雪拿着筷子在段一林面前晃了晃,叫道:“喂,你这人怎么了,怎么吃饭之际也能失魂落魄的?”   段一林一回神,好不讪然,道:“呃……我没事,快吃饭。”不由分说,自己埋头苦吃。   怜雪鼻孔一哼,鼓着小嘴气道:“又说没事,瞎子都能看得出你满腹心事,你当别人笨蛋还是当自己傻子啊?”   段一林不明白她为何一下子怒气冲冲的,反倒被吓住,不知如何是好,一脸无辜,塞在嘴里的饭菜差点忘记了嚼。   赖中发知道怜雪要发性子,笑着道:“怜雪师妹,我们也吃饱了,我先带段师弟回去,你们也抓紧作功课,明天再见。”   怜雪见赖中发要走,也没有勉强,她早已想到了明天如何带这位师弟了,心情也是开心,点点头,道:“那咱们就散吧,明天见。”   怜雪说着,赖中发转身向杜初丹和周伊秋点了点头,带着段一林向膳堂走了出来。段一林规规矩矩紧跟在赖中发的身后,头也不敢回,深怕又被怜雪丢难,不过在怜雪的眼中倒像极了一条跟屁虫,逗得她看着那位孩子的身影抿嘴大笑。   而笑声并没有传进段一林的耳膜,只消失在吵杂的膳堂里头。   附:晚上九点半还有一更,大家多多支持!!!  第一集 第9节 修炼   赖中发带着段一林从膳堂走出,途中指指点点地介绍了沧海峰的宗凌观,让段一林对宗凌观有一个总体的认识。   不多时,两人便行至临崖居,这时,晚霞早已满布西天,色彩几乎把临崖居染成一片通红,整一个空间都浸染在落霞的余晖里头。   段一林总算第一次见过如此鲜明和艳丽的落霞,两眼怔怔得出神,绯红的光线映照在他脸上,使得他蜡黄且苍白的脸有了几分颜色,煞是好看。这一刻,他完全像是一个正常的孩子,没有病气,没有创伤,更没有落寞。   赖中发似乎也没见过沧海峰如此灿烂的落霞,环顾了一下天际,定眼在多姿多彩的云团上,仿佛之间幻化着人世间的白云苍狗一般,不由感道:“今晚的落霞居然如此特别,百年难得一见。”   段一林听不懂赖中发话里的意思,但也并没有提问些什么,抬头望了望天际的云彩,只觉得有如棉花糖一样可爱,只是色彩过于鲜明了点。   许久,赖中发才道:“段师弟,我们进屋吧,下一步为兄要详细传你一些道法的基础。”   段一林一听后赖中发要传自己道术,内心振奋,肃颜地点点头,跟着赖中发走了进来,两人对坐在床头,而墙上那一个“道”字此刻显得格外瞩目。   赖中发整了整面容,道:“段师弟,师兄我授长云师傅的主意和吩咐,今天授你一些沧桑派的基础法术,希望段师弟认真听取,用心修炼,不负沧桑的栽培。”   段一林紧忙地点头,脸色坚毅,道:“赖师兄尽管放心,一林谨记,绝不辜负沧桑的教诲!”   赖中发点点头,道:“好!”   说完顿了顿,道:“我们沧桑派是由沧祖一手创建,至今将近一千五百年。沧祖是一位具有雄才大略的祖先,他一创立沧桑派,沧桑派便立足于江湖的翘楚,千百年来为天下苍生做出巨大的贡献。我们身为沧桑派的弟子,理应有着莫大的荣耀!”   说完眼光看了段一林一下,段一林会意的点点头。   赖中发接着道:“沧祖一生法术无敌,傲视群雄,为后世留下两部经书,一部《四极仙经》,一部《参同契五行相类》。两部书都是沧桑派如今修炼秘籍的蓝本,只可惜在后来的魔道战乱中,《参同契五行相类》已失传,另一部经书也受到严重的损失。记载着高深的道家异术的经典著作《参同契五行相类》就这样失传,对我们后世的沧桑派是一个莫大的痛心和耻辱。”   说着,赖中发不由地感叹起来,眼里带有无尽的惋惜,段一林也不由心生可惜,心想沧祖大抵为神仙级的人物。   赖中发叹气过后道:“我们现在沧桑派修炼的秘笈都出自于《沧桑录》,这是当年与魔道战乱后,肖天师祖编辑而成的,这部书总算还能恢复原来面目的一二,即使是原来的一二,也足以让沧桑派立足于江湖。”   说着说着,赖中发情绪又激昂起来:“《沧桑录》博大精深,千百年来只有我们的杜少师师祖花了三百年才完全参悟透,自此以后,沧桑派再也没人达到那样的高度。”   段一林一听,哇了声,忍不住道:“三百年?那岂不是要好久?”他的记忆里还残留着吴白志告诉他的“有些人修道三五十年就可成功”的美丽谎言。   赖中发一看段一林天真的表情,微微笑道:“三百年已是很短了,有后来者花了三百年未必能参悟期间的一二呢。”   段一林觉得不可思议,道:“我们人不是最多只能活百岁左右吗,怎么能有这么长的时间去参悟?”   赖中发哈哈一笑,道:“修道成仙,不外是为了得道,为了长生,区区三百年不足为奇。假以时日,段师弟若能努力修炼,说不得可得永生呢。”   段一林目瞪口呆,怔怔道:“真的可以吗?”   赖中发点点头,笑道:“修道之人最喜心志坚毅,持之以恒,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正所谓‘修道之人,不美色淑资,不幽闲娱乐,不致思欲之惑,所以通神;车服威仪,知足无求,所以一志;八音五色,以悦视听,所以导心。身体乃是修道之根本,不知其经脉损伤,血气不足,内理空疏,髓脑不实,体已先病。人受精养体,服气炼形,则万神自守其真,不然者,则荣卫枯悴,万神自逝,悲思所留者也’(注一)这可出自于我们的沧桑派的九九玄法,它是修道最好的诠释。”   段一林更是张口结舌,而赖中发接着往下道:“九九玄法是我们沧桑派的看家之术,凡是沧桑弟子定当要修炼此术。所谓九九玄法,即三三为九,先易后难,以每三个境界做为分水岭,可分土阳分水、水阳分水、重阳分水三个分水岭。如若能达到九九重阳的境界,便可九九归一,得永生。”   段一林听得入神,痴痴地点了点头。   赖中发见段一林听得津津有味,不由兴致大发,侃侃而谈道:“九九玄法一共有九个境界,三个风水岭。最初始为第一境界,力量只有一级,修炼者一年便可练成。其次到第二境界,力量有四级(二二得四),修炼者一般要四年(当然独有天分者除外)。再次到第三境界,力量有九级(三三得九),修炼者一般要九年,乃至更长。以此类推,越难需要的时间越久,力量级别越高,若能达到九九八十一级,便重阳重生,法力无边。”   说到这个份上,段一林只有呆呆不能言,心知修道完全不像吴白志等人说得那么轻巧,原来里面含有这么多的学问,而且每一个数字都夸张得吓得死人,不免心浮丧气。   赖中发深知段一林内心的想法,不由安慰道:“段师弟,事在人为,不要被困难所吓倒。何况修道讲究资质和缘和,一个人能不能大功告成最终自有天命注定,但最基本的条件就要看自身的不懈努力。即使我们都得不了道成不了仙,至少我们可以以己之力造福于苍生,这也是修道的真谛所在。”   段一林顿时茅塞顿开,急忙点点头,诚恳道:“赖师兄,你放心,我会竭尽所能去修道的,不会辜负沧桑对我的期望。”   赖中发赞许点头,摸了摸他的头额,笑道:“孺子可教也!哈哈……”   段一林内心涌起一阵激励,当下决心,全心修道,除魔卫道,造福苍生。   赖中发笑毕,脸上变出一副正经的神色,道:“段师弟,现在为兄传你九九玄法的前三境界的秘诀,你听好并牢记于心,日后慢慢体会。不过要谨记派规,不准私自传于他人,否则人神共愤、天打雷劈!”   最后两句话吓得段一林心头怦怦大跳,还刚要整理一下头绪,赖中发便堵嘴在他耳边轻声念着:“杳杳冥冥,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精形。”(注二)   说毕,赖中发从中点拨和解释了一下,大体意思段一林多少还是明白,不过再深一层便糊里糊涂,不知所云。他心里想,也许这是修道谶语,非一时半刻就能领会的,日后还要多加把劲呢。   赖中发终于交代清楚,大大透了口气,问道:“段师弟,秘诀你记下了吧?”   段一林默默念了一遍,自觉不错,才点头道:“赖师兄我记下了。”   赖中发嗯了声,道:“以后你每天早上负责做功课,下午负责打坐凝神,修炼心法,晚上可以自由走动。不过一定要谨记修炼,严格要求自己,日后定能成功。”   段一林又是点首。   赖中发站了起来,道:“段师弟,你暂且自己慢慢回想,桌面上我刚才已派人送来两套衣服,你看看是否合身,回头还有什么需要你尽管对我说。”   段一林朝台桌看去,果然上面叠放着两套整理且崭新的衣服,内心感动,道:“谢谢赖师兄!”   赖中发摇摇手,道:“大都家是师兄弟,不必太见外!没什么事的话,那为兄就先告辞。”   说着走出了房门,段一林送赖中发出了院子之后才折回房间,临崖居又一次沉浸在了寂静之中,天色已昏暗了。   段一林点着了灯火,欣喜地打量了一下赖中发派人送来的衣服,那是两套崭新的小道袍,皆是青色,衣服质地非常舒软,手工也精致,抚摸起来滑手并添冰凉,相比自己现在一身粗糙的布料,段一林简直爱不释手。   忽地,段一林的神色又黯淡了下来,用手轻抚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那是自己母亲一针一线为自己裁缝的衣服,如今伊人已去,唯独这衣服能睹物思人。   段一林默默地叹了叹,孤独又席卷于心,孤苦伶仃的身世化成现实,汇聚成一股想莫名大哭的冲动,不过最终还是死死忍住。   修炼吧,认真修炼吧,把悲伤化为力量!   段一林立即坐到床上,双脚互曲,双指放于双腿膝盖间,慢慢地深呼吸,学着赖中发教他的打坐方法修炼起九九玄法的心法。   九九玄法第一分水岭,土阳分水:杳杳冥冥,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精形。   注重与讲究的不外是“凝神”“静心”“忘我”三境界!只有物我两忘,抱神归心,才能“凝神”“静心”“忘我”,才能运转周天乾坤,随之才能“养气”“引气”“用气”,才能感悟天地万物,才能“吸气”“聚气”“化气”,最后九九归一,得道升天,荣及鸡犬。   段一林嘴念心法,平定心胸尘埃,气聚丹田,元神抱一,精形俱清俱静,缓缓进入了状态,一切仿佛按部就班,水到渠成,大出段一林的意料之外。   这时,段一林感到自己全身毛孔俱开,气血串走全身经脉,循环迅速无比。天灵盖的百会穴,以及后脑的风府、天柱穴等穴慢慢出现一股真气,来回流动在头部,令人如沐清风。   忽然,两只手臂的天泉穴与两只脚底的涌泉穴一阵剧痛顿发,一股气血倒逆而来,全身原本舒畅无比的气血凌乱难堪,唦唦般地上下起伏跳动,仿佛有千万只舞动的小虫在血液里翻滚,情况非常得奇异。   段一林来不及收功,“啊”一声痛叫,闻到一股似曾相似的香气,淡淡的,幽远的,之后便倒在床头,不醒人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段一林骤然从梦中惊醒,汗流浃背。梦境凌乱难言,见到遍地纷飞的鬼魂,也见到无数舞动的翅膀,真切,模糊,令人惊恐!   段一林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看到桌上的煤油灯已灭,明亮的月华从倚户洒进,霜白一片,这大抵是三更么?抑或不到?   段一林动了动身子,没有感到任何的疼痛,手脚的力量也与平常一样,只是毫无睡意。由于全身臭汗,段一林走到院子,打起了一桶满满的井水当头临下,“哗”一声,凉快诗意。   洗了个澡,换上了崭新的衣服,段一林并不觉得越发精神,反而睡意朦胧,忍不住倒头呼呼大睡起来。   没有恶梦,没有美梦,一觉不知东方之既白。   “段死猪!”一声大喊,媲美于河西狮吼,但音色却是甜美,效果绝对震耳欲聋!   随之又一声怪里怪气的大喊:“段死猪……”只是这一声频率够高,但音色与之上一声有着天渊之别。   段一林从睡意中惊醒,耳膜还传着嗡嗡地回响,艰难地睁开眼皮,只见一张黝黑的吴钩般的嘴巴横于眼前,一双灰溜溜的死鱼般的眼珠骨碌碌地盯着自己。   “啊……”段一林吓得魂飞魄散,慌忙往后退去,倚在床角,大惊失色。   “咯咯……”随之响起了一阵风铃般的笑声。   段一林转眼一看,只见一位娇媚欲滴的小女孩站在身旁,花枝招展的大笑神态全无淑女态势,但又少不了娇美的形样。   这人除了怜雪还会是谁呢?   段一林内心一定,一转头,终于看清立于自己床头的居然是一只鹦鹉,一只又大得变态的鹦鹉,此刻它就威风凛凛的站在床头,体型几乎与段一林相差无几。五颜六色的羽毛,灰白有力的大爪子,黝黑恐怖的吴钩嘴,一双无神似有神的眼睛,此时正微微地打量着段一林,瞧见段一林那惊恐般的模样,仿佛一脸的不屑。   鹦鹉见段一林不敢正视自己,一拍沉重的翅膀,卷起了一阵大风,咕咕叫道:“段死猪……”   鹦鹉再次出口,又使得段一林大吃两惊,睁眼看着它,仿佛看怪物一般,但又不能不佩服它说话的标准。   怜雪这时笑罢,一挥玉手,微笑道:“八哥哥,你先走开,别吓着了段师弟。”   八哥哥转眼朝段一林喊了声“段死猪”之后,双脚一跳,跳到了窗户上,整个窗户被它庞大的身体一站,光线全挡,室内顿时暗了下来。   段一林这时才暗呼一口气,眼角心有余悸的瞄了瞄那只鹦鹉,转头对怜雪道:“怜雪师姐,一大清早的,什么事了?”   怜雪即时怒道:“还能有什么事?到时间做早课了。”   段一林“哦”声大叫,忽然记起要做功课的事情,急忙爬下床,不小心差点又摔了下来,看得怜雪哈哈大笑,而窗边的那只鹦鹉却不冷不热地叫道:“蠢猪!”   段一林一听,哭笑不得,急忙胡乱梳洗一番,跑回到怜雪的面前,道:“怜雪师姐,我们出发吧!”   怜雪一看段一林一头蓬松的发型,脸上还沾着还未擦干净的水珠,责声道:“哎呀,你看,头发都还没梳,乱得像狗窝,脸上还有水珠呢……”   说着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痛得段一林杀猪般地叫道:“哎呦,师姐,痛呢……”   怜雪丝毫不放手,道:“痛死才怪呢。”说话间,玉手一上一下,手法娴熟无比,顷刻便把段一林的长发扎起,略略一看,果然清爽顺眼不少。   怜雪仔细打量一下自己的杰作,满意道:“还不错,穿上一件新衣服果然不那么老土。好了,咱们走。”   说着向段一林抛来了两个袋子,段一林急忙接住,入手非常重,差点接不住,定眼一看才知道是两个小沙包。段一林不知这东西如何用意,摸了摸额头,道:“师姐,要这两个沙包做啥?”   怜雪道:“你分别把它们绑在小腿上,我们一起到后山去攀登。”   段一林微愣,一边依言绑着沙包,一边问道:“师姐,我们的早课就是攀登啊?”   怜雪点头道:“是啊!新生的弟子都要连续攀登三个月,最重要是锻炼身体与力量。我爹说了,身体是修炼的本钱,身体不好,也就别说得道升天了。”   段一林不明白道:“身体不好就不能修炼了吗?”   怜雪娇声道:“那当然了。身体是本质基础,基础不牢,来的都是空中楼阁。别看人家修道之人法力通天,呼风唤雨的,他们身体都很坚韧,不然的话还没使出惊人的法力便死于非命了。上一个月我不小心染上了风寒,修养了一个月有余,我娘说我的体质还很弱呢,必须要加倍努力锻炼身体。”   段一林一听,大是惊奇道:“师姐,你也还会生病啊?”在他印象之中,这些有法力的人都跟神仙相差无几了,怎么还能生病呢?   怜雪嘴角一翘,理直气壮反问道:“我也是人,我怎么就不能生病了呢?”   段一林被她问住,支吾道:“呃……呃……”大半天还“呃”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怜雪并没有理会段一林的傻样,接着道:“我要不是上个月身体不好,我的功课也早就完成了,我也可以跟着大批师兄师姐去太元洞修炼了。”说着美眉间带上了几分可惜,看得旁人心生爱怜。   段一林见怜雪失落,心想安慰的,但怎奈自己嘴拙,找不到什么话安慰,只有呆呆地站着,不知所措。   怜雪忽地秀眉一动,笑上脸来,道:“不过不怕,现在有你陪我一起做功课,我不会感到枯燥的。”   云开见月明,段一林也暗透一口气,傻傻附和道:“是呀,是呀……”   怜雪目睹段一林傻不可耐的样子,嗔怒道:“是你的头!还不快点给我出发?完成不了看本师姐怎么收拾你……”   段一林慌忙点头哈腰,眼疾手快地跟着怜雪向后山走来。   终于,段一林开始了他人生修炼的第一天,日后是好是坏,皆看他自己了。宿命由天定,而命运却由自己掌握。   注一:出自《神仙传•彭祖》,稍有改动。   注二:出自《神仙传•广成子》,略有改动。  第一集 第10节 诡异   后山。   树木苍翠,鸟语花香,朦胧的云雾中还荡有浓浓的静谧,仿佛整座沧海峰还没从睡梦中醒来般。   身后的宗凌观有如云海中的一座仙观,隐隐生着灵光,对面的桑田峰也是顶天而起,把初升的朝阳完全挡住。   段一林深呼吸一口气,倍感精神,心想早课不外是爬山而已,相对于一个西南边陲出生的孩子来言,爬山比吃饭还要多呢,根本没什么困难可言。   怜雪也似乎超级喜欢沧海峰早上的景象,脸上还生着笑靥,转头对段一林道:“我们的早课负责往返一次山顶,并摘取沧海亭上一朵岭表朱槿(注一)为记,这朵朱槿也是证明你做早课的证物。”   段一林不由问道:“岭表朱槿是一朵花吗?”   怜雪点点头,道:“你听好了,朱槿是我们沧桑派的‘时间之花’,每天暮落朝开,花朵也能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我们三个月的早课必须采取九十朵朱槿作为凭证,到时会有人进行检查的,如果数目不够,你就只有等罚的份了。”   段一林刚想说什么,怜雪打断道:“你别想投机取巧!我已说过,朱槿多采也没用,每一天采的花朵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化,你根本作假不了,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   段一林脸色一红,呐呐出不出话来,其实他也并没有想过要作假,只是不明白一朵花怎么能作为时间凭证,料想不及怜雪却误会了他的意思,而他无奈只好点头道:“师姐,我知道了。”   怜雪点点头,对着背后的林子唤道:“八哥哥,你替我看好段师弟,不许他偷懒,如果偷懒随时向我汇报。”   这时高大的树林里“嗦”一声飞出了一只庞大的鹦鹉,五彩的羽毛鲜艳无比,尾巴也长的出奇,它展翅而来,比刚才在屋里见到的更为庞大。它轻轻落在不远的树枝上,偌大的树枝不停的晃动,看来这只鹦鹉也够重的。   八哥朝着怜雪点头唤道:“放心,放心……”   怜雪柔然一笑,看了看觉得不可思议的段一林,转身朝山道跑去,轻盈有如一只飞舞的蝴蝶,紫色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山道的尽头。   段一林一瞟正在监视自己的八哥,心有警惕,急忙朝着山路跑来。而那只八哥果然听话,一见段一林出发,也是展翅而飞,瞬间消失在树林间里头。   原以为攀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怎奈段一林完全估计错误了。沧海峰海拔不但挺拔,而且山路难于上青天,即使从半山腰的宗凌观开始攀起,常人半天也不可能到达山顶的,更别说往返一回。而沧桑派的弟子做此项目的早课,也是不能使用法术的,但别人终究有十年法术在身,体质早已异于常人,攀山登峰易如反掌。   段一林内伤初愈,手脚也大抵还算好用,何况在沧桑派的灵丹妙药医治之下,起色不少,但不知为何,他自醒来之后总感到自己身体深处有着两股不同的气流在拼命抵抗,而且不停被中和,迹象古怪得很,但吴白志先前却丝毫诊断不出。   段一林终究是一个孩子,吴白志说自己的身体完全恢复自然没事,并没有过多在意这些现象,不过特别是昨晚修炼九九玄法心法之后,抵消的现象更是昭显了一些,似乎触发到其间的神经一般,但段一林以为自己身体虚弱的表现,并没有放其心上。   经过一个时辰的奋力攀登下,段一林倍感筋疲力尽,经脉又涌起了那两股若隐若现的抵消力量,越是抵消,越是筋疲力尽,苦不堪言。   段一林十分纳闷,不知如何是好,但生性却是倔强,咬牙切齿继续攀登起来。一刻钟不到,汗如雨下,脚如铅块,沉重无比,只好倚石气喘如牛。   这时朝阳初升,在山的那头的桑田峰映照而来,云雾似乎少了许多,山道旁的野草的露珠也显得明亮耀眼,湿气顿少。   段一林沐浴着朝阳,全身的力量稍稍恢复,深呼吸一口气,正准备起身继续下去的时候,身后“噗”一声大响,一块大石上落下了一只大鸟。   这只大鸟除了那只八哥之外,段一林压根儿没见过这么大的鸟了,至少是目前。   八哥朝着段一林嚷道:“段死猪,偷懒,偷懒……”说着佯怒地拍着天大的翅膀,五彩的羽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幻出七色的光亮,甚是刺眼。   段一林急忙遮着眼帘,急道:“我……我不是偷懒……”   八哥显然不理会这个,继续叫道:“偷懒,偷懒……”而且越叫越起劲,惹得段一林也不免心内有气,但念头一转,自己怎能生一只鸟的气呢?   想毕,段一林并没有多加理会八哥,径自向上攀去,八哥似乎灵性不低,一见段一林不理睬自己,大是愤怒,嘴里又叫着:“告状!告状!……”   鸟语还没说完,“噗”一声冲天飞去,庞大的身躯去速非常,难道告状就那么快速吗?   段一林内心一惊,刚要向八哥解释,怎奈那畜生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下可好了,看来段一林只有挨怜雪的大骂了。段一林大感不好,急忙快步流星往山上爬去。   也许沧海峰实在太峻峭,比之现代的攀岩还要有难度,绑着两个沙包的段一林不到三个时辰已是寸步难行,脚底都磨出了血泡,还走下他准会猝死,不得不第二次倚石歇息。   人总会是这样,疲倦不堪的时候千万别停下来休息,沿途一休息,再也提不起任何精神往接下来的路走下去。   所以,段一林被疲倦席卷于心,困意争先恐后而来,由不得自己的意志,最后居然呼呼大睡了起来,脑海又编织起那幕古怪的梦境。   鬼魂么?翩翩的影子么?   “你这臭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快给我起来,真是气死我了!天啊,这样也能睡着……”   段一林只觉得耳朵一阵疼痛,仿佛被什么夹住一般,慌张地醒了过来,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怒形于色的玉脸,娇嫩的五官真的气得夸张。   “啊……师姐……”   “还敢叫我师姐?你小子真是无法无天了,做早课时间竟也敢明目张胆地呼呼大睡?千百年来,沧桑派还没有你这样的弟子呢。”   “我……我……对不起啊……”   “对不起有屁用?你快给我起身,本姑娘真的想狠狠揍你一顿方才泄恨。”说着内心大狠,捏住耳朵的手加了不少力气。   “啊……师姐别扭耳朵了,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你先放手。”   怜雪怒气未解,只差没有七窍生烟,大大哼了声,放下了扭住段一林左耳的手,那里早已通红滴血,而她却没有多加注意,倒是看了看一脸可怜的段一林,大是失望道:“无用的窝囊废。”   段一林脸上又是一红,羞愧之心越加沉重,转头看了看盱衡厉色的怜雪,又看了看一副蔑视表情的八哥,眼泪差点都下来了,可他还是紧咬下唇,拼命忍住。   许久,段一林才平伏情绪,愧疚道:“对不起,师姐,我现在就爬去,请你别生气。”   说着急忙转身走去,一不小心脚拌石块,“呯嘭”摔了一个狗吃屎,头青目肿,好不严重。   怜雪一见他那副狼狈模样,“噗嗤”一笑,怒气烟消云散,随之急忙扶他起来,嗔怒且关心道:“你没事吧?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你看快要面目全非了,真是不折不扣的笨蛋!”   段一林苦忍疼痛,摇摇头,道:“我没事。”说着转身欲要往山上走去,却被怜雪一把勒住。   怜雪没好气的道:“还爬什么爬呢,你看都快要几点了?”   段一林发了牛脾气道:“无论多少点我也要完成我的任务。”   怜雪愤愤不平的骂道:“你白痴啊,你若要爬到天黑也要我陪着你啊?”   段一林一怔,低声道:“我并没有要师姐陪我啊。”   怜雪哼了声,道:“赖师兄把你交给了我,我自然要对你负责的,再说你爬山爬到天黑,说不定被沧海峰出没的野兽给吃了,那我怎向他们交代?”   段一林一愕,赧然说不出话来,站立不安,又煞有介事般地看了看四周苍陇的山峰,深怕死于怪兽之口。   “好了,给你!”怜雪说着,从怀里逃出一朵深红色的大花丢给了他,并道:“这是我帮你摘的朱槿。”   段一林接住一朵大红花,眼睁睁地看着怜雪,心情复杂的道:“师姐,你怎么能这样呢?我要做的功课……”   怜雪白一眼他,打断道:“怎么不能这样了?像你这么爬山,等你爬上山顶了,早已海枯石烂矣。”   段一林无言以对道:“这……”   怜雪径自道:“别推辞了,要想我不帮你,那你以后就多加把劲,别偷懒就是。”   段一林一阵激动,点点头道:“嗯!”内心暗下决定,明天辅以千分的努力,绝不让师姐失望就是。   怜雪淡淡的看了段一林一眼,道:“回去吧,已到用膳的时间了。”说完没心思理会段一林,招呼一脸事不关己的八哥,一人一鸟地下了山。   段一林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膳堂时,已是正午时值,膳堂早已积聚了有说有笑的师兄师姐们,也只有在膳堂里才能领会宗凌观不一般的热闹。   段一林发觉自己没有丝毫胃口,但也只得去领一份中餐,刚好走到发饭的窗口,迎面也走来了一位弟子。年纪二十上下,身材中等,丰神俊朗,剑眉星目,是不可多得的美男子,但俊脸却带有一份倨傲和冷冰,活有几分冷漠。   段一林抬头一看,原来是昨天拜关仪式上自己不小心撞了一下的那位男子。那位男子还是冷眼扫视了他一下,见他头青脸肿,狼狈不已,不得不惊讶,但之后还是被那一脸冷漠和不屑取代。   段一林又是一阵自卑,一种伤害偷偷地跑出来伤害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自尊,胃口更是没有了。他端着中餐环顾了一下天大的膳堂,只见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想毕自己认识的人都已吃饱走人了,抑或坐在一处自己没看到的地方。   一顿饭,很快就解决了,段一林垂头丧气的回到了临崖居,回到了属于自己的世界,他的心微微平静下来。   下午是修炼心法的时间,段一林又正襟危坐,照着昨晚的修炼方法凝神起来。还不到半刻,天泉穴和涌泉穴又是剧痛,幸好这次有所准备,急忙悬崖收功,惊出了一身冷汗。许久,剧痛才慢慢散去,奇经八脉才顿时轻松,但整个人又蒙上了一层浓浓的困意。   段一林万分无奈,大叹一口气,但又不知如何是好,只好想着有机会再向赖中发师兄请教了,还没怎么思考,整个人又掉进了沉沉的梦乡。   怪梦,噩梦,这次纷杳而来。   亲人,鬼魂,不为人知的影子,缠绕不断的黑气,全部交织成梦里的景象。   然而,这时正在沉睡的段一林,身体却出现了惊人的现象。   “唦唦”一阵轻响过后,一片红光慢慢地出现在他的周身,红光之中隐隐约约出现了成千上万舞动的影子,似蝶非蝶,个个拍动着翅膀,红光波涛般的涌动着,香气弥漫在小小的房间里。   蝶花?化蝶?蝶影?   那是上古未知的力量化身——蝶影?   现象似乎与当天谷底里的现象有几分相似,只是笼罩在段一林身上的红光并没有当天的那么鲜红艳丽,而且当中还带有淡淡的黑红之色,怪异无比,仿佛缠绕着一股散于其中的黑气。   忽然间纷飞的蝶影一阵急速的混乱,混乱的过程中有些蝶影也纷纷被击碎,化成淡淡的红粉,散落在四周。   紧接着,浓郁的香气中间一股恶臭血腥顿时而起,与化蝶花香交缠在一起,难闻无比,两极分化极具震惊!   笼罩在段一林身上的那团红光此时大肆摇动,仿佛受到巨大的打击一般,无数的蝶影也纷纷被击碎。赫然间,红光团中慢慢出现一股黑气,妖冶无比。起初淡淡的,之后越来越浓,最后化成一把两寸来长的剑尖模型。   那是冥王魔剑的剑尖?!……   还记得当天冥王剑被九天神罡击断之后,整只剑尖串进了段一林的体内么?   这到底是什么回事呢?   通体黝黑的剑尖一当成形,剑身无处不散发着一个个恶鬼般的骷髅,骷髅张牙舞爪,化成鬼魂不停地朝笼罩在自己周围的蝶影撞去,场面壮烈,但却丝毫没有声响。   每撞一次,红光团就震动一回,无数的蝶影也被撞碎,但鬼魂也被击散,剑尖的黑气也相应减少一分。   难道段一林体内隐含的两股不为人知的力量就是这两股力量?它们水火不容,无时不刻不在相互抵消着?   蝶影与剑尖斗争越发激烈,段一林的呻吟声就越大,脸色也就越发苍白,痛苦之色也就越显著,冷汗如黄豆大般冒在额头左右。   但如何艰辛也无法醒来,而他的梦境里却一片空白!   这是一种莫大的痛楚,阵阵有如针扎,有如九幽烈火焚烧的痛苦积聚于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且欲罢不能。   正在此时,段一林“啊……”一声苦叫,浓郁的香气和血腥的恶臭顿时在空气里消失,但红光团里的蝶影和剑尖却不停地抖动,甚至两者都不停地发生形变。   “嘭”一声,沉闷的爆破,空气里现出沉闷的爆破!   红光团与剑尖瞬时化为乌有,散如一堆黑红的气流,点点滴滴,零零碎碎的弥漫在空间里。   段一林全身大震,哇声喷出一大口鲜血,血化成血雾散入了早已爆碎的黑红气流里头。骤然,血腥大作,阴风大起,浓郁的花香突兀而来,原本爆碎的黑红气流又重新笼罩而起,组成一团黑红的光团,缓缓笼绕在段一林的左右。   俄而间,黑红光团里同时出现了千万只黑红的蝴蝶与一把两寸来长的黑红色剑刃。原来两者都发生了改变,而且还出现融合之态。   黑红光团稳定如泰山,千万只舞动的蝴蝶翩翩纷飞在剑刃的左右,把它团团围在中间,煞是好看。中间的剑刃也似乎很平和,剑体上的骷髅并没有出来大肆做作,仿佛镶在上面的骷髅雕刻一般,徜徉着无尽的舒服。   两者没有再进行搏斗,而段一林整个人也平静了下来,苍白的脸只是越发苍白,毫无血色,仿佛刚才那口血完全吐尽了他周身的血气一般。   刹那,黑红光团里一阵幻动,纷飞的蝴蝶数目立马大变,整个黑红光团的范围扩大一倍有余,把整个房间笼罩在一团浓浓的黑红之中。不停闪动的光团有如阳光底下荡着层层涟漪的湖水,令人倍感耀眼。   唦唦一阵响声,一群蝴蝶托起了躺在床上的段一林,慢慢地向光团中间的剑刃移来,而段一林仿佛凭白间长出千万只翅膀一样,慢慢朝中间飞来。   剑刃也缓缓移动,直至段一林的心口之上,停下,没有任何动作,倒仿若与段一林生来就是同一血脉。   忽地,段一林胸口出现了一个小指头大的血滴,血腥又一次铺天盖地而下。血滴越来越大,一秒间有了拳头般大小,随着转动了起来,整个黑红光团也转动了起来,只有那把剑刃和段一林平躺的身体没有丝毫的变动。   顿时,天昏地暗,阴风四起,团团黑云笼罩在临崖居的附近,并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和血腥,与不远处的宗凌观互衬得怪异难言。   此时,此刻,两声尖利的叫声直彻云端,沧桑两峰峰顶雷声大作,整个沧桑顿时弥漫在雷雨交加的气候里。   沧桑派举派震动!   注一:岭表朱槿花,自二月开花,至于中冬方歇。其花深红色,五出,如大蜀葵。日开数百朵,虽繁而有艳,且近而无香。暮落朝开。(出《岭表录异》)   附:清晨下了场雨,走过林荫大道,春天早已来临。看着满园花开的故园,青春却在指尖飞逝……   哎,今天有三更,大家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