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家庭主夫 小青梅(索还贞)

    

    四月上旬,一模结束后,初三年级在一中的大礼堂召开了家长会,苑倩倩照例戴上口罩出席家长会,一中是重点中学,学生都是尖子生中的尖子生,一锅好粥总是免不了有几颗老鼠屎,苑倩倩的儿子陆元皓就是其中的老鼠屎王。

    陆元皓的摸底成绩不但班级垫底,而且是全年级垫底,他刷新了一中建校以来的历史最低分,就这个分数,连去职高都不够。

    苑倩倩坐在最后一排,老脸一阵阵发烫,陆元皓看起来全须全尾的,他脑子究竟塞了多少屎,才能考出这么低的分数?

    “嗖——嗖——”七八辆山地车在盘山路上呼啸而过,陆元皓冲在最前面。

    “皓哥,我疼——”跟在后面的孟柱吱哇大叫着,他真的很疼。

    陆元皓一连打了几个喷嚏,今天学校开家长会,他有种不祥的预感,总觉得乌云密布,陆元皓仰头望天,想看看天上有没有乌云,“砰”的一声,山地车撞上一棵树,陆元皓腾空飞了出去。

    后面响起一连串的紧急刹车声,以孟柱为首的一行人,张大嘴巴,仰望着陆元皓在天上飞,就像是看慢镜头一样刺激。

    空中的陆元皓做了个转体,最后以后背落地,避免了把一张帅脸砸成平底锅的惨剧。

    “你没事吧。”孟柱第一个扔下车子,飞扑过去,半跪在大树面前,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树问。

    “小草啊,我的小草。”齐瑞跟着过去,捶胸顿足地悲呼地上的小草。

    剩下的几个围着陆元皓的山地车打转,行,都是影帝,陆元皓冲他们竖了个中指,捧着摔成八瓣儿的臀从地上爬起来。

    回来的时候,陆元皓是拄着拐杖的,一条腿缠满纱布,孟柱的女朋友之一是小护士,本来只是扭到了脚踝,陆元皓突然地迸发了灵感,让小护士给自己的整条腿都缠上纱布。

    齐瑞扛着陆元皓摔残了的山地车,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护送伤员回营。

    “皓哥,左腿悬空。”细节决定成败,孟柱突然发现了问题,明明是左腿缠满纱布,陆元皓却将右腿腾空,用左腿着地。

    陆元皓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两条腿,走着走着就忘了,他急忙换过来。

    刚走到陆家的院子外面,就听到了“噼啪、噼啪”的声音,苑倩倩挥舞着长鞭,啪一声抽打着地上的大陀螺,每抽一鞭子,发出的声音都让人心惊肉跳。

    齐瑞悄无声息的扔下车子,扭头就跑,跑慢了都觉得那鞭子是抽打在自己身上,转眼几个人就跑没了影,只剩下一个孟柱,他跟陆元皓有过命的交情,孟柱怕狗,曾经被一条贵妇犬追着满大院的跑,最后还是陆元皓救了他。

    “皓、皓哥——”孟柱两条腿抖着,面无人色地看着皓哥。

    陆元皓剑眉一竖,冲他挥挥拐杖,让他有多远滚多远。

    “谢——”孟柱像是得了特赦,拔腿就跑没了影。

    陆元皓也不装腿瘸了,扛起地上的山地车,视死如归的踏入院门。

    “回来了?”苑倩倩收起长鞭,上下打量着陆元皓,十四岁的男孩,一米七八的个子,看着玉树临风、人模狗样的。

    陆元皓嗯了一声,埋头将车子靠院墙放着。

    “腿坏了,我治治。”苑倩倩咯咯一笑,话音未落,长鞭就直奔陆元皓的双腿而去。

    陆元皓灵活地往上一蹦,长鞭从他脚下掠过。

    “腿没问题啊?”苑倩倩天真地眨巴着眼睛,又一长鞭挥过去,陆元皓连蹦带跳的躲着。

    左手换右手,右手换左手,直抽到两胳膊发麻,再也没力气了,苑倩倩才扔了手里的长鞭,双手叉腰,气喘吁吁。

    摸底倒数第一,装瘸,两罪并罚、其罪可诛,苑倩倩宽宏大量,大人不计小人过,决定赦免陆元皓的死罪。

    陆元皓端坐在客厅沙发上,手拿绣花针,低头绣着十字绣,清明上河图,十字绣长3米,宽1米。

    考不上高中,回家当绣郎,绣十字绣卖,苑倩倩为陆元皓指明了一条康庄大道。

    长长的手指捏着小小的绣花针,指关节有些僵硬,陆元皓活动活动手指,接着绣。

    从小到大,苑倩倩整他的方法一次又一次地刷新了人类极限,真正是比体罚还难以忍受。

    “倩姨?”门外传来顾苒的声音。

    陆元皓捏针的手一抖,针尖扎进了他的手指头。

    “苒苒啊,快进来。”苑倩倩笑盈盈地站起来。

    家里包了酸菜馅儿的饺子,知道他们爱吃,顾苒特地送来一盆饺子,一进屋就看到低头绣十字绣的陆元皓,顾苒嘴角抽了抽,生生地移开眼,忍住笑。

    “别磨洋工,快点绣。”苑倩倩催促一声儿子,接过顾苒手里的盆,带她去餐厅吃饺子。

    陆元皓的脸颊发烫,幸好他不白,古铜色的肤色不大能看出来脸红。

    苑倩倩去厨房拿一瓣生蒜,顾苒帮着拿了两副碗碟,她已经吃过了,听爷爷说,陆东叔叔今天晋升上将,要举行一个隆重的军衔仪式,铁定是不能回来吃饭了。

    “元皓哥,过来吃饺子。”顾苒冲着客厅方向叫道,她今年十二岁,比陆元皓小了两岁。

    陆元皓放下绣花针,迈着长腿去餐厅,他目不斜视地从顾苒面前经过,坐到餐桌前,拿起筷子夹起一个饺子就往嘴里塞。

    “苒苒,过来坐。”苑倩倩给顾苒倒了一杯她自制的酸枣汁,招呼顾苒到她身边坐。

    “剥。”将一瓣蒜放到陆元皓手边,苑倩倩简短地命令道。

    陆元皓又往嘴里塞了一个饺子,放下筷子,掰开蒜头,剥去外面的皮。

    “怎么样,出得厅堂,下得厨房,拿得起绣花针,剥得了生蒜,以后就让他在家带带孩子,做做家务,女主外,男主内,苒苒,我们家皓皓以后就拜托你养了。”苑倩倩双手合十,拜托道。

    顾苒嘴角直抽抽,虽然从小到大听惯了倩姨拿他们俩开玩笑,可是现在毕竟都是大孩子了,还是会觉得很不好意思。

    陆元皓眼观鼻,鼻观口,一心只剥蒜,反正在顾苒面前,他什么洋相都出过了。

    “他成绩不好,考不上好高中,进不了好大学,找不到好工作,光凭着绣十字绣,两只眼睛绣成斗鸡眼,也养不了孩子,养不了老婆,只能做个。”苑倩倩看着儿子,感慨道。

    顾苒还是没忍住,噗一声笑出来,她急忙伸手捂嘴,倩姨太逗了,她应该说相声去。

    陆元皓咯吱咯吱咬着蒜,一脸严肃地吃着饺子,心中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这要早两年前,苑倩倩这么损他,他一定会哭鼻子,现在已经这么丢人了,再哭鼻子就更丢人了,索性就厚脸皮到底。

     正文 第二章  男人的承诺

    吃完饺子,洗完了碗,陆元皓奉母命,护送顾苒回家,都在大院里住着,两家相距不过百米。

    顾苒走在前面,陆元皓跟在后面,顾苒有意放慢脚步,想要等等他,她一慢下来,陆元皓也跟着慢了,始终跟她保持五步远的距离。

    苑倩倩早早地就为他们订了“娃娃亲”,几年如一日地开着两个孩子的玩笑,顾苒跟陆元皓的关系非但没有亲密起来,相较于大院里其他的孩子,两人之间反倒生疏起来。

    “谢谢元皓哥,我到家了。”走到家门口,顾苒停下来,转身客气地谢道。

    陆元皓双手插在裤兜里,可有可无地点点头,转身就走。

    顾苒看着他瘦瘦高高的背影,心里吁了一口气,扭过身往家走,她从小就没有爸妈,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倩姨和东子叔对她视如己出,顾苒很喜欢他们两个,也喜欢他们家的快乐氛围,对于倩姨的玩笑,顾苒心里是不反感的,甚至想过,以后真的嫁给元皓哥,不会有婆媳问题,一定会很幸福。

    季雅和顾明辉坐在屋里看电视,奶奶季雅已经退休了,爷爷顾明辉半退休,担任一些闲职。

    “苒苒回来了,你倩姨和皓皓喜欢吃吗?”季雅眼神温和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孩。

    “可喜欢了,倩姨还给东子叔叔留了一盘饺子。”顾苒眉眼淡淡地笑道,她的五官很清淡,淡淡弯弯的眉,小小的鼻子,淡色的薄嘴唇,皮肤白皙,总爱穿一身运动衫,脑后束了个乌黑的马尾,一双墨黑的眼睛透着像黑宝石般的光泽,清澈透亮,隐隐又带着一丝天生的寒意。

    季雅收回视线,看着这张神似顾晨希的脸,尤其是那双漆黑如墨的清冷眸子,她心里总是会忍不住的叹气。

    顾苒去厨房做了个水果拼盘,主打猕猴桃、香蕉、火龙果,奶奶喜欢吃猕猴桃,爷爷不怎么吃水果,他有点便秘,要把水果切好了,插上牙签,送到他手边,他才肯赏脸吃几块。

    客厅里的两个老人头发都是白如雪,其实他们也才七十出头,先是中年失去长子,再是晚年失去小儿子,他们的头发一下就白了。

    顾苒端着水果盘坐到他们中间,陪他们看军事报道,季雅叉了一片猕猴桃送进嘴里,顾苒戳了一块香蕉送到爷爷嘴边,顾明辉眼睛看着电视,张嘴吃下。

    陆元皓蹲在院子里,修理自己的山地车,他的动手能力特别强,不管是两个轮子的,还是四个轮子的,不管是电脑、手机、打印机,他敲敲打打,自己研究研究,不但能修理,还能改装。

    “陆元皓,考不上高中,你修自行车得了。”苑倩倩站在门廊下面,不遗余力的埋汰他。

    修好了车,陆元皓将扳手、螺丝刀、起子,整齐地放回工具箱中。

    回到房间,陆元皓坐到书桌前,翻开物理习题,转着笔,打着哈欠,他对读书真的是没兴趣,这些理论知识,他一窍不通,拉个电线、弄个电板,动手的事却又完全难不倒他。

    陆元皓打开音乐,塞上耳机,脑袋一点点的,耳边响着张雨生的《口是心非》,他摇头晃脑,很投入地对口型。

    “临时抱佛脚没用,脑子已经笨了,再把身体熬差了,得不偿失。”苑倩倩推开房门,催促他早点睡觉。

    陆元皓闭上眼睛,陶醉地摇着头,“口是心非你深情的承诺,都随着西风飘渺远走,痴人梦话我钟情的倚托——”他嘴巴一张一合地无声唱着。

    凌晨的时候,听到汽车声音,陆元皓从床上一跃而起。

    “将军回来了。”苑倩倩一身睡衣,飘到陆东跟前,冲他福了福身子。

    陆东一身上将制服,从头到脚,一身的行头全跟以前不一样了,“接着。”他将一把手枪抛向跑过来的陆元皓。

    陆元皓双手接住手枪,这是上将佩戴的国产枪,口径9毫米,长199毫米,重0。76千克,弹匣容量15发,有效射程50米,外表电镀24K黄金,内表电镀8毫米优质合金,耐腐蚀性好,有良好的耐磨和润滑性,枪壳上雕有神龙凤凰图,陆元皓捧着手枪回房,一分钟不到就把枪卸成了零件。

    “你儿子考试成绩年级倒数第一,下次开家长会你去。”苑倩倩帮着脱下陆东身上的制服,小心翼翼地挂到衣帽架上,娇嗔道。

    “有吃的吗?饿了。”陆东摸摸瘪瘪的肚子问,对陆元皓的成绩,他是毫不在意的,陆元皓不笨,只要他想学,就一定能学好,而且他以后的路,早就定好了的,进军校,子承父业。

    “有,苒苒送来了酸菜饺子,顾老的勤务员从东北老家带来的酸菜,特地道。”苑倩倩乐呵呵地去厨房给他端饺子。

    陆东咽了咽口水,“剥两头蒜。”

    “知道啦。”苑倩倩柔柔笑着,满脸的柔情蜜意。

    陆元皓用了三十秒,将零件组装成手枪。

    “儿子,高中能考上吗?”陆东走到房间门口问他。

    “no pro。”陆元皓做了个OK的手势。

    “哦了。”陆东放心地去餐厅吃饺子,他说能考上,就一定能考上,这是男人之间的承诺。

    顾苒的房间收拾得很整洁,几乎是一尘不染,淡紫色的薄纱窗帘,白色的书桌,约一米高的白色书架上塞满了书。顾苒喜欢坐在飘窗上看书,她看的书很杂,书架上的书全是她那从未谋面的父亲留下来的,所以她每一本都会看,在她字还没认全,同龄的孩子还在抱着童话书看的时候,她就开始阅读世界名著,囫囵吞枣地看,砖头厚的一本书看下来,她几乎是看不懂的。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相框,这是顾苒拥有的唯一一张,她跟父亲的合影,照片上的男人抱着刚满月的她,他垂着眼眸,两只大手交叠搁在她的胸口,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望着她的眼神带着笑意,他身上穿一件麻质白衬衫,袖口卷起,左手手腕上有长期戴手表而留下的印记,抱她时,他摘下了手表,可能是怕硌到她的脸。

    这张合照,顾苒每晚睡觉前都会看,看得很仔细,不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奶奶拿了他小时候的满月照,顾苒发觉她跟他的满月照长得一模一样,她很像他。

    都说女儿长得像爸爸有福气,所以她是个有福气的人呢,“爸,晚安。”顾苒看着照片,轻声地跟他说晚安。

    吃完早餐,顾苒穿着蓝色的宽松校服,背着书包,去大院外面等校车,她在一中念初一。

    树阴下的木头长椅前挤着几个脑袋,孟柱,齐瑞几个人正在互相抄答案,“靠,全是空白。”孟柱恨铁不成钢地骂道,真是一个比一个蠢啊。

    陆元皓单肩斜跨着书包,塞着耳机,悠游自在地站在一旁,他很有风骨,宁愿交白卷,也不屑抄袭。

    “嫂子来了,嫂子早。”齐瑞第一个看见顾苒,急忙大声地问好,其他人跟着附和。

    顾苒淡定地走到陆元皓身旁,安静地等着校车。

    这里是第一站,校车停下时,车上空空的,“嫂子,请。”孟柱、齐瑞哼哈二将一左一右地排开,弯腰做着请的手势。

    顾苒第一个走上校车,她走到最后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陆元皓跟在后面,直接坐到最后一排,坐在顾苒的身后。

    其他几只打闹着纷纷坐到最后一二排,校车沿途停靠,陆陆续续有一中的学生上车,顾苒身旁的位置始终空着。

    车开到一半的时候,凌雪燕上车了,她笑着跟孟柱几个人打招呼,然后坐到顾苒身边。

    顾苒为人比较清冷,从不主动结交朋友,凌雪燕是她的第一个朋友,凌雪燕五官明艳,高鼻深目,看着有些像混血儿,她是地地道道的中国种,汉族。

    “听什么呢?”凌雪燕转过身去,伸手抢过陆元皓的一只耳机,“A better day,我喜欢听。”她听了一句,直接将耳机塞到顾苒耳朵里。

    耳机有些热,似乎还带着他的体温,顾苒睨了坏笑的凌雪燕一眼,一动不动地僵坐着。

    为了不让耳机掉下来,身后的陆元皓动了动,上身前倾,趴在顾苒所坐的椅背上。

    “好热啊。”凌雪燕以手扇着凉风,凑过去将窗户拉开一条缝。

    微风一下吹起顾苒马尾的发梢,长长的发丝拂过陆元皓的脸,闻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陆元皓眯起眼睛,一动不动地趴在她身后。

    顾苒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喷在她的后脖颈上,热热的,不去看挤眉弄眼的凌雪燕,她淡淡地勾起唇角,墨黑的眼睛透过玻璃望向窗外,外面天高气爽,风和日丽,阳光明媚,今天确实是A better day。

     正文 第三章  冰与火

    顾苒是老师喜欢的那种学生,成绩优异、德、智、体、美全面发展,她的成绩排始终在全年级前三名,小学就考下了古筝和钢琴的十级证书,各种证书奖状她拿到手软。

    上课顾苒坐在最前排靠近讲台的位置,班主任是个年近更年期的女人,从她走进教室的那一秒,空气瞬间凝固下来,这是重点中学,她们班又是重点之中的重点,班上成绩最差的学生拎到其他学校,都是尖子生。

    班主任用秋风扫落叶的眼神扫过全班,视线扫到顾苒脸上的时候,秋风扫落叶的眼神一下变成了和煦的春风,同样坐在前排的凌雪燕暗自抖了抖,凌雪燕的成绩跟顾苒不相上下,她是班长,顾苒是学习委员,相比较于顾苒的安静,凌雪燕在班里是一呼百应的,极具人缘。

    班主任先叫顾苒起立朗读今天即将要学的文言文,顾苒捧着课本站起来,腰杆儿挺得笔直的,就像是一杆枪,她垂下眼睫,薄薄的小嘴唇一张一合地朗读,她的声音清冽得像山间的泉水一样,缓缓流出,温润,带着一种空灵,一丝漫不经心。

    凌雪燕一手托腮,一手把玩着笔,当初她也是花了很大的劲儿,才跟顾苒做成朋友,顾苒身上带着漫不经心的傲气,浑然天成,这可能跟她的家庭背景有关,那些大院出来的高、干子女,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种天生的傲气,他们圈内人整天待在一起不觉得什么,像凌雪燕这种圈外人,一下就感觉出来他们的与众不同。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有,他们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一出生就注定了他们跟别人不一样。

    班主任斜了凌雪燕一眼,这个雪燕上课小动作不断,无奈她很聪明,小学就出版了日记体小说,是个小名人,当初学校费了一番周折,才把这个小名人招来他们学校,所以校领导对她特别关注。

    语文课结束,第二节上英语课,年轻的英语老师很喜欢活泼开朗的凌雪燕,每堂课必定会叫凌雪燕朗读课本,回答问题,甚至到讲台表演对话。

    凌雪燕讲着一口地道的美国式英语,她生动的表情,夸张的动作,常常逗得大家捧腹大笑,男生们私下评论班里的女生,凌雪燕远看是女神,近看是女神,她一开口说话,神话就破灭了,不是因为她的声音,相反她声如黄莺,甚是悦耳动听,而是因为她那大大咧咧的性格,整个一个纯爷儿们。

    顾苒像空谷幽兰,她身上有古典气质,所以班里偷偷暗恋顾苒的男生,其数要胜于暗恋凌雪燕的人。

    英语老师不太喜欢顾苒,常常会挨个叫人回答问题,然后一转身就故意忘了顾苒的存在,有时一节课下来,全班就只有顾苒没被叫起来回答问题。

    英语老师此举甚得女生们的欢心。

    中午去学校食堂吃饭,凌雪燕亲昵地挽着顾苒的手臂,一起去食堂,一中的校服难看至极,穿上校服还能看出美女的那就真是美女,凌雪燕已经有了前凸后翘的妙曼曲线,一米六五的个子,梳着丸子头,露出光洁的脑门,皮肤白皙,五官立体深邃,笑起来特别灿烂,可爱又迷人,男生们频频望向凌雪燕,凌雪燕是美貌与才气并存的佳人,她的名字早就如雷贯耳。

    顾苒身高跟凌雪燕不相上下,她爸就是一米八六的个子,顾家的人都高,堂姐顾莱有一米七,顾苒也矮不了。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有喜欢凌雪燕的,自然就有喜欢顾苒的,,白玫瑰与红玫瑰,一冷一热两个美女走在一起,双倍养眼。

    上数学课的时候,坐在最后一排的陆元皓难得没玩手机游戏,他趴在课桌上,眯起眼睛,竖起耳朵认真听讲,半节课听下来就跟听天书似的,从踏入中学校门的那一天,他就从没听过课,从没做过作业,考试全靠蒙,蒙对了,能得个十分二十分的,蒙不对也得过零蛋。

    接下来的物理、化学,全跟天书无异,一中本身就有高中部,陆元皓的目标是升入本校高中。

    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下了课,陆元皓直接捧着书本去老师办公室,陆元皓的到来,让几个任课老师抖了抖,先是大喜,然后面对陆元皓的一问三不知,他们开始怀疑这小子是来砸场子的。

    先补数学,陆元皓搬了张椅子坐到数学老师的办公桌前,数学老师详细地讲解,陆元皓睁着无知的眼睛,一脸的茫然,要不是他态度太诚恳,数学老师直想拍案而起,咆哮一句滚出我的地盘,笨蛋,蠢货,他心里咬牙切齿的骂,面上一点不能露,必须和颜悦色,不能打击学生的积极性。

    他底子太差,要从初一的开始补,数学老师认命地拿出初一的课本。

    下午四点半放学,陆元皓滞留在老师办公室,孜孜不倦地不耻下问,老师几番抬手看手腕上的手表,陆元皓垂着眼,冥思苦想地做题,一旦确立目标,他是心无旁骛的,势必要攻下堡垒。

    五点半,老师借尿遁,陆元皓这才离开。

    孟柱他们几个在篮球场边玩边等,“你丫这么晚!”孟柱将手里的篮球抛向陆元皓。

    陆元皓接住篮球,“传给我。”凌雪燕拍着手叫道。

    顾苒已经先回去了,不上课的时候她特别喜欢宅在家里。

    不理凌雪燕的大呼小叫,陆元皓带球过人,直接投篮。

    凌雪燕看出陆元皓有些兴致缺缺的,“被训了?”她颠颠儿地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他。

    陆元皓偏过头,挑起一边的剑眉,懒懒地斜了她一眼。

    凌雪燕心跳突然就有些乱了节奏,他的五官很俊朗,有棱有角的,眼角眉梢带着一些不羁,一些痞气,一头干净利落的短发,皮肤呈健康的古铜色,光洁宽阔的额头,剑眉下一双深邃的眼睛透出几分英武,鼻子很挺,嘴唇很有形,下巴坚毅。

    学校暗恋他的人,肯定不止她一个,凌雪燕觉得很正常,而且她也没有使出什么小手段,挖朋友的墙角,而是一直在给顾苒制造机会,能不能把握住机会,就看她自己了。

    陆元皓迈着长腿离开篮球场,吃完晚饭,他准备上晚自习,其他几个人用力掏着自己的耳朵,怀疑听错了。

    凌雪燕背上书包,小跑着紧跟在陆元皓身旁,几个人去学校附近的小饭馆,点了几碗米线。

    凌雪燕提议成立一个学习小组,美女开口,全票通过。

    吃完米线,他们当真回学校上晚自习,陆元皓拿出习题,吭哧吭哧的做,凌雪燕适时地给他讲讲题,虽然她才念初一,辅导起底子奇差的陆元皓倒也得心应手。

    后排的孟柱一脸坏笑地看着前面的两个人,孟柱从幼儿园开始,换女朋友就跟换衣服似的,早就不是童男子了,思想不纯洁的人,看什么都带颜色。

    凌雪燕用笔在稿纸上画图,给陆元皓讲解几何,她凑他很近,他身上有阳光和清新的青草味道,这种类似青草的味道,其实就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雄性荷尔蒙的味道。

    “你试试。”凌雪燕将笔递给他,两人的手指轻轻碰在一起,凌雪燕感觉手指被电了一下,她不露声色地看着习题。

    陆元皓握住笔,在纸上推算,他的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凌雪燕不错眼地盯着他的手,她喜欢手长得好看的男生。

     正文 第四章  孤独的旅程

    在教室待到十点,陆元皓向后看了一眼,才发现那几个人早就没影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离开教室,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我有轻微夜盲症。”凌雪燕驻足不前。

    陆元皓抓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往前走,凌雪燕心跳如鼓地紧跟在他身边。

    先送凌雪燕回去,陆元皓这是第一次来凌雪燕家附近,这里是城中村,一片低矮的棚户区,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味道,路灯全都坏了,这里离一中很远,凌雪燕每天早上要换乘几趟车,才能到校车停靠的地方。

    就是因为离得太远,当初凌雪燕才会犹豫不去一中,就近选择附近的普通中学。

    陆元皓没想到凌雪燕会住这种地方,她看起来很开朗,总是带给别人快乐。

    一束手电光迎面照来,“我妈妈。”凌雪燕挥挥手。

    凌母嘴里啊呜啊呜的,她是聋哑人,凌父是外来务工者,凌雪燕出版的那本小说大大地改善了家里人的生活,他们一家人才能在这个寸土如金的城市拥有一席之地。

    “拜拜,明天见。”凌雪燕冲陆元皓挥挥手,飞奔向她的聋哑母亲。

    陆元皓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母女走远,最晚一班公交车已经没了,他拦下一辆出租车,绕了半个城市,才回到大院。

    凌晨大院门口的岗哨亭站着两个全副武装的武警,陆元皓冲他们两个点点头,两个年轻的武警朝他露齿一笑。

    顾家的两层楼小院黑灯瞎火的,陆元皓特意停下来望了一眼二楼,顾苒的房间在二楼。

    知道陆元皓今天上晚自习,苑倩倩特意做了小馄饨,给他当夜宵。

    星期五下午四点就放学了,凌雪燕带着一帮人留下来出黑板报,顾苒从书包里掏出一本课外书《城南旧事》翻看起来,这本书她已经反复看过好几遍,书页都被翻得蓬松了。

    英子的童年美好而忧伤,秀贞,妞儿,小偷,兰姨娘,宋妈和慈父,这些曾在英子生命中留下难以磨灭印记的人和事,最终都随风而逝,没有谁会始终陪伴左右,包括至亲至爱,生命终究是,快乐总是短暂的,只有离别才是永恒的主题。

    看到英子帮疯女人秀贞找到她的女儿妞儿,秀贞带着失而复得的女儿一起去找她的丈夫——妞儿的父亲,最后母女惨死在火车轮下,每每看到这里,顾苒的眼眶总是一阵发涩。

    小时候对于爸妈死于车祸的说法,她是持有怀疑的,因为爷爷奶奶对妈妈只字不提,家里没有一张她的照片,她便自作主张地认为那个女人还活着,囚犯、明星、特工、坐台小姐,她猜想过她的各种身份,始终相信某一天,她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真的有一天,那个女人就出现了,却是以墓碑照片的方式出现在她眼前,她的骨灰跟爸爸合葬到一起。

    车祸发生的时候,爸爸为了救她而死,同车的还有一个十四岁的男孩,那个男孩得到了她爸爸的心脏,眼角膜,肝脏,存活下来。

    那个女人迫不及待地投入男孩的怀抱,在男孩年仅十五岁的时候,就为他生下一个儿子,整整六年,她从没过来看过她,六年以后女人死于癌症。

    她的堂姐顾莱嫁给了那个幸存者,他叫裴宇,今年不过才二十五岁,顾苒觉得他是最大的赢家,先是霸占了爸爸的心脏,然后又占据了那个女人,最后又娶了堂姐,什么便宜都被他占光了。

    她那同母异父的弟弟叫裴佑生,今年十岁,他长得像个洋娃娃,异常敏感,有点神经质。

    因为堂姐的关系,现在那父子两个跟她们顾家扯上了千丝万缕的关系,像今天周末,他们一家三口会乘坐私人专机,来大院度周末。

    那个叫裴宇的男人超级有钱,说他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顾苒磨磨蹭蹭不愿意早回去,想到爸爸的心脏在那人胸腔里跳动,再看见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她就有种被背叛的愤怒,那个女人背叛了爸爸,背叛了她,她宁愿那个女人在车祸中,跟爸爸一同死去。

    “苒,怎么还不回家?”凌雪燕蹦过来,趴在桌上关切地问。

    这几天放学凌雪燕不再跟她一起走,她像是偷偷摸摸藏着什么秘密,顾苒本来想等着凌雪燕出完黑板报,跟她一起走,现在看着她的眼神,明显是不愿意自己待在这里。

    “这就走。”顾苒合上书,凌雪燕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很兴奋,藏都藏不住的喜色。

    顾苒背着书包走出教室,特意绕路去了篮球场,只看见孟柱、齐瑞他们几个,陆元皓不在其中,听倩姨说最近陆元皓很用功,天天上晚自习。

    顾苒绕到橱窗后面,百无聊赖地看着里面贴着的照片,有凌雪燕在元旦当主持人的照片,也有她自己弹钢琴的照片。

    “小嫂子。”孟柱那特有的嗓音从球场传来。

    “皓呢?”凌雪燕的声音。

    “老地方。”齐瑞嬉笑道。

    顾苒静静地站了几分钟,直到听不见他们的嬉笑声,她转身朝校门口走去,其实她跟陆元皓之间什么事也没有,都是别人的起哄,玩笑开久了,就生出几分暗昧的味道,酸酸甜甜,若即若离的,现在想想什么都没有。

    逛到天黑,顾苒才回了家,老远就听见顾明辉爽朗的大笑声,每次裴宇过来,他都很开心,季雅也很开心,见着裴宇感觉就像看见儿子顾晨希回来了。

    “姐姐。”院子里的洋娃娃小心翼翼地叫道,用讨好的眼神望着她。

    “hi,佑生。”顾苒摸摸他的脑袋,露出一个极浅的笑容,这孩子很敏感,她不想伤害他脆弱的幼小心灵。

    “苒苒回来了。”顾莱欢快地叫道,她是大律师,比老公裴宇大了七岁,三十几岁的女人还像个孩子一样。

    “姐。”顾苒微笑叫道,看见堂姐,她是真的开心。

    “苒苒。”身长玉立,穿着白色休闲服的年轻男人跟她打招呼,他不但富可敌国,还长了一张倾城倾国的绝美脸。

    顾苒垂下眼帘,点点头,她不能看着他,看他的眼睛会想到她爸爸的眼角膜,看他的胸膛会想到她爸爸的心脏和肝脏。

    顾苒尽量做到礼貌周到,看在爷爷奶奶和堂姐的面子上,她也不能摆一张臭脸。

    顾苒很庆幸自己是学生的身份,借着做功课她逃回房间,拿起床头柜上的相框,紧紧搂进怀里,爸,就算全世界都背叛你,还有我爱你。顾苒垂着头,心中说道。

    手机响了,凌雪燕打来的。

    “苒,你喜欢陆元皓吗?”凌雪燕冲身边的陆元皓眨眨眼睛,她在帮他问。

    “不讨厌。”顾苒淡声道。

    “那就是喜欢啰?”凌雪燕对着手机问。

    “路人甲乙丙丁那么多,我不讨厌他们,难道就要喜欢他们吗?”顾苒漫不经心地反问。

    陆元皓的表情一僵,眼神瞬间冷下来。

    “那我可以追他吗?”凌雪燕开玩笑道。

    “这是你自己事,为什么问我?”顾苒轻轻蹙眉。

    “你不会生气?”凌雪燕睁大了眼睛。

    “不会,追吧,祝你马到成功,祝生贵子,白头偕老。”顾苒语气淡淡地说。

    凌雪燕挂了电话,急忙跟陆元皓道歉,她好心办坏事,想要帮他们的。

     正文 第五章  吃软饭

    顾苒没有熬夜的习惯,晚上九点上床,半小时之内就能入睡,软软的床,蓬松柔软的被子带着阳光的味道,她喜欢睡觉。

    今天闹心的事特别多,顾苒原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头一沾枕头,不一会儿困意涌上来,很快就睡着了。

    “苒苒,电话。”堂姐的声音。

    半睡半醒之间凉凉的话筒放到她耳边,顾苒晚上睡觉手机都会关机的,现在有人打家里的电话找她,“喂?”顾苒揉着眼睛,带着睡意的声音软软糯糯的。

    顾莱将无绳电话塞到她耳边,转身离开房间,现在十一点还不到,楼下顾明辉和裴宇在下围棋,佑生乖巧地在一旁观战,不时帮他们斟茶倒水。

    顾莱去奶奶的卧室,陪她说说话。

    “你都三十二了,怎么还不生孩子?”季雅直替她着急。

    佑生乖巧又敏感,顾莱好不容易才能取得他的信赖,这要生个孩子,还不定他心里要怎么难过呢。

    “你比裴宇大,不能什么事都由着他们父子俩,现在不生,以后想生也生不出来了。”季雅心疼地揉揉她的长发,嫁什么人不好,偏偏要嫁一个拖家带口的,比自己小七岁的男人。

    “奶奶——”顾莱将头埋进她怀里,拉长尾音撒娇。

    “谁打来的电话?”季雅问。

    “陆元皓,苒苒是不是早恋啊?”顾莱一惊一乍地问。

    “苒苒我不担心,这孩子主意大得很,比你靠谱。”季雅宠溺地刮一下她的鼻子。

    陆元皓这一路是抓心挠肺的难受,敢情在她心里他就是个路人甲乙丙丁?!学不进去了,他走回家,浑身的劲儿没处使,气儿没处发,他只能用走路来发泄体力,再远的路,结果还是让他走到了,此刻他站在顾家的院外,先拨打顾苒的手机,关机,然后又拨打顾家的电话,看着二楼她房间里的灯亮了,随即耳边又传来她软软糯糯带着鼻音的声音。

    这一声“喂”就像一缕清泉流进他的心窝,他烦躁的心瞬间宁静下来。

    “喂?”顾苒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这大半夜的她想不出来谁会打电话找她。

    “睡了?”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

    “嗯,您是?”顾苒没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陆元皓仰头望着二楼的灯光,“是我。”他硬邦邦的语气说。

    “东子叔?”这声音越听越像陆东叔叔的声音,低沉磁性微微沙哑。

    陆元皓喘着气,鼻子差点气歪了,敢情他还真是个路人啊,人家压根听不出他是谁。

    顾苒手机里存着陆元皓的手机号码,还有他的Q号,两个人却从没打过电话,都在一个院里住着,有什么事走过去就能说了,谁也没给谁打过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不说话,只是喘气,顾苒浑沌的意识完全清醒过来,现在她猜出是谁了,“元皓哥?”她问道。

    他哼了一声,听着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声音。

    陆元皓伸手摸着自己的鼻子,还好,没气歪,“元皓哥,有事吗?”顾苒平常的语气问。

    陆元皓闭上眼睛,浓眉打成结,他的鼻子又要气歪了,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虽然他以前也确实没给她打过电话。

    他又不说话了,直呼呼的喘气。

    顾苒突然想笑,扑哧一声轻笑出来,她不用看他的脸,也能猜出他此刻是什么表情,单是听他的声音,甚至是他的呼吸声,就能猜出他的情绪,脑子灵光一现,她拿着电话起身下床,走到飘窗前掀起窗帘的一角,果然那人正站在路灯下,橘黄色的路灯把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元皓哥,我看见你了。”她带着笑意的声音说。

    猝不及防的她走到了窗前,陆元皓硬着头皮抬起一根食指,冲她挥手示意。

    顾苒也将一只手贴上窗户,“元皓哥,你刚自习回来?”她遥望着他,轻声问。

    陆元皓摸一下鼻子,随口嗯了一声。

    “很晚了,快点回去睡觉吧,倩姨会担心的。”顾苒的声音不知觉的变得温柔。

    陆元皓有些不自在地左右望了望,静谧悠长的林荫道,一个人也没有。

    “元皓哥,晚安。”她柔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晚安。”陆元皓仰头看了一眼二楼的窗户,只看到模糊的人影,看不清她的脸,他挂了手机,转身就走。

    顾苒半跪在飘窗的窗台上,目送着他的身影渐渐走远,他的背影很挺拔,手长腿长,走路时腰杆挺得笔直,步履生风的,每一步似乎都很有力量。

    看着看着顾苒的脸就有些发烫,她轻咬住嘴唇,心怦怦地跳着,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她低头用脑袋顶着窗户,兀自傻乐着。

    估计她可能站在窗前看他,陆元皓头也不回,昂首阔步地走着,心在胸腔里咚咚跳着,只是打一个电话,隔窗对望,他就有心旷神怡、血脉喷张的感觉,尤其是她用软软的声音元皓哥、元皓哥的叫着他,听得他骨头都酥了。

    “喝酒了,脸这么红?”苑倩倩目光如炬地盯着他的脸,凑上前嗅着鼻子闻闻,陆元皓斜了她一眼,他的脸都黑成这样了,她居然能看出来他脸红?

    回到房间,陆元皓对着镜子照了照,古铜色的脸上泛着红晕,脸颊滚烫的,他咧嘴露出一排雪白整齐的牙,冲着镜子傻乐。

    苑倩倩端着夜宵进来,见他正对着镜子左照右照,“发春了?”她问。

    陆元皓伸手摸着下巴,冲着镜子挑着两道剑眉,“妈,我帅吗?”他盯着镜子问。

    苑倩倩放下托盘,走过去上下打量着他,肩膀宽宽的,臀很翘,这个子还在噌噌的往上长,“这脸蛋,这身板,绰绰有余。”鉴赏完毕,苑倩倩拍着他的肩膀,肯定道。

    就知道她嘴里吐不出好话,陆元皓原地旋转一圈,向后走太空步,一直退到书桌前,刷地转身,拉开椅子坐下吃香肠鸡蛋面。

    “苒苒她爸给她留下信托基金,她十八岁之前每个月的收入就超过你爸的工资,成年之后还会翻倍,听你季雅奶奶说,苒苒这孩子自己还投资黄金和期货,她现在的小金库至少上亿,你再这么玩下去,最后就真的变成的了。”苑倩倩悠悠说道。

    陆元皓一声不吭地大口吃面,他知道这女人为了刺激他学习,这次可真是下了功夫。

    吃完一碗面,陆元皓翻出习题,认真做题,心里闷闷的,跟顾苒比起来,他真是一无是处。

     正文 第六章  心有不甘

    顾苒睡得早起得早,吃完早餐跟着奶奶去文化馆,季雅退休以后参加了一个老年合唱团,现在是合唱团的副团长,合唱团即将去香港参赛,现在忙着排练。

    顾苒临时担任合唱团的钢琴伴奏,今天排练《送别》。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老人们身着红裙,外面罩一件白色的小坎肩,错落有致地排成一排,张圆了嘴巴放声歌唱。

    她们中间有癌症康复者,有中年丧偶,晚年丧子的,每一个人都经历坎坷,但最终她们都挺了过来,她们优雅依旧、美丽胜从前,她们尽情地放声歌唱。

    顾苒每一次都会被她们的歌声打动,她喜欢接近她们,听她们讲述各自的人生经历。

    排练到十点,裴宇带着儿子过来了,合唱团的经费全由他赞助,从排练场地,到表演服装,到每次参赛的车旅费、食宿费,甚至包括团友的旅行箱,全是统一的。

    老人们围着裴宇聊天,裴佑生跑到顾苒身边,“姐姐。”他咧开两片花瓣似的嘴唇,甜甜地叫道。

    顾苒拍拍长凳,他眼睛一亮,立刻坐到她身旁。

    “两只老虎。”顾苒话音未落,手指已经开始飞快的在琴键上跳动,裴佑生反应很快,他两只小手在黑白琴键上飞舞,跟她合得天衣无缝。

    “铃儿响叮当。”

    “致爱丽丝。”

    顾苒不停地换着,裴佑生忍不住咯咯咯地笑起来,他玩得很开心。

    裴宇狭长的眼眸微微掀起,扫了一眼那两个孩子的背影,顾苒不喜欢他,老实说他也不太喜欢顾苒,他在她脸上找不出一处像她母亲二宝的地方,她的眼睛倒是像极了顾晨希。

    越想越是,他从没如此强烈地想要得到过什么,他只想要一个二宝,即便她神志不清,他也心甘如饴,最后她还是认出他来,知道他不是顾晨希,六年的朝夕相处,还有一个儿子,即使这样都留不住她的心。

    精神垮了,她的身体也垮了,所以她得了癌,她死了解脱了,留下他苟延残喘着。

    难道他就没有一处能比上顾晨希的?耳边响着唧唧喳喳的声音,裴宇勾起唇,笑意只停留在嘴边。

    从文化馆出来,外面停了好几辆保姆车,顾苒薄唇扯出一抹冷笑,裴宇每次出行阵仗都很大,保镖护驾,排场不亚于当红明星。

    季雅要去跟团友们聚餐,要不是裴宇父子突然过来,顾苒也会跟着一起聚餐的,此刻佑生紧紧牵着她的手,小心翼翼而又讨好地望着她。

    保镖打开车门,顾苒牵着佑生坐进车里,裴宇跟着上车,坐到她们的对面。

    前面一辆车开路,后面还跟着三辆车,裴宇倒了一杯红酒,漫不经心地摇曳着杯中的红酒。

    裴佑生从车载冰箱里拿出饮料,又献出他爱吃的零食,招待顾苒。

    顾苒手指在触摸屏上滑动,垂眸专心挑着电影,其实她什么也看不下去,只是不想去看对面坐着的男人。

    裴佑生看着动画片,很捧场地咯咯乐着,其实他也没这么爱笑,跟姐姐在一起他很开心,又有些担心她讨厌自己。妈妈去世的时候,他非常难过,难过得几乎不想活了,因为他对妈妈的态度很恶劣,妈妈是个疯子,可是疯子妈妈他也爱啊,他从没对妈妈说过,他爱她。

    知道这个世上还有一个姐姐以后,裴佑生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他们是同一个妈妈生的呢!

    墓碑上一左一右贴着两张照片,男人黑发黑眸、容颜清俊冷冽如水墨画,女人睁着一双圆滚滚的大眼睛,神情有些憨憨的。

    裴佑生将一束百合放到墓碑前,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先是擦拭男人的照片,然后方才小心翼翼地擦拭妈妈的照片。

    顾苒安静地站在一旁,她心里一百二十个不愿意,跟着这对父子过来扫墓。

    裴佑生偷偷擦拭一下眼泪,他有很强的罪恶感,总觉得是自己害死了妈妈,顾苒转身走开,给他们父子腾地儿。

    裴宇面无表情地扫过顾晨希的照片,照片上的人同样面无表情地回望着他,他抬手摸摸佑生的脑袋,跟在顾苒后面走开,佑生一定有好多话要跟妈妈说,他在这里,他不好意思。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顾苒加快步伐走到前面一排郁郁葱葱的松柏树下,走到树后她停下来。

    有些话必须跟裴宇说清楚,其一以后他们父子俩扫墓别叫她,其二她应酬裴佑生很累,请他没事别总带着儿子在她眼前晃悠。

    裴宇脚下一打转,绕到树后,在顾苒跟前停下来,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他的个子很高,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顾苒两只手半握成拳,“裴先生,以后你们扫墓自己来,还有,我功课紧张,没时间陪佑生玩。”她眼睛平视着他的胸口,尽量委婉地说。

    半天听不见他的回应,顾苒抬起眼帘望向他的脸,他正低着头,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裴先生——”顾苒挺了挺胸膛,一双秀气的眉不悦地皱起。

    “为什么不敢看着我的眼睛?躲躲闪闪,欲拒还迎,你在勾引我?”他突然地俯下来,凑她很近地说。

    顾苒的脸轰的一下红了,然后又刷的一下白了,接着再轰的一下红了,忽红忽白像调色盘一样,她不敢置信地惊愕地望着他,嘴巴不自觉地张开,眼睛瞪得大大的,虽然一直不喜欢他,但也没料到他能说出如此不堪入耳的话,一时之间,顾苒彻底傻了,只是呆呆地望着他。

    见惯了她面瘫一样的表情,第一次看她露出这副可爱的表情,裴宇愉悦地勾起唇角,她这副表情倒是像极了二宝。

    “裴,裴,裴先生,请你自重!”顾苒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因为太生气,太惊愕,太不可思议,她的声音有些发颤,虽然她一惯老成,毕竟还是个孩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让她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事。

    “叫我姐夫,姐夫和小姨子,天生是一对。”裴宇起了逗她的心,他的脸几乎贴上她的脸,她的眼睛像两颗黑宝石,睫毛很卷,她的皮肤很白,凑这么近能看见她脸上的细小绒毛,有种别样的稚气和娇嫩,小嘴抿得紧紧的,嘴唇粉粉的,唇有点薄。

    他的话炸得顾苒踉跄一下,后背倚着树才站稳了,她的胸口上下剧烈地起伏着,整个人骇得直哆嗦。

    她的反应大大地取悦了裴宇,“苒苒,你真香。”他上前一步,俯下来沉醉地嗅着她的味道,她身上有洗衣液的香味,还有独特的处子香,只有干净的女孩才有这种香味。

    顾苒哆嗦着扬起手朝他的脸扇去,他轻飘飘地抓住她的手腕,稍稍一拉,她整个人跌进他怀里,下巴重重地撞到他的胸膛,像是撞到了一堵墙,疼得顾苒一下流出了清鼻涕。

     正文 第七章  超级混蛋

    “来日方长,你就这么迫不及待?”他俯身表情邪肆地看着她,低声道。

    顾苒哆嗦着,屈膝朝他的胯下狠狠顶去,她练过几年跆拳道,对付一般的混蛋绰绰有余。

    明显裴宇不是一般的混蛋,他轻松地避开,抓住她的小腿猛地往树上一撞,顾苒的眼泪一下疼下来了,她的膝盖快碎了。

    “是不是很爽?你们女人都喜欢暴力。”裴宇抓住她两只手腕,将她压在树上,轻佻地问。

    “呸——”顾苒一口痰吐在了他脸上。

    裴宇眼神一冷,一记勾拳打在她的腹部,他松开她的手腕,顾苒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到地上,她的眼泪鼻涕一起淌下来,小脸疼得面无人色。

    裴宇掏出手帕,擦去脸上的口水,“以后知道该怎么跟我说话吗?”他蹲下来,捏住她的下颚,慢条斯理的问,小屁孩,他忍她很久了。

    “嗯?”他手上用力,顾苒觉得自己满嘴的牙快被他捏碎了,她疼得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

    “乖。”裴宇满意地拍拍她的脸。

    裴佑生的声音传过来了,“能自己走吗?”裴宇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人。

    顾苒挣扎着爬起来,两只手抱住树,一点一点地站起来,刚迈出一步又摔倒在地,肚子实在是太疼了,她一张嘴哇一声将吃的早餐吐了出来。

    “姐姐怎么了?”裴佑生终于找到他们,他紧张地问。

    “吃坏了肚子。”裴宇答道。

    裴佑生急忙伸出小手,轻轻拍着顾苒的后背,等她吐完了,裴宇上前一步将她横抱起来。

    顾苒紧紧闭着眼睛,小脸铁青,身体还在控制不住地轻轻发抖,恐惧,她感到恐惧,这个像魔鬼一样的男人已经变成了她们家的一员,只要他想,就能随时伤害她的家人。

    回到家顾苒埋头大睡,楼下不断传来顾明辉和顾莱的笑声,傍晚的时候,他们一家三口准备回去了。

    临走时,进来房间看她,顾苒闭着眼睛装睡。

    “姐姐,我们要走了,你感觉好点了吗?”裴佑生趴在床边,担心地问。

    “苒苒睡着了。”顾莱轻声道。

    “苒苒,你睡着了吗?”裴宇悠悠问道。

    顾苒一下睁开眼睛,跟他们一家三口说再见。

    晚上顾苒撩起睡衣,肚子上紫黑紫黑的,一碰就疼。

    周末两天,陆元皓星期六上午去学校补课,下午回家做模拟试卷,星期天去参加校外辅导班,回家接着背诵英语单词和语法,他外挂全开,学习热情爆棚,扑都扑不灭。

    他如此发奋苦读,孟柱、齐瑞、梁麒一行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对他们来说上学是个形式,考试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不管他们考几分,最后铁定能上高中,铁定能进任何一所他们想上的大学。

    顾苒在家躺了整整一天,季雅当她真是吃坏了肚子,要送她去卫生院看看,顾苒只能谎称自己来例假了,肚子疼。

    她不知道该如何对付裴宇那样的人,直觉告诉她,这事不能告诉任何人,爷爷和奶奶他们是那么喜欢裴宇,堂姐是那么爱他,佑生是那么崇拜他。

    “苒苒,喝点枣茶。”季雅端了刚熬的红糖姜枣茶送到床边。

    顾苒忍着小腹上火辣辣的剧痛,咬牙爬起来靠在床头,看着奶奶低头吹着汤匙里的枣茶,看她一头白得透亮的银丝,满头的银发竟找不出一根黑发来,她们这个家真的不能再承受任何打击。

    “这小脸色可真难看。”季雅心疼地看着孙女白得发青的脸,嘴唇白得渗人,一点血色都没了。

    顾苒扯扯两片薄唇,扯出一个惨兮兮的笑容。

    夜里顾苒疼得睡不着,她哈着腰摸出房间,去客厅找到药箱,翻出止疼片,直接干吞下两粒止疼片,嘴里苦得难受,胃里一阵阵的反胃想吐,顾苒捂住嘴咕咚一口咽下喉咙里涌出来的呕吐物,将药箱收拾好,放回柜子。

    刚咽下去的呕吐物又涌上来,顾苒紧闭着嘴巴,快步回房间,呕吐物从鼻子里呛了出来,顾苒狼狈不堪地逃回房间,冲进洗手间,反锁上门,等不及撑起抽水马桶的坐垫,她哇一声吐出来,苦水从嘴里,鼻孔里喷出来。

    像是按下了呕吐按钮,顾苒狂吐不止,苦胆汁都吐出来了,眼泪鼻涕流了她一脸。

    她边流泪边清理马桶边上的狼藉,收拾干净打开淋蓬头,顾苒穿着睡衣站在花洒下面,她的睡衣也沾到呕吐物了,温水劈头盖脸地冲下来,顾苒在水流中尽情地无声地哭泣着。

    冲完澡,顾苒的情绪平复下来,两个眼睛肿得像核桃,她对着镜子敷上一张面膜,躺回到床上继续睡觉,“爸爸,晚安。”关台灯前,顾苒照例对着照片说晚安。

    早上刷牙的时候,顾苒对着镜子照了照,眼睛已经消肿了,脸色看起来也没那么渗人。

    “嫂子早。”孟柱他们照例开着玩笑,校车来了,顾苒第一个上车,照例走到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坐下来。

    先是听到一阵起哄的口哨声,然后身旁一道黑影一闪,看着窗外的顾苒扭过脸来,陆元皓神情自若地坐在她身旁的位置上,耳朵上挂着两只耳机,顾苒收回视线,望向窗外,唇角微微上扬。

    “亲一个。”后面不知道是谁捏着嗓子尖声尖气地道。

    耳朵上一热,顾苒下意识地微微偏头,陆元皓正举着耳机往她耳朵里塞,顾苒脸颊有些发烫,她偏到一半的头停下来不动,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她的耳垂,顾苒垂下眼睫,像帘子一样的眼睫毛轻轻扑扇着。

    手指无意碰到她柔软的耳垂,陆元皓心口一阵悸动,他面无表情地帮她塞上耳机,缩回手,抬起另一只手,冲身后起哄的人竖了个中指。

    “Where is the bank?”顾苒耳边响起英语听力试题,他居然在听听力试题,没憋住笑,顾苒噗一声轻笑出来。

    陆元皓右手摊放在膝盖上,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柔软的触感,他心猿意马,再也听不进去耳边的中考听力模拟题。

    凌雪燕上车的时候,发现她的位置已经被人占了,“幺西!”她坐到前排的座位上,扭过头去,伸手摸着圆润的小下巴,用色迷迷的眼神在顾苒和陆元皓之间来回扫着。

    不理会凌雪燕的调戏,顾苒勾着唇角望着窗外的风景,陆元皓同样望着窗外,余光却是停留在顾苒的半侧脸上,弯弯的月牙眉,帘子一样的睫毛,墨黑澄澈的眼瞳,小巧秀气的鼻子,淡粉色的菱形薄唇勾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她身上有种沉静温柔的气质,陆元皓特别喜欢看她抿嘴浅笑盈盈的模样,他的视线不受控地定格在她的嘴唇上,很想张嘴含住它们。

     正文 第八章  悸动

    校车转了个弯,阳光透过玻璃窗洒了进来,迎着光能看见她脸上的细小绒毛,它们被染成了金色,越发显得她的脸肤如凝脂,晶莹剔透。

    凌雪燕被这两个人无视了,她悻悻地转过身去,一双波光盈盈的美目泛上一抹嘲讽的冷意,王子和公主终于快乐地在一起了。

    校车突然急刹车,身体随着惯性向前倾去,顾苒肩上一紧,有一只手臂搭上了她的肩膀,他的气息包围了她,陆元皓即时地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

    这一段路很堵,校车一会儿一停,陆元皓脸颊发烫地望着窗外的车流,哦耶,他爱死这堵车了。

    顾苒将头埋进他胸口,一瞬间所有的杂音全都消失了,整个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安静到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她和他,咚咚咚的心跳声从他胸腔里传出来,怦怦怦的是她的心在跳,他炙热的呼吸喷在她的额头上,顾苒颤抖着闭上眼睛,鼻间嗅着的全是他的味道,阳光晒过衣服的味道,干净清爽的香皂味道,原来他闻起来是这个味道,顾苒静静地呼吸着。

    肩上的手臂突然松开,两只手放到她的双肩上,轻轻将她推开,顾苒睁开眼睛,心里没着没落的,茫然又失落。

    陆元皓低头凝着她的小脸,她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脸迷糊地望着他,小脸红扑扑的,她此刻的表情说不出来的诱人,“到学校了。”陆元皓开口道,声音又粗又哑,像是被人捏住了脖子。

    顾苒缓慢扑扇一下眼睫,他的声音经过她的耳廓、鼓膜、耳蜗、听小骨、听觉神经、大脑皮层,最后她的辨别神经将他的声音翻译出来,足足几秒后,她才听明白了他的话,她的反应比平时慢了至少三拍。

    尽管听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顾苒依然坐着不动,她的大脑缓慢转着,得不到指令,她的身体自然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

    陆元皓牵上她的手,顾苒呆呆地被他牵着走,他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像是中午一起吃饭之类的,顾苒愣愣地点头。

    “傻了?醒醒。”凌雪燕的脸伸到她眼皮底下,顾苒哦了一声,机械地迈着步子,跟她一起往教室走。

    “坦白从宽,快说!”凌雪燕好奇地逼问,周六周日到底发生什么了,让他们两个一下捅破了窗户纸。

    “嗯。”

    “行啊你。”凌雪燕比她还兴奋。

    “哦。”

    顾苒被她挽着胳臂,嗯嗯哦哦地回应着凌雪燕,她现在没办法思考,被他牵过的手热烘烘的,有点痒,又有点酥,她甚至都忘记了小腹上的疼痛。

    上课的时候,顾苒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黑板,脑子里不停地回放着车上的拥抱、牵手,想着想着她就咧开嘴。

    凌雪燕埋头在本子上画画写写,她画了一张呆呆傻傻的卡通小人,偷偷递给顾苒看,顾苒看着可爱的小人噗一声轻笑出来,笑完就被英语老师罚站到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顾苒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德智体全面发展的好学生,这还是头一次被老师罚站,感觉还是很不错的。

    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先是八百米跑,然后是沙坑助跑跳远,顾苒以身体不方便为由,跟体育老师请了假。

    “苒,班主任说校门口有人找你。”凌雪燕气喘吁吁地跑到教室传话。

    “谁?”顾苒下意识的心里一紧。

    “不知道,你家勤务员?”凌雪燕从桌肚里拿出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水。

    “雪燕,你陪我一起去。”顾苒一下伸手紧紧抓住凌雪燕的手臂,凌雪燕狐疑地看她刷地发白的脸,很讲义气地点点头。

    看到校门口停着的一排豪车,顾苒抓着凌雪燕手臂的手猛地收紧,嘴唇不受控地上下轻颤着。

    “谁啊?”凌雪燕好奇地压低声音,这么大的排场,像是天王巨星。

    顾苒停下来,不肯再上前一步。

    两个保镖打开中间一辆车的车门,顾苒一动不动地杵在原地。

    凌雪燕的视线在豪车和顾苒煞白的脸上来回地打量,开着的车门,只看见一双长腿,看不见腿的主人长什么模样。

    这诡异的安静僵持约一分钟以后,长腿的主人走下车,“苒苒。”声音低沉清润,十分好听。

    “你一定就是雪燕吧,苒苒最好的朋友。”男人的视线落在凌雪燕的脸上,他勾唇微笑道。

    “您好。”凌雪燕呆愣半秒后,喃喃地点头,想要叫他叔叔,他看起来非常年轻,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她去过顾家好几次,从没见过他,也从没听顾苒说起过他。

    “苒苒,这是特效药,早晚抹一次,女孩子身上留疤不好。”裴宇将手里精致的小药瓶递给顾苒。

    凌雪燕直愣愣地盯着男人的脸看,这是怎样的一张鬼斧神工的脸啊,冷白如瓷的肌肤,流光溢彩的黑眸,似笑非笑潋滟光华,性感魅惑的薄唇勾着迷人的弧度,脸颊上浅浅的梨涡若隐若现,美到极致的一张脸,这张脸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却又丝毫不见娘气。

    顾苒抖着手接过药瓶,他的指尖碰到她的手,顾苒后背一阵发寒,如同被毒蛇的信子扫过一样。

    “再见。”阿波罗礼貌地跟她说再见,他俊美得宛如古希腊的神抵,凌雪燕在心里给他起了个外号。

    车队走了,顾苒腿一软,蹲到地上半天起不来,手里的药瓶掉在了地上。

    “苒,他是什么人,你怎么了?”直到再也看不见阿波罗的车队,凌雪燕这才收回视线,才发现地上顾苒煞白煞白的脸,还有她额头上的冷汗。

    顾苒伸出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明明沐浴着阳光,还是冷得发抖,凌雪燕蹲到地上,捡起精致的药瓶,打开瓶盖送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有薄荷的味道,“这是什么药?”

    顾苒牙齿上下打颤,眼前一阵阵的发黑,“雪燕,我生病了,你送我去医院,别告诉其他人。”她闭着眼睛说,原来人真的会被吓死的。

    凌雪燕将她搀扶起来,顾苒倚在她身上,脚下直打飘,像是喝醉了。

    顾苒有些低烧,坐在椅子上挂水,吃饭的时间到了,陆元皓找不到她,打来了电话。

    “这是我们女生之间的小秘密,不方便告诉你们男生。”凌雪燕帮她接着电话。

    接完电话,凌雪燕不时将手放到她的额头上,探她额头的温度,“苒,饿不饿,要不要给你买点粥?”她轻声问。

    “不饿,你去吃点东西。”顾苒仰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说,头还是有点昏。

    “我陪着你,你生病了,怎么可以没人陪着呢。”凌雪燕握住她的手。

    “雪燕,谢谢你。”顾苒心头一暖,轻声谢道,她这种古怪的性格,凌雪燕还愿意跟她做朋友,她很感激她。

    “什么疤痕,苒苒你没事吧?”凌雪燕担心地问。

    顾苒指指自己的肚子,凌雪燕左右看了看,周围没其他人,她轻轻掀开顾苒的校服,看到她肚子上触目惊心的淤紫。

    “苒苒,你被人打了?”凌雪燕的声音有些发颤。

    顾苒吸吸鼻子,眼泪一下流出来,“苒不哭,告诉我,我帮你想办法,三个臭皮匠还赛过诸葛亮呢。”凌雪燕掏出纸巾给她擦拭眼泪。

    顾苒深吸一口气,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倾诉渴望,这些话不能告诉家人,不能告诉老师,只能跟最好的朋友说。

    “你要保密。”顾苒带着哭音道。

    “我发誓。”凌雪燕举手发誓。

    “不可以告诉陆元皓。”顾苒吸着鼻涕说。

    “拉钩上吊。”凌雪燕伸出小拇指,顾苒睁开眼睛,勾住她的小拇指,还盖了章。

    这个故事很长,顾苒从自己的童年开始说起,她期盼着的妈妈没出现,最后只看见了她的墓,堂姐嫁给了她妈妈的小老公,他们家的辈份全被打乱了,本来该叫她小姨的佑生却要叫她姐姐,她该称呼姐夫的男人,曾经却是她的继父。

    凌雪燕听得一愣一愣的,果然现实的情节比小说还来的狗血啊。

    说到裴宇在墓园打她,顾苒几番哽住。

    如果刚才没有见到裴宇,听了顾苒的描述,凌雪燕一定会觉得很猥琐很恶心,可是见到了那个神抵一样的男人,凌雪燕就没办法将他跟混蛋、邪恶男人联系到一起。

    凌雪燕安静地听着,不时给梨花带雨的顾苒擦眼泪,她觉得有一个词用来形容顾苒很合适:绿茶婊。

    表面看着清纯无害,背地里勾三搭四,人家阿波罗想要什么样的美女没有啊,为什么要对她用强,还不是她给了别人暗昧的暗示,嘴上说对陆元皓不感兴趣,一转身就把人勾到手了。

     正文 第九章  闺蜜

    是从交换秘密开始的,等顾苒打完一瓶点滴,凌雪燕主动提出带顾苒去她家玩,下午没什么重要的课,凌雪燕打电话给班主任请了一下午的假,听到自己最喜欢的学生痛经,班主任很是出了些主意,并让凌雪燕好好照顾顾苒。

    顾苒是第一次到凌雪燕的家,之前凌雪燕从没发出过邀请,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出,狭窄的巷子里面,地上凹凸不平,两边是参差不齐的低矮平房,前面一棵歪脖子树的树杈上挂着一面镜子,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小竹椅上,脖子上围着白布,年轻的女人站在后面给老人修剪头发。

    一旁坐着七八个老人,或下象棋,或聊天,或纳鞋底,“雪燕下学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太太开口道。

    凌雪燕一路爷爷奶奶地叫过去,顾苒跟在一边轻声附和叫着,一直走到歪脖子树下面,专心剪着头发的女人后知后觉地看见了凌雪燕,她抬头灿烂地笑起来,女人很漂亮,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丝带束在脑后,身材高挑,皮肤像牛奶一样细腻,高鼻深目大眼有点像维吾尔族的美女。

    凌雪燕长得很像眼前的漂亮女人,“阿姨好。”虽然女人看起来很年轻,顾苒还是第一时间判断出她们的关系是母女,不是姐妹,因为女人看着凌雪燕的眼神很温和,是那种妈妈才会有的眼神。

    漂亮女人冲顾苒笑着点点头,“雪燕,这是你同学?”竹椅上的老人看着顾苒问道。

    “爷爷好。”顾苒礼貌地叫道。

    凌雪燕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的冷笑,“苒,这是我爸爸。”她笑嘻嘻地说。

    顾苒闹了个大红脸,“叔叔好。”她很不好意思地讪讪叫道。

    漂亮女人始终满脸笑容地望着她们,“带同学去家里玩。”凌父招呼道。

    “阿巴阿巴——”漂亮女人张大嘴巴,用手往嘴里做着扒饭的动作,她看着顾苒大声地笑道。

    凌雪燕冲妈妈比划着手语,比划完挽着满脸通红的顾苒接着朝巷子深处走,“对不起啊。”顾苒抿抿嘴,轻声道歉道。

    “我妈十六岁就跟我爸了,我爸比我妈大了四十二岁,在农村像我妈这样的聋哑人不好找对象——”凌雪燕语气淡淡地说,这些话她以前从没对同学说过,不论刮风下雨,她从不让爸妈去学校接她,一个像她的爷爷,一个是聋哑人,她不想被人指指点点。

    顾苒静静地听着,心里有些心疼她,谁能想到如此阳光活泼像开心果一样的女孩也有这样不为人知的苦楚。

    “你会手语,好厉害!”顾苒一脸崇拜地看着她。

    凌雪燕笑而不答,眼里又闪过一抹冷意,她妈从没上过学,所谓手语也完全是自创,只有跟她生活久了的家人才能明白她在比划什么,那些专业的手语老师估计都没办法跟她交流。

    走到一间平房前,凌雪燕从兜里掏出钥匙开门,一进门右手边就是洗手间,左手边是厨房,顺着过去是小电脑桌,电脑桌紧挨着一张单人床,床靠着一扇窗户,空间很狭窄,屋里却是收拾得一尘不染,墙上挂着的刺绣,单人床四周的橙色碎花绒布帘,电脑桌上放着的小仙人球,床头的小书架,处处能看出女主人的精心归置,让人感觉很温馨。

    顾苒走到床边,仰头看墙上的小书架,最上面一排整整齐齐放着凌雪燕写的五本日记体小说,顾苒上小学的时候,看过凌雪燕写的书,那时还不认识她。

    凌雪燕五岁开始写日记,她以一个孩子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文字青涩稚嫩,越是如此越是能轻易打动成年人的心。

    一个记者无意发现了住在工地里的小女孩,看她趴在砖头上认真地写日记,记者抓拍下这张照片,回到报社这张照片引起了强烈的反响,社、会各界好心人士纷纷解囊相助,想要圆小女孩念书的梦想,后来出版社的编辑找到了小雪燕,将她的日记整理,出书,从此以后凌雪燕红遍大江南北。

    凌雪燕赚来的稿酬让他们一家在这个城市定居下来,以后又陆续出了几本,赚够了他们一家人的生活费,也凑齐了她从小学到大学的学费,凌雪燕红了以后,凌父就辞去了工地的工作,凌母闲暇无事时帮左右邻居剪剪头发,她的手艺好,修剪一个头发只收三块钱。

    “雪燕,你现在怎么不出书了?”顾苒问她。

    去厨房拿碗的凌雪燕嘴角扯出一抹冷笑,一开始写日记是兴趣,后来写就完全是为了生计,为了讨生活,为了迎合人们的喜好,等到赚到够他们一家人生活的钱,她就不想写了,每出一本书,都要配合出版社参加各种宣传活动,去电视台做节目,主持人聊着聊着就眼泪汪汪地看着她,让她不哭都不好意思,哭是噱头,观众喜欢看,去书店签名售书,她的手都快写断了,还是要满脸笑容,咬牙撑下来。

    “吃饭了。”凌雪燕拿着两副碗筷去爸妈的卧室,家里唯一稍微大一点的地方就是卧室,卧室照样收拾得很干净,一张床,一个衣柜,靠墙放着一张餐桌,餐桌上摆着花瓶,还有鱼缸,几条鱼在鱼缸里游来游去。

    凌雪燕掀开餐桌上竹篾编的菜罩子,一大盘青菜,一大盘炒韭菜,还剩下半盘菜。

    “你家的碗真大。”顾苒捧起大海碗,发现比自己的脑袋还大,她笑道。

    凌雪燕打开电饭煲盛饭,嘴角再次勾了勾,她在顾家吃过几次饭,她们家的碗又小又精致,像工艺品似的。

    一人盛了一大海碗米饭,顾苒坐到椅子上吃饭,菜有点咸,但是很下饭,韭菜和青菜都下饭。

    “唔,好吃。”她嘴里包着米饭,嘟哝道。

    公主体验生活来了,难得吃一次粗茶淡饭,当然觉得好吃,天天吃就不觉得好吃了,凌雪燕接着笑。

    顾苒吃光了一大海碗米饭,她吃得很干净,一粒米都不剩,不可以浪费粮食。

    “雪燕,你浪费啊,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顾苒指着凌雪燕碗里的剩饭,挤兑她,凌雪燕总是爱剩饭,在学校食堂吃饭,就看出她这个癖好了。

    “哈,俺们家是地主老财,粮食大大的多。”凌雪燕摇头晃脑道,家里的米全都是从老家带过来的,农村人不愁没米吃,什么盘中餐,皆辛苦,全是小公主矫情。

    顾苒吃撑了,仰躺在凌雪燕的单人床上,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到床上,空气中漂浮着细小金色的干燥尘埃,悠然自得地翩翩起舞,好舒服,顾苒眯起眼睛昏昏欲睡。

    肚皮上一凉,凌雪燕坐在床边,往她小腹上涂抹阿波罗送来的特效药,顾苒原打算扔了药瓶,被她阻止了。

    阳光照在凌雪燕瓷白的脸上,金色的光晕勾勒出她完美的五官轮廓,“雪燕你好美,我要是男人一定娶你。”顾苒痴痴地望着她的脸。

    “我们拉拉吧。”凌雪燕美目流转睇出一个风情万种的秋波。

    顾苒捂着嘴,傻乐起来。

    “你要跟我拉拉了,有人要伤心啰!”凌雪燕头一偏,戏谑道。

    顾苒伸手捂住被阳光晒得发烫的脸,嘴里呵呵呵地乐着。

    “苒,说真的,你觉得陆元皓是怎样的一个人?”凌雪燕盖上瓶盖,将药瓶放到电脑桌上,跟她并排挤到床上,侧躺着问她。

    顾苒垂下帘子一样的长睫,用贝齿轻轻啃着指头,她突然有些害羞,“你喜欢他什么?”凌雪燕换了一个问题。

    “他呀——”顾苒嘻嘻笑着,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喜欢他的孝顺,他的幼稚,他的顽劣,他大口吃饭的样子,他大步走路,他绣十字绣——”她呢喃说着,想到陆元皓手拿绣花针的样子,她噗一声笑出来。

    “什么,十字绣?”凌雪燕瞪大了眼睛,怀疑自己听错了。

    “嗯,倩姨喜欢整人,元皓哥小时候犯错了,她不会打他,而是想各种办法整他,像是从白芝麻里挑出黑芝麻,头顶着被子站一个小时,限时抓五十只蚊子,十只苍蝇……”顾苒掰着手指,津津乐道地说陆元皓从小到大的糗事。

    凌雪燕听得捧腹大笑,难怪总觉得陆元皓跟孟柱他们几个不一样,孟柱他们被家人宠溺坏了,一副大男人自居,不像陆元皓那么懂得尊重人,尤其是女性,他看起来酷酷冷冷的,其实是外冷内热。

     正文 第十章  爱情观

    “他还会做家务?”凌雪燕不敢置信地问。

    “嗯,他负责洗碗,拖地,和面,剁肉馅,杀鱼,但凡是家里的重活儿,倩姨全叫他做。”顾苒柔声道。

    “听你这么说,我也稀饭上他了,你把他让给我吧。”凌雪燕开玩笑道。

    “不要,他是我的,雪燕,你换个人喜欢吧。”顾苒收起脸上的笑容,看着她的眼睛,正式道。

    “瞧你吓的,傻妞儿,我逗你玩呢,我才不喜欢幼稚的男生,我喜欢大叔,给你送药的阿波罗就很不错。”凌雪燕咯咯笑道。

    顾苒的表情一沉,“他是个混蛋,你别喜欢他。”她语气重了一点。

    凌雪燕哈哈大笑三声,“睡觉。”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她,难不成要全天下的男人全都喜欢她顾苒,她才觉得正常?!

    傍晚的时候,陆元皓过来接顾苒回去,凌雪燕送他们出了巷子,看他们两个人手牵着手朝公交站台走去。

    “这里不容易找,还以为你会迷路。”顾苒轻声道。

    “上次自习,我送凌雪燕回家,来过这里。”陆元皓与她五指相扣,回答道。

    顾苒轻轻蹙眉,刚才跟凌雪燕说怕他找不到这里,她也没提他来过这里的事,只说她发的信息非常详细。

    她突然地沉默,陆元皓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心满意足地紧紧扣着她绵软的手。

    顾苒轻轻吁了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是她的抢也抢不走,不是她的留也留不住,现在只是面对一个凌雪燕而已,以后出了学校,还有无数的迷惑呢,难道她要24小时紧盯着他?她才不要,但凡能被抢走的东西,也不值得她留恋。

    车厢里人挤人,陆元皓一手吊在拉环上,一手扣住顾苒的腰,她的腰又细又软,他的手臂环在她的腰上,她埋着头身体紧贴在他胸膛上。

    堵车又是大堵车,特意上了一辆慢车!

    陆元皓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看见她乌黑的头顶,光洁的额头上凌乱地散着几根发丝,粉红粉红的耳垂——司机猛地踩下刹车,车厢内顿时惊叫连连,乘客们东倒西歪,有人重重地撞在他的后背上,陆元皓扣紧她的腰,稳如磐石地站着。

    顾苒嘴里轻呼一声,垂着的两只手一下紧紧环上他的腰。

    陆元皓一下绷紧了后背,从尾巴骨往上又麻又酥,公车被堵死了,乘客们怨声载道,他心里却在放声歌唱。

    感觉有热气喷在她的额头上,顾苒满脸通红地从他胸口抬起头,陆元皓正低着头,似乎打算跟她说什么,一个突然低头,一个突然仰头,猝不及防三片唇碰在了一起,他的双唇落在她的上嘴唇上。

    轰——两个人的脸齐刷刷地红到了耳根,短暂的碰撞,不到一秒就离开了,顾苒埋下头,不敢看他的脸。

    陆元皓下意识地抿抿唇,好柔软的触感,虽然他也很害羞,可是她比他还要害羞,相比之下,他就没那么害羞了。

    “到下一站,要不要下车吃点东西?”他嘴凑到她的耳边,又粗又哑的声音问她,陆元皓自己听着,都觉得自己的声音难听,像鸭子叫。

    埋着头的人轻轻点头。

    车子停靠站台,陆元皓搂着她的肩,随着人流下车,他边走边望向两边的店,想找可以坐坐的地方,吃什么不重要,氛围一定要好。

    顾苒被他搂着肩膀,晕晕乎乎地跟着他压马路。

    一个是宅女,一个是山野间混的,猛地扎进熙熙攘攘的大街,两个人都不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店,只能边走边看。

    “我背你?”走了约二十分钟,陆元皓停下来问她。

    顾苒酡红着脸摇摇头。

    “我抱你?”陆元皓直勾勾地盯着她。

    他没想吃豆腐,只是觉得她的腿应该是走疼了。

    “不要。”顾苒手搭凉棚,挡住夕阳,害羞地摇头拒绝。

    陆元皓伸出手挡在她额前,帮她遮夕阳的光线,她哧一声笑出来。

    “你笑什么?”他歪着头看她。

    “笨蛋。”顾苒轻哼一声,扬着唇角抬腿就走。

    她发出的声音又软糯又娇嗔,表情也异常的可爱,陆元皓嘿嘿傻笑着挠挠自己的短发,顾苒迈出七八步,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她驻足转过身,贝齿咬住嘴唇,又娇又嗔的眼神望着他。

    陆元皓将肩上的书包背到胸前,大步朝她走过去,“上来。”他蹲到她面前,用硬邦邦的语气命令道。

    “不要背,我自己走。”顾苒轻轻跺脚。

    陆元皓向后伸的双臂突然勾住她的腿,顾苒低呼一声,跌在他的后背上,小腹压着他的背,一阵一阵的疼,顾苒双臂勾住他的脖子,暗自倒着凉气。

    陆元皓背起她大步走,“你怎么轻得没重量?”他抱怨道。

    怎么可能没重量,“笨蛋。”顾苒嘴里轻声嘟哝道。

    “切,我笨你还喜欢我?!”陆元皓得意洋洋地反问道。

    顾苒抬手轻拧一下他的耳朵,陆元皓打了个激灵,浑身都酥麻了。

    “放我下来。”顾苒当他是背着吃力,急忙要求道。

    “不放!”陆元皓一口回绝。

    背着走了三十分钟,在顾苒的强烈要求下,两个人坐到树阴下的长椅上歇息,顾苒拿出纸巾,给他擦拭额头的汗。

    陆元皓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嘴唇,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苒苒。”他粗嘎的声音道。

    “嗯?”顾苒垂眸叠着纸巾,柔声应道。

    他低下头,脸凑过来,嘴唇离她的唇越来越近,两个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顾苒头一偏躲开他的唇,“等你中考结束……”她绞着手里的纸巾,细若蚊声道。

    陆元皓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就差几毫米就亲上了。

    “你书看得怎么样?”顾苒转移话题,打开他的书包,从里面翻出一本英语语法书,随便翻看一页,看到里面用铅笔写着“ran ran ran ran……”她的脸又红透了。

    她急忙合上书,一张纸从书里掉出来,铅笔画着的薄薄的两片唇,纸上画满了嘴唇,“望梅止渴。”陆元皓摸摸鼻子,厚着脸皮说。

    “好好看书啦。”顾苒将书塞进他怀里,陆元皓认命地翻开,嘴里念念有词的背诵英语句型。

    “上课的时候认真听讲,能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记住了?”顾苒伸手轻捏一下他的耳垂,他的耳朵捏起来很舒服。

    “遵命!老婆大人!”陆元皓顺着她的手歪着头,抬起一只手冲她敬了个礼。

    “谁是你老婆。”顾苒松开他的耳朵,红着脸嘟哝道。

    “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他霸道地说。

    顾苒一手捂住眼睛,勾着唇角,两只脚离地,在长椅下面轻轻晃着。

    陆元皓一边捏着她的手,一边认真看书。

    直到天黑两个人才回了大院,为了避人耳目,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元皓哥再见。”走到家门口,顾苒一本正经地朝他挥挥手,陆元皓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转身的时候,两个人的嘴角同时咧开了。

    夜里陆元皓做了个梦,天亮的时候他换了内衣。

    苑倩倩进去叫他起床,发现他正不声不响地自己洗着内衣,“太阳打西边出了,大少爷还知道自己洗衣服了。”苑倩倩当场感叹道。

    陆元皓被她吓得蹦了起来,“妈!你想吓死我!”他用变声期的公鸭嗓子,急赤白脸地大吼一声,咣当一脚踢上门。

    苑倩倩摸了摸脑袋,后知后觉地隐约想到什么。

    “借过,借过——”两分钟不到,苑倩倩抱着一大袋卷纸走进陆元皓的房间。

    陆元皓嘴角直抽搐。

    “小撸怡情,大撸伤身,过犹不及,适可而止——”她嘴里像念经似的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