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蛇 门不当户不对(索还贞)

    

    诸葛小茹的爷爷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了鸭绿江,背部中弹,断了三根肋骨光荣退伍。

    回村后享有极高的威望,蝉联好几年村支部书记。

    诸葛小茹的父亲子承父业,接任村支部书记。

    殷俊的爷爷当了逃兵,在死人堆里装死,然后一溜烟跑回家。

    逃兵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孙子一起生活。

    殷俊的两个哥哥在村里偷鸡摸狗,臭名昭著。

    殷俊小小年纪就眼神阴狠,煞白着一张小脸,挥舞着一根小木棍,独自一人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上下学路上。

    诸葛小茹上学放学都会经过殷家门口,每次经过总要胆战心惊。

    逃兵蹲在地里除草,看见诸葛小茹总会笑眯眯的说,小茹回来啦。

    诸葛小茹低低的应一声,拔腿就跑。

    关于逃兵,村里有很多传闻。

    而小学升初中,很不幸的,诸葛小茹跟殷俊分到了同一个班。

    更加不幸的是,老师实行一帮一,优等生诸葛小茹跟差生殷俊做了同桌。

    “作业借我抄一下。”一大早殷俊就跟诸葛小茹借家庭作业抄。

    碍于殷俊显赫的家庭背景以及他身上携带的犯罪基因,诸葛小茹不敢不借,没人敢欺负殷俊。

    “别全部照抄。”她小声的嘀咕道。

    “知道了。”殷俊不耐烦的一挑眉。

    他的脸还是煞白煞白的,眉毛很浓,内双的长眼睛,眼神又阴又狠,鼻子很挺,嘴唇薄薄的。

    不了解殷俊家庭背景的女生,或者是没那么了解的女生,都觉得殷俊很好看,她们甚至不要命的主动跟他搭讪,下课了,还有其他班的女生跑来找殷俊聊天。

    诸葛小茹从没觉得殷俊好看,一条长得再漂亮,也是啊,她最怕了。

    在诸葛小茹的眼里,殷俊就是一条。

    下课十分钟休息,诸葛小茹坐在位置上翻看歌词本,歌词上面贴着贴画,她喜欢霹雳虎,也喜欢四大天王中的刘德华和郭富城,对张学友和黎明没什么感觉,甚至不明白他们两个为什么也能入选四大天王?

    隔壁班的女生又过来找殷俊聊天,她剪着跟郭富城一样的发型,言行举止很是奔放。

    女生从兜里抓了一把白兔奶糖放到殷俊面前,又扭头给了诸葛小茹一块奶糖。

    女痞子给的糖,诸葛小茹不敢不吃,安静的剥开糖纸,将奶糖送进嘴巴里。

    她爷爷的铮铮铁骨没能遗传到她身上,诸葛小茹没有胆量跟恶势力硬碰硬。

    退一步海阔天空,是她的座右铭。

    女生背对着诸葛小茹,跟殷俊聊天,聊的全是道上的话。

    她的臀部很大,几乎快碰到诸葛小茹的脸,诸葛小茹默默的往墙角缩了缩。

    上课铃声终于响了,诸葛小茹松了一口气。

    殷俊抓起桌上的一把奶糖,直接塞到诸葛小茹的课桌抽屉里。

    “我不要——”诸葛小茹轻声道。

    殷俊皱了皱眉。

    “谢谢。”诸葛小茹急忙改了口。

    “以后作业给我抄,试卷给我看。”殷俊低声道。

    语文老头夹着课本,拿着粉笔,低头疾步走进教室。

    老头说话快,走路快,写字快,是个急性子。

    诸葛小茹写的作文得了85分,作文题目是我的爷爷。

    只要是描写家人的记叙文,诸葛小茹肯定要写爷爷的英雄事迹,爷爷是她心里的大英雄。

    殷俊也写了他的爷爷,他的爷爷是炊事兵,行军的时候总爱埋着头,顶着一个大铁锅,别人问他为什么要低头顶铁锅,他爷爷说是为了躲子弹。

    一个炮弹落下来,他的爷爷急中生智脑袋罩着大铁锅趴到地上,战友们都死光了,就剩他一人活下来。

    殷俊的作文得了鸭蛋,语文老头说,殷俊的爷爷心术不正。

    这样的作文就只能得零蛋。

    诸葛小茹站到教室前面,给全班同学朗读她的范文,“我的爷爷雄赳赳气昂昂的跨过了鸭绿江——”她微红着脸,很是骄傲的大声朗读。

    有人在下面偷偷打哈欠,得分高的范文总是很无聊。

    欣赏完好的作文,语文老头又把殷俊拎到前面,让他念他的零蛋作文。

    殷俊抖着腿,嘴巴紧闭,就是不肯念。

    老头让他顶着他的作文本,跪到他的凳子上,语文老头最喜欢罚学生跪板凳,全班所有的人几乎都被罚跪过,诸葛小茹是个例外。

    跪到一半,殷俊举手要上厕所。

    总不能让他尿裤子里,语文老头准了。

    诸葛小茹靠墙坐着,前面就是窗户,她一抬眼扫到殷俊猫着腰偷偷的绕去了教室后面的车棚。

    语文老头上完课,急匆匆的离开,去车棚推他的自行车,跨上车子蹬着车子。

    突然前面的车轮脱轨,滴溜溜的滚走了。

    语文老头在车上停留了半秒,然后一头载下去,摔了个狗吃屎。

    大家都冲到窗户前看热闹,乐得捧腹大笑。

    诸葛小茹看一眼同桌,殷俊用又阴又狠的眼神凉凉的看着窗外的语文老头。

    语文老头的胳膊摔断了。

    诸葛小茹心里有些难过,语文老头已经一把年纪了,老伴常年生病,退休后为了补贴家里,又回学校教书。

    胳膊上吊着绷带,语文老头第二天又准时过来上课。

    先罚殷俊跪到教室后面,写一篇五千字的检讨书交给他,别的老师都看见是殷俊猫着腰去车棚了。

    语文老头的手写不了字,诸葛小茹是语文课代表,她帮着老头在黑板上写习题。

    殷俊跪在后面憋了一节课,才憋出一百个字。

    五千字的检讨书,他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来。

    “你帮我写。”他要求诸葛小茹帮他写。

    诸葛小茹拿起笔,默默的写检讨书,写得深情并茂,很是感人。

    她写完,殷俊照着她写的检讨书照抄一遍。

    “挺会写的,你以前写过?”他问。

    “没有。”诸葛小茹低头看着课本,不太想搭理他。

    检讨书感动了语文老头,他原谅了殷俊。

    学校放学,殷俊跟一群差生一起去镇上打台球。

    诸葛小茹骑着她崭新的女式自行车离开学校,跟几个同路的女孩一起骑到路口,然后各奔东西。

    殷俊家的小矮屋门口停着一辆全新的摩托车,殷俊大哥从小屋里走出来,迈着两条长腿,缓缓走到摩托车旁,看到诸葛小茹,他特意停下来,勾着薄唇,视线透过染黄的斜刘海中望向她。

    “小茹越来越漂亮了。”他带着笑意慵懒的说。

    诸葛小茹表情僵硬,很困难的扯一下唇角,嗖的一下骑过去,不敢看他,生怕他把自己从车上拽下来,拖到小矮屋里欺负。

    殷俊的大哥发动摩托车,嗖的一下就追上诸葛小茹,跟她并排向前。

    诸葛小茹害怕得手心冒冷汗,脑袋一阵一阵的发晕。

    “一时失志不免怨叹,一时落魄不免胆寒,那通失去希望,每日醉茫茫,无魂有体亲像稻草人——”他突然脑袋一歪,陶醉的放声歌唱,唱着不标准的闽南语。

    诸葛小茹放慢了速度,往路边闪了闪,打算让他先过去。

    殷俊大哥轰一下油门,咻的一下越过了她。

    诸葛小茹吓得脸色惨白,轻轻向上呼了一口气,吹开额前的碎发。

     正文 第二章  逃兵和英雄

    诸葛家今天又有客人。

    小茹的爷爷诸葛好男照例坐主位,他不太爱讲话,喜欢喝点小酒,吃点猪头肉。

    诸葛小茹坐到爷爷身边,他爸夹了大鸡腿放到她碗里。

    奶奶和妈妈在厨房忙,女人不上席,诸葛小茹享有特权,可以跟爷爷和爸爸一起上席。

    院子里传来狗叫声,“诸葛老哥——”接着传来逃兵的声音。

    “你个爬灰的,又有什么事?”席上的中年男人开玩笑的问。

    逃兵嘿嘿笑着,一脚跨进堂屋的门槛,靠在门上,馋巴巴的盯着桌上的酒席看,“哪有灰爬,儿媳妇早就跟人跑了。”他嬉皮笑脸的说。

    “僧多粥少,受不了才跑的吧?”又有人开黄腔。

    “没有耕坏的地,只有累死的牛。”村支书幽幽开口道。

    诸葛小茹啃着鸡腿,听他们开玩笑,经过长时间的酒席熏陶,这些荤话她全都能听明白。

    “诸葛老哥,又变天了,一变天我的腰就疼,还有狗皮膏药吗?给我点?”逃兵讨好的问。

    诸葛小茹的爷爷每个月都有钱领,还能享受公费医疗,他去医院开药不用钱。

    逃兵总是腆着脸过来蹭药,他是逃回来的,什么都没有。

    诸葛好男垂着眼皮,抿了一小口白酒,夹一块猪头肉送进嘴里,不吱声。

    诸葛小茹冷眼打量着逃兵,逃兵也一大把年纪了,却是为老不尊,占便宜没够,看到女人就两眼放光,诸葛小茹挺反感他的。

    没得到回应,逃兵一下子坐到门槛上,盯着他们喝酒吃肉。

    桌上的人谈笑风生,没人再搭理他。

    诸葛小茹的奶奶端着菜送进堂屋,“给他一贴膏药。”诸葛好男吩咐道。

    “又来拿膏药,下次没有了。”小茹奶奶念叨道。

    逃兵连连点头称是,屁颠颠的跟在小茹奶奶后面去厨房。

    拿了膏药,又要了一块五花肉吃,逃兵哼着小曲离开。

    吃完晚饭,诸葛小茹开始了蹭电视前奏,先将洗脸架子搬到爸妈房间,再用脸盆接上一盆温水,拿来毛巾、梳子、蜂花洗发膏、蜂花护发素。

    一切准备就绪,诸葛小茹关上房门,打开电视,调到即将放“戏说乾隆”的台。

    外面传来了哗啦哗啦洗麻将的声音。

    诸葛小茹眼睛盯着电视,现在是广告时间,正在放少女之春洗发水广告,一漂亮女孩编着麻花辫,扎上红色蝴蝶结,歌声响起:哦——哦——少女之春,给我带来光彩时光。哦——哦——少女之春——

    伴着这广告,诸葛小茹将身后快垂到腰际的麻花辫子拿到前面,解开下面的皮筋,慢慢的解开麻花辫。

    诸葛小茹有一头乌黑顺滑的长发,发质特别好,摸着滑溜溜的,怎么长都不开叉。

    她妈曾经好几次想带她去理发,头发太长了,既吸收营养,又不好梳理,诸葛小茹没同意。

    一是舍不得这一头长发,二是这些年靠着洗头晾头发,她蹭了好几十部电视看。

    头发不干不能睡觉,否则会生病。

    洗完头发,诸葛小茹用毛巾包住脑袋,堂而皇之的看电视。

    戏说乾隆开演了,郑少秋好帅,诸葛小茹如痴如醉的盯着电视。

    “山川载不动太多悲哀,岁月禁不起太长的等待,春花最爱向风中摇摆,黄沙偏要将痴和怨掩埋,一世的聪明,情愿糊涂,一身的遭遇,向谁诉——爱到不能爱,聚到终须散——”诸葛小茹跟着主题曲轻声哼唱。

    这歌词她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在她的歌词本里也记下来了,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不时拿出歌词本温故知新。

    她妈白龙珠推开房门看了一眼,看见女儿坐在电视前面,一手拿笔,一手捧着厚厚的本子,正在认真学习。

    “头发干了就回房睡觉,别离电视太近,眼睛要看坏了。”她柔声叮咛道。

    “嗯。”诸葛小茹答应一声,认真的对着歌词本和电视上的歌词,以防有写错的地方。

    她从不把作业带回家做,在学校早就争分夺秒的写完了,她要抽出每一分每一秒的宝贵时间,用来看电视。

    电视——迷人的电视——诸葛小茹痴恋的盯着电视机,世上最幸福的事莫过于从早到晚的看电视。

    爷爷诸葛好男推门走了进来,诸葛小茹一下紧张得绷紧了后背,心里祈祷着千万不要出现那种画面。

    诸葛好男满脸严肃的盯着电视,突然就出现一男一女抱着亲嘴,他立即生气的皱眉,“现在的电视不成文,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要学坏了。”他生气的说。

    诸葛小茹垂着头,紧握住圆珠笔,装出认真写作业的样子,一眼都不看电视。

    “不成文的电视,关了。”诸葛好男命令道。

    诸葛小茹快步上前关掉电视。

    “哼!”诸葛好男冷哼一声,背着手回去睡觉。

    等爷爷走远了,诸葛小茹立即打开电视,将音量放得很低,她站在电视机前面,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声音。

    这个家诸葛小茹最怕的就是爷爷,爸爸从来不过问她的学习,妈妈不识字,奶奶也不识字,她们两个好糊弄。

    随着片尾曲响起,今天的电视演完了,诸葛小茹心满意足的关掉电视。

    外面的麻将局还没散。

    诸葛小茹留意扫了一眼四个人面前堆着的钱,她爸面前的钱最多,她爸赢钱了!她有些开心。

    织着毛线的白龙珠冲她努努嘴,示意她回房睡觉。

    回到自己房间,诸葛小茹拿着语文课本爬到榻上,明天语文老头要查背课文。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

    夏蚊成雷,私拟作群鹤舞于空中,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鹤也;昂首观之,项为之强。又留蚊于素帐中,徐喷以烟,使之冲烟而飞鸣,作青云白鹤观,果如鹤唳云端,为之怡然称快——”诸葛小茹靠坐到床头,闭着眼睛,小声的背诵《童趣》。

    背完再打开课本,照着读一遍加强记忆。

    早上刷牙的时候,诸葛小茹在心里默背。

    骑车去学校,在路上背诵。

    “小茹,昨晚戏说乾隆看了吗?”途中遇到同班的女生,她急切的问。

    “看了看了——”诸葛小茹一脸激动的跟她讲昨晚的剧情。

    早读课语文老头坐在讲台前面,叫人过去背课文。

    第一个念到的名字就诸葛小茹,她一字不差异常流利的背下来。

    第二个是殷俊。

    “余——余忆童稚——能,能张目对日,明,明察秋毫——”殷俊眼睛盯着屋顶,绞尽脑汁的想着,还不时摸摸后脑勺,很快就完全卡壳了。

    “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跪着去!”语文老头卷起课本用力敲他的脑袋,敲完下令他回去跪着。

    殷俊回到座位,跪到地上,看了一眼同桌,诸葛小茹正在偷看小说。

    “喂,你怎么背的?”殷俊轻扯一下她腰间的辫子。

    诸葛小茹隐忍着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辫子,拨到前面,“死记硬背。”她低头,黑黑的眼睛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人。

    “没看见你死记硬背啊?”殷俊奇怪的问,她不是看小说,就是忙着写作业。

    诸葛小茹不太想搭理他,看在一帮一的份上,她从口袋里掏出叠成方块的小字条,她把每一段都抄了下来,随身带着,心里默背,甚至连上厕所都会背,记不得就掏出字条看一下,吃饭也背,上体育课也背,她从早到晚几乎都在背,怎么能说不是死记硬背呢?

    她只是会利用闲散的时间而已。

    她的字迹很娟秀,就像她人一样,眼睫毛特别长,殷俊仰头看着她,感觉她每眨一下眼睛,眼睫毛都会相撞发出唰唰的声音。

    诸葛小茹是学校公认的美女,她身上有一种沉静的美,像是冰山上的雪莲,又像山谷中的清泉,美得沁人心脾。

     正文 第三章  早逝

    诸葛小茹心事重重的骑着自行车,想着今晚该找个什么理由蹭电视看,昨天刚洗过头,今天不能再洗了。

    经过殷俊家门口,殷俊的大哥又骑着摩托车追上来。

    “愁啊愁,愁就白了头,自从我与你呀分别后,我的眼泪啊止不住的流——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监狱里的生活是多么痛苦呀——”他悲怆的唱腔陶醉的唱道。

    诸葛小茹一声不吭的往路边让了让,让他先过去。

    等到摩托车呼啸而去,诸葛小茹也忍不住开口轻声唱歌,“手里呀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

    诸葛援朝去镇里开完了,晚上不回来吃饭。

    老公不在家,白龙珠吃完晚饭就要早早的睡觉。

    等听到妈妈打呼,诸葛小茹悄悄的潜入他们的房间,打开电视,不放声音,只看画面。

    电视屏幕上的光一闪一闪的,白龙珠很快就被亮光闪醒了。

    “你干吗呢?还不睡觉去。”她发火了。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在她看电视的问题上,她爸反而比较宽容,诸葛小茹默默的关掉电视。

    很快她妈又打呼了。

    诸葛小茹再次潜入房间,使出全身的力气小心翼翼的从桌上搬下电视,一步一步搬去她自己的房间,又拿着一个纸箱放到桌上,外面罩上电视罩,只要不掀开电视罩,很难发现电视被调包了。

    这个调包计,诸葛小茹以前就用过几次,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出此下策,电视太重,搬来搬去太费劲。

    她房里没插座,诸葛小茹踩着椅子登高,一手拿着手电筒照亮,摘下头顶的灯泡,上面有一个插孔,可以用来插电视。

    为了看一个电视,她也不容易啊。

    看完了今天的电视,诸葛小茹要趁着爸爸回来之前,赶紧把电视送回去。

    过程是惊心动魄的,结果是顺利的,回到房间,诸葛小茹热出了一身的汗。

    刚躺下,外面的狗就叫了,有人敲铁门。

    八成她爸又喝醉了,被人架着送回来。

    白龙珠也以为老公回来了,披上衣服急匆匆的去开大门。

    “书记不在家,这可怎么办?”来人进了堂屋,很是焦急的声音问。

    诸葛小茹竖起耳朵听动静。

    “出什么事了?”白龙珠关切的问。

    原来殷家老大开着摩托车一头撞死在路边的水泥板上,水泥板就是访客家的,她们家正在盖新房,水泥砖头什么的都堆放在路边。

    “死了?”白龙珠轻声问。

    “死了,脑浆都出来了,他们一家都是混蛋无赖,要被他们缠上可怎么办呢?”来人唉声叹气。

    “通知他们家了吗?”白龙珠小声问。

    “没敢通知,我想先跟村里打个招呼,最好由村里领导出面去殷家通知,这样就不怕他们耍无赖了。”

    诸葛小茹已经爬下床,站在房门后面偷听他们聊天。

    有些不敢相信,殷俊大哥居然就这么死了,放学的时候还碰到他骑着摩托车唱歌。

    大门外又传来声音,诸葛援朝喝醉了,被几个手下搀扶着送回家。

    趁着领导都在,大家一起协商解决的办法。

    水泥板已经占了半条路,他们家在公共路上乱堆放东西,这才导致殷家老大开车撞上去,这事真要闹大了,肯定要赔一大笔钱。

    “人呢?”一个手下问。

    “在我家菜地里躺着呢。”

    “直接开个死亡证明,就说他是自己摔死的。”有人出主意。

    “我们家有一口棺材,原本是为老人准备的,现在可以送给他。”来人小心翼翼的说。

    “行,就这么办,把人放棺材里,直接抬去殷家,村里出劳力帮着下葬,村委出具死亡证明。”诸葛援朝喝了一口浓茶,发话了。

    诸葛小茹听得有些哆嗦,后背一阵一阵的发凉。

    兵分两路,诸葛援朝先去殷家通知,其他人准备抬棺材。

    诸葛小茹飞快穿上衣服,紧跟在她爸后面。

    “小茹,你干吗去?”白龙珠神神叨叨的压低声音问。

    “我想看。”诸葛小茹嘟囔道。

    “这有什么好看的——”

    “让她看,多见见世面。”诸葛援朝喷着酒气说。

    “难不成还想让你女儿以后当村支书?”白龙珠娇嗔道。

    “村支书有什么出息,要当就当镇里,城里的官。”诸葛援朝大手一挥,指点江山的说。

    殷家的小矮屋,诸葛小茹从没进去过,今晚是第一次。

    就两间房,一进门就是锅灶,里面是房间,房间里面摆着三张床,地上是泥地,而且坑坑洼洼的不平,一脚深一脚浅,诸葛援朝差点摔一跤,被人及时扶住。

    一行人哗啦涌进小房间,屋里连个窗户都没有。

    殷俊躺在一张榻上,眼神瞬间茫然后,又变得又阴又狠。

    逃兵慌张的起床,“老大不在家,老二还在拘留所关着。”他经验丰富的说,经常有人三更半夜过来抓他的两个孙子。

    诸葛小茹没进房间,躲在一群人后面偷听。

    听到大孙子开摩托车摔死,逃兵抬起脏袖子擦了擦眼角的几滴泪水。

    殷俊坐在榻上,垂着头,神情木然的看着地面。

    照顾他们家是困难户,村里帮着下葬,诸葛援朝发话了。

    逃兵立即连连作揖,感谢诸葛青天大老爷。

    很快棺材和摩托车都运到了殷家门口,直接葬到屋后面。

    有人举着手电照亮,几个青壮年用铁锹挖坑。

    “感谢你们呀,感谢你们呀——”逃兵跪在地上用力磕头,还去拉后面的殷俊,让他给村干部磕头。

    殷俊像木桩一样杵着一动不动,脸白得发青,冰冷阴厉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黑得发亮的棺材。

    逃兵气得跳起来要揍他这个不识好歹的。

    “算了,算了,小孩子嘛。”诸葛援朝大手一挥,豁达的说。

    诸葛小茹躲在人群里偷看。

    得到消息,越来越多的村民赶过来瞧热闹,平常没什么娱乐消遣,最吸引人的就是村里的红白喜事。

    除了逃兵刚开始嗷了几嗓子,再没人哭。

    大家嘴上不说,心里都觉得村里又少了一个祸害。

    殷家一代一代人才辈出,死了个殷老大,还有殷老二,再过几年殷老三也该跳出来祸害村民了。

    想到这里,众人纷纷侧目望向殷老三。

    看他蔫狠蔫狠的样子,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屋后除了正在挖的坟,另外还有三座坟头。

    里面葬着逃兵的父亲,还有他父亲娶的两个老婆。

    殷家以前是村里的大地主,逃兵的爷爷活着的时候,逃兵还是个小少爷,家里甚至有专门教他认字的私塾先生。

    后来殷家经历了败落,抄家,现在变成村里最穷的破落户。

    有人窃窃私语的说殷家的历史。

    诸葛小茹也听奶奶说过,她们那一代的人,见证了殷家曾经的辉煌。

    第二天的早读课,诸葛小茹困得直点头。

    殷俊没来,刚刚班主任问了。

    诸葛小茹说了殷俊大哥去世的事。

    课间休息,隔壁班的女痞子过来找殷俊。

    诸葛小茹重复了对班主任说过的话,殷俊大哥骑摩托车摔死了。

    班上就她跟殷俊是同一个村的。

    女痞子一脸怅然的坐到殷俊的位置上,“怎么会摔死呢?”她用手扒拉一下她的中分头。

    “好像是喝醉了,撞在了路边的水泥上。”诸葛小茹小心翼翼的陪她聊天。

    “唉,人倒霉连喝水都会塞牙。”女痞子甩甩她的分头,感叹道。

    诸葛小茹轻抚着自己的歌词本,等着上课铃响。

    女痞子低头收拾殷俊乱七八糟的课桌抽屉,他的书从不往家拿,全都塞在抽屉里面。

    诸葛小茹很意外的发现女痞子很细致很贤惠的一面,乱糟糟的抽屉很快就被她收拾得整整齐齐。

    上课铃声响,女痞子双手插在裤兜里,昂着头走出去,“他说风雨中这点痛算什么,擦干泪不要问为什么——”她甩着分头大声的唱。

    晚上没睡好,今天一天诸葛小茹都在打瞌睡。

    放学回家,经过殷家门口,诸葛小茹特意瞥了一眼小矮屋,一切都跟平常一样。

    收回视线,余光看到河边,殷俊坐在河堤上望着河面,女痞子坐在他身旁,一手托着她的分头,歪着脑袋看他。

    诸葛小茹脚下不停,自行车嗖嗖的往前蹿。

     正文 第四章  江湖奸杀令

    殷俊缺了两天的课,第三天回到学校 。

    课堂作业本发下来,数学老师在黑板上写新的课堂作业习题,殷俊旧的课堂作业还没写。

    诸葛小茹保持着别扭的姿势抄写黑板上的习题,作业本平铺在课桌上,另一半被殷俊翻着抄作业。

    接下来的语文课、英语课、政治课、历史课、地理课,都是如此。

    殷老二从拘留所出来,得知大哥惨死的消息,喝了一斤白酒,冲到诸葛家院子外面撒酒疯。

    “诸葛好男你个龟孙子,诸葛援朝你个王八犊子,缺德事干多了,生不出儿子,绝后了吧——”他摇摇晃晃的破口大骂。

    有人过来拉他,殷老二双手双脚紧紧缠绕在树上,死活不肯走。

    对这种疯狗,诸葛援朝懒得跟他废话,一个电话打到派出所,刚出拘留所不到半天的殷老二再次进去了。

    爷爷和爸爸的脸色都很难看,诸葛小茹识相的回房写作业,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碰到有人到她家门口闹事。

    殷老二关了几天又被放出来,他放出,扬言要对诸葛小茹先奸后杀。

    奸杀令很快传到诸葛援朝的耳朵里。

    被殷老二这样的小混混缠上,真是癞蛤蟆趴脚面,不咬人膈应死人。

    诸葛小茹不知道奸杀令的事,只是以后每天上下学,她爸都会刚巧有事跟她同行。

    一帮一的计划取消,诸葛小茹依然坐在教室第一排,殷俊则坐到了最后一排,他一人单独坐,没人跟他同桌。

    白龙珠被奸杀令吓得整日提心吊胆,殷老二那样的泼皮是疯狗,被疯狗咬一口,那也太倒霉了。

    晚上白龙珠不睡觉,在诸葛援朝耳边叨叨叨,让他想办法彻底的解决这事,总不能以后一直跟在小茹身边,再说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诸葛援朝找他的朋友们商量,有人建议他去找镇上的刁五,江湖人称五哥,刁五十几岁的时候杀过人,坐了二十几年牢,出狱后在镇上做生意,小混混们都把五哥当成精神领袖,对他奉若神明。

    如今刁五在黑白两道很是吃得开。

    干脆以恶制恶,只要刁五出面,就能把殷老二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诸葛援朝请他的一个警察朋友去跟刁五谈,对这样的混蛋无赖,他不屑于跟他们称兄道弟。

    警察去了刁五的娱乐城,录像厅、迪厅、游戏厅、溜冰场、台球室娱乐城里应有尽有,刁五垄断了镇上的娱乐业。

    一进去就看见了殷老二,殷老二双手抱胸,流里流气的倚着吧台,他在五哥这里打工,帮他看场子。

    警察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殷老二每次都能那么快从拘留所出来,一定是刁五出面了。

    “五哥不在。”殷老二斜眼打量着警察。

    刁五的汽车明明就停在外面。

    三楼屋里的气氛很紧张,女痞子韩丽娜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刁五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

    几个男人围着台球桌,殷俊一手拿着球杆,不忙不忙的绕着球桌走了半圈,阴郁的双眸冷冷的盯着桌上的球,找到一个位置,他停下来,俯下来,几乎没看他瞄准,他干脆利落的出杆击球。

    他们在赌球,一局台球一千块。

    那些男人是从外地过来的客人,殷俊代表五哥跟他们赌球。

    赢的钱,刁五拿大头,殷俊抽小头,赚来的钱够他交学费,也够维持他的生活。

    逃兵是一分钱赚不来的,家里也没地,总要活下去,象有象道,蚁有蚁道,他们殷家的人从小就要学会如何生存。

    又赢钱了,刁五心情很好,从一叠百元大钞中抽出几张给殷俊。

    “谢谢五哥。”殷俊接过钱。

    “五哥,诸葛援朝的拜把子兄弟在楼下等您。”一个小弟跑上来报告。

    刁五不耐的皱眉,诸葛家出了一个战斗英雄,靠着祖上庇荫,诸葛家族的人都摆出高人一等的阵仗,刁五不屑于跟这种人打交道。

    所谓奸杀令,只是殷老二的一句瞎话,真让他去奸杀,殷老二也没这个胆。

    “说我不在。”刁五摆摆手,打发了小弟。

    “你们兄弟三,我最看好你,别让人看扁了,好好的活出个人样,让他们看看。”刁五用力拍了拍殷俊瘦弱的肩膀。

    殷俊重重的点一下头,村里人等着他吃枪子,他偏不如他们的愿。

    学校放寒假,诸葛小茹兢兢业业的守在电视机前面,一直看到所有的台显示再见。

    冬天的夜里冰冷刺骨,诸葛小茹披着厚厚的军大衣,蜷缩在小板凳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电视看。

    白龙珠几次叫她睡觉,躺到热乎乎的被窝里看电视。

    诸葛小茹没答应,床离电视太远,她的视力有所下滑,坐在榻上根本看不清。

    诸葛援朝还没回来,他几乎每天都有应酬,饭局,牌局,麻将局,各种局让他应不暇接。

    片尾曲响起,诸葛小茹跟在后面唱,“让青春吹动了你的长发让它牵引你的梦,不知不觉这城市的历史已记取了你的笑容,红红心中蓝蓝的天是个生命的开始,春雨不眠隔夜的你——”

    白龙珠躺在榻上打呼。

    意犹未尽的关掉电视,诸葛小茹回自己的房间睡觉,毫无睡意,她躺在被窝里趴在床头写寒假作业。

    四支圆珠笔用皮筋牢牢地绑在一起,语文老头布置了若干篇课文,抄N遍的作业,一支笔写太浪费时间。

    “小茹,小茹——”院子外面传来诸葛援朝的声音。

    “嗯。”诸葛小茹坐起来,答应道。

    “去喝羊汤吗?”诸葛援朝骑跨在自行车上问,后面跟着他的几个朋友,刚下牌局,太冷了,去村口的羊杂店喝一碗热乎乎的羊杂汤,再好不过。

    “去。”诸葛小茹急忙跳下床,飞快套上线裤,外面套上一件铜扣军绿色长大衣,这大衣是诸葛援朝当义务兵时,部队发的。

    金黄色的铜纽扣上面还有五角星,大衣一直拖到诸葛小茹的脚踝,白龙珠说穿着像讨饭的,诸葛小茹却认为很漂亮。

    跑出院子,坐到诸葛援朝的自行车后座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村口的羊杂汤出发。

    途中要经过殷家的小矮屋,矮屋被夜色笼罩着,什么也看不见。

    老板切了羊肉一起放到羊杂汤里,往汤碗里倒上一点白胡椒,喝一口全身都发热。

    他们又喝了一瓶酒,要了几盘凉菜。

    吃完了打白条,等到春节前,凭着白条去村委结账。

    早上,诸葛小茹被村委的大喇叭吵醒了。

    村委就在她家院子里,大喇叭也在她家院子里。

    “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今天下午来村委领草鱼,是村里鱼塘里的草鱼,每家每户分两条草鱼,是两条——”诸葛援朝坐在办公室里进行广播。

    广播结束,放了音乐。

    “太阳最红,您的光辉思想永远照我心——”嘹亮的歌声通过喇叭传遍村里的每一个角落。

    没办法睡觉了,诸葛小茹趴在床头写寒假作业,她的两只手肿得像馒头,手上,耳朵上,脚上,全都是冻疮。

    冻疮见了热气就痒,可真是要了命,诸葛小茹不时停下来,对着手用力吹凉气。

    逃兵中午就来了,坐在门槛上等着领鱼。

    下午拖拉机装着一车的草鱼,卸在了院子里。

    几个队长负责发鱼和登记。

    逃兵瞪大了眼睛,仔仔细细的挑,他一定要挑两条最大的鱼。

    院子里有一股鱼腥味,诸葛小茹关上房门,坐在房间里看电视。

    “各位村民请注意,各位村民请注意,还没领到草鱼的村民,速来村委领鱼,速来。”诸葛援朝又开始广播了。

    广播结束,开始放纤夫的爱。

    这歌声如魔音穿耳,诸葛小茹关掉电视,冲去村委办公室,换上小虎队的歌。

    “把你的心我的心串一串——”诸葛小茹跟在后面唱,同时配合着学来的手语。

    “不成文,换一首歌。”诸葛好男背着手走进来,喝斥道。

     正文 第五章  可怜之人

    春节,诸葛小茹的行程被安排得满满的,大年初一跟着白龙珠一起家家户户的窜门拜年。

    诸葛小茹从头到脚都是新的。

    头上戴一顶大红的毛呢贝雷帽,身上穿一件大红的毛呢大衣,下面穿一条脚踏裤,脚上是一双翻毛皮鞋。

    大衣两个口袋被糖果塞满了,诸葛小茹不得不中途回家一趟,清空兜里所有的糖果,再接着拜年。

    大年初二,诸葛小茹跟爸妈一起去她干爸家拜年。

    干爸是警察,干爸的父亲是厂长,干爸家里很有钱,盖着两层楼的洋房,干妈十分漂亮,长得像港星。

    干哥哥严海念高一,听说成绩很好,年年拿奖状。

    诸葛小茹很喜欢去干爸家拜年,吃得好,玩得好,还能拿到好几百的压岁钱,对她来说,这无疑是一笔巨款。

    大人们在棋牌室打牌,诸葛小茹去二楼跟严海一起看VCD。

    刘德华和吴倩莲主演的电影,诸葛小茹看得眼睛都不舍得眨一下。

    严海戴着近视眼镜,很沉默的坐在一旁,他有一张削瘦的脸,不怎么喜欢说话。

    接下来的几天分别去亲戚家拜年。

    诸葛小茹收压岁钱收得锅满瓢满。

    有了钱就想消费,大年初八诸葛小茹骑着自行车去镇上逛新华书店。

    每一本小说她都喜欢,言情的,武侠的,野史,演义,童话,诸葛小茹一口气买了十五本,拿出两张百元大钞的时候,她有种暴发户的感觉。

    将书装进书包,诸葛小茹背着书包,小心翼翼的骑着车,不时警惕的望望四周,生怕有人抢了她书包里的新书。

    骑到殷家门口,坐在河边钓鱼的殷俊突然叫住她。

    诸葛小茹只得下车,站在路边等他。

    “寒假作业写好了吗?”殷俊爬上岸,问她。

    诸葛小茹点点头。

    “借我抄一下。”殷俊跟她借作业抄。

    “在家里。”诸葛小茹答道。

    “书包里面是什么?”殷俊看着她鼓鼓的书包问。

    “书。”诸葛小茹耐心地说,每次跟殷俊说话,她都要耗费很多的耐心,依着她的心意,她一句话都不想跟他说。

    “什么书?”殷俊阴郁的眼睛盯着她。

    “新华书店买的。”诸葛小茹抬手拨弄一下额头的刘海,隐忍的说。

    “你的手像烂苹果。”殷俊的视线被她的手吸引住了,又红又肿,还结了很多的黑疤。

    “冻疮。”诸葛小茹很愿意扯开话题,她伸出一只手,让他看得更清楚。

    “狍子油可以治冻疮。”殷俊挑眉道。

    “我妈说收集第一场雪,等到来年夏天用雪水擦手,就不会生冻疮。”诸葛小茹希望能转移他的注意力,让他忘记她书包里的新书,还有借寒假作业抄的事。

    “你擦了吗?”殷俊问她。

    “没有,每次下雪就忘记,即便收集了雪水,等不到夏天就给扔了。”诸葛小茹摇摇头。

    “我去你家拿作业?”他说。

    “我拿来给你。”诸葛小茹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跟殷俊走得太近。

    “买的书借我看一下。”殷俊伸出手,他的手冻得红红的,手指很修长,一块冻疮也没有。

    诸葛小茹默默的打开书包。

    “童话书,你还看童话书?”殷俊第一时间将两本童话书剔除出去,还给她。

    “金屋藏娇——你看文言文?”他翻开一本小说,粗略扫一眼问。

    “是白话文。”诸葛小茹隐忍道。

    殷俊将难懂的几本白话文小说还给她。

    剩下的就是港台言情小说。

    “这有什么好看的?”殷俊有些嫌弃的翻着言情小说。

    “给我。”诸葛小茹伸手要自己的小说。

    殷俊发现其中好玩的地方,“很黄哎,没想到你还挺混蛋的。”他上下看她一眼,不怀好意的说。

    诸葛小茹的脸一下红了,“你不知道就别瞎说,琼瑶和席绢都是名作家,她们会写黄书吗?”她气愤的责问道。

    “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殷俊翻着几个黄段子送到她眼前。

    “这是故事情节需要!”诸葛小茹生气的抽回自己的小说,塞进书包里。

    “想看黄书,你直接说呀,我有。”殷俊慢条斯理的说。

    “老太太喝粥——无齿下流!”诸葛小茹生气的骑上自行车就走。

    “别忘了作业——”殷俊提醒她。

    “已经忘了!”诸葛小茹头也不回的说。

    “那我去你家拿。”他轻慢的声音传来。

    诸葛小茹将车子骑得飞飞的,一到家不敢耽搁时间,放下小说,装上寒假作业,生怕他真过来拿。

    “喂。”诸葛小茹站在路边叫他。

    他稳如磐石的坐在河边钓鱼,像聋子一样。

    “喂,寒假作业给你。”诸葛小茹拎着书包顺着斜坡走到他身边。

    鱼竿抖了一下,殷俊猛地拉起鱼竿,一条鱼咬着鱼钩跃出水面,摔在了河堤的水泥块上。

    殷俊用手拨弄一下地上的鱼,“晕过去了。”他捡起摔晕的鱼丢进身后的塑料桶里。

    诸葛小茹撇撇嘴,想笑,严肃地忍住了,还是第一次听人说鱼晕过去。

    “放着吧。”殷俊开口道。

    诸葛小茹看了一眼周围,根本就没有干净的地方,她直接将书包套到他脖子上,“你别乱湿了我的作业。”她不放心的叮嘱道。

    “啰嗦。”殷俊偏偏头,悠悠道。

    懒得跟他废话,诸葛小茹抬腿就走。

    殷俊回头看她,粗黑的麻花辫子在她腰后有节奏的摆动,头上的红帽子,身上的红衣服,她像一团火,他低头闻闻书包带子,还能闻到一股花香味。

    殷家老二打着哈欠走出来,刚巧看到诸葛小茹离开。

    “那个小妞找你什么事?”他点上一根烟,走到殷俊后面问。

    “嘴巴放干净点。”殷俊冷声道。

    “还护上短了?”殷老二揉着下巴说。

    殷俊扭头用眼睛剐着他。

    “行行行,肥水不流外人田。”殷老二解气的说。

    殷俊不再搭理他,专注的盯着河面。

    “听说你又给五哥赢钱了?给我点钱。”殷老二痛苦的皱眉道。

    殷俊将手伸进棉衣里面的口袋,掏出五十块钱扔到地上,这钱他要贴身藏着,逃兵好几次等他睡着了,偷他身上的钱,都被他逮住了。

    必有可恨之处。

     正文 第六章  眩晕

    午后阳光充足,诸葛小茹洗完头蜷在门廊下晒太阳,左边趴着一条黑色的公狗,按照狗的寿命来算,它已经进入古稀之年。

    从它还是一只小奶狗的时候,诸葛小茹就叫它小狗,如今依然叫它小狗。

    右边趴着一只灰色的大肥猫,诸葛小茹叫它小猫。

    狗用来看家护院,猫用来逮耗子,它们两个各司其职。

    院子里晾晒着雪里红和萝卜条,白龙珠抓着粗盐均匀的涂抹到上面,准备腌制咸菜和萝卜干。

    诸葛小茹手里拿着一本小说,耀眼的太阳照得她睁不开眼睛,半天也没看完一页,又贪恋这暖烘烘的太阳,不想回屋里看书。

    白龙珠瞥一眼门廊,一人一狗一猫全都昏昏欲睡,小茹身上的军大衣拖在地上,还披头散发的,乍一看很像要饭的叫花子。

    “汪——汪——”老狗突然抬起脑袋,冲着院子外面叫两声。

    “小狗,别瞎叫叫。”白龙珠喝斥道,院子外面是村里的一条主干道,人来人往在所难免,这狗不分青红皂白乱叫一气,别人走路,它也要瞎起哄。

    “呜——”被骂了,老狗委屈的呜一声,耷拉下眼皮趴到地上不动。

    诸葛小茹打着哈欠,眯着眼睛望向院子外面,瞌睡虫一下就被吓跑了。

    殷俊骑着一辆自行车,车头上挂着她的书包,晃晃悠悠的从门口骑过去,一会儿又晃晃悠悠的骑过来。

    不动声色的放下手里的小说,诸葛小茹起身离开小板凳,装作散步一样,慢慢散出了院子。

    殷俊停在了距离诸葛家十米开外的地方,等着诸葛小茹走过来。

    她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在身后,阳光把她白皙的鹅蛋脸晒得红扑扑的,浓密的长睫毛刷刷的扑闪着,两片肉嘟嘟的嘴唇像是桃花,她穿着一身快拖到地的军大衣,两只肉嘟嘟的烂苹果手垂在身侧,轻轻摆动。

    殷俊感觉有些,他从没见过诸葛小茹披着长发的样子,总见她梳着一条麻花辫。

    她身上的绿大衣就像河里的水草,她像是从水里冒出来迷惑人的水妖精。

    诸葛小茹大大方方的迎着殷俊阴郁的眼神走到他跟前,“拿来。”她伸手要她的书包。

    殷俊解下车头上的书包递给她。

    诸葛小茹单手接书包,险些脱手,“怎么这么沉?”她赶紧用两只手提着沉甸甸的书包。

    一阵微风吹过,她的长发被吹起,殷俊闻到发香味,恍惚觉得有柔软的发丝拂过他的脸颊。

    诸葛小茹低头打开书包,看见里面装着一个罐头瓶。

    “狍子油,治冻疮。”殷俊屏住呼吸说。

    诸葛小茹微微蹙眉,一点也不想要什么狍子油,听着就有点吓人,“谢谢你呀。”她抑郁的谢道。

    除了罐头瓶,还塞着好几本厚厚的言情小说,琼瑶全集,席绢全集,岑凯伦全集,书有些半旧,诸葛小茹还是很激动,“哪里找的?”

    她在新华书店都没找到这样的书。

    “收废品的地方。”殷俊答道,小心翼翼的呼吸,闻她头发的香味。

    “谢谢你!”诸葛小茹抱紧了书包,黑白分明的眼睛诚恳的看着他,感激的谢道。

    “大喇叭里的歌难听死了。”殷俊从口袋里掏出几盒磁带递给她,有粤语歌曲,也有英文歌曲。

    回到家,诸葛小茹直奔村委办公室,将其中一盒磁带塞进录音机,她以前从没不买粤语歌听,听不懂歌词,听着就没什么意思。

    很快beyond乐队的歌声就传遍村里的每一个角落。

    “跟天偶寒夜累含sei-biu过——”诸葛小茹跟在后面学舌,唱起来很拗口,但音乐听起来很好听的样子。

    有其他村的年轻人从主干道上经过,忍不住放慢了脚步听歌,听了一会儿beyond乐队的,后来又响起了迈克尔杰克逊的。

    诸葛小茹以前从没听过迈克尔杰克逊的歌,听着听着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沸腾了,很想跟在后面大声的唱,还有种想跳舞的冲动。

    声音吵吵死了,白龙珠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小茹像是犯了羊癫疯,浑身直抽搐,脑袋像拨浪鼓一样摇,一头长发被她甩来甩去。

    “爷爷来了。”白龙珠吓唬她。

    诸葛小茹一下扑上去关掉音乐,一下子坐到椅子上,累得直喘气。

    诸葛小茹干爸所在的村爆出骇人新闻。

    一个在织布厂打工的花季女孩下夜班时被人谋财害命,活活地勒死了。

    被勒死的女孩就住在小茹干爸家后面。

    诸葛小茹去干爸家拜年的时候,还见过那女孩几眼,挺漂亮的,长了一张苹果脸。

    女孩以前是严海的初中同学,没考上高中,去了织布厂打工。

    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这件骇人新闻,诸葛小茹也唏嘘不已,还是第一次碰到认识的人被谋杀。

    警察用了一天时间就破了案。

    那天村里有个混混结婚,好多混混去喝喜酒,其中就有殷老二。

    通过排查,诸葛小茹的干爸第一时间锁定了嫌疑人殷老二。

    在女孩被勒死的时间段里,殷老二不能给自己找到不在场证明,据他的狡辩,他说自己喝醉了,躺在桥洞里睡了一晚。

    警察去桥洞搜查,发现死者的钱包,钱包已经空了,凭着这个钱包就可以定殷老二的罪。

    殷老二又狡辩,他醒来就看见地上的钱包,看见钱包傻子才不捡呢,里面总共有六十二块钱,殷老二捡了钱扔了钱包。

    凭着殷老二的臭名声,他是凶手,大家一点不奇怪。

    殷老二先是死咬牙关,打死不招。

    警察没打他,只是三更半夜扯着他的头发,让他睁大眼睛盯着几百瓦的灯泡看。盯到凌晨三点四十分,殷老二全面崩溃,承认他是杀人凶手。

    大案得破!

    正值严打,殷老二很快被判死刑。

    殷俊见不到二哥,他去找了刁五,凭着殷老二的胆量,不可能杀人。

    殷老二的酒量能喝一斤半的白酒,婚礼那晚,殷老二喝了好几斤白酒,当场就醉瘫在桌子底下。

    新郎家紧挨着大桥,酒席散后,殷老二被人叫醒踉踉跄跄的离开,能到桥洞底下是他的极限,醉成一滩泥的人怎么可能有力气去杀人,而且是活活的勒死。

    刁五也不相信殷老二会杀人。

    他找了警局的朋友,朋友正自身难保,有人发布小道消息,说他跟混蛋地痞称兄道弟。

    殷老二枪决前一天,殷俊和逃兵一起去看他,顺便给他送走时穿的衣服。

    “我没杀人,找五哥救我——”殷老二满脸期待的盯着殷俊。

    “下辈子投个好人家。”逃兵眼泪汪汪的说。

    殷俊脸色铁青,眼睛猩红得渗人。

    殷老二枪决的那天是星期天。

    听说要先游街一圈。

    柏油路两边挤满了围观的村民。

    远远地看见车队驶来,是军用卡车,枪毙的不止殷老二,还有监狱里的其他犯人。

    犯人被五花大绑,脖子上挂着纸牌,荷枪实弹的武警押着他们站在卡车后面。

    诸葛小茹挤在人群中,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阵仗。

    卡车从眼前经过,犯人们全都低着头,诸葛小茹没看清谁是殷老二。

    下午一颗子弹结束了殷老二短暂而罪恶的一生。

    诸葛小茹的干爸得到提升,诸葛援朝摆酒席庆祝好朋友升官。

    诸葛小茹照例上席,吃着饭,听着他们议论,听干爸详细说了他是如何排查,如何收集证据,如何审问殷老二,最终顺利破案。

    听说殷老二受不了用灯泡照眼睛,一下就招了。

    诸葛小茹暗暗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受不了的?只是不让睡觉而已。

    晚上诸葛小茹躺在被窝里,打开手电筒照自己的眼睛,照了几分钟就直流眼泪,这亮度还远远不及审讯室里的灯泡。

     正文 第七章  穿越烽火线

    殷老二枪毙后,殷俊连着有一个月没来教室上课。

    他不来,老师也不管。

    老师们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诸葛小茹看完了那几本言情小说,一直没找到机会将书还给殷俊。

    每次经过殷家门口,她都会特意放慢速度,看起来一切如前,东倒西歪的小矮屋一片死寂,像是随时会寿终正寝。

    逃兵依旧在村子里瞎转悠,跟寡妇娘儿们聊天逗闷子。

    晚上殷俊一遍又一遍的沿着死去女孩的下班路线来回骑,好几次都碰到了下晚自习的严海。

    女孩家的门锁着,父母都在外地打工,女孩被杀以后,他们回来一趟,很快又去城里打工了。

    这天晚上殷俊戴着手套,用铁丝撬开女孩家的门锁。

    走进堂屋,打开手电筒,墙上挂着女孩的黑白遗照,露着八颗牙冲着他笑,看起来有些渗人。

    殷俊走进女孩房间,窗帘上挂着红色的紫色的千纸鹤,千纸鹤下面吊着风铃,梳妆台上放着一瓶幸运星。

    女生就爱叠这种小玩意。

    几天前隔壁班的韩丽娜刚叠了一瓶幸运星送给他。

    床头摆着织到一半的围巾,灰色的线,看着像是准备送给男朋友的样子。

    抽屉里有好几本相册,这女孩拍了很多的艺术照,还有几张跟严海的合照。

    殷俊从玻璃瓶中取出一颗幸运星,拆开幸运星看,果然每一颗幸运星里面都写了字。

    他无聊将韩丽娜送的幸运星揉成一团,无意中发现里面的秘密,她在幸运星里写了字,偷偷向他表白。

    这瓶幸运星写满了她跟严海恋爱时的点点滴滴。

    最近的一颗,她说她的例假没来,可能怀孕了。

    殷俊挑开窗帘,前面就是严海家的楼房,以前女孩常常用手电筒的亮光作信号,晚上偷偷跟严海约会。

    殷俊对着二楼最左边的窗户打开手电筒,长,短,长的照。

    早上殷俊靠在大桥栏杆上看风景,严海骑着自行车上了大桥,他的脸惨白惨白的,眼圈黑得像国宝

    晚上殷俊又到了女孩的房间,站在窗口,打着手电筒照严海的窗户,长——短——长,休息几秒,接着照。

    严海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

    连着照了一个星期,这天晚上殷俊穿着女孩的红色运动衫,躲在桥底下等严海。

    远远地严海过来了,殷俊飞快跳上桥,用后背对着严海,他垂着头打着手电筒照桥面,长——短——长。

    严海将自行车蹬得飞快,眼看着从身旁掠过去,殷俊轻快的跳到自行车后座上,他一声不吭地在后面打着手电筒照前面的路,长——短——长。

    严海喘着气,拼了老命的骑车,他不敢回头看,后座上有女鬼。

    自行车经过女孩家,殷俊及时跳下车。

    夜里他又对着严海的窗户打手电筒。

    第二天殷俊没看到严海上学。

    诸葛小茹听爸妈聊天,很惊讶的听到严海疯了。

    严海后来从学校退学,他疯了。

    殷俊没有找到直接证据,证明女孩是严海杀的,按照严海警察父亲的逻辑,这些证据就足够定严海的罪。

    没要他偿命,只是让他变疯,已经是便宜他了。

    缺了一段时间的课,殷俊断断续续的回学校上课,打算混个初中文凭就完事。

    学校要求上晚自习,殷俊当然是不上的,晚上五哥的娱乐城生意正好。

    班上就两个人不上晚自习,除了殷俊,另外一个就是诸葛小茹。

    诸葛小茹跟班主任请教,说她奶奶生病了,她要回家陪着奶奶,说这话的时候,她低着头,轻轻扑闪着眼睫毛,细声细气的说,像是随时会哭出来。

    班主任老师想当然的以为小茹的奶奶病入膏肓了,很痛快的答应了她的请假。

    诸葛小茹逃了晚自习回家看电视。

    整个初二,她一天晚自习也没上。

    等到升入初三,班主任还是以前的班主任,不能再拿奶奶生病当借口了。

    诸葛小茹心不甘情不愿的上晚自习,眼睛时刻盯着班主任,只要班主任前脚走人,她后脚就溜。

    学校查得严了,校长亲自在校园里转悠,逮晚自习偷溜的人。

    诸葛小茹猫着腰飞快推着自行车,避开校长的视线,每次都是惊险万分,不亚于穿越敌人的烽火线。

    的时候,诸葛小茹经常能碰到隔壁班的女痞子,还有殷俊。

    在学校的高压下,绝大多数的同学都认命的上自习,只有少数冥顽不灵分子敢顶风作案。

    “小茹,要不要去镇上玩?”几次的偶遇后,女痞子韩丽娜不禁对诸葛小茹起了英雄惜英雄的情怀,小茹颠覆了传统优等生的形象。

    “不了,我回家看电视。”诸葛小茹猫着腰回答道,从远处看只能看见一辆自行车,看不见推车的人。

    “那几个站住!”一束强光射来,校长大吼一声。

    完了,被发现了。

    “关大门。”校长大声命令道,准备关门打狗。

    诸葛小茹推着自行车原地调头,迅速往车棚方向撤。

    韩丽娜一下站直了身体,壮烈的骑上自行车,冲着校长骑过去。

    诸葛小茹成功地逃脱,殷俊也逃脱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回到教室。

    教室后面的黑板报上用红、黄、蓝、白四种颜色的粉笔写着中考倒计时,出黑板报的同学加入这么多颜色,大概是为了烘托一种紧张的气氛,让人产生迫在眉睫的感觉。

    殷俊的课桌离黑板报最近,每天余光都能扫到斜后方的倒计时,时间就像是被黄鼠狼叼走了,一天少似一天。

    殷俊也产生了迫在眉睫的感觉,心变得焦灼,在胸膛里东冲西突,像是殷老二上身,他用阴沉的目光盯着前排的诸葛小茹,十分想要欺负她。

    晚自习他坚持过来冒个泡,看见诸葛小茹逃自习,他也跟着逃。

    只是一出学校大门,一个往东,一个往西。

    殷俊竭力控制着蠢蠢欲动的心,幸而有个韩丽娜像尾巴一样跟在他后面,否则他可能早就尾随诸葛小茹西行,在途中将她摁住欺负。

    西行的路线,殷俊踩过无数遍的点,有很长的一段路,周围没有人住,都是田地。

    加上天黑得早,路上黑漆漆的,半天看不见一个人,非常适合欺负。

    诸葛小茹高傲得像一只小母鸡,走路都是目不斜视的,而且是挺胸抬头的姿势,小身板挺得像一杆标枪。

    殷俊对诸葛小茹是又爱又恨的,恨她不爱自己。

    让他感觉稍稍平衡一点的是,诸葛小茹也不爱其他男生。

    今晚,韩丽娜壮烈牺牲,被校长逮去了办公室接受思想教育。

    诸葛小茹很是痛苦的坐在位置上,像在接受电刑,她显得坐立不安。

    班主任还没离开。

    一想到一帘幽梦即将开播,诸葛小茹就难受得犹如百爪挠心,从看到一帘幽梦的第一眼,她就被深深地吸引住了,以前从没看过类似的现代剧,诸葛小茹深深地爱上了紫菱,看到紫菱痛苦又甜蜜地暗恋着姐姐的男友楚濂,诸葛小茹的心情也随着她一起沉沉浮浮。

    她讨厌绿萍,为什么不能成全一对有恋人。

    直到小费叔叔费云帆出现,诸葛小茹一下就爱上了英俊迷人的费云帆。

    她开始讨厌黏黏糊糊的楚濂,同时深深地感激绿萍的疯狂,就让她跟楚濂一起幸福地生活吧。

    看到紫菱伤着费云帆的心,诸葛小茹气愤不已,恨不得跳进电视里面去,大叫一声:放开小费叔叔,让我来!

    诸葛小茹的心是如此激动,感情是如此充沛,没人能理解她。

     正文 第八章  有色眼镜

    “我有一帘幽梦,不知与谁能共?多少秘密在其中,欲诉无人能懂!”诸葛小茹心情沉重的握着钢笔在纸上写字,她爱上费云帆了。

    殷俊大大方方的从教室后门走出去,趁黑潜入车棚,三下两下撬开诸葛小茹的车锁,推着她的自行车去了操场,举起自行车,扔到围墙外面。

    做完这一切,殷俊又若无其事的回到教室。

    班主任终于离开了。

    诸葛小茹立即收拾书包,迅速撤离。

    走进车棚,她没找到自己的自行车,这是新车,刚买不久,车身是淡粉色的,车篓是咖啡色的,诸葛小茹很喜欢自己的新车。

    难道是记错停车的地方了?

    诸葛小茹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的从车棚头一直走到车棚尾,都没找到车子。

    她有些傻眼了,自行车对她来说是贵重物品,她还从没丢过如此贵重的东西。

    后来的若干年,诸葛小茹时常会做找不到自行车的噩梦,黑漆漆的车棚,排得满满的自行车,她怎么找都找不到自己的车。

    “干吗呢?”殷俊晃悠悠的走进车棚。

    “我的车不见了。”诸葛小茹怔怔的望着他。

    “你上锁了吗?”殷俊走到她跟前,关心地问。

    “锁了。”诸葛小茹摊开手心,将车钥匙给他看。

    “车棚里都找了?”殷俊环顾着四周。

    “找了。”诸葛小茹讷讷道。

    “可能是被偷了。”殷俊淡声推测道。

    诸葛小茹惊惶的左看右看,顿时把一帘幽梦和费云帆都抛到脑后了,她的心情很糟糕,还有些不安,不知道要怎么跟爸妈说,新买的车子,还是托人从上海运来的,刚骑几天就被偷了。

    “要不我带你去销赃的地方找找?”殷俊摸一下后脑勺,犹豫的问。

    “你认识他们?”诸葛小茹眼睛一亮,急切的看着他。

    “认识是认识,不过——”殷俊低头摸着鼻子作沉思状。

    “怎么了?”诸葛小茹将脸送到他眼前,小心翼翼的问。

    “不过你不能告诉你爸,你要说出去,警察端了他们的窝,我就不好交代了。”殷俊看着她说。

    “我发誓,谁都不告诉,只要他们把自行车还给我。”诸葛小茹立即举手发誓。

    “也不能确定车子就在那里。”殷俊似乎反悔了,不打算带她去。

    “没关系,死马当活马医,万一能找到呢。”诸葛小茹竭力怂恿道。

    “那行吧。”殷俊答应了。

    诸葛小茹跟他保持距离,一前一后的溜出学校大门。

    殷俊跨上自行车,诸葛小茹揪住他的衣角纵身一跳,轻飘飘的落在了他后面的车座上。

    今夜天上无星,月黑无风,非常适合欺负。

    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了。

    殷俊能感觉到来自后面的重量,不是轻得没分量,也没重到让人觉得吃力,不轻不重刚刚好。

    他骑得很慢,悠哉悠哉,晃晃悠悠的,似乎很吃力,又似乎毫不费力。

    诸葛小茹坐在后面很不习惯,她喜欢飞车,每次都把车子骑得飞飞的,一是享受风驰电掣的感觉,二是防坏人,万一坏人从路边蹦出来,还来不及伸手,她就嗖地一下飞过去了,让坏人望尘莫及。

    “我是不是太重了?”诸葛小茹谦虚地问。

    “还好。”殷俊慢悠悠的蹬着脚踏,这一刻欺负她的心一下没了,只想这样慢悠悠的骑着车子载她,没有尽头,一直骑下去。

    “要不我来骑?”诸葛小茹跟他商量,她有把握,她一定能骑得比他快。

    “算了吧,你能驮得动我?”殷俊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驮得动,我驼过我妈,还有我奶奶,你肯定没她们重。”诸葛小茹打量一下他瘦弱的身板。

    “那也不行,你是女孩子。”殷俊很绅士的说。

    诸葛小茹也没想到殷俊还挺绅士的,不过时间宝贵,她跳下车,用力推着他的车子跟在后面跑,就这样用跑的,都比他骑得快。

    等到车子爬上坡,诸葛小茹跳上车子,自行车载着他们两个飞飞的冲下石子路的小坡。

    车轮咯嘣咯嘣的压着地上的小石子,诸葛小茹坐在后面龇牙咧嘴,她的臀部都快颠成八瓣了。

    殷俊也稍稍从车垫上抬起臀部,免得裤裆里耍大刀,鸡飞蛋打。

    诸葛小茹近距离的看,发现他的腰真的很细,称得上是杨柳细腰,感觉比她的腰还细,她下意识的低头看看自己的腰。

    自行车进了镇,殷俊一直骑到修自行车的摊位。

    “就在这里?”诸葛小茹跳下车,站在他身后,小声地问。

    一个瘸子坐在外面小凳上修补车胎,长得眼歪嘴斜的,有些吓人。

    殷俊停了车,直接往屋里走,诸葛小茹亦步亦趋的跟着他,屋里坐着四个打牌的人,看着都像是混蛋混子。

    诸葛小茹垂下头,生怕跟他们对视,也怕被他们看。

    殷俊垂着的手很自然的握住她的手,牵着她的手朝里面的院子走,她的小手可真软乎,他有些心神荡漾。

    突然被凉凉的东西裹住手,诸葛小茹吓了一跳,低头发现是殷俊的手,一如她想象中的一样,冰冰凉凉的,很像是蛇。

    迫于周围的形势,诸葛小茹没敢抽出自己的手,一路低着头,借着他的身体作掩护。

    后院里停了几十辆车子。

    殷俊很自然的松开她的手,“找找看。”

    不用他说,诸葛小茹已经一步上前,瞪大眼睛找自己的车。

    “没有。”她失落地说。

    “我跟瘸子打个招呼,只要你的车送过来,就让他通知我。”殷俊说道。

    “会送过来吗?”诸葛小茹压低声音眼巴巴的望着他。

    “有这个可能。”殷俊微微勾唇道。

    他墨黑的眉眼阴冷阴冷的,薄薄的嘴唇扯出一个弧度,看着不像活人,感觉没有活人的温度,像个漂亮的人偶。

    诸葛小茹一下收回视线,突然有点如梦惊醒,她怎么跟殷俊走这么近了,一想到他那杀人吃了枪子的二哥,以及他监狱里的两个叔叔,还有他亲爸,她有些后怕起来。

    “算了,别找了,没就没了。”诸葛小茹垂着眼眸轻声道,她不想再跟殷俊一起来这种地方。

    殷俊敏感的捕捉到她眼神里的内容,对这样的眼神他一点不陌生,视他如洪水猛兽避之不及的眼神。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

    殷俊没再故意将车子骑得很慢,他眼神阴冷的搜寻着适合欺负她的地方。

    找到几个地方,他一秒没停留,直接骑过去。

    不想被她看扁,真要欺负了她,他就变成她想象中的那种人了。

    她跟村里人一样,都戴着看他。

     正文 第九章  朋友

    老狗为这个家操碎了心,晚上人回不齐,它压根睡不着。

    焦灼的站在院门口的大路上,它四面八方的扭着脑袋。

    远远地看见一辆自行车,老狗对着车子的方向汪汪叫两声,以示警告。

    看见诸葛小茹从车上跳下来,老狗边叫边迎上去。

    “小狗,别叫了。”诸葛小声压低声音道。

    “汪!汪!汪汪汪!”老狗恶狠狠的瞪着殷俊,它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我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了。”诸葛小茹客气地跟殷俊道谢。

    殷俊调转车头,跨上车子。

    “汪汪汪——”老狗恶狠狠的追在殷俊车子后面叫,诸葛小茹叫都叫不住。

    一直追着车子跑了几百米远,老狗才意犹未尽的停下来,转身回家。

    还缺一个诸葛援朝,老狗忠心耿耿的守在院门口等它的主人回来。

    它是诸葛援朝带回来的。

    诸葛援朝是真的爱它,他曾开玩笑的说,可以没有老婆,不能没有他的小狗。

    殷俊骑回了学校,在围墙外面找到诸葛小茹的自行车,他一手扶着车把,一手拉着诸葛小茹的自行车,一路骑回来。

    老狗叫得快断气了,一声比一声急促。

    殷俊不理身后的畜生,径自推着诸葛小茹的自行车往院子门口走。

    “小茹,是不是你爸回来了?”白龙珠在房里叫道。

    “不知道。”诸葛小茹躺在榻上回答道。

    “应该不是你爸,小狗怎么能叫这么凶?”白龙珠越听越起疑。

    殷俊原本打算将车子放在院子外面,这畜生叫得他想一脚踢死它,狗仗人势的玩意。

    光知道鬼叫,也不敢扑上来咬他一口。

    看到窗户里的电灯亮了,殷俊鬼使神差的拉开院子铁门,推着自行车走进去。

    “谁啊?”白龙珠打开堂屋的木门,看到一个黑影正在偷小茹的自行车!

    “来人啊——捉小偷啊——”白龙珠吓得发出凄烈的惊叫声。

    诸葛好男第一个从屋里窜出来,两只手紧紧抓住扁担,毫不胆怯的冲上去,对着小偷的后背就是一扁担。

    他使不了大力气,力道有限,这要搁在他年轻的时候,这一扁担下去就能当场将小偷打趴在地上。

    诸葛小茹的奶奶紧随其后,手里高举着菜刀。

    诸葛小茹魂飞魄散的打开门灯,看到她的自行车以及巍然不动的屹立在车旁的殷俊。

    “妈妈妈——我的车在学校被偷了,是殷俊找到它,帮我送回来的,人家不是小偷——”诸葛小茹慌里慌张的跑过去,张开双臂拦住随时准备扑上去暴揍小偷的三个人。

    “肯定就是他偷的!”白龙珠抬手指着殷俊的脸,咬牙切齿道。

    诸葛好男扶着扁担直喘气。

    小茹的奶奶高举着菜刀随时准备扑上去剁人。

    “真是对不起了,你回去吧。”诸葛小茹转身看着殷俊,双手合十带着哭音道歉道。

    “不能走,打电话,让派出所来抓他。”白龙珠被吓得不轻,惊魂未定的厉声吼道。

    殷俊神情阴冷的杵着不动,他等着警察来抓。

    诸葛小茹无助到崩溃,当场嘴唇往下一撇,高抬起脸,闭上眼睛肆无忌惮的嚎哭起来。

    没想到她会突然放声嚎哭,殷俊有些愕然的看着她,她的脸蛋有些婴儿肥,脸上稚气未脱,完全是一副小孩子的哭相。

    两圈浓密的睫毛被泪水打得湿湿的。

    在诸葛小茹的嚎哭声中,殷俊离开了诸葛家的院子,白龙珠也拉着女儿回房睡觉。

    诸葛好男久久的站立在院子里不动,他的老腰被闪到了。

    殷俊回到家,才感觉到后背火辣辣的疼,没办法躺着,他趴在榻上睡觉,脑子里思绪乱飞,一颗心忽冷忽热。

    想到诸葛小茹孩子气十足的哭相,想到她挺身而出张开双臂挡在他前面,他的心就幸福到发颤,柔成了一摊水。

    轻轻收拢掌心,回味着她柔软的小手在他掌心的感觉。

    小茹,小茹——殷俊闭上眼睛,心里默念着她的名字,想象着她柔嫩的粉唇轻轻贴上他的唇。

    嘭——隔壁床的逃兵放了个又响又臭的屁。

    屁味让殷俊从美梦中恢复清醒。

    清晨殷俊起床做饭,先去门口的菜地里拨几颗又黄又蔫的青菜,菜叶被虫子咬出无数的洞。

    唯一的菜园,逃兵从不认真施肥除草,让它们跟殷家的人一样,任其自生自灭。

    殷俊拎着菜篮子去河边洗菜,洗完回家用铁锅木柴做青菜饭吃,一锅的菜饭够逃兵吃一整天。

    逃兵挠着后背闭着眼睛自动绕开地上凹凸不平的土坑,走到灶台后面,像鹌鹑一样蜷成一团。

    “身上痒,可能有跳蚤。”他嘟哝道。

    殷俊抬起手抓抓他的后背。

    “要是能烤红薯就好了。”逃兵馋巴巴的说,家里根本没种红薯,烤个屁。

    “又吃菜饭?要是有猪油拌饭就香了。”他吧唧着嘴说。

    “我爷爷以前顿顿吃肉,还抽大烟,娶了八个姨太太,诸葛好男的爷爷是我家的下人——”逃兵一脸陶醉的回忆童年。

    菜饭熟了,两个人捧着碗大嚼大咽,殷俊吃了两大碗菜饭,逃兵吃了三大碗饭。

    诸葛小茹放慢了速度,等着殷俊出门。

    “昨天对不起啊。”她一脸抱歉的看着他。

    “没关系。”殷俊酷酷的说。

    “这是红花油治跌打损伤特别好。”诸葛小茹腾出一只手,递给他一瓶红花油。

    殷俊接过装着红色药水的药瓶。

    “外敷的,不能口服。”诸葛小茹提醒他。

    “你给我擦后背?”他抬起细长的眼睛,眼神阴森森的看着她。

    诸葛小茹脸一红,“你找别人帮你擦。”她上身前倾,卯足了劲将车子骑得飞快。

    殷俊很快追上她。

    两人在柏油路上你追我赶的飙起了车。

    殷俊双手脱把,诸葛小茹不甘示弱的跟着双手脱把,比赛谁坚持的时间久。

    一辆卡车经过,殷俊当即伸出一只手抓住卡车后面一侧的边角,诸葛小茹抓住另一侧的边角,卡车拖着他们嗖嗖的往前飞。

    风呼呼的吹着诸葛小茹的脸,她有些紧张,以前她吊过拖拉机的尾,这是第一次吊卡车的尾,速度果然不能相提并论。

    中午不回家吃,去学校外面吃一碗一块钱的猪油青菜面,淋上红红的辣椒酱,倒一点醋,好吃极了。

    饭馆里面坐满了中学生,里面的包厢也坐满了。

    大大的圆桌坐满了人,都是吃猪油青菜面的,老板娘收钱,一人给一块。

    诸葛小茹跟一群女生围坐在一起,她坐最里面的角落。

    女痞子韩丽娜昂首走进来,“让让。”她拍着外面的女生。

    胆小的女生乖乖的让出位置。

    韩丽娜紧挨着诸葛小茹坐,殷俊也走进来,跟她们坐到一起。

    以前他们都是单独点菜吃,很少跟这些穷学生一起吃猪油面。

    韩丽娜请客,她家是做生意的,钞票很多。

    叫了一只卤鹅,卤鹅很香,而且嫩, 韩丽娜不停地招呼诸葛小茹夹鹅肉吃。

    殷俊不需要人招呼,他一块接着一块,很匀速地消灭掉大半只卤鹅。

    诸葛小茹能闻到他身上的红花油味。

    从这天开始,莫名其妙的诸葛小茹就跟殷俊和韩丽娜变成了,三个人总是同进同出。

     正文 第十章  失足

    溜冰场生意火爆,放眼望去皆是十一二岁的小毛孩。

    三个人再次逃了晚自习,诸葛小茹跟着他们两个去镇上玩。

    换上溜冰鞋后,她站都站不起来。

    殷俊和韩丽娜一左一右的牵着她的手,搀扶她站起来,诸葛小茹异常笨拙的跟着他们走进溜冰场,他们两个是用滑的,诸葛小茹是用走的,高高的抬起一只脚,缓缓的放下去,再高高的抬起另一只脚,溜冰鞋直打滑,她摇摇晃晃,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不敢去溜冰场中央,诸葛小茹靠边两只手紧紧抓着扶手。

    小毛孩们玩起了溜冰接龙,一个牵着一个的手,排起了长长的长龙,绕着溜冰场飞一般的转圈。

    诸葛小茹用力摇头,拒绝了殷俊和韩丽娜教她溜冰的提议,她没办法克服害怕摔跤的心理障碍,这种两脚打滑站立不稳的感觉,让她想起冬天走在结冰的地面上,稍有不慎就吧唧摔个臀部蹲。

    殷俊很潇洒的将双手背对身后,面对着诸葛小茹,流畅的向后倒滑。

    溜冰场为高手设了挑战区,挑战区的地势忽高忽低,还有越来越低的栏杆。

    殷俊滑到挑战区,开始了闯关。

    先是很轻松的低头滑过最高的栏杆,然后是微微俯身从栏杆下滑过去,前面的栏杆越来越低,最后一道栏杆几乎是要匍匐着才能通过,

    小毛孩们停下了接龙,围上去看殷俊挑战。

    殷俊做了个后仰姿势,上身几乎跟膝盖齐平,很顺利地通过倒数第二道栏杆,场上顿时掌声如雷,伴着尖锐的口哨声。

    最后一关,殷俊俯身,身体几乎贴到地面,他呈大字型从最矮的栏杆下面滑了过去。

    诸葛小茹倚靠在扶手上,全程欣赏了殷俊的挑战,很是羡慕他高超的滑冰技术。

    见诸葛小茹兴致缺乏的样子,殷俊带她滑出溜冰场,换上鞋子。

    韩丽娜也跟着一起出来。

    他们去三楼打台球。

    诸葛小茹以前从没玩过台球,看韩丽娜拿着球杆俯身击球的样子,挺英姿飒爽的。

    殷俊给她讲台球的基本规则,又给她示范握杆的标准动作。

    他很帅气地俯身,眼神专注地凝视着母球,然后果断地出杆,台球相撞发出很清脆的“砰”声。

    做完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他保持着姿势不变,只是扭过脸,抬起细长的眼睛盯着诸葛小茹看一眼,似乎在问她,还看明白了?

    头顶日光灯的白色灯光照在他的脸上,他的眉毛又黑又长,黑黑的眉毛压着下面一双狭长的眼睛,眉眼依旧是给人阴冷的感觉,脸也是刷白刷白的,削薄的嘴唇很表面化的向上勾起一个弧度,他笑的时候,眼睛里是没有笑意的,像是戴了一张人皮面具。

    这一瞬间,看着这张人皮面具,诸葛小茹的心突然漏跳了几拍。

    短暂的漏跳之后,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不像韩丽娜,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殷俊太阴郁了,诸葛小茹不喜欢这种类型的男人。

    秀了溜冰和台球,殷俊又带诸葛小茹去迪厅蹦迪。

    他对她贼心不死,凭着他的溜冰技术和台球技术,能把那些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的,用在诸葛小茹身上似乎看不到效果。

    屋顶的旋转彩灯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刚进去,诸葛小茹的眼睛一时没办法适应迪厅里的灯光,一下就变成了睁眼瞎。

    一只凉凉的手紧握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到旋转彩灯正下方。

    音乐震耳发聩。

    “我不会跳——”诸葛小茹局促的说。

    “什么?”殷俊低头附耳过来。

    “我不会跳舞——”诸葛小茹对着他的耳朵大声道。

    “随便抖,没人会跳。”殷俊贴着她的耳朵大声说。

    韩丽娜已经摇头摆尾的跳了起来。

    殷俊也全身抽搐起来,像是一道电流从他全身通过。

    诸葛小茹害羞的咬咬唇,小幅度的左右摇摆着身体。

    音乐换了,节奏变得更快,更加吵闹。

    舞池里人挤人,殷俊顺势搂住诸葛小茹的腰,将她拥进怀里,抱着她扭。

    韩丽娜高举着的双手慢慢放下来,心里又苦又涩。

    诸葛小茹全身都是软的,身上有一股香甜的奶香味,殷俊将头埋进她脖子里,深吸着气。

    迷离的灯光,嘈杂的音乐,周围都是狂乱舞动的人。

    诸葛小茹的心渐渐有些迷失。

    以前觉得混混才来这种地方,现在觉得这种地方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殷俊拉着诸葛小茹的手就走,带着她穿过拥挤不堪的舞池。

    诸葛小茹晕晕乎乎的跟着他走出迪厅,脸上滚烫的,脑袋有些昏沉,双腿也软绵绵的没力气,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殷俊带她去了办公室,反锁上门,将她按在门上。

    她的脸红得像火烧云,眼神迷迷茫茫的望着他,粉嫩的唇瓣微微张着,殷俊一下低头吻上她的唇。

    她的嘴唇滚烫的,又软又烫又香,小舌也是又软又香。

    诸葛小茹的脑子像是塞了一团棉花,没办法思考,任由他凉凉的手伸进她衣服里面,应该推开他,她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殷俊将她推倒在黑色的真皮沙发上,攻城掠地,将她拿下。

    尖锐的疼痛让诸葛小茹清醒过来,只是一切都晚了,悔恨和恐惧的眼泪一下滚落出来。

    殷俊温柔的亲吻她的眼泪,一只手解开她的麻花辫,让她一头如云的乌发倾泻下来,乌黑顺滑的头发披散在她洁白如玉的肌肤上。

    “你是我的女人了。”他心满意足的在她耳边低声道。

    “我要回家了。”诸葛小茹哆哆嗦嗦的说,心里很恐惧,害怕以后会被他缠上。

    殷俊送她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院子。

    诸葛小茹不敢回头。

    诸葛援朝还没回家,白龙珠已经睡了,没人看见她现在的样子。

    诸葛小茹做了一晚的噩梦,梦到殷俊人头蛇身的样子,他紧紧地缠着她,阴冷阴冷的眼神盯着她,突然张嘴吐出芯子。

    上课诸葛小茹不敢回头,就连下课也不敢去厕所。

    课间休息,殷俊去学校小卖部买了豆沙面包,他大大方方的走到诸葛小茹的课桌旁,将豆沙面包放到她桌上。

    诸葛小茹低着头写作业,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殷俊离开的时候,似有若无的碰了一下她的辫子。

    诸葛小茹嫌恶的皱眉,等他走开,她赶紧拿起豆沙面包塞给同桌。

    老师讲什么,诸葛小茹一个字也听不进去,只感觉自己完了,被殷俊缠上了,万一别人知道他们发生过关系,那她就没脸见人了。

    “小茹,身体不舒服?”老师走进过道,经过诸葛小茹身边,低头关切的问。

    诸葛小茹趴在课桌上,脸色煞白的点头。

    请了一天病假,诸葛小茹提前离开学校。

    半路上就被殷俊逮到了。

    “怎么了?”他担心地问。

    “头疼。”诸葛小茹目不斜视的骑车,面无表情的说。

    殷俊一下伸出手探她的额头。

    诸葛小茹很不舒服的躲开他的手。

    殷俊嘿嘿笑着缩回手,傻笑着盯着她看,“老婆。”他柔声叫道。

    诸葛小茹眼前一黑,差点一头载下头。

    “你别乱叫。”她忍声道。

    “你本来就是我老婆。”殷俊冥顽不灵。

    “你别这样,让别人知道就糟了。”诸葛小茹带着哀求的语气说。

    殷俊眯了眯眼睛,眼神凉凉的打量她。

    “你嫌我丢人?”他挑眉问。

    “不是,我爸妈不让我谈恋爱。”诸葛小茹忍声吞气的说。

    “老婆——”殷俊心情又好了,拖长尾音叫道。

    “你别乱叫啊。”诸葛小茹撇撇嘴,她快哭了。

    “那你让我亲亲。”殷俊提出要求。

    诸葛小茹灰溜溜的跟着他,两人骑了很远,一起骑到很远的别的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