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主播日记 第一章初闻女主播事迹
夜,深了。
西湖花园别墅区的一幢别墅楼从黑暗里亮出一盏灯。余小悦打开一间房门,儿子俊秀的面容暴露在灯光下,呼吸均匀,脸上蒙了层透明的薄雾。儿子正在梦中。她关灯带门,到冰箱里取出一瓶饮料,然后走进卧室。
她有个难改的习惯,下班回到家必喝一瓶饮料。清凉的液体进入体内,缓解了她一天的疲劳。
饮料刚喝到一半,一串清妙的铃声响在屋里。她从手提包里摸出手机,手机顶端的绿灯一闪一闪的,像晶莹的宝石。她看了看来电,是电台的固定电话。
“喂?”
“悦姐,刚到家吗?”
“恩。”稍停,“什么事?”
“哦。悦姐,刚才有个听众打电话找你,说要见你。”
“现在?”
“是的。她是个女孩,一直在哭,好像碰到了不顺心的事。本来不想转告你的,你刚下班,够累的了……”
每天都有无数个电话声称找她,要是每个电话都去应付,她除非是铁人,即使铁人也要休息。况且,主持人与听众在电波中尽管相交相热,具体到实际生活中,还是应自觉保持一种距离。一般为她推迟这些“邀约”的都是导播或办公人员。下了班电台还来电话,告诉她有个人要见她,可见必有处理不了的事。
“那女孩现在正在嘉陵江大桥,一个人。”
事情果然不同寻常。
她立刻打起精神,“我马上赶去!如果女孩再来电话,缠住她,替我争取时间。”
别墅楼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又渐渐远去……
当笼罩城市的雾气还未消散时,城市已慢慢骚动起来,街上到处是嘈杂的声音,空气里充斥着各样气味。新的一天又开始了。叫卖早报的报贩穿街过巷的吼开了:“报纸,卖报呢,晚报,时报,女报,商报,法制报!看报啦,自杀少女被主持人救哩……”上班族的人们精神抖擞,全身爽利,对于早晨,他们图方便,随便买块饼,边走边吃,散步加早餐一同获得;有的手上拈着份报纸,对头版头条异常关注,一双眼球像探照灯要穿透进头版的深处去似的,不小心差点趔趄摔倒,这样的上班族一大早就吃亏,怕是坏了一整天的运气。注重早餐的便坐进街边小食馆,要上一碗稀饭或一杯豆浆,外加几个包子,这份早餐就格外丰盛了。同样手边有一份报纸。不管是什么报,焦点事件一般都在头版,并且叙述口气大都一样,几家报社之间好像通了气,一起为一件事炒作。
正喝着豆浆的一个年轻人,手上有份刚出炉的时报。当他看到头版一幅放大的图片时,愣住了。“豆浆太烫!”他咕嘟着说了一声,便吐出来。他没吃完这顿早餐就走了。
年轻人眼球落在报纸的那张图片上。图片上显眼的是一个少女,表情混沌,看来伤心欲绝。双手扶着少女的是一个女人,侧身侧脸,肯定是个非常不一般的女人。她即是本文所赞扬的那位主持人。其实是有个模糊的面影,站在远处,也许是这事的围观见证人。
头版大大的题目是:“女主播一席话,救了自杀少女。”
女主播日记 第二章萦绕心头的陌生人
路上,年轻人几次三翻盯着那张图片看,这在他的看报生涯中,尚属首次。平时,他只对一些评论和副刊感兴趣,新闻报道、焦点事件等都一看而忘,从不看第二遍。可是4月8日这份时报的头版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嗨,罗远,方总在等你开会。”
罗远抬头看见是本部门的一位同事,赶紧把手头的报纸卷成一个筒说:“在几楼?”
“三楼。”
他放弃坐电梯,在楼口的垃圾桶前,他将报纸扯开,留下一张,其余的扔进了垃圾桶。暂时得收回心,方总可不是个容易应付的人。
敲开会议室的门,见全都到会,只有一个空位,他不好意思地笑一笑:“大家好,抱歉,来迟了。”来不及管坐在正中那位沉脸的方总,马上坐进空位。
“好,现在人都到齐了,我们今天就对本公司最近的发展作一个详细计划。”方总声音清朗,落地有声。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从头至尾都是方总在演讲,四个经理像听课的学生,等着一切敲锤定音。没人发表意见,罗远更是一句话也不说。他的思想集中在那张图片上。
“散会!”方总把手边的资料整理好,下了散会令。几个部门经理纷纷走了。方总径直走到罗远身边,“到我办公室来”,然后走出了会议室。
女训官坐在光滑油黄的办公桌对面,质问:“你要好好解释一下迟到的原因。”
“昨夜睡晚了,早上又堵车,所以就来晚了。”罗远说的明显是谎话,表情却十足的真实。
女训官清黑悠长的睫毛闪动着,似乎不太相信:“下不为例。对了,关于我作的发展计划,你有什么看法,会上你一言不发,怎么回事?你总得谈谈你的看法,首先策划部要上头阵,搞好宣传策划工作。”
罗远在会上根本没有听进去什么计划,要他此时扮演背课角色,牛头不对马嘴,他的办法是:“资料给我回去先研究研究。您的话太深奥了,我要回去仔细想想才能嚼到你的意思。”
“呦,够滑的喔,”女训官忽变成平易近人的大姐,“好吧。这资料我这里只有一份,你去打印室复印一份带回去,明天准时交卷。”
“是。”罗远像个军人,口气果断。
忙完一天的工作,回到小居室,罗远拿出那张报纸,坐到书桌前,像研究古物一样对着这张图片发呆。无论怎么看,横竖都瞧不清图片上的那半边脸。他很气恼,这些狗仔记者,真会使雾障法,摄个影也那么害羞,如果把这位好心的主持人的样子一毫不差全装进相框,不是更让许多人了解她?就这样不清不楚,什么玩意!他扔掉报纸,走到小客厅,打开电视,他有意无意的按着遥控板——他有这样一个侥幸的想法:或许是有线电视台的主持人?旋即他又否定了这个妄想。报纸上说的明白:电台经济频道主持人。是什么栏目,什么时间段的主持人,报上未披露,连姓名也未报上,怪招!这无形中把这件好事归于整个电台了,主持人本身似乎不太显眼了。
当他关掉电视,重新回房捡起报纸,心头蓦地一个念头:报纸大约在替主持人隐瞒,如果未经主持人允许,报纸就登了她的照片,这样公然的挑衅,想必没人会赦免他的罪恶,法律可是认理不认亲的。由此看出,不是记者或报社的过错,而是主持人不愿公开露面,只允许侧身留影,算是给这事做个见证。做好事,一不留名,二不留貌,难怪报纸评论说是:本城主持人学习的楷模!
这个“她”神奇地抓住了自己的注意力,莫名的感觉让罗远攥着拳头,向空中发问,“谁能告诉我,她长什么样子?”
此时,一阵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女主播日记 第三章传闻中的刁蛮女友
罗远恢复过来,抓起桌上的手机。
“喂,谁呀?”
“猜猜?”
罗远一听这声音,一下忘记了前几秒钟的苦恼,哈笑一声:“求求你,别整天让我猜,好像我从不认识你似的。”
“一点幽默也没。你说今晚到酒吧来,现在什么时候了,为什么还看不见人影?”
对方的质问让罗远想起今天晚上有个约会,说的是八点,看看表,8点21分了。还好可以补救,便说:“我离你近得很,我早就看见你了,我要多跟你捉会迷藏,半小时后我才从天而降。”
“少来这套,你已迟到,必要受罚,一瓶红酒,外加一包薯片,三十分钟后看不见人,加倍!”
不待罗远申诉,对方“嘟”一声,像下课打铃似的挂了机。
罗远赶忙把自己收拾一番,然后瞥了一眼时报。一张图片,能说明什么,只是侧影像,相像而已。像这样的报道,这样的图片,每天在各大城市,不知出现多少呢。为这苦苦思索,不值得。
要收回眼,无意看见了一沓复印资料,明天答应给方总关于发展计划提几点意见的,是什么军就要行什么令,得对上级有个交代才行。一想到那个约会,他只得行公忘私了。他快速拨一组号码,想取消约会,传来的却是“无法接通”的声音。
“辜负你一次了。”他重新坐下,开始看那份资料。
九点。一个电话打过来了,“你这人真让我失望,叫我在众人面前好没面子,十分钟后再不来,别怪本小姐对你不客气!”
不等罗远有辩白的机会,“啪”一声,一个无形的巴掌就向他打来。
十分钟后,罗远守住手机,听见铃声,马上对着机板喊:“我有事,现在工作……”
“滚!混蛋!”
好一枚重型炮弹,炸得罗远的耳膜支离破碎。
如今的女孩真难伺候,他不得不暗自叹息,而手边的工作不得不继续,明天去想办法赔礼道歉得了。
青梅园酒吧坐落于一段繁华街面,它的灯箱广告牌上贴了一枚红艳欲滴的梅花,使人误认为这里是一家花店。罗远很早就来到青梅园酒吧。之所以早到,完全有负荆请罪之意。
他在人影憧憧的酒吧里东瞧西看,没发现红玫瑰。倒是有几位丽人向他打招呼。黑牡丹妖里妖气的,一身赘肉,口里还自称出尘脱俗,要是她能脱俗的话,麻雀也能变凤凰。
黑牡丹见罗远窜上窜下,并不像往常寻个地方就坐,便上前搭话:“呦,以为谁呢,原来是远哥啊!为啥不坐?找人呢?”这黑牡丹说起话来没完没了,“昨晚你扫了好多人的兴呢!今天哪阵风把你吹来了?我们红玫瑰气了一晚,现在还没消气呢。”
罗远问她:“她人呢?”
黑牡丹翻出白眼,意思是自个找。
罗远看着黑牡丹黑得变质的头毛,真难想中国传统的黑发竟沦落到这个地步,相比之下,红玫瑰的那一头栗发就显得异常美丽眩目。
无辙。罗远拣一位置坐了下来。他还真就不相信红玫瑰会躲他一辈子。会这么没肚量?
“远哥,怎么了,一个人呀?”
罗远抬头,见是红玫瑰的密友蓝茉莉,就问:“你看见仙霞没有?”
“哦。”蓝茉莉含笑说,“知道怎么回事,等着,我给你找来。”
想想红玫瑰,自己跟她多少是有些缘分因素的,罗远想起了当初与红玫瑰相识的情景……
女主播日记 第四章艳遇青梅园
两个月前,罗远刚刚升任策划部经理之时,几个朋友要罗远请客,一个朋友建议说,去青梅园酒吧,并神秘兮兮的说那里有美女。
夜幕时分,他们来到青梅园酒吧。进到酒吧,果然发现其有不同与别家酒吧的设计风格,古朴与现代想结合,即典雅有时尚,很古怪的结合。
灯光与人流,噪音与酒种,没有一样不散发斑斓张扬的个性。几个朋友一一落座。罗远叫了酒,朋友们一下子闹开,举杯吆喝,好不狂热。后来罗远又叫来几个丽人陪坐,自己则跳开这个旋涡,独自坐在吧台前饮酒。
不知觉里,他发觉身旁多了一个人,这人身上的气味令他鼻孔发痒,而又不是要打喷嚏的那种痒。他侧侧头,一张女人的脸便映进了他的眼中。
女人脸色玉般浸润,鼻梁卓立,眼睛明亮,眉毛整齐飘逸,头发在晃动的灯块里闪起金黄的光线,女人的嘴唇些许湿润,泛起银光,色彩天然。
女人也正注视着他。他眨眼看看杯中酒,而后又看向女人笑说:“你也是来这喝酒的?”
他斜眼看了酒吧的一角,朋友们正与几个丽人玩的不亦乐乎。
女人朝酒吧环视一圈说:“这里不好吗?你是初次来?”
他没答话继续喝酒。
“能知道你的名字吗?”女人放下酒杯,或许注意到了男子那双目光,便笑了,轻声的。
罗远忽觉从女人口里,传过来一股清淡的酒味和一丝隐隐的唇香。他从来都认为自己是个‘坐定’的人,虽然自己才毕业两年,不过二十五、六岁,但朋友们都说他一副成熟的模样。他在生活和工作中也都表现出一种大男人的沉稳风度,倒是吸引了不少女孩。
“不说就算了。”女人失望了。
罗远可不想让她失望,掏出昨天才印制的名片,递到女人面前:“喏,我的名片!”
女人纤柔的食指和中指拈着白色的名片,平摊在吧台上。
“南方食品集团,重庆分公司策划部经理——”
看一眼对方,念道:“罗远。”
“南方食品”女人重新念这几个字。
罗远奇怪,问:“你知道南方食品?”
女人开始喝酒,不快不慢的说:“南方食品这块招牌太出名,各大超市、商场都有这商标,谁不知道?它的总部在广州,听说是台资企业。”
“正确。”罗远想不到女人知道的这么多。
女人自顾说下去:“重庆的分公司是去年二月建立的,到如今有一年了,仅一年,你们就占了重庆的地盘,让人们开口闭口南方食品,好像你们南方食品是重庆人的衣食父母。”
罗远听见别人这样称赞自己的公司,很高兴,说话的声音紧接着就显得轻快:“你对南方食品还蛮了解的。”
女人反问:“我说的对吗?”
“很对。”
这时有朋友叫罗远,罗远竟为此心里不大高兴,甚至有些恼火。他说:“失陪一会,不好意思。”女人轻轻点头,接着喝酒,罗远就走了。
“喂,罗远,刚才你在那里干嘛呀?”这个朋友声音宏亮,身材挺拔,他叫韩冬,是当地某商厦的营销经理。
罗远坐下,说:“玩呗,喝酒。”
“不讲实话!”又一位朋友开口。
其他人都跟着起哄,仿佛揭竿而起的义军。罗远看向吧台,见女人朝这方向端着酒杯,颇有相敬相干之意,于是,他说:“好……好……我自罚一杯。”说着倒酒,举杯向着女人而饮。
后来,罗远见女人没在吧台了,他找借口去吧台询问,吧台先生告诉他,那女人就是这里的首席丽人,艺名叫红玫瑰。罗远和朋友们走的时候,看了看酒吧,他从此记住了两个时尚的名词:青梅园,红玫瑰。
正想着,耳边响起了蓝茉莉的声音:“远哥,我把玫瑰小姐给你带来了,这事还得看你怎么表现。”
罗远抬头,蓝茉莉已经来到桌前,后面站着的正是红玫瑰。
女主播日记 第五章向美女赔罪
罗远忙起身,让位,说:“两位请坐。”
蓝茉莉推了一下红玫瑰,笑了笑,扭身走了。
“仙霞,对不起。”罗远双手做个抱歉的姿势,接着说:“昨晚的事,请听我解释,如果你不能原谅我,我准备接受任何的惩罚。”
红玫瑰今天穿着紧身衣服,整个人的线条非常柔美,头发束成一个马尾辫掉在脑后,使得她的面容异常直接果决。罗远看出她今天没上班,因此才会穿成这样,不然准是艳丽迷人。
“仙霞,坐嘛,我专程来向你赔罪的。”
红玫瑰闪着眼珠,瞥见罗远座位的桌上有一个盒子,看一眼罗远,先坐下了。他倒是要看看他会怎么个赔罪。
“红玫瑰小姐,你倒是开口说句话呀,我要怎样才能使你不生气,让你高兴起来呀?”
红玫瑰其实并不太生气,昨晚当然肯定有气,但是早消了。看到罗远来找她那会儿,她也没气,见他孤伶伶坐着,像在念苦经,说实话,她真想跑过去和他说话,和他手握手的聊天,但她有一股自尊自傲的精神,而且久在娱乐圈里出入,让她对一个男人产生种种的猜疑和判断。她不会走过去,直到蓝茉莉找到她,她才托了这一个引导而来到罗远桌前。罗远不提昨晚毁约一事还好,她拟想不了了之当没发生过,他这一说,她的气就上来了。
“我们这种人配惹罗大经理生气吗?高兴了就来玩,不高兴就扔了,像一支烟,不过是你们享受的乐子。”红玫瑰口气稀薄,冷拒回应。
罗远坐过去,挨着她的身子,拉过她的手,说:“昨晚真的有事,在工作,我们公司方总交给我任务,要我一定完成了,不然就炒我。你知道在别人手下讨生活多难,什么都要看人脸色,我做得不好,有可能被人替代,有多少人是盯着我的,他们希望我退出好补缺。现在的工作不好做,我也没办法,只能忍着气受了。当然。是我毁约在先,我的错,我向你道歉,为了表示我的诚心,我为你准备了一份礼物。”
红玫瑰听了罗远一席话,丝毫不为所动,倒对他所提礼物有兴趣。她说:“别拿礼物来贿赂我,我吃受不起。”
“不是真心话。”罗远猜准了。他把四方盒拿在手上,并无打开之意,他说:“走,到外面去走走,我不是贿赂你,是用心来待你。”
用心?她想说,男人都是没心的,有心就不会让那么多女子为她心上的男人憔悴心碎了。这是她不平的一个偏见。她倒要瞧瞧他怎样用心待她,她可一句一字刻在心里,大概好为将来闹脾气时多增加一份理直气壮的砝码吧。
夜风清凉,街上的行人熙来攘往,城市的灯光五彩缤纷。罗远牵着红玫瑰的手慢慢而行,一路上都是罗远说话,红玫瑰很少开口。到了江边,罗远放开红玫瑰的手,面对着她说:
“昨晚是我不对,小姐您大人有大量,原谅我这小人吧,小人已备下请罪礼。”
红玫瑰早已烟消气散,在这么长段路程上,罗远都牵着她的手,被一个男人这么牵着,手与手相贴相拥,渐渐生热,这种过程,让她愉悦,仿佛回到了懵懂的年代。她感觉这个男人是可以信任的。
“请你的玉手把它打开。”罗远掬着四方盒,仿佛进贡的异族人。
这是一个绸缎的四方盒,古朴典雅,托在掌上有些分量,就不知里面是何古董。红玫瑰看了眼罗远,从他的微笑中可知,里面的东西不会是她失望。她轻轻启开盒盖,有点探宝的心理。
原来里面是一块玉!她还以为是金呀银的,谁料是玉。
“先别忙说什么,看看再说。”罗远抢先说话,好让对方不妄断。
这块玉呈乳白色,一点不晶莹剔透,是个葫芦型,顶上的圆孔上是一条细小的红线,葫芦内有两个篆字。红玫瑰根据字的形状,辨别:“如——意——”
罗远拍掌叫好:“有文化根基,就是‘如意’。”
可是,红玫瑰几乎马上就翻了脸:“喂,你当我是三岁小孩呀,送玩具给我。”
罗远指点道:“你斜眼看试试。”
红玫瑰暂缓追咎,将葫芦置于眼皮底,依着江边路灯斜看,起初无所觉察,慢慢的她发现乳白色像流动的白云一样,而玉,一点不混浊,清晰如镜。她惊讶万分。正眼看,很普通的乳白色,一侧眼,乳白色摇身变成了白云,玉泉水般明净了。
她顿时欣喜不已。
见她蛮喜欢的样子,罗远说:“怎样,不是个俗物吧?”
“不是。”
“那原谅我不?”
“原谅。”
“谢我不?”
“谢你?”女人嘻嘻笑起来,“我真该好好修理你。”
回去的路上,罗远说:“今晚去我那儿。”红玫瑰指指他的头说:“想吃我呀。”罗远厚着脸说:“我待你真心真意,我配你,你不吃亏。”“天啦,罗远,你他妈好不脸红咧。”“说句话,去不去?”。红玫瑰小孩子似的说:“去,不去真傻,我款定你了,以后的听我的才行,够便宜你了。”
“卖报!先生,要报纸吗?”
一个报童拦住罗远俩的去路,罗远瞧了一眼,见首份报纸上赫然印着几个字:
关于救自杀少女的思考。
显然是一篇借事发表自我见解的评论。让人想不通的是,一篇评论竟占据半个版面!又一细看,哦,原来是聚会厅的形式就是邀一群有社会地位的人说几句话。这也稀松平常,往往顺风而过,鲜少人记得。
“先生,买份报纸吧。”
罗远看了看瘦小略脏的报童,手不禁伸进了裤兜,挨着的红玫瑰拉了他一把,大声说:“买啥报纸,多没意思。”罗远就松了手,撇下报童走了。走出一段距离,他略回头看刚才那个报童驻足的地方,报童早已不在那里,那个地方空荡荡的,只有印进他眼里的那份报纸还停留在他脑里。
罗远所写的“品牌不是硬商标”,有些理想的含义在里面,有些摒除现实的意味,当这篇文章被方总看见后,方总立即传见罗远。
“请告诉我,你理想的品牌。”方总面目严峻。
罗远想不到这篇工作时随便写的一些随感竟刊登在公司的内部刊物《南食之声》上,一定是分部的哪个编辑搞的鬼。暂且不管这些,先应付眼前,他语气松散说:“随手涂鸦,好像写小说,有点自己的想法虚构在里面。”
方总说:“行啊,人人都有你的天马行空,不必做事,一想就成功。”
罗远说:“那只是文章,做事肯定是又要想又要做了,不过好的文章可以指导实际工作。”
“你的文章好吗?”
罗远想摊摊手说,不好能刊登?他选择了谦虚:“不好。”
方总这时站起来,在屋里慢慢踱步,罗远最厌烦女人的这种老熟行为,一个女人怎可这样没了味!
“我想知道你那句‘实惠才是品牌’的解释,大胆说,我想听听。”
罗远有点不自在,便移步到窗玻璃前。从他站立的地方,透过玻璃可以将城市的许多建筑尽收眼底,那滔滔长江之水如宽宽的白带,站在这样的地方,心中会不觉平添些壮志气魄。
“实惠才是品牌”,罗远说,“我个人的理解是,食品是面向所有人的,不分高低贵贱。我们公司的食品多是针对中上等阶层的,也就是高消费人群,我们的食品自然被冠以高消费食品。你到各大超市去走走,究竟有多少人买南方食品?他们不是买来送人,就是当作贿赂上级的礼品,因为南方食品这块牌子硬,就好像劳力士表,我们那座小城,很少有人用劳力士,有的也舍不得用。若是可以长期存放的东西,无所谓,但食品有保质期的限制,过期不能上市,南方食品绝对要对顾客负质量之责。而你去看看,每月生产部销毁的是多少过期食品呢?若是换成名气不大的小食品厂,完全可以又做成其他食品,低价转卖给别人。我们南方食品决不。这倒是可贵之处。不过,归结到实惠,无论公司,无论消费者,都没有得到实惠,反而产生的是浪费……”
罗远歇一口气,感觉口干舌燥,这时他闻到一股茉莉花茶的味儿,方总居然递给他一杯茶,微热,白雾飘绕。他轻抿一口,接着说:
“我认为,我们不应像广州市场上那样做。山东地区,尚属开发地,城市群里,济南、青岛、淄博、烟台等城市,由于是稍富裕城市,消费可能高于其他市区城市,但是这食品生意不是单针对这些城市的,而要广开路面,多播实惠种,争取让农村集市上也能见到南方食品。这样一来,食品普及大众,人人口吃南方食品,人人谈论南方食品,品牌自然根深蒂固。关键不在于人人谈论,还在于让每个人握着实惠的一分利。别忘了,我们分公司才成立没多久,根基并不牢实,并不是独一无二,笑傲全城的,许多本地龙头食品商正虎视眈眈。我们只是宣传做的多,广告投入大罢了,当消费者发现广告与实际的连不上线的时候,很容易发现这是欺骗与误导,那时所产生的负面印象,谁有能力挽回?”
“那我们如何应对?”
“重点走大众路子,兼顾高消费,城市与农村两手抓,多研发新品种,以适合现代各层次人们的需求。”
“啪啪……”寂寞的办公室响起击掌声。
罗远像酒醉的人被泼了瓢冷水,醒了,发现自己俨然老板作为,方总反而变成了他的下属。他马上退到一边,谦让:“一点感想,一点感想。”
“你的这点感想不错。”方总赞赏道,“就看我们如何落实了,我想让你就你的感想写份材料。”
“又要写?”罗远不讨厌握笔写字,但是他对写那些不带感情色彩的死板文字一向没多大兴趣,平时逼急了才写,一般情况下,他只是随想随说,不作记录,或让策划部的文书代劳。
方总睃眼看他:“不愿意?这也是工作。写好了,有可能对你在本公司的前途大有好处。”
罗远只得答应:“我尽量写好。”
出门前,方总笑着对罗远说:“周末我请客,你一定要来。”
方总请客,罗远认为是请四个部门的经理。方总每隔一段时间必请他们大吃一顿,只有在大饭桌上,方总才变得平易近人,不高高在上,你即使说了一句半句不敬的话,她也一笑抿之。不过大家都不是粗俗的人,话都是适可而止,尽管工作上她有诸多刁难,可那是工作,工作是有板有眼的,私底下她还是一个可交的朋友,只是惯性的带了些工作上的习气,常常令人想笑又笑不出来,大概她是女性,真正和她过不去的人很少。
方总传话过来,要他到泉城路某咖啡屋。他知道泉城路可是个黄金圈,聚集了大半个城市的精华,那里什么都是昂贵的,向他们这种小部门的经理级的人物来此消费,简直不堪一击,难以迈开脚步。方总年薪多少,大家心知肚明,白领中的白领,新富女人一族。他偶尔会感到命运欠公平,让一些人过繁华富贵的生活,让一些人过紧巴巴的日子,像他们这等人,干多少年才抵得上方总,妈的!这是要闹太平天国的。不过话说回来,像他的工资,并不低,尽够那些“千元族”们挣的了,这样想才可以心平气定。
罗远赶到咖啡屋,见是欧洲风格类型,充满浪漫格调,几面墙上挂了几幅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由此可见,这咖啡屋有品位,来这里消费的人也有品位。
“坐吧。”方总招呼他。方总今天穿了一套橘红色衣服,发型随意中添几分精细,淡妆衬托出她的那份高雅不俗。
罗远想不到方总只请他一个人,而且是选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从没有见过她穿的这么突出,如果橘红色也算突出的话。他倒有点儿不习惯了,坐下后不知该说什么。
“我今天请你,不存在任何事,只想当你,呃-——是朋友一样聚聚。”方总的话轻巧,听进耳柔细。
“你点点什么,这儿什么咖啡饮料都有。”
罗远望见方总的咖啡正冒热气,说:“和你一样.”
罗远发现方总今天像变了个人似的,不谈公事,不谈私事,纯属无事的闲聊,没有重心,这可不是她一惯的作风。罗远不愿和上司聊一些杂事,就事事顺应着上司,上司没话说了,他也没话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严肃,对下属过于严厉了。”
“工作当然是公事公办,另外,或者你也不愿意这样。”
方总眉目闪动,思绪飘遥:“人人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咖啡喝到一半,罗远的手机响了,一看,是红玫瑰。红玫瑰去找他,见他房门紧锁,按了一阵门铃没用,这才打手机过来,并催促他十分钟内赶回去。罗远重新回到咖啡桌前,没有坐下的意思。他说:“对不起,有点事要回去一下。”
方总不挽留他:“那你去吧。”
“抱歉。”罗远轻步离去。心想,仙霞真是救苦救难,和这位方总在一起神经都是紧的,这不是享受咖啡,是受窘遭罪。
看着那个挺拔的身影离开咖啡屋,方总轻叹一声,微微的犹如秋风吹掉一片黄叶。
方总只是她的工作属性的代名词,她真正的名字叫方香,出生富商家庭,受过良好的教育,有一兄一弟,若她是男儿,可分得一部分家产,作为那个家庭的唯一一个女儿,她只得到一份价值几百万的妆。她将希望与幸福寄予她的丈夫。丈夫是个小商人,幸得她带过来的妆,才让丈夫做起了有规模生意。丈夫发达后却忘记了她的贡献背地里包养起情妇来,当她得知这一切后,和丈夫大吵了一顿。她那时曾有过一死了之的念头,但她没那样做。她向丈夫提出了离婚,丈夫害怕她以此勒索,要与她平分家产,她淡然一笑,在协议书后面平添了这样一句话:本人只求离婚,无需财产。他离婚时27岁,现在已经三十岁了。几年来,他没有交过任何朋友,每年只与国外的朋友聚聚,而且,她从不与男性结交,骨子里认为男人们不可靠。吃过亏的人,戒心是比没吃亏的人强一倍的。尽管谨守独身,可她心里是一片荒漠,找不到一滴水份的滋润。长期以往,她害怕自己彻底干涸崩裂。
她来到这座城市,是带着一种孤寂的,还好有工作冲淡这种孤寂,不然这日子该怎样过下去呀,她时常想,自己相貌不坏,收入颇丰,社会地位不低,为什么找个真心相待的人来抚爱她也找不到?她想疯一下,到那些该疯的场所去交朋友,哪怕是滥交,求个肉体痛快,精神痛快。然而,她所受的教育和她天生的傲气绝对摒弃了她疯的想法,理由很简单,她是活在人的尊严人格之上,而不是之下的。
半年前,开专场招聘会,有方香派专人负责,然后将筛选名单一一呈报给她。分公司共设四个部门,每个部门需补充职员五名,在上百张招聘单里,初选了50名,然后复试,最终确定20名为公司正式职员。
复试用了两天,进展顺利,由方香亲自审核。她记得第二天要到中午,有人敲开了她的房门。
“方总吗,我是来复试的。”
方香见来人是个二十岁的年轻人,面容干净清爽,眼睛有神,头发根根直立,颇有抖擞的精神,穿着整洁,这样类型的人,一般是剑眉,这年轻人却是叶眉,像一片叶子一般自然,无形中流露出一般天真率直。
“坐。”
“谢谢。”
“你叫什么名字?”
“李明。”
方香便从暗屉里翻出一沓应聘资料,从中找出与面前这个年轻人姓名一致的那份。找到了,右上角附了张寸照。
罗远,男,汉族,26岁,毕业于经济学院管理系,专修经济管理,兼修自考美术工艺设计与广告策划。
应聘表下端是曾经学习、求职工作等经历,以及应聘者对公司的要求等。
“罗远是吗?”
“是。”
方香抬起头,与对面的年轻人对望。她说:“从你的应聘表格上看,你主修经济管理,干过销售,从学历与经历上,是基本符合我们公司的基本条件的。顺便问一下,你为什么不应聘营销部门,而应聘策划部门?从待遇上看,营销部的工资是四部门中最高的,你没想过?
年轻人答:“想过。做事和念什么专业没有多少联系,我的个性适应策划设计之类工作,也许我没有那么好的口才与营销手段。”
方香觉得这个年轻人有点刻意卖弄自己的与众不同,她好笑,说到底,你在怎么表现不同,用不用你还不是自己一口定断。她完全可操纵所有应聘者的成败。不过她做事从不偏心,以事实而论,以广纳贤才为聘人方针。
“对我们公司了解多少?”
“只知道是做食品行业,名字响亮。”
“你对食品的理解是什么?”
“吃与不吃。”
方香讶然!所有应聘者对食品的理解都高屋建瓴,侃侃而谈,好似做一篇宏观文章,连事关国计民省生的事都牵连其中了,就连她的理解也要作起码五百字的小文,而眼前这个出道不久的“旁门”竟这么简单诠释,太出乎她所料了。她还担心误了中饭呢,看来完全赶得上。眼前这个应聘者,多半是个粗糙货,打发他走算了。
“就这么简单?”方香希望他补充点内容,好显出他不是庸材。
“是。”干脆。
“好吧。”方香觉得这年轻人无药可救,点拨了他。还不识趣。为公平起见,她说:“你先回去,准备一份关于策划食品方面的文字,配图更好,三天内交到公司人事部,我们会在十天内通知录用结果。”
“我可以走了吗?”
“可以。”
方香不可想象他会可以交一份好的答卷上来。
当人事部将所有复试者所准备的考试卷交到她手里的时候,她用了半天时间来对考卷进行审读。她是记得罗远这个人的,因为他对食品的理解与他人大相径庭,太世俗了。她翻到了罗远的两页策划答卷。
A4纸,手体,工整,清俊;另一页纸上是一幅色彩分明的漫画,与食品有关。
方香在大学选修过美术,以她的眼光看,这幅漫画非常有艺术品位,她看了一眼就喜欢上了。
说实话,罗远的策划方案水平相当高明,只是浅显之谈,倒是那幅漫画让她对他另眼相看。到底录用不录用,他一时拿不定主意,就暂搁一边。等阅完所有考卷,她伸了伸腰,走到明亮的窗玻璃前,望着外面的车流。她记起了那个年轻人的样子,干净,清爽,有神,流露天真率直,对食品的理解一句话概括:吃与不吃。如此简单!她忽然从另一个角度想,冗长的议论还不只是一句话中的,食品本来就是供人吃的,强加上一车的道理,哆嗦不哆嗦,他用一句话道出他的理解,似乎很简单,没准别有深意……
这样想着,她回到桌前,重新坐下,细看了漫画,然后在一张应聘表末栏“主管签字”后面画了个草书字:“方”。
女主播日记 第六章女主播出名
那件事见报后,很快就引来许多人士的评论,矛头直指那位好心的主持人,一时之间,人们对经济电台居然有这样一位主持人,感到新奇,纷纷往电台打电话询问关于主持人的事情。电台当然欢迎这些热心听众,包括关心主持人的各界人士,但为主持人保守起见,一般只告知主持地方栏目,个人情况一一以“无可奉告”回绝。于是,从夜里零点到1点,聚在收音机旁听节目的人陡然增多,往该节目打热线的也非常之多,抢一次通话往往要费好大劲。以前,这个时间段被人定为“入眠期”,较少有人专心听这个时间段的任何节目,只有上晚班的或出租车司机才扭开收音机。另外咨询如此发达的时代,完全可以不听收音机而照样天下事网罗收尽,还有,这个时间段在梦里生活的人占多数,因此收听率是极低的。做这个时间段的主持人,够轻松,显得无足轻重,不被人知道,有点垫底的味道。可是,现在不同了。入眠期忽一下就成了黄金时间,好像温度的巨大反差,昨天是零度,今天蹿到二十几度了。
余小悦根本没有想到只因自己做了一件在她看来举手之劳的事,居然人气巨增,出了名,轰动全城。她认为所做之事并不值得宣扬,甚至哄抬她,她不过到大桥边说服一个正要跳江的女孩,而那个女孩本来就犹犹疑疑的,有些徘徊不定,不用劝说也没什么大事,她只起了个稳定作用,让女孩不必徘徊。这么简单的事用得着大张旗鼓吹嘘?记者的嗅觉多灵敏,仿佛黑猫警长,什么样的老鼠都会被他们逮着。世间的事就这么怪,有人做了一辈子好事,或一辈子昧良心的事,都没有所得,她余小悦做了一回好事名扬开来,成为人们的一个焦点,这是她史料未及的。
她纵然炼就了一种冷静与平和,当面对四方八面的美言时,她有的不是得意、兴奋,而是欣慰,仿佛被人理解了一般。
她从未想过借主持人之职扬名,她把它看成一种职业,一种理想的乐趣,希望通过电波将一种爱传递给寻梦的人。
六月,评选“我最喜欢的节目和主持人,”零点到1点档的《午夜》名列榜首,余小悦则被推上全城瞩目的一个位置。
有市民反应,小悦那么好一个主持人怎么不贴一幅照片出来,要在街上的广告给予一定宣传才行。这个建议几乎没遇到反对票就通过了。电台领导将此事告知余小悦,希望她交一张宣传照。余小悦听了后,问道:“必须得交吗?”
电台领导马主任说:“当然得交,这对提升我们经济广播电台的知名度很有利,也是你个人及栏目长久生命力的保证。”
“如果不交呢?”
马主任不悦:“不交?不交怎么行!公众不答应。”
余小悦坚持:“我是不会交的。”
“你不交,我们就把你工作证上的头像交出去。”
余小悦不妥协:“没经我的允许,谁都不可以乱贴我的像。”
马主任良哭用心一场,不料白费,有气不敢发,说:“我这是让人了解你的好机会,不珍惜,别怪电台没给你机会。”出了门轻声添句,“有些主持人想都还想不来。”言外之意,若是她,她一定把照片放大到领袖、那么大,大街小巷满挂。
电台里有好几位同事也劝余小悦交上照片,借此风光一回,稳固自己的地位。余小悦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软硬不吃,任何时候都没有改变她那种坚持的性格。
看电子信箱的留言时,余小悦看到离开苹苹的留言。苹苹是她在地方电台工作时认识的一个朋友,现在沿海某报社编辑,近年来如鱼得水,看来要当总编了。苹苹留言说,她出名了,要她请客,还说不久将来济南。苹苹怎么知道她出名的事?她马上留言问苹苹是如何得知的。第二天苹苹给了她答案,原来苹苹所属的那家报社转载了那则报道。
下班回到卧室,坐着喝饮料的当儿,余小悦发神了。她在想,我本来只想做个工作和乐趣结合的主持人,可以上街去任何一家书店、超市、咖啡屋,与别人一同感受生活,不必因主持人的身份而让别人敬畏,可以自由的出入任何想去的地方,不必过于受人注意。现在呢,她发觉自己正在朝明星主持人的路子迈,她不想走,岂料现实已将她拉了这条路上。
“不管怎样,保持自我才是重要的。”她对自己说。她是因意外之事而被公众所熟知,不是因节目而被公众所接受,她分的清楚,分清楚了,事情就好办了。
正在南方的丈夫打电话给她,向她表示祝贺:“才没看见几天,你居然事业如日中天了,比我这个老总出名。你说说看,这里的人怎么说?”
她想了想:“他们问我是谁?”
丈夫一听,笑了:“他们说,哎,那妹子结婚没有,没结婚南方来多好。”
她觉得有意思,自己不是南方人么,有道是不知者不为罪,便说:“那得问你愿不愿作上门女婿了。”
“承你老瞧得起,只怕高攀了。”
“咦,啥时候学会谦虚了。”
这样你来我往几句,气氛活跃,最后丈夫告诉她,过几天就可以回来了,到时会送份礼物给她,祝贺她在事业上的突破。
当名主持人有当名主持人的好处,就是同事和领导都得让着你,敬着你,生怕你受了委屈,余小悦算彻底领导了。稍微有点疲倦之色,同事见了,马上去找来药呀食品呀,供她所选,其实她根本不需要,马主任不再强逼她交照片了,出出进进待她热情,显得她是电台请来的贵宾似的。工作上,她和以前一样,认真、仔细,每一个环节,争取做到精确,每期的话题,她都会先征求听众的意见,然后甄别,加以梳理,展开一些讨论。她说话是有分寸的,懂得凡事以中立为上。主持人是评一张口树立形象、引导公众,不加思考的妄断评判,会给听众造成不好的负面影响,尤其他所主持的又是都市人最敏感的一方面:情感。情感这东西,即使有些主观的自我意识,也要归入客观的理解,否则让正处于困惑迷茫的人更加极端自我,不幸者可能将演绎悲剧,这是她绝对杜绝的。他还不定期的邀请专家学者就一些情感问题加以分析,提供给听众。每周她还要播诵几篇情感文章,或唯美,或伤感。总之,她力求丰富,力求一个美,一个情。
每天她都会收到十几封听众来信,有的是寄文章给她,有的是感情上出了问题,请她当参考,有的是就一些话题阐述自己的观点,各色各样的信,让她深感人内心情感的变化,正如风云,难以捉摸。
一天,她收到一封很别致的信,竟合她的脾性。白色的纸,无格,墨色的字,行楷,工整里显露潇洒,笔与笔,字与字间隐匿着一种缠绕的牵连。字,是她喜欢的,觉得艺术;白纸,是她喜欢的,觉得洁净。由此,她判定此人一定很有规律,很有艺术感,内心情感丰富,既现实又幼想。一般的听众来信,将故事写的极为美丽文雅,当然就很晦涩,且皆采用带颜色的纸张,好突出故事如梦一般美好。而他,像说话,直来直去,不加修饰,在白纸上尤其裸露真相,够坦白,当然在缺乏美丽的同时,保留了一份可贵的天真与真诚。
她从不辜负听众,她决定全文播出。
从前有一个男孩遇上了一个女孩。男孩喜欢女孩。男孩胆小,没有勇气向女孩表白,女孩不知道男孩喜欢她,在她心里男孩是她的弟弟,最真诚的朋友。
有一天男孩在河边和女孩坐着聊天时,男孩给了女孩一枚草戒,是男孩用一根青草编织的,女孩接过草戒问男孩,为什么编草戒送给她。男孩侧眼看了女孩一眼,女孩清纯的模样映入男孩眼帘,男孩说,草戒代表了自然的纯真。他催促女孩戴上。女孩戴在左手,那枚草戒神奇般合她的手指大小,仿佛天生是做出来戴在她手上的。
女孩笑了,男孩也笑了。他希望有一天亲自给女孩带上一枚戒指,不是草戒,是一枚钻石戒。
那年秋天,女孩却走了,离开了男孩。男孩站在村子的路口,望着女孩渐渐离去的身影,他难受极了,真想和女孩一起走,永远和女孩在一起。
男孩心中为自己立下一个誓言:他终将有一天去寻女孩。
故事播出后的几天,先后来了三个电话。
“小悦姐,这是谁写的文章,是他的经历?回忆?感想?”
“我看这人纯属虚构,现在这年代哪有这样的故事发生,我建议取消他在贵节目的播出权。”
“故事真假本身并不重要,我只是想问小悦,你相信有这样的事吗?”
余小悦很高兴听众们对她所播故事的积极反应,这说明听众是认真的,是用心来关注她的节目。每个人都要听她的答案,她的理解,她作的回答仍坚持不偏不倚的路线,她不能有个人的观点掺杂,那样会误导许多人的耳朵。
下午整理节目资料时,来了个电话,声称找余小悦。小悦接了电话,对方像等待很久了,从话筒里传出轻微的喘息。
“小悦姐……是吗?”
她能理解听众面对主持人的一种普遍心理,隔雾观山,会夸大山的雄奇,其实待真看清了山,也不过如此,她要让听众当她是朋友,消除那雾,彼此不设防。
“我是小悦,请问你是谁?”
对方停了几秒钟,并未立即应声,大概在调整状态。
“喔,我是那篇故事的作者。”
这话答的模糊,还是道明了身份——写故事到节目的某个听众。
“哪篇故事?”具体问清楚,心里有个底。
对方吐出两个字:“草戒。”
原来是他。问他:“你叫海远吧,非常谢谢你寄的‘草戒’。”
“小悦姐,能请教你一个问题吗?”
“请说。”
“嗯——,对一个人的感情能不能保持十年?”
她想不到对方竟是这样忘情的人。具体分析是:保持不了十年;至多十年;或者十年多一年,十一年;也即说,对一个人的感情大约只能保持十年,这太让人气馁了。假若男人和女人结婚了,仅十年可谈感情,天哪,趁早取消婚姻资格。
“我想知道是哪一方面的感情?”亦步亦趋方为上策。
“打个比方,多年前一个人遇到了让他心动的人,他们只相处了很短的时间,然后分开了,从此天涯各一方,音信全无,多年后,他仍保持着对她的那份感情。”
噢,她这才明白了他的“十年”。这要看他的情况而定,不是十年或二十年来划分的。有人在我们生命中只出现了一小段时间,像流星,刹那而过,但是在我们生命中,直到死也占据一个重要位置,有的人天天与你见面,对他们的印象反而陌生了。你不觉得是这样吗?”
对方没有说话。
“海远还在吗?如果我的话不能让你满意,那么就请你写信来,说的详细一点,我会在节目中就此问题征求听友们的看法,这样我想会给你有一个全面的答案,你认为怎样?”
“不用了。我已经知道了。我只是打个比方,并不想搞清楚什么。”
她猜不出对方的用意,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就放下了电话。
海远,海离城市有多远?有几百里,有千里,坐飞机,不过两小时就能看到海,远吗?一个人与一个人的距离,仅隔了几寸空气,一个肉体,有时却需要一生的时间去跋涉。海远,是个令人思想的词语,不,应该是名字。
在城市某幢大楼的一间狭小的办公室,一个人缓缓放下了电话,他是刚与余小悦通话的自称叫海远的人,他的真名叫李明。海远是他灵感忽来想到的。办公室里没有玻璃窗,四壁皆是白色,屋里除了二椅一桌,几乎什么也没有。呆在这样简陋的办公室,真无聊透顶,不仅烟不能吸,连台可以自娱自乐的电脑也没有。他气愤地站起来,憋在这屋里,他快要窒息了。几乎同时,敲门声响起来了。
“是谁?”他恶狠狠瞪着门。
“我。”
是方总的声音。罗远没说请进,门就开了。
方香手拿几页纸走进来,见罗远站在办公桌的后面,不知他是刚起身还是刚回到座位边。她径直走到桌前,把纸交到罗远面前。
“这是今年中秋节公司的总体构想,你拿去看一看。”
罗远接过纸。方香又说:“看完后写份策划材料教给我。”
又是材料!他感到一座大山压了下来,原本快要窒息,如今骨肉离析。
见罗远一副苦脸,方香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罗远把纸放到一边,说:“没有。”
“好吧。”方香倒希望他说有,或者与她事先讨论一下他的想法,甚至为难她一下,那么她就有理由在这间二人房里呆下去。
“还有什么交代的?”罗远虽然是下属,说到底这间办公室的主人是他,他不想这头麒麟兽在他的地界内说些让人性欲冷淡的话。
麒麟兽是方香的诨名,全公司人人皆知,她本人却不知道。麒麟兽立着,显出轻快的表情:“现在离中秋节还有段时日,材料不急,慢慢写,尽量想全面想周到。”说后不自然笑笑,她实在无话可说了。
罗远隐忍着,点头诺诺,心头怨火直升。
“好吧,”方香第二次“好吧”出口,猛然发现自己今天变了,好像罗嗦了。
门重新关上后,罗远一拳砸在桌上,桌子纹丝不动,因为桌料用的是红木,硬如钢铁,他若用李元霸的钢锤,想必那气才能消。
罗远给“午夜情怀”写信是在最近,他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去认识一个高高在上的主持人。前些日子听说要为主持人做宣传广告,他于是天天跑到街上逛,像个无所事事的混混,他期望看到她的庐山真面目。猜想:那图片上的半侧脸的另一半是怎样美呢!只要宣传广告一张贴,他马上就能看清另一侧面了,目前只有等待。可是,街上除了千篇一律的明星脸,没有一张脸谱是他所期望的。后来听说主持人拒绝了,理由是夸大自身形象,不利工作,他的期盼变化为了泡影。他并不是个容易死心的人,接着他去买了台小型收音机,开始收听经济频道,用了两天,他才听到那个节目,她的声音。声音温和磁性,有点沉,但沉得有厚质,有点轻,但轻的有力度,并且当她说“好吗”的时候,那种音调简直十一贴世间罕有的安慰剂。
第一次听电台节目,他便有种全新的感觉,比上网游戏聊天,逼进酒吧疯玩更打动他。当夜静时分,喝了一点清爽的饮料后,平静地躺在床上,把收音机置于耳旁一寸远的地方,拧到那个频道上,让一种声音的世界充满卧室,无需触摸,无需睁眼,就仿佛有个人正站在你面前,向你诉说那被遗忘的岁月。声音,这东西真是美妙,由耳里进入,慢慢滑向心里,引动一根心弦,灵魂便被一缕清风抚着了。
节目播出的情感故事,各有特色,基调倒是一致:情,是一种情愫,一种情感,一种情怀,一种心情。而每一个情感话题的讨论,他听出了主持人的精明锐致,他想,或许她是个很丰富很感情的人,不然不会针针见血,像部情感大辞典。
有一天他突发奇想,何不也写一则故事寄给她。他写了,写的简单,接下去的事,好像出乎意料的顺利。有一天他又突发奇想似的,拿起了电话。其实,他哪有突发奇想的怪病,他老早就有这些念头在脑中盘旋,只是把念头付诸实践罢了,结果无风无浪。
好几天都没有去青梅园了,原来一天没去心里还念着,现在罗远不想去了。红玫瑰就威胁他,说他不去就要罚他,罗远没有办法,逼急了就去一趟,然后匆匆赶回来。一到天黑,他的手机淮啸叫开,不用猜就知是他的那位宝贝。
“喂,你不要当闹钟行不行?”
“什么闹钟?罗远,你在和谁说话。”
是男声,他立刻改变声态:“噢,韩冬呀,你找我有事?”
“罗远,你不够朋友,我们几个就你不合群,你落难那几天,我们是怎样尽心尽力,尽心尽力地帮你,现在你发达了,不理我们了,你说你够不够朋友?”
“说到哪里去了,你们几位的大恩大德我哪能忘了,下周我请你们去饮食城大开荤戒杀一通。”
“那是下周,这周呢,今晚呢,你不准备见我们了,包括红玫瑰。”
罗远看了看钟,8点,就说:“还是在青梅园?”
“当然。老地方。”
挂掉电话前添句悬念:“快来呵,邵中立这头牛撞车了。”
青梅园酒吧迷幻的灯光下,罗远,韩冬,邵中立各坐一边,陪坐的只有两位吧丽,红玫瑰和蓝茉莉。
邵中立看来颇得意,在广告公司混了几年,嘴巴特别灵活。这时他端起酒杯说:“我敬红玫瑰和蓝茉莉一杯,特别是蓝茉莉,不是你,我的客户没那么容易拉到。”
红玫瑰的嘴沾沾杯沿,说:“,这可是我听到的来的客人中第一位感谢我们的人,不知道这是上文呢,还是下文?“
一旁的蓝茉莉眼睛递过去,柔声说:“其实并不算帮,我只是认识那位客人,见你跟他聊生意,就随意参合了一句。不用谢的。“
“非谢不可,这杯你一定要干。“
“天哪,我没见过我们这伙人还这样客套的,谢是理所应当,怎么谢呢,我建议让中立破费一次,今晚我们尽情玩,费用全由他包。”韩冬见此,还不落井下石,他明知邵中立只是个销售人员,一月至多两千块,运气好能挣三千,在青梅园请客,那他得白干一个月。
红玫瑰也附和叫起来:“对对,这次东东说的对,今晚我们疯个够,喂,邵中立,你觉得这过份吗?”
邵中立呵呵笑开,看着两位美女:“这是我的荣幸。蓝茉莉不反对的话,我们可否跳曲舞?”
几个人笑了,没见过邵中立这样文质彬彬的。
蓝茉莉和邵中立去跳舞的时候,红玫瑰乐着去吧台叫酒,罗远和韩冬坐着扯家常。韩冬告诉罗远一件事,说邵中立一个趔趄就歪了身,罗远问怎么歪了身。韩冬附在他耳边说,中间歪了喜欢上了蓝茉莉,现在正加大攻势,蓝茉莉这座城池不久便沦陷在中间歪了的手上。
“中间歪了,嘿——”罗远觉得东东颇有制造喜剧的天赋。
罗远忍不住笑出声来:“你看上谁了,黑牡丹?紫萝兰?”
韩冬瞧瞧吧台处,眯眼说:“我就比不上你,红玫瑰的漂亮没的说。我说老兄,红玫瑰的胸和屁股是不是很放荡,你瞧她走路说话的样,呀,迷死人一片,有点像好莱坞的性感女影星,不过,这样的女人让男人有欲望,所谓快感连连,是这样吧。”说着哈哈笑起来。
罗远听着像在对他的嘲讽,这话说的尽管下流露骨些,却完全正确。他看看红玫瑰与吧台的一位先生不知在说什么话,转头又看看与邵中立在一起你进我退跳舞的蓝茉莉,想,假若这两个女人变成一个女人,会是什么样的一个尤物?想着不禁暗笑。
“嘿,笑了吧,红玫瑰夺了你的魂了。”
红玫瑰回来时,带回了两瓶酒两个女人,这两个女人毫不客气坐下来。罗远想这下糟了,邵中立看来真要中间歪了,这一拨人,不整出几千块是没完的。同时他替朋友生气,这两个女人简直是“混客”。在家乡,有种人专爱当混客,别人家办喜事,他既不送礼又不帮忙,靦着脸上门坐席吃饭,而眼前这两个女人,也如出一辙,混进来以图取乐,叫人可恨。
等邵中立回到酒桌,不请自来的黑牡丹话匣子打开了:“我就说今天怎么见中立哥不一样了,原来呀,咯——只是我们蓝茉莉有这福气啰。”
紫萝兰是个鬼心眼多的女人,瞧了一眼蓝茉莉,说:“她们二人都有了归宿,有人疼,我们呀,就没人恋了。”余光扫了对面的营销经理一眼。
韩冬念过心理学,知道人的眼睛有其特殊含义,比如对面紫萝兰的余光,幽幽的,夹着一点暗示与挑衅,决非无意识。紫萝兰,身材一般,有些小模小样,还算标致,关键是胸脯够突出,张嘴说话,有种万事无所谓的腔调,实际上一点小事都会横在心上。韩冬一经分析,便有了掌控这个女人的策略,对待下属有对待下属的策略,搞女人自然有搞女人的策略。
玩一旦拉开序幕,就没完没了,你一杯我一杯,你一句话我一句话,完全没个重心,所有人想浸泡在红色的液体与灯光的辉映中。接着又跑去跳舞,在人群里乱蹦乱跳。罗远瞧着斑点的五颜六色的灯光照着一群活蹦乱跳的青蛙,巨大的迪斯高音乐冲击耳膜,再灌进这昂贵的迷魂汤,他想到这夜晚本应是宁静安详的,可有一群人却整日活在混浊的空气里,到底为了什么?今晚,他忽然对眼前的娱乐兴致大减,不知为何。
“罗远,我们也去跳,”红玫瑰拉起了一副呆样的罗远。
“不去。”
“哎呀,走嘛。”
罗远一加入舞群,便觉天晕地转,闪耀的光芒射在每一个人身上,一瞬而过,人们的动作激烈,也是从眼前一晃过去,红玫瑰离他这么近,有时还大声地说话,他却看不清她的脸,听不清她的话。他的身体仿佛受到一股魔力的诱导,不由自主的扭动,一颗心却寂然无声,肢体由此而麻木。
散场时,邵中立要去小便,问罗远要不要同去,并向他眨眼暗示。罗远随他去了。身后的黑牡丹叫着说:“这撒尿还有传染病呀,如果上床会传染,你们说该多绝。”
洗手间里,邵中立翻遍口袋,腾出皱皱一叠钞票,才八百块,不够今晚的开销,他向罗远求援:“你带没带钱,借我帮我度过这次难关。”
罗远早料到喊他来洗手间必为此事,看着邵中立的正方脸,配着一副高大的身材,不时露出一点憨,让他觉得有点像朱自清说的“赣气”。朋友有难,他岂可袖手旁观。于是从皮夹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说:“你拿去取吧。”
“啊呀,罗远你太好了,救苦救难呀。”邵中立感激地抓住银行卡。
“去吧。”
邵中立先出了洗手间,罗远还真有了尿意。
回到寓所已1点钟了,听节目晚了。红玫瑰今晚决定留宿,罗远叫她先去洗澡,自己则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坐着,像在想什么事情。洗浴室里沙沙的水声传来,每次听见水声夹了叹息,他都会激起一种冲动,欲火点燃。有次红玫瑰的澡还没洗完,他就迫不急待撞门而入,吓得红玫瑰快乐的咒骂,可是今晚,他用从未有过的冷淡浇灭了欲火。
“在想什么?”红玫瑰一身浅灰的浴衣出现在罗远眼前,洗过后的她,皮肤格外光洁干净,身上散发一股撩人的气味。
罗远说:“你这么快就洗完了。”
“快?我看是你定了神了。”说着坐到他身边,从不远处的墨金矮桌上取来一支烟,点上。
烟圈缭缭,自有柔美之态,像她,此刻的美是一个主角。见他在看她,她媚眼一笑,倒头倚在他肩上,由于浴衣袍宽大,她的身体是那么诱人。他搂住她,吻在了她的唇上。
他想,这个女人他是爱的。
她想,一个策划经理与一个酒吧丽人是可以平衡的。
性欲与爱情同生。
女主播日记 第七章两面不是人
罗远走进报业大厦,找到了四月八日见证泉城公园事件的记者,记者是个头脑灵活的年轻人。罗远道明来意,要求记者给他看一眼那张图片的完整版。记者想不到自己动的手脚居然给这不识趣的记者瞧出来了,现在找上门来了,只为看“完整版”?要知道,干记者行当可得事事谨慎,稍不留神就会陷入侵犯这个侵犯那个的官司纠缠中。他断定此人必是敌报派来的奸细,来抓我报的把柄,好大炒一番,削弱报纸的发行量。
“你怎么知道那张图片不全?”
“我猜的。因为主角不可能连一张正面的脸都没有。”
呀呀,碰上对手了,“这是事件报道的特殊手法,说来你们外行不懂。”
“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只看一眼。”
试想,一个人非要看一张图片的另一个人的面容,并且与该人不存在任何关系,只为看一眼?太离谱了,不是色狂就是探密。
“说说,你为什么要想知道她长什么样?”
罗远直说:“我想认识她。”
记者差点没笑出来,难不成这个人还想追那么一个高贵的女人,这人准是大白天做梦。记者还知道一点,那个女人的丈夫可是一家鼎鼎有名企业的老总,那家企业用在报上的宣传广告费就达六、七位数之多,这是同类企业不多见的。
“可惜我没有什么‘完整版’,你若想认识她,听她节目就是了。”
罗远见记者阻难,考虑到记者又“无冕皇冠”之誉,只好罢手,不是有句顺口溜么,宁可请一顿客,也莫得罪记者。天下的狗都咬人,记者比狗还厉害。他告辞道:“谢谢你。走前想向你打听个路。”
记者以为他在报业大厦迷了路,正准备告诉他怎么离开,他开了口:“我想刊登一则广告,请问该去哪里办理手续?”
记者一听是刊登广告,乐了,报社就靠广告挣钱,尤其是大幅广告,像那家企业,整版整版的,买地皮般阔绰,不过小广告有小广告的利益,积少成多,也是一笔不小的款山。于是热情指引,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
出门时,罗远递给记者一张名片,“这是我的名片,希望有机会能和你聊聊。”
记者接到手上一看,才知此人并不是想像中的是个梦想家。策划经理,服务于南方食品,这就怪他的眼力与判断高别人一筹。不过,这南方食品好像与那家企业旗鼓相当,同样是整个版面的包,好像在与谁竞赛,看谁仍的票子多。他忽想起最近新闻广告部在替南方食品搞中秋节的宣传广告,听说占据空间为两版,而这位自称是南方食品策划经理的人,想来会给报社带来赢利的。记者收好名片,好为以后的采访铺设一条管道。
下班回来,罗远房门前围了许多人,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故,走近发现这些人手上都握着一份报纸,有的还有好几份。围在他门前,让人作如是的想法,报贩们像只把报纸卖给他一个人。
经他一问,才知这些人是看了报上的广告来的,他本想亮出身份,说我就是那个登广告的人,一想觉得没必要,就说:“我是这家主人的邻居,你们的报纸交给我好了。”
一个老头说:“你又不是他本人,给你,白给你呀,广告上不是说了一张1块,给你了上哪收钱去?”
其他人都赞成老头的话。他说:“他要的只是几份报纸,你们拿这么多来,他不会全要,不如这样,你们既然来了,我就各买一份,公平起见嘛,两块钱一份,怎样。”
旧报纸买两块钱一份?天呀,等于廉价的本月新杂志。
在他接下纷纷递过来的报纸时,有人好奇问他:“你那位邻居为什么偏要4月8号的报纸,一要要这么多?”他笑笑回答:“他这人有收藏癖,据他分析,4月8号有他想获得的一份信息。”
一共收了10份,包括硬塞给他的,说降价1块就行了,他好笑,但还是收下了,一共12份。在这些人走前,他充当自己的代言人宣布:
“他的报纸已经收齐了,你们就不要再来了,我这位邻居不大好客,脾气怪,你们若常来打扰他,他没准会报110,若他还想收集哪天的报纸,他会在报纸广告中刊登,敬请各位留意。”
进屋放下一摞报纸,全是四月八日。
他一页页翻下去,文字内容,图片都是一样的,区别不大。他把每份报纸的那张图片剪下来,然后放在台灯下排成整齐的两行,眼目所及,图片一模一样,半侧身。他又将其分成6组,企图拚组成一副完整的图片。他总是侥幸认为那隐着的半侧身会出现在另一份报上的图片上,只要一经拼组,就可清晰显现一个全景,可惜这些图片是复印件一样,第一张图片是什么样,其他的图片也是什么样。他把图片纸推到一边,很失望。
“罗远,你怎么剪这么多新闻图片?”替罗远收拾屋子的红玫瑰叫起来。
罗远躺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慵懒的说:“给我收好,有用。”
“发什么神经,这些烂图片屑有啥用?”
“你给我收好就行了,问那么多干嘛?”
“我为什们不能问?”红玫瑰从卧室出来,头戴一顶灰白防尘帽,围着厨房里的围裙,上下身穿着紧俏修长,曲线迷人。他端着装垃圾的纸箱走到沙发边,说:“我算不算这屋子的女主人,你说?”
见她生气的脸,他说:“你不算的话,谁还算?”
“算?算啥算?那你怎么不肯给我钥匙,怕我悄悄偷了你的存折信用卡?”
红玫瑰虽然有些贪慕虚荣,见钱眼开,放眼世界,现在这社会那个女人不这样,从对她的了解程度来看,她是个有底线的人,不会行小人行径。只是他觉得一旦让一个女人得到钥匙,他的那仅有的单身安宁将不复存在。因为女人最爱注意男人的物件,大约是时刻提防男人花心。
“都跟你睡了这么多次觉了,你一点诚意也没有,我是哪根筋坏了,居然愿意受你的骗。”将纸箱子一扔,坐在一旁怨叨,像个受到委屈的小妇人。
“哎呀,我的小乖乖等我配了钥匙给你一把,你我各一把掌握住这几间屋子的天下。”
红玫瑰嘻笑:“早该这样了。对了,我想买件项链,已经看好了,你明天陪我去买。”
罗远说:“我送给你那玉不好吗?你套在脖子上多好看。”
红玫瑰翻个白眼:“我知道那玉不一般,所以就放着了,现在哪有人戴那玩意儿。那天我跟黑牡丹说了玉的事,她劝我不要挂在脖上,现在都金呀银的,谁还那么老土,再说那是给十五六岁的小妹妹挂的。我想也是,就没戴。你看我这脖上,光光的,一点没份量,你作为我的特级男友,忍心让我这特级女友在姐妹们面前没资本呀?”
女人特会替自己的小资物品找理由,重面子的男人往往掉进一个明知是陷阱的陷阱。
“黑牡丹,哼,啥好货,我认为她那人就不配和你做朋友,你们青梅园酒吧,除了你跟蓝茉莉,其他人粗俗的让人反胃呕吐。”罗远做个吐的姿势。
“好呀,你敢污毁我们青梅园的所有姐妹,这是公然在向我们挑衅,好,让我作为先锋先来收拾你。”说着伸手往罗远身上揪去。
罗远举手告饶,还是遭了肉体惩罚,趁红玫瑰不备,他一下捆住她,感到这个女人如此让他没有厌倦感。
李明把钥匙配好后,就带上去找红玫瑰。白天,青梅园客人稀少,轻悠的音乐漂流迷漫。他看见吧台边有个熟悉的身影,就走去打声招呼:“蓝茉莉,一个人喝酒呀?”
蓝茉莉微醉,脸颊泛红,眉目有种幻美,浅黄的头发散发着芳香。她见着这个让人心仪的男人说:“明哥是来找红玫瑰?”
“你知道她在哪里吗?”
“她呀,”蓝茉莉想说,“她呀陪客人去了”,头脑还清醒的她咽了下去,“她是晚班,要七点钟才上班,你不知道?”
李明扑了个空,很扫兴,下午要上班,他必须回公司。他说:“她来上班,麻烦你转告她一声,叫她下班了到我那里去。”
“明哥!”蓝茉莉伸手拉住李明的手臂,表情异常复杂。
“什么事?”李明转头,见蓝茉莉的眼里有千层涟漪。
“陪我——喝一杯?”
“不行,我下午要上班。”
蓝茉莉一下推开高脚椅,说:“我送你出去。”罗远不表示反对,走在前面,心里为蓝茉莉今天的举动犯嘀咕。
后面跟着的蓝茉莉盯着前面移动的背影,心里乱得一团糟。她温顺的性格决定了她埋葬着一份感情。她对前面的这个男人心恋已久,只能一直没有表白,或许顾忌得与红玫瑰的姐妹情吧。他是在抑制不了对她的那种情愫,今天似乎给了她不容错过的机会。
走在出青梅园的昏暗的长甬道上,蓝茉莉突然停住,叫道:“远哥!”罗远回转身,蓝茉莉一张眼泪汪汪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他快步回走,说:“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
“远哥——”蓝茉莉扑了上来,一把抱住罗远,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罗远措不及防,莫名其妙,感觉蓝茉莉的身体非常柔顺,让人暖心,仿佛母亲的怀抱。他拍拍她的头,安抚她道:“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去替你讨公道。”
“没有谁欺负我,”蓝茉莉强行压制哭泣,“我想告诉远哥一件事,我……我爱你。”
咚咚——是他心脏剧烈的跳荡!他自我评价:相貌一般,农村出身,歪牌大学毕业,打工,小部门经理级人物。怎么博得又一名吧丽的垂爱?
一想到红玫瑰,他就不能占这便宜,因而说:“我相信你的话,但是你知道我和红玫瑰的关系,我们都各自喜欢对方,而你……”他没往下说,怕打击对方。
蓝茉莉早料到会遭到拒绝,现在亲耳听见反而没有绝望想死的悲痛,她掏出纸巾,拭拭泪,说:“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说一下,你快去上班。”
罗远不可思议,蓝茉莉面对挫折不幸的意志让他自愧不如,他仍有点担心:“你没事吗?我陪你。”
“不。你上班去吧。”蓝茉莉坚决。
罗远开步走了,身后的蓝茉莉一副失魂的样子。大约几十米远,一个人正用诧异的目光瞧着这一幕,发出阴森的冷笑。
傍晚,罗远的手机叫得厉害,打开一听,是邵中立,他叫罗远立即赶到青梅园,半小时不到,一切后果由他承担。罗远正打算去,见着邵中立用这样的口气命令他,他偏晚去,不去倒是不可能。
一见到邵中立,罗远就觉出有不对劲的空气,邵中立大口的喝着酒,蓝茉莉在一边劝他。见了罗远,蓝茉莉不大好意思,韩冬坐在另一个方位,像绅士,陪坐的紫罗兰在韩冬耳旁小声说话。奇怪,不见红玫瑰的影子,黑牡丹倒跑进圈子来当朝秦暮楚的食客。
“这是怎么了,一个个分成小国了,红玫瑰呢?中立,你喝酒像倒泔水,多没风度。”
邵中立双手撑在腿上,猪肝色的脸恐怖的吓人,声音粗糙:声音粗糙:“罗远,亏我当你是朋友,你妈的意骑在我头上来撒尿!”
这话来得多粗鲁,罗远看向韩冬:“东东,你评评理,这人出口骂人,没个原因,还这么横!”
韩冬抽出支烟说:“中立,我看罗远不会做出有损咱们兄弟情谊的事,一定是误会,误会是吧。”在座的除了他挨着的紫罗兰附和说误会,其他人缄默无言。
“误会?”邵中立豁地挺起来,手指向罗远,厉声叫,“你有个红玫瑰大屁股大胸奶还嫌不够呀,你以为你是谁,想霸占谁就霸谁!”
罗远听得恼火,不知是惹了他哪根劲,这样仇视他,他不是龟蛋,还击道:“喂,咱们今天把话说明白,是什么让你对我这样发凶发吼,在你说之前,我可声明,诬赖与诽谤是要负严重后果的。”
“好!有种!”邵中立将手往下一跺,手中的啤酒瓶撞击到酒桌上,差点破碎。蓝茉莉见这情势不妙,拉住邵中立,“中立哥,你喝多了,也想多了,全不是你认为的那样,坐下来听我说。”可是邵中立的戆气来了,谁也拦不住他要干的事,他手一掀,蓝茉莉就倒在沙发上。
“罗远,我问你,你下午来过酒吧没有?”邵中立一下变成审讯官。
“来过。”
“那你见到了谁?”紧逼。
看了蓝茉莉一眼,蓝茉莉低下了头,心中已猜到几分因果,“蓝茉莉。”
“你对她做了什么?”语气加重。
罗远堂堂男子汉,说:“我没做什么,我一直当蓝茉莉是妹妹,你若想偏,我也没办法。”扫视一圈,黑牡丹肥硕的酒窝里藏了显而易见的阴险。他第一眼看见这个女人就没好感。现在居然挑拨起他们兄弟间的感情来,这女人多歹毒!
“我告诉你,你罗远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不就是一个狗屁经理!装啥款爷。只有红玫瑰那水性扬花的女人才瞧得上你这色狼,欺朋友妻,没本事!”邵中立暴跳,好像一个泼妇。
罗远指向邵中立:“你说我没什么,红玫瑰是我的女人,你嘴巴干净些。”
“哟,要怎样,打架啦。”
说时,邵中立抓住啤酒瓶就朝罗远砸去,关注事态发展的蓝茉莉惊慌不已,扑上去抱住酒瓶,邵中立扯不起来酒瓶,以为它生了根,就顺手抓了一只玻璃酒杯,“呼”地朝罗远掷去。“哐”一声后,所有人瞪大了眼睛,空气像凝固了。一秒、二秒、三秒……罗远的太阳穴上像有口山泉,红色的液体顺着他的脸颊滑下来,滴在地上,涂染的整个面部猩红狰狞。他没有昏倒,他只觉整个脑袋嗡嗡的麻木,有股腥味散开,太阳空处隐隐地有股疼冒出来,眼前的一切与几分钟前仿佛两个世界,几分钟前嘈哪样喧闹的酒吧此刻分外寂静。人们向他围了过来,个个瞪大惊惧的眼睛,仿佛他是白垩纪的一头怪兽。
罗远立即知道自己受了伤,怒火中烧,攥拳就要打出去,这时有一双手拽住了他,是韩冬。对面的邵中立也捏着拳头准备迎接对决,但被蓝茉莉死死拖住,后来酒吧老板出面才扼制了事态的进一步恶化。
事情刚落下帷幕,红玫瑰就出现了,黑牡丹上去拉住红玫瑰的手说:“你怎么不早来,好戏已经散场了,你早些来肯定大吃一惊。”红玫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怎么回事,今天大家都这么静?”
落坐后,黑牡丹嘴像啄木鸟似的伸进红玫瑰耳朵里,红玫瑰听着,转着眼珠看了看蓝茉莉,看了看罗远,又看了看邵中立。黑牡丹讲完了,她没任何特别的表情。
红玫瑰呆坐了几分钟,然后坐过去,握着蓝茉莉的手说:“黑牡丹说的是真的吗,你喜欢罗远?”
尽管知道黑牡丹难保不会敌意的添油加醋,蓝茉莉还是点了头,说:“是。可是霞姐,我没有别的意思,没有和你争的意争,我对不起你。”
红玫瑰拍拍她的手说:“我能理解。”又说了几句安慰姐妹的话,而后起身看了一眼邵中立,转眼瞧向韩冬。韩冬眨眨白眼,像在说,我尽量劝慰他,这头黄牛你是知道的。
“罗远,你怎样了?疼吗?”红玫瑰转到邻桌的沙发前。
罗远听着这个女人这样在乎他,好想哭,好想拥抱她,他苦着脸说:“一点小伤,看来朋友并不好做。”
红玫瑰见他头上的伤被临时处理了一下,虽没流血了,茂密的发丛里仍可见细屑的玻璃碴,皱着的眉头下是一双略显忧郁的眼睛,她不禁心疼。她说:“走吧,我替你重新洗洗伤口包扎一下,不然容易感染。”
罗远支起身体,这才感到头脑混混浊浊的,浑身没有力气。
路上红玫瑰一句话没说,罗远脑袋的后续症发作,昏头昏脑的,闭着唇,咬着牙,只求眼前的痛苦赶快过去,至于其他什么,他管不了。回到寓所,红玫瑰先替罗远清除干净头发里的残屑,然后打来清水洗伤口,再涂点碘酒消毒,最后上药,包扎,从始至终做得毫不紊乱,十足一个白衣天使。
罗远斜躺在沙发上,感觉好些了。他看着红玫瑰忙上忙下,身影晃来晃去,心里顿时升起一股缱绻的暖意;他的心一直漂泊流浪,这些年还算如意,可他忽然感到一种疲倦,想要找个避风的港湾。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红玫瑰端来两杯绿茶放在矮桌上,坐下。
“我在想我和你的将来。”
“和你们这些男人谈将来,哇,太奢望了。”红玫瑰点上烟,吐着白气。
“给我一支。”
“你不是戒烟,发誓当个新好男人?”
“公司是禁区。除了公司,哪儿都能抽,戒烟没道理。”
“南食公司连烟也禁,全都吃素?”
“没办法,我们方总一声令下,谁敢吱一声。”
这样说着,似乎今晚的事反显得轻如鸿毛。末了,罗远掏出一串钥匙说:“仙霞,你看,这是什么?”
红玫瑰一见锃亮的钥匙,灿然一笑:“想不到你还存了良心,不过,我在接受这钥匙前要提一个要求,就是这间屋我可以自由出入。”
“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几天后红玫瑰就开始对罗远实施审问了,罗远虽竭力保证绝对与蓝茉莉是纯正的友情,当她是妹妹一般看待,红玫瑰却不这样想。她说:“这年头,抢到手就是赢家,女人们常常不需要按什么尊卑贵贱长幼辈份来喜欢人,你当她妹妹,她当你哥哥,谁都不会单纯看待的。”她要罗远离蓝茉莉远一点,别让她们姐妹难相处。
罗远两面不是人,与邵中立的关系已江河日下,青梅园酒吧不能常去,当然他本来就不想再去那样的场所,只有公司和深夜的那档节目可以让他忘忧祛愁。由于图片无法拼组出结果,他灰心丧气了,也许他根本就是自己骗自己,总幻想不可能的事,以为很有可能,实则本是一场虚拟。
女主播日记 第八章貌合神离
在公司罗远得心应手,就拿这个月,他的工资加奖金已达七千元,与营销经理东升齐平。私底下,东升对罗远说:“方总好像从没扣你工资,每月好像还给你涨了工资。”
罗远起初认为这很正常,别人大概也一样,当他发现只有自己的工资有增无减时,大为不惑,他搞不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勿妄断,就说:“我的工作做得好嘛。”
“嗯,”东升摇摇头,“我这营销之首,整天疲于奔命,披星戴月搞业务,最多的一月才八千块,你老兄,嘿,不是说你没才能,只是你的类型从来没有高过五千块,给你七千块,不得不使人朝不正当的地方想啊。”
罗远听出一点眉头了,但是这种可能性不大,堂堂方总独独偏偏照顾他,这是公式加逻辑都不成立的。
不过,最近,好像,呃,那个麒麟兽对他不那么严厉了,他上班迟到过两次,两次都被她逮着,奇怪是,不但没像以前那样扳脸训他,反而劝他多注意休息,别为了工作自己加夜班。一前一后,判若云泥,事实昭然,一件离谱之事正在酝酿。
离下班尚有十五分钟,方香走出办公室,脚步跨得轻,偶有员工从走廊上走过,向她点头招呼,她并不应声,只略略点头回敬。她来到策划经理办公室,推门走进去了。
罗远正忙于绘制一份草图,他正对着海尔电脑出汗,忙了一个下午,都快下班了,他还没理出个头绪来。听说这份设计方案要交到总部去,以此来对下属作升调降级评估,他可不想让别人有隙可趁,这个位置他已坐热了。
方香幽幽来到办公桌后面,在一旁观看罗远工作。罗远绘了一阵,仍达不到理想效果,不免恼火,再绘下去,等于零,他把不满意的统统删除,留下几份参考草图贮存起来。搞定后,他大大伸了个腰,视界里骤然出现半边脸,吓了他一跳。方香微笑着看他。
“方……总,你怎么进来了,抱歉,没招呼你。”罗远扭着手,有点小女生面对大男孩的忸怩。
方香走开几步,便于罗远从转椅里出来,她说:“还习惯吗,这台电脑没出问题?”
罗远松松墨绿色的领带说:“谢谢你向上级给我要台电脑,现在工作起来,比以前不知轻松到哪里去了。”
实际上电脑是方香私人的。现在南食财政吃紧,北方开局不利,西南这边近段时间也平平常常,所以公司决定驳回方香“部门经理单独配办公电脑”的提议。总部拟在西安组建另一分公司,届时将从重庆分公司选择一批精英作为后备。方香便把自己的电脑以公司的名义给了罗远,让他全力以赴,争取得到总部的器重,可以像她一样独挡一面。另方面,她却不想罗远飞黄腾达,他若终生作她的下属,似乎比什么都好。
“设计图完成得怎样?”
李明对着电脑的屏幕:“公司出的题有挑战性,如果叫我画幅写意山水花鸟,我不费周折就能交卷,这煞费脑力的图,叫人想死。”
她蛮自信的说:“真有那么难?刚才见你大战沙场,我瞧出了点门道,或许我能帮你。”
麒麟兽忽变作幽默的狮子狗。他讨教道:“你真能帮我?”
纸上谈兵?不是。转身坐进转椅,重新打开电脑,纤细的手指在黑色的键盘上丁丁当当而过,屏幕犹如火烧云,眨眼工夫就变一个样,半支烟的时间,屏幕上已呈现出一组又一组数据和一些设计清样。七尺男子汉见弱女子如此轻易解决了这道难题,无不目瞪口呆,啧啧不已。
“方总,你真神,这么难的事,你三下五除二就完成了。”这是真心佩服,能当总经理的人还能是庸才?
方香说:“绘图和数据不难,我希望你把重点放在策划材料上,总部考核的重心就在材料上。”
这无异于圣人点拨,罗远感激不尽。
“对了,今晚有空吗?”方香岔开话题。
“嗯,有吧。”
“有没有兴趣去听音乐会,法国的。”
罗远真想卡喉咙,他哪有那等细胞,音乐会又是法国,一座巨大的噪音场,谁受得了!
方香吁出口气:“去读书茶吧?”她已觉得下贱,为能与一个26岁的弟字辈男人在一道共享时间,她丢掉了三年来树立着的信仰威仪。
再不答应人家,罗远就失去了男人的容量,别忘了,她刚刚帮了他一个大忙,并透露了考核机密,凭这点,就该请她吃一顿或玩一场,而不是她请他。
“晚上吗?”
“音乐会是晚上,读书茶吧,随时都可以。”不强人所难,可供选择。
罗远说:“去读书茶吧。”
方香很高兴:“我回去一趟,1小时后电话联系。”
帝王大厦门口,方香着一身素淡衣裙,略施粉黛出现在罗远面前,你难以想象现在的这个举止优雅的女性会是那个严肃扳脸的女总。罗远不得不佩服女人的角色调换具备无师自通的天才。
第十层的读书茶吧,装饰柔和洁净,灯光畅亮,茶桌一律是透明的厚型玻璃,沿玻璃窗稀稀拉拉散落,茶桌旁边有盆绿色植物,另一派玻璃窗前是一行行的书架,书架只两层,与人的手齐平。
每人各选一本书坐到玻璃桌前,分别要了一杯茶,方香是铁观音,罗远是碧螺春。方香拣的书是小资作家的一本红尘随笔集,罗远则选了本朱德庸漫画。品着纯香的茶,翻看清新的文字,这样的生活,实在惬意。
她大约经常来这里吧。罗远想着翻了几页漫画,精力不集中,斜睨对面一眼,不巧,方香也眯眼瞅他。罗远看不下去书,说:“你怎么不看?”
方香合上书说:“看不下去。你呢?”
罗远也合上了书:“扎眼。”
彼此一笑,偶尔一点的共通,距离便拉近,氛围如这茶烟,缭绕盘旋,淡淡侵入身体。
这一刻,已是黄昏,玻窗外阴暗明净,步行街上人来人往,从这十层楼俯眼望去,像无数悸跳的蝌蚪,处在这十层高的地方,仿佛与世隔绝,听不见十层底下的任何声音。坐在这样高度的空间,便于人们发现这都市红尘的渺小,提升自己对于现实与未来的超越。
“每到黄昏这个时刻,就常来茶吧坐坐,翻几页美丽的文字,倦了就倚窗凝望,这儿没有烦恼苦闷,让人心静,城市的污浊在文字与茶杯间洗涤……”
这宛如一篇优美的抒情散文,让人陶醉,而这篇散文的来源竟是一张口,罗远敬佩不已,这样出口成文的女人,不当作家,真是文坛的一件憾事。他从没这样悠闲的享受过安静,以前在青梅园,整个人都处在躁动不安之中,那些来来去去的时光,无一完整,仿佛酒吧里的幻灯,摇晃的破碎斑驳,此时这样的恬适,简直是人生的两个极端。他这才体会小资能把人变得物资和精神,既享受美味,又陶冶性情。
`看看对面这位成熟的女性,在这座城市的职业女性中脱颖而出,是众多男士追求关注的焦点,公司里不乏追求者,但均被她冷漠的高傲拒之门外。而他罗远,居然荣幸地能与之品茶闲聊,这份厚重的垂青,使他既受宠若惊,又萌生些许朦胧的遥想。
“罗远,总部有意在西安设立另一分公司,只要通过一定的考核,到时每个部门经理都有去独挡一面的机会,希望把握住这个机会的人是你。”
他倍感吃惊,他何德何能一再蒙受她的提拔重用?
红玫瑰曾对他说过,一个女人对一个男人好,必有对他好的动机;女人对男人好,只有两种情况,一是喜欢他,一是利用他。他曾对红玫瑰的这一经典总结加以鄙视,因为这使人怀疑她红玫瑰对他罗远,是否也有或喜欢或利用之意,或者两者兼有?现在,他瞧出了红玫瑰经典总结的现实案例,方香这样一位高级知识女性,对他一个普通职员似乎太好了。当然,有上司对你好,证明你们关系不错,你幸许会高升,但是异性间相对的就很模糊,那是一种微妙。
“罗远,”方香将罗远的思绪从思海里扯回来。
“噢,”如梦初醒。
“在想什么?”
“我……天好像已经黑了,该吃饭了。”快速扫了一眼窗外密布的灯光,急中生智说。
“这个提议好。”
晚餐后,罗远送方香回家,到了小区门口时,罗远不想送她进去,方香倒是邀请他进去坐坐,可是罗远不会进去,因为今晚方香对他有点——怎么说呢,反正对他有些不符合常规。他罗远不是笨瓜,不会瞧不出端倪。他若进去,孤男寡女相处,后果虽不是挺严重,但从此便会受到束缚,女人很难伺侯的。另外,他瞧着方香,虽皮肤保养得好,胸部似乎特让人没胃口,身体过于僵直,和这样的女人在一起,能使人精神上升,无疑扼制了情欲的发展。
“你不进去,那我不勉强。”方向走向那扇铁门,影子打在坚硬的水泥路上,透出一丝孤零零。
罗远心里蓦地升起一丝怜惜:一个女人来到一座陌生的城市,和一大群男人拼斗,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孤身一人,又正当情感的欲望时期,她每个夜晚孤枕而眠,会是怎样一种煎熬?
“等一下,”罗远跑上去,将手上的一袋东西交到女人手上,说:“吃食你拿去,如果,”到底该不该说这句话。女人眼神专注地盯他,像非要逼他说——如果怎样呢?他调整生硬的嗓音说:“如果觉得闷的时候,给我打手机。”
“好。”她拎上袋子进了铁门,守门的大爷好奇的看了罗远一眼。
返回途中,罗远想想今天的事,零星的片段在他脑里回放。他有些后悔,他产生不了对方香男女间的那种感情,而又愿意接受她对他的一切帮助。在他眼里,如今竞争激烈,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别人取代,要想捧牢饭碗,必得有一个后盾。方香处于南食的核心管理阶层,有他作后盾,地位一定牢固。所以,他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然而随着好意转变趋热,他担心自己有一天会因一种欺骗变得一无所有,电视剧里的例子不少,要引以为戒啊。可是谁能拒绝一个年薪不菲的女人?
他低头走着,进行散步式的深思。若让一个女人来面对这种状况,女人们会怎样做?他向夜空吐口气,灵光闪过天顶——雾都情怀。
听着低婉清亮的声音,他的思绪进入到一个奇幻的境地,眼前是一片灰白色的沙地,尘沙细腻,踩上去柔软舒服,他正走在这片灰色的沙地,望不到尽头。天色阴沉沉的,像要进入黑夜,其实好像没有黑夜一样,天始终阴沉,无风无云,四周寂静如洪荒,只能听见脚与沙地摩擦的声音。就这样走下去,究竟要走到哪里,为什么要这样走,他不清楚。后来,他感到又热又渴,疲惫已极,但是他停不下脚步,好像有股魔力控制了他。不知不觉,前方出现了一片绿林,有条清澈的小河静静地流淌,他不禁欣喜起来,跑上去,忽然他身止像被什么力量往下拽,整个人陷进沙坑,他惊恐地看到,数不清的细沙朝他翻涌而来……
他翻个身,抖动眼皮,慢慢睁开眼睛,从窗外透进来的阳光照在了床上。他原来是在做梦。身上湿透了。梦疲惫了他。
门被推开了,进来一个人,同时飘进来一股浓郁的香味。
“罗远,醒了没有,吃早餐了,尝尝我的特级贡品。”
罗远表现得很艰难地撑起身体,和他做的梦一般,他又累又渴,还很饿,梦里,他寻不到食物,现实却可以如愿。
“给我倒杯水。”
罗远走出卧室,坐到客厅的沙发上,红玫瑰递给他一杯清水,他一饮而尽,整个人一下就爽快了,变得精神多了。
“仙霞,你怎么会在我这里?”
红玫瑰说:“你不是给了我钥匙,我开门进屋,你早就睡了,抱着收音机,看你熟睡,就没吵你起来,一早我就起床为你准备早餐了,好给你一个惊喜。”
罗远说:“你来应该说一声,不然当你是贼呢。”
“哎呀,罗远,你好没心肝,不是你说我是这屋子的主人吗?你答应让我自由出入,难道你出尔反尔,骗我!另外,我要是贼,哼,见你死猪一条,还不来个洗劫一空,哪有你现在这等美福,美味加美女伺候你这位大少爷。”红玫瑰生气了,本以为会赞她两句,哪知全是没心没肝的话。
罗远闭口。红玫瑰据理讨伐:“怎的呀,没话说了呀,你要对自己的话负责,要是你罗远说个‘不’字,表示对我姚仙霞不再感兴趣,好,我不再缠你,以前让你占的便宜,算我吃亏。”
罗远慢悠悠说:“对不起,我不该辜负你的好意。昨晚我做了个梦,这个梦让我现在都寒气满身。”
问是什么梦,待听完,红玫瑰格格笑了,说:“我当是什么事,一个梦,天,就让你这样,菩萨保佑,终于苏醒过来了。”
关于梦,罗远记得罗勃特的一句话:梦使人摆脱白天留下来的无用的记忆。那所谓的无用的记忆真的无用?真能摆脱?
深夜下班回家,余小悦打开房门走进屋,一眼注意到屋里有个人,由于她是夜班,已适应了夜的颜色,凭着昏暗的夜色,她看到这个人站了起来。她微微一惊,赶忙揿亮屋顶的大吊灯。
柔白色的灯光豁地照彻满室,四壁的高雅装饰清晰如画,丈夫微胖发福的身体赫然灯下,浓黑的眉毛下闪烁两束极光,像北极冰岛科学考察站的探照灯,厚实的面庞透出逼人的气息,隐显沧桑之感。当他站着的时候,颇像一座雕像。
以为是贼进了家,确定不是贼后,先前的一点惊愕悠悠释然,道:“不声不响的,吓了我一跳,你没睡?”
丈夫走过来替她拎提包,说:“等你啊,你还在工作,我怎能安心睡。”
“那也不用把自己关在黑夜里,在黑暗里独坐。”
余小悦换上拖鞋,坐到麂皮沙发上,丈夫端来一杯热茶,放在她面前,说:“幸亏有你来搭救,不然我将被黑暗囚禁。”
“茶吗?”余小悦见是冒热气的茶,撅了嘴,“我喝饮料。”丈夫刚想去拿饮料,她走在了前面,“自己拿吧,你坐。”
出来后,手上握着康师傅绿茶。
“梦梦睡了吗?”
“11点就睡着了,明早我送他上学,顺便去了解儿子的学习情况,你也一道去吧。”
她从没在儿子睡前回来过,她不知道没有她的这些夜晚,儿子是怎样入睡的。丈夫是个生意人,忙得没有规律,和她一样,较少照顾到儿子,还好,儿子自小懂事,比同龄孩子的生活自理状态要强些。一想到这点,她有的不是欣慰,而是自责。她没有做好一个当妈妈的本分。
“热茶不喝喝饮料,现在的饮料欠天然,对人体不益,你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孩子着想。”
“我倒是实话,可我就是喜欢饮料,没办法,和你嗜烟差不多。”
静了一刻,丈夫移动身体,挨着她,说:“我早就劝你别上晚班了,让你们电台领导调整一下,这样下去,对你没好处,你怎么吃得消。”
“可以。除非黑夜变成白天。”
丈夫看看妻子的耳垂,说:“儿子没人管,你不在,我不在,有保保姆还可以放心,但是只有他一个孩子,孤独的守房子,你不担心?从明天开始,要么你调整到白天上班,要么就去雇个保姆。我知道你的脾气,所以不勉强你,你作决定吧。”
雇保姆来照顾她刚满8岁的儿子,她真不敢想现在的保姆有多大耐性,再说把照顾孩子当作工作来做,本身就谬误。让陌生人来照顾儿子,她是不允许的,也许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只是她不愿捅破,而要让她做白天的节目,这是她办不到的,首先单位上不会答应她的请求,其次听众怕也反对她主持其他节目,最后是她的意愿不妥协,她喜欢主持夜间的节目。
“你给个决定呀。”
她说:“雇保姆和让我上白班都不行,我会尽量挤时间出来照顾梦梦。”
这样的话5年前就盘旋在丈夫耳边了,现在依旧如故。事实上仍免不了疏漏,5年前劝她辞职,做个全职妻子全职妈妈,他能养活他们母子,并且过得还不错。可她坚持自立,说是不喜欢闲着,工作着才充实。以他现在来看,她根本是想闯事业,不想输给他,用他的话讲打一开始就有野心。一个女人的野心善于隐藏,让人怜悯,因而成功的机率大。他经过奋斗,组建了华跃集团,在本城企业家的排名上仅列十强,远没实现他榜首的愿望,妻子虽是电台主持人,有名无实,但其影响力巨大。影响力是一个人事业的至高点。他自信自己有影响力,上过电视屏幕,在企业杂志上发表过言论,波及范围与程度却不尽如人意,与妻子相比,他好像还欠一点火候。唯一让他自豪的是,他是这个女人的男人,可以霸占她,骑在她身上耍威风,然而这不是全部,每对夫妻都是如此,这自豪便不值得炫耀了。
现在想来,他悔之莫及,真该在妻子羽翼未丰之前狠狠教训她,砍掉她的翅膀,让她终生臣服于他,受他保护,一旦失去他,她就活不了,现在已经迟了。她的脾气越来越古怪,越来越固执己见。有时,他会这样想,她到底是我老婆,还是我的盟友?对手?
“我得提醒你,梦梦得了自闭症的话,你要负全责,我公司的继承人是他。”说完,撩了一眼妻子。她脸颊柔润,鼻息轻荡,自有动人之美,手就不由自主伸了出去。
“干吗?”余小悦侧眼,已瞧出丈夫色心大起。丈夫一起色心,眼睛就会眯细,像在用眼瞄准什么,嘴角一收一放,像小孩子吃不到苹果的样子。她有些不习惯。
“悦悦,该睡觉了,我跟你分开这么多天了,回来的这些天又忙着整理内部事务,所以没有好好跟你相处,这一个月我倒是比较空闲的。”说着手慢慢由手腕爬上手膀,然后向下滑去。
整个晚上,余小悦都极度不安,适应不了丈夫。前些日子,一个听友给她写了一封信,信上说,她跟她男朋友在一起时,她看到两个自己,一个被压着,一个站在旁边,她问是怎么回事。她的节目是弘扬纯真情感的,这样涉及性爱方面的问题,她一般不在节目里播,她选择回信。她告诉女孩,只要达到心灵与肉体合一,就不会那样。她对自己说,你在告诉别人心灵与肉体合一的时候,你真的也修炼到家了?
女主播日记 第九章两难境地
苹苹说1点钟就可抵达重庆,看看时间,1点30分了。余小悦站在机场大厅有些焦急,她跑去询问航班,得知那一班次比预定时间早了半小时,也就是说12点30分苹苹就已降落在机场。正在想苹苹为何不打手机通知她时,手机振动起来了,一看,是苹苹。
“喂,苹苹,你早就到了,为什么不一下飞机就打电话给我,害我——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你不是在电台?你又猜我在哪里?”
“你个鬼丫头,谁晓得你的憨劲。”用了句本城方言,自己都被逗笑了。
“告诉你,我在西湖花园你家花园门口。”
“天哪!幸亏你打电话来了。”
“咋的了?”用句外地方言回敬本城方言。
“我也告诉你,我在飞机场。”
“啊!”
“你让我干等一个小时,罚你替我们家的花园大扫除。”
“奶奶,你罚我什么都行,我肚子快扁了。”
“孙女真受了委屈啦,奶奶马上赶回来疼你。”
见到苹苹,余小悦大吃一惊,站在她家铁门口,拎个大包,一头栗色长发,一副娉婷的身材,这个如此时尚的女子就是以前那个淘气顽劣的女孩?苹苹的模样略有改变,似乎脱去了一层朦胧,变得清晰、干脆、沉婉,有了特属女人的味道,尤其是那双水灵的眼睛,荡漾着水波一样的美感。
进屋丢下旅行包,转身就来个热烈的拥抱,那埋藏的一点情谊如启开的老窖酒,弥漫出芳香。
“我太太爱你了小悦悦!”苹苹拥着余小悦。
“我也太太爱你了我的小苹苹!”余小悦拥着苹苹。
拥抱后,余小悦端上来一点水果,苹苹毫不客气,抓起一个香梨就啃,余小悦见她这样,笑了:“都快三十岁的人了,还这样随便,大大咧咧的,当心有人对你有意见。”
苹苹嚼着梨说:“我饿死了啦,人在求生存的时候,哪管得了淑女形象。”
真是不同了,说的话居然有了点现实里的哲理。现在万事已定,该兴师问罪了:“你说1点钟到机场,我却在机场等你到1点半,你给我早早打个电话也好啊,是不是故意考验我的耐性?”
瞧瞧高雅美丽的余小悦:“没法子,就喜欢跟你玩迷藏,可是这怪不了我,你不是说可能来不了吗,那好,没人来接,我自动走上门来,省了你的事,这事你自找的。”说完哈哈大笑,像好久没笑过似的。
“好好好,算我的过错,罚单你要照收。”
“收收收”,嘴裹成一个小圆筒,“我的肚子咋办?”
余小悦站起来,“你的肚子怀上了呀,”说着笑着快步出屋,苹苹“啊”一声蹦跳起来,追出去,“我非揍你!”二人的声音在花园里回荡。
晚上给苹苹接风洗尘,吃的是地道的重庆辣席,所谓辣席,听治理这桌席的师傅介绍,说是以辣为基调,配以五味六香,是该餐厅的招牌菜。
“哇,我从未吃过这辣席,一吃就辣得心慌。”苹苹赶紧喝一口汤,只觉一股窄窄的辣味钻进心里。
余小悦第一次来山城,第一次吃到辣味十足的菜,那种滋味不比眼前苹苹的痛苦表情差,后来几经磨练,也能平心静气地浇灭辣火。她夹着一块辣味鸡,轻抿入口,道:“这鸡是童子鸡,入口即化,浅浅的辣,悠悠的香,苹苹,你错过它可是你这个美食家的罪过。”
不会吧,难道一只鸡比得过海参鲍鱼?正思忖到底要不要尝,而不是吃时,一旁的梦梦,一个胖胖的小绅士朗声叫道:“妈妈,给我夹块,阿姨算不上革命战士,只能吃江南的甜食。”咦,这小鬼居然联合起其母对她实施激将,才不上当。苹苹叫屈道:“明知本小姐不会吃辣,偏要请来辣席,你这位姐妹,不够情谊,还有你这燕尾服,这样不礼貌的说阿姨,该打。”
燕尾服举高一长条红辣椒说:“你敢吗?革命战士。”
苹苹好笑:“小滑头,你句句不离革命战士,你听谁说的?”
小滑头瞪大眼,像面对一只过马路的乌龟,“这也不知道,太没见识了。”
“那你说说看。”
“这是我爸爸说的,他吃辣椒有句名言,叫不会吃辣椒算不上革命战士,我问他有没有典故,他说韶山的毛主席就是这么评价一个成功革命者的。爸爸说,凡是成功人都要吃辣,不怕吃辣。”
八岁的小孩童口气像个演说家,这等本事,将来还不一个活生生的“辣人。”有其子必有其父,看来父亲绝对是个真正的革命战士罗。当然,之前已听小悦说过,华跃集团资产丰厚,掌握如此巨型舰艇,肯定是个革命者了。
苹苹对着余小悦笑,说:“看看,企业家与名主持的基因就是会制造天才,可惜那位企业家没幸来听他的这位天才儿子演讲。”
余小悦摸摸儿子的脑顶,眼里充满怜爱:“他的天才老爸忙着呢,要想他有空,除非你在医院,或者当场晕倒。”
儿子这时替老子说句公道话:“妈妈,你夸大了并不存在的事实,爸爸昨天还陪你一阵的,屋里那本漫画书就是他昨天买的,今天知道阿姨要来,他推掉了去云南的考察。”
“看吧,连梦梦都说你当妈的说了当爸的坏话,这下,我见识了。”呵呵的笑,叫女主人下不了台。
余小悦无话可辨,夹来辣鱼条塞住儿子的嘴:“是,我冤枉了他,儿子真乖,能够伸张正义了。”
吃过辣席,余小悦就送苹苹和儿子回家,然后调头赶往电台,苹苹暂时充当保姆角色,照顾梦梦。
梦梦像个顽皮王子,今晚特别高兴,一点睡意也没有,平时难得有人来与他为伴,这个阿姨正是给他取乐的最佳人选。苹苹抛掉一个大人的样子,变成一只娃娃狗,与顽皮王子玩得火热。玩的时候,苹苹就找一些话题出来说,比如他家有多少人,房子有多大,花园里都有什么树什么花,爸爸疼不疼他,妈妈和爸爸带他去什么地方玩过等等。大多数问题,梦梦都能对答如流,但在当爸爸和妈妈加起来去做某件事情的问题上,他有些断头断尾。
“那你说,你爸爸爱妈妈爱你吗?”
“爱。”
“那妈妈爱爸爸爱你吗?”
“爱。”
苹苹奇怪了,敲打梦梦的头:“你这小不点,就爱乱说话,既然都爱,你还说什么不对劲,胡扯。”
“我说的是真的!”梦梦圆睁睛,胖胖的脸蛋一脸诚实。
“什么真的,大人的事你小孩少管,知道不,你的任务是好好学习。”
“你们大人才爱‘真的真的’说,其实全是假话,哄人!爸爸和妈妈说话总是客气,两个人像朋友,不冷不热。有次我睡醒撒尿,听到爸爸抱怨妈妈,妈妈又责怪爸爸。我们一个月才去外面玩一次。爸爸回家来的时候,妈妈很少在家,妈妈回家来的时候,爸爸很少在家,只有碰巧他们才在一起……”
苹苹觉得这小鬼不知有多精,啥事都逃不过他的眼睛。她对梦梦说,“以后别再注意你爸爸妈妈了,他们好着呢,只不过是背着你。”
“你说的‘好’是他们抱着亲嘴?”
苹苹吃了一口呛水,现在的孩子难怪早熟,连好的深浅程度都分得清楚。她说:“算是吧。”
“这不正确,爸爸说妈妈很凉,问她是不是每晚喝了绿茶。”
苹苹不好再与这只小鬼深究下去,那样会促使童心的快速进化,不利成长,她便瞒哄加敷衍加转移话题来淡化小鬼的好奇心。
夜里零点,梦梦最终熬不过袭来的困意,睡了。苹苹倒杯热茶,坐在大客厅里听收音机,这时正是余小悦主持节目的时间。听着余小悦透过电波传出的声音,苹苹很高兴。这档情感节目,苹苹是第一次听到,前半段的几则小故事,令她耳目一新。她在沿海做编辑时,手头上的情感稿子一大堆,但是都没有她现时听到的这么朴素真挚。她想,若小悦征得作者的允许,她倒想发几篇这样的稿子,只是目前办不到,她已辞去编辑之职。有朋友介绍她到重庆的一家报社来,她没多考虑就来了,她要逃避那座城市,那段刚刚逝去的感情折磨得她心倦神疲,来西南,也许带了某种忘却,找一块地方舔舐伤痕。重庆她不熟悉,幸好有朋友帮她,有余小悦这个结拜大姐罩着,她有什么可担心的……
正想着进入梦中,门忽然被推开了。
苹苹吓得赶忙坐起来,看见门外有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高高大大,走路生风,略有发福迹象,厚实的脸上嵌着双锐利的眼睛。男人好像也吃了一惊,只如一级微风,水波不兴。男人走过来,站着说:“你大概是悦悦的朋友苹苹吧,我是悦悦的丈夫华震跃。”
苹苹起来伸出手,只觉这男人只碰了一下她的三个手指尖,却有股异样的温热,手掌上储存了很深的一股力量。她微笑道:“早听说华总是首屈一指的西部大商人,今天一见,才知道这个‘听说’是多么尊重事实。”
华震跃早就听余小悦说过苹苹,一直无缘得见真面目,零点的此时忽然与她在自己家里相撞,虽然已知苹苹会来,可是像这才知道一样。他看着苹苹时尚的发型,明媚干净的脸庞,一副中等身高的教练身段,有点练瑜伽的结果,特别是凹凸的线条,他能感觉到这个女人很有味道,很有魅力,那种表情有种淘洗过后的沉淀。
正要坐下时,瞥到苹苹面前有一杯红茶,茶杯是他从景德镇带回来的那只,花色青翠。茶,还是热的,袅袅茶烟腾起来,茶香味隐隐可闻。
“你,也喝红茶?”说时已坐下。
苹苹也坐下,说:“当编辑的人都爱喝茶,一杯暖茶在一边,暖身暖工作,疲劳也就没有了。”
“苹苹小姐这次到重庆,是观光,还是探友?”
苹苹答说:“可能我要住下来了,要打扰华总了。”
眼睛眨眨,撩一眼:“这真是寒舍的荣幸呀。在这座城市,苹苹小姐若有事,请说句话,无论多困难,我都会尽力帮助。”
“谢谢。现在还没有,真有了,第一个找华总麻烦的人就是我。”
又闲谈了一会,余小悦下班回来了,见丈夫与苹苹坐着聊天的等她回来,抱歉写满面部。余小悦刚坐下来,苹苹看到华震跃没说几句话,就要打哈欠,余小悦便催他先去睡,她想坐会,华震跃看了两个女人一眼,上楼去了。苹苹还看到,他的这位姐妹喝的是冰箱里的绿茶饮料。
睡觉时,余小悦和苹苹睡在了一张床上,苹苹不愿拆散余小悦和丈夫的鸳鸯梦,催她回丈夫那里去。余小悦不听,说好不容易能与她相聚,想多跟她在一起。早上跑步回来,余小悦看见苹苹从厨房里端鲜汁汤出来,丈夫在抹饭桌。她拍手说,现在好了,我们有个保姆了。丈夫仰头说,你这位姐妹是请都请不来的,一定拴牢不让她走,我打算在公司为她安排个事,悦悦你说这个意见怎样?余小悦满口赞成。苹苹推辞了,说有个朋友帮她谋了事,不必麻烦华总,还说在未找到合适的房子前,先在他们这里住一阵。余小悦巴不得苹苹住下,也好有个伴,而华震跃,早举起了双手。
苹苹做的是某报周末版一个版面的编辑,活儿相当轻松,工资自然不高,足够过她想要的生活。她要彻底忘掉过去,忘掉给他伤害的人。
中秋节,微雨。
一整天罗远都在为公司策划的促销活动忙,主城区很大,他跑了三个促销点,六点钟促销活动才完。由于天上下着雨,过往的行人来去匆匆,本是热闹的促销像降温的天气,有点儿死气沉沉,罗远搞得疲惫,浑身雨气汗气不断,幸亏这苦日子到六点就宣告结束。一早红玫瑰就对罗远说,今天是中秋节,要他去青梅园过节,姐妹们说了,早早过节早早散。之后的安排是,罗远得陪她逛夜市,买一份礼物送她,然后去吃烛光晚餐,最后去看一场电影,最近有部轰动的影片登陆重庆,要先睹为快。罗远在前几天就接到方总的命令,让他中秋节负责三个促销点的事,不得搪塞,开小差。罗远很早上班,走时丢下一句话:尽量满足玫瑰公主的愿望。岂料并不如他想的“尽量满足”得了。
六点半,罗远还没来得及换身衣服,方总就紧急呼叫他,他马上赶去公司。公司的职员早走了。他走进方总办公室,发现方总独自沉静地坐着,不觉奇怪,不是说要对今天促销活动进行总结评估吗,怎么?
“罗远,辛苦了。”方香从办公桌对面走出来。
罗远抖掉手上一滴雨水,问道:“总结评估完了?”
方香走近,闻到一股雨水夹杂汗味的酸味,说:“先换衣服,换了衣服去吃饭,我请,顺便有件事要给你说。”
罗远只得依从,但不想跟她去吃饭,“让你一再破费,我怎好意思呢,不如下次,我,有点事。”方香犀利的眼神洞察一刻,笑道:“是去陪女朋友?”罗远只得说没有,并把韩冬抬出来作挡箭牌,心头希望韩冬不要怪他。
方香倔强着:“我也有事。”
她的意思明显,叫他罗远选择。罗远就说:“去哪儿吃饭,你先去,半小时后我赶来。”
从公司出来,罗远打电话给红玫瑰,传来的却是:“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他这才抬头暗叫失策,原来红玫瑰怕他临时变卦,下午就把手机关了,为的就是防他这招。他记起了红玫瑰的叮咛,“到时你叫我我不答应,你不来我会和你没完。”这时一想,那是一句隐语。现在什么都晚了,半小时他不能两者兼顾。红玫瑰的脾气他是一清二楚,这边方香的邀请又答应了,怎么办?他想了想,脚步就向着约好的餐厅走去。
晚餐进行时,方香告诉罗远一件事,说过不了多久总部将对西南市场作一次评估,届时重庆分公司将进行一些调整,西安分公司已确立,她还说总部将派人来对重庆分公司的管理人员进行培训考核,优秀者有可能去西安分公司,当然薪酬比重庆方面肯定高。方香还透露,总部派来的人是他父亲的一位挚友,她希望罗远在他面前表现一下,给他一个好印象,而罗远,极有可能竞争成功。
“先要保持好心态,只管去争,万一欠点什么,我会给你补充,你放心好了。”方香略红的脸蛋闪出自信。
罗远不知怎的心有些不争气的乱跳,这个女人如此帮他,他要报答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欠人人情,与这人交往就理亏一层似的。他心绪不安。
“我这么做只是想为公司多发展一些人才,你不必觉得我对你有恩惠就像欠我什么似的。罗远,机会是你自己把握,我只作上穿针引线的作用。”方香做事分明,她喜欢罗远是其一,如她所说是其二。
罗远不想深想任何事,那样对自己太残酷,他几乎没开口说什么话,不知不觉竟喝了几瓶酒,看事物一会静止一会晃动,对面的方香比他有节制,只喝了一瓶酒,可是在他转圈的眼中,也是绯红的脸。
送方香到寓所,罗远终于可以摆脱这绑着他的绳索了。望向夜空,城市的霓虹灯照得夜空多姿多彩,那轮皎洁美丽的中秋月却在细细的雨雾里隐没了。
“罗远。”
刚走了几步,背后就有人叫他。他转身,方香已来到他身前。方香说:“回去早了睡不着,干脆我送你回去,反正,嗯,还早。”
罗远自认倒霉,捧着这烫手的山洋芋。他先后打了几次红玫瑰的手机,都是关机,红玫瑰多半会怪他了,一旦他惹她不高兴,她就不到他那里去,今晚他失信失约了,她一定恨他,解释的机会也不给他。
罗远无话,走在前面,方香跟着。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各有心事,有交叉点,也有相悖时。
开门进到屋里,罗远请方香在沙发上坐会,他去拿饮料。方香环视一周,见四壁灰扑扑的,正墙上挂了幅西洋版画,一台21英寸的康佳彩电,没有功放和音箱,沙发围了半圈,中间是一张茶几,沿左边墙角是一座鞋柜,上面稀衡拉拉放着些鞋,其中有几双拖鞋较细小,一看就是女用鞋,沿右边墙角放着两把雨伞。这样的住房和方香的住房相比,相差没有一万里也有八千里。
罗远递饮料给方香,说:“鄙人寒室简陋,没什么好招呼,方总大人怕不习惯哩。”
方香启盖喝了一口饮料,说:“我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好,想想才工作那几年,做过许多杂活。你相信我做过打字员吗?街边打字店那种。”
呵呵,一个正儿八经的金融贸易系才女做过打字员,听着像天方夜谭,可是人生的事情往往脱离正轨。带了吃惊:“我还以为你打从一开始就‘方总’哩。”这样看,自己并不算霉蛋,起码做的第一份事就是某个公司的市场分析员,强过街边打字员。
接下去,好像怀旧,播放的尽是过去岁月的老歌,罗远听着,不由对眼前这个女人敬佩几分。原先认为她不通人事,严厉刻薄,冷漠傲视,听了她过去的一些经历,发现她能取得如今的成绩,实在不易。一个女人打拼远比一个男人艰难,当她裹着外套树立个人尊言时,可敬;当她卸掉压身的冗衣坦白自己时,可爱;可敬可爱,才是一个女人真实的记录。
有那么短暂一刻,罗远觉得方香很有魅力,很美。她的眉毛含了淡淡的忧愁,鼻子长而大方,厚薄均匀的嘴唇,脸上没有讨厌的斑,白净,头发健康,东方式的黑色,平板的身材反而说明她注重贞洁情操,不是个放荡的人。她今天穿的是紧身藏青裤,修长的腿笔挺圆柔。
方香注意到罗远的眼珠一动不动盯她,她心中忽地有些情动,也一动不动看他,手不知怎么放才好,竟微微出汗。
“香……”他此时意乱情迷,一个意念很强烈地推动他的雄性细胞。
“嗯……”她迷幻,像飞上了一座仙岛,周围全是诱人的雾气,她的嘴微微张开,轻轻的呢喃,好像一杯咖啡让她难忘。
他的身体靠近她,她在空中接住了他的手,温热与力量在手间传递。她仰面半躺,像个等待施救的人儿。她看着他,多情、温柔、渴念,她的手不断出着细密的汗,心里没有规律地扑腾扑腾,快要呼吸不过来了;他的另一只手揽住她的头,她梦幻般的眼睛痴痴地凝视他。
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转动钥匙的声音,他脑子一下被木棰狠狠一敲,顿时欲望退却,立刻清醒,从方香身上退回手,坐到离她远的地方。方香从迷幻中跌落,醒来已看到门开了,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她立时保持平素的严整作风,正襟危坐,严眉肃目,心里竟不争气地慌乱,脸上酡红。
红玫瑰进屋就撞见这一幕,惊讶万分。罗远怎会带女人回来?虽然他与女人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但是她瞧出了罗远心虚的端倪。因为当他俩看见她时都有些不知所措,脸色不太正常,而这个女人居然有些脸红;再从女人身旁的沙发下陷再慢慢恢复的迹象上看,她判断,在她扭动门的前一刻,罗远一定挨着女人,在她旁边,听见门声才迅速离开,留个空白。
罗远慌忙站起来,刚想叫住红玫瑰,红玫瑰咬着大牙,提腿便跑,脚步声很大,整栋楼都听得见。
平静一会儿,方香不自然的问问:“她,是……”罗远轻松笑笑:“哦,是我妹妹,她就那脾气坏”。之后实在找不到活了。方香不便久待下去,起身告辞,“我走了,”出门时斜盯了一眼墙角边的鞋。罗远没留她,送她到楼梯口。
三个小时前,红玫瑰与几个姐妹在青梅园玩得火热,韩冬和邵中立早赶了来,可是就是不见罗远的踪迹。自从邵中立和罗远闹得不愉快后,邵就对罗很鄙夷,老不见罗的影,邵就对其施行攻击策略了,致使红玫瑰面子扫尽。她本想开了手机,转念想到罗远定会以一个借口推掉聚会,就好不生气。她猜,他一定正在使劲拨打她的号码,无形中,她给了他两个选择,借口的那事重要还是顺她意来聚会重要?起先她还有点信心。罗远待她还行,虽不是百分百顺她意,也是哄着她疼着她,有什么需要,还是能够为她尽力去做,然而时间一点点流逝,加之旁人推波助澜,她变得心中窝火。
聚会没完她就离开了青梅园,独自走在街上,她没乘车,认为中秋之夜需慢慢品味。天上正下着小雨,街上夜归的行人躲在伞下匆匆而过,情侣伞下藏着的是两张愉悦的脸,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盒礼物。她孤独地走在这些快乐的人流里,天上的雨又冷冷落在她身上,不一会就湿了她的身,她感觉这座城市冰天雪地,没一点温暖。
只要他肯向她道歉,她会原谅他。她努力克制住自己,向罗远的住处走去,她打算却他那里等他。让他做梦也想不到,她开门进去撞见的竟是那样一幕!她唯一的一点希望跌落碎了。原本以为这个男人和其他男人不一样,谁料背地里也兴大款们那套——左拥右抱,养情妇包二奶。她应该早想到男人们决不是绝对忠诚的日本武士,在他们心里其实不如暗藏了多少女人,那口头上的所谓忠贞不渝,视她唯一,根本是大谎言。她早就想到了的。以前有个姐妹就因太相信男人,吃了大亏,为男人贩毒,最后男人脱身,她被判刑,这值得吗?而那个男人现在又在觅花了,把以前的人和事统统抛弃。她后悔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陷入一个死角。她从罗远处跑出来,去了南滨路。
女主播日记 第十章方香的打算
同一时间的一间房里,罗远思绪大乱,不知该怎样去想一些事。他蹦跳起来,不是去撞墙,是去洗澡,冷冷的水浇在身上,淋在头上,平息他的无头无绪。洗完澡,他静静躺到沙发上,有那么一刻,他脑中一片空白,像一个明亮的天气,稍顷,阴云吹来了,乌黑的云笼罩着他。
他感到不可思议,自己怎么会对方香做出超越上司与下属的事。他自从认识了红玫瑰,审美点大受影响,像方香那样平板正经的女人,他尊敬她,决不会爱她。不过,说方香没有女人味似乎欠公平,在她忘情的看着他,张开欲望的嘴唇时,她变了个人似的,有女人特有的东西在她身上了,而且当他的手被她牵引在腿上抚摩时,他能感应到她有一股极强的渴望,她掌心汗液大出,身体里快速散出一种引诱他的气味。他想,女人毕竟是女人,再呆笨再严苛的女人,只要尚有一点情念,她就有可能被激起。那一刻,他没有想什么,被情欲驱使。当红玫瑰破门而进,他才开始理智起来,觉得自己正在干一件危险的事,但一切已晚,红玫瑰是超级敏感加超级倔强,发生的事不可能隐瞒她。接下去该怎么办,他没谱。他突然发现自己已夹在两个女人间。方香那边,由于已越了“肌肤之亲”的雷池,看得出,她对他的好感,以后相处,将会发生一个质的变量,方香在公众场合严整正经,和她单独相处却是另一种调子,他已领略过了。而红玫瑰,将与她有一番波折,久在男人堆里混,是不容易把她降服的,何况,像她那样妩媚风姿的女人,要找个比他罗远优秀的男人来代替他,简直手到擒来。他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抱着家乡的一句俗语,“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的心态,实际上他早做了“亏心事。”
想想与红玫瑰从认识到如今半同居,有欢乐,有忘情,有缱绻,有争执,有猜疑,甚至有过大吵三天不见面的时候,他自信已掌握了红玫瑰。有可能的话,他会向她求婚,在他家乡,好到这份上早结婚生孩子了。红玫瑰对他总体上是好的,她的性格游移不定,有时小鸟依人,有时蛮横,有时柔情似水,有时忧郁,有时无所谓,有时轻佻,你很难完全如她的意,她像一根线,无论怎样都缠绕着他。一开始,他被这个女人成熟曲线的肉体吸引,不能自拔。肉体是外质,一种外层感觉,瞬间而过,逐渐的,他不单纯看她了,他超过外质,直捣内核,想将她纳进他的生活、生命。当对一个女人在肉体与心理上达成平衡的统一时,爱情便降临了。
现在,他出轨了,居然和另一个女人偷情。他开始对自己讨伐,认为出轨是对爱之神的践踏。既然对一个女人产生了爱情,那么对其他女人就应关闭大门,这是对爱情与人格的保证,到处施情纵欲,好比是乡间的野狗,对谁都可敞开门,是狗是畜生。对,我不是人,是畜生,他狠狠对着天花板喊。
他从沙发上跳起来,走进卧房,坐到书桌前,垂头瞥见没关严的抽屉里露出一样东西。他拉开抽屉,将它取出,是一张图片——四月八日那张。
半侧身,半边脸,黑色的半边头发披散开。
他想,人有时候很奇怪,对梦想的东西执着,而梦想又是容易在现实里化灭的。
就在罗远和红玫瑰彼此思索时,另一个人也在思考,她是第三者方香。
要替方香说句公道话,她喜欢罗远没有预谋。有时一句话就可让别人对你另眼相看,足已影响你以后生活的发展,罗远之所以能在较短时间内由一般职员提升为号令一个部门的经理,全赖方香背后的支持。方香就是因了他的一句话——吃与不吃。方香也不知他这句话有何魔力,乍听,好没学问修养,不过她是个思考型的女性,绝不轻易放逐在她世界里引起影响的一个人。她不能肯定罗远有没有能力,就暂时录用了他,以待考验吧,结果证明,他虽无大将领导之才,胜任一个部门经理还是绰绰有余。周末她请客,罗远常常夹菜给她,分开时还特别关心一下她一路保重,上班见她忙得天昏地暗,碰上了会叮咛她以身体为重,有好几次还倒热水来放在她桌边,然后怕打扰她,一声不响走掉。这一切,全被方香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一个人回寓所躺着入眠时,她常会把这些片段在想象里回放,像看电影似的品味。可是,她不知道罗远做的那些在她看来不平常的细节,其实只是他随意而为,没多大用心,甚至带有可怜与同情,听说她三十岁了,还独身,一个男友没有,又是个女人,他抱着悲天悯人同情她罢了。除此,罗远还有点自私的举动,他希望巴结一下这位方总,以便在公司长久的呆下去,像南方食品这样的大公司不是随意就能进的,他非常清楚。
方香误解了罗远的一些用意,致使她陷了进去。她孤傲的性格一时很难让想接近她的人接近,她猜想,罗远只是普通职员,一个月千把块,如果想让他没压力的接近她,唯一办法,升他当经理。她精于细算,用一个正当理由让他成功升任,外人看来,是理所应当,罗远本人,用他自己的想法说是,有点不可思议。之后,她就处处帮他。马上要组建西安分公司了,她又暗箱操作,力荐罗远。她做的这些只为一个目的,她只求尽快结束这没有尽头的苦日子。
今晚她准备交出自己,当罗远送她到门口当儿,她就准备好了,一定让罗远进她的居室,或者她去罗远那儿。当罗远看着她,眼神专注生情时,她感应到了小小房间里的温馨,他的磁波传过来,一下一下震击她曾经坚硬如铁的心脏,直到摇摇欲碎。她很小资,读过许多描写小资们调情的文字,那一刻,她获得了比阅读那些文字更美好的境界,她陶醉于那一境界。三年了,她的心从未受到过如此波动和震撼。他的吻深彻,挑拨她的心泛起汩汩波涛。如此下去,她相信自己一定能得到一种无可言状的满足,然而一个女人毫不识趣打扰了他们,使这一切美丽隐去无踪。那个女人的讨厌令她生恨。她不能留下来了。她看到罗远情绪不定,留下来又能怎样。出门时她特意看了一眼墙角女人的。罗远已向她解释,女人是他妹妹,妹妹和哥哥同住是完全可能的。妹妹突然打扰了哥哥的好事,妹妹当然不好意思了,就走了。对,一定是这样。她坚定地说明自己。
她的另一个自己却作出另一番猜测:从女人的眼神与露出的表情来判断,妹妹表露的最多是抱怨与不好意思,那女人则是一种恨,很有力度的生气。
女人,女用拖鞋,恨,去你妈的,多疑的女人啊。
第二天,方香把自己打扮修饰的鲜活,她要以新的面貌来面对罗远,如果罗远来报到,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他关上门后倒进他怀里,拥抱他很久。公司里的职员对她今天的穿着和精神略感诧异,平日板着脸的方总不见了,见人就打招呼,脸上洋溢出隐而不露的笑容。职员们便纷纷私语,说方总一定碰上喜事上。有几个男职员打保票说,方总肯定有男人了,只有男人才能让一个女人改变这样大,就是不知那个如此幸运的男人是谁。你想想,这么一个尤物,是一般人能配得上的么。
时间很快过去,罗远没来上班。中午,方香见罗远仍没来,有点想不通了,打他手机却是关机,她想立即去看看他,到底是因为什么不来上班,让她所做的一切只能孤芳自赏,可是手边上的工作如乱麻绳缠住了她,使她无法脱身。
下午有段空闲思想,方香发觉自己太没骨气了,一个男人居然把她搞成这样,自己还要去求他来?他不来就算了。她方香若是愿意,不知有多少男人肯跟着她,对她惟命是从。她决不自降身份去求去讨,为了他,她已经做了许多事,违背了许多她的原则,这还不够吗?他怎么一点不理解!她气呼呼的了,与上午的她形成鲜明对比。
下班时,罗远终于来了电话,自称不舒服,要明天才能上班,方香就说要去看他,罗远说不必了,然后挂了机。方香这才释然,不过心里犯堵,好像有块硬物梗着。
其实罗远一早就去了青梅园,红玫瑰不在,问过几个服务员,都不清楚她的去向,他懊恼极了。这一天他过得郁闷。他站在上清寺圆形转盘的过桥上,望着来去的行人,望着来去的车辆,企望能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他眼里,但是数以万计张面孔是如此陌生地从他眼里过去,不留一丝痕迹。他扶着铁栏杆,感到桥面微微颤动,无数双脚步发出的声音震聋了他的双耳。他的世界里是一片荒草,要是有一个声音叫他,他一转身就看见了她,那该多好,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原谅他……
有人还真叫他了,不是想的她,而是巡警。据巡警说,有人看见他在桥上站了几个小时了,呆呆的,神情不自然,所以叫来巡警,目的是怕他做出傻事。巡敬是个年轻小伙子,劝他不要制造惨剧,以免影响其他行人。这让他很气愤,又很好笑。还有一位年长的清洁工来劝他,说不管怎样,他还年轻,这儿下去,多惨啦,如果一下去就断气,还算幸运,如果闹个半死不活,来个残废了此余生,多遭罪。他哭笑不得,这两个人算不上好人,却比无动于衷的人有社会责任感。他怏怏走下过桥,觉得生活是多么难以触摸,人与人之间真的不同,差距甚远。巡警,年长清洁工,他,各自生活在各自的圈子里,各自对事物的理解看法不一样,人要想与人达到真诚无私的交流是多么困难。
夜暮垂下,他又去了青梅园,期望红玫瑰来上班,给他机会。
相继问过几位吧丽,都对红玫瑰的行踪一无所知,他又去问红玫瑰的贴心姐妹蓝茉莉。
“霞姐没来上班,也没打电话给我。”蓝茉莉说。
罗远神色黯然:“都是我不好,不是我她不会这样。”
蓝茉莉瞧着罗远问:“远哥,出什么事了吗?和霞姐——”
“喔,没,没事。”罗远的表情已出卖了自己。
“如果,她打电话给你或来上班了,请你告诉她,我正在找她,无论如何请她给我打电话或来找我,一定。”罗远交代完就走了。
蓝茉莉看着罗远的背影,叫一声:“远哥!”罗远回过身来,问她:“有事吗?”蓝茉莉走上来比较难处地说:“有些事……不知……应不应该告诉你。”罗远问是什么事。“远哥,”蓝茉莉咬了一下嘴唇,说:“霞姐可能去了——南滨路。”
罗远愣怔,反应过来问:“她,却那干吗?”
蓝茉莉想告诉他实情,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儿,她不好受,但是——她说:“你去了就知道了。”
接着蓝茉莉又说:“一个女人在外面混是不容易的。远哥,你是个好人,霞姐也是好人,我不愿看着你们因一些事情闹纷争。霞姐的为人我很清楚,她是真的喜欢你,我希望你们彼此珍惜。”
罗远听了蓝茉莉这番话,松了口气,说:“谢谢你,我会珍惜。”
南滨路就在江对岸,那条街正灯火辉煌,炫耀出一片繁荣。蓝茉莉说的娱乐城位于南滨路之尾,外面不怎么起眼,里面却豪华富气,二十四小时营业,天天歌舞升平,是个消靡金钱与意识的欲望窟。此时,罗远要找的红玫瑰正在陪几个客人饮酒调笑。罗远赶到时,红玫瑰已喝了十几杯酒,说话动作含糊、飘摇,像在暴风中航行的船。叫罗远气恼的是,红玫瑰穿得太刺眼,在青梅园她还有些优雅脱俗的面貌,现在整个浪荡,而她身边的客人,正趁机在她身上擦来摸去,大占便宜。
他对红玫瑰在青梅园做吧丽,还是比较容易接受的,但在娱乐城做这些猪头男人的玩物,他决不干。他气冲冲冲上去,一把抓住红玫瑰的手,大声道:“跟我回去,你呆在这里不合适,跟我回去。”
红玫瑰翹眯眼,见是罗远,哈着酒精味浓的嘴,笑说:“你是谁呀,凭什么要我跟你走?”
罗远不放手:“回去我向你解释认错还不行吗?不要这样放纵自己来惩罚我。”
“放手!”红玫瑰叫道,“我不认识你!放手!”
罗远岂肯松手,一个客人上来解救,想当英雄,被罗远掀到了一边,红玫瑰被他拽着走了几步。罗远还想往前拽,哪怕是拖也要把她拖出这个地方,可是一杯酒冷不防泼在了他脸上,他手一下松开了。红玫瑰甩甩被拽疼的手,用憎恨的眼光看着他,然后斥骂道:
“你凭什么管我,要我顺从你?你是我什么!告诉你,我只要跟着这儿随便哪个客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你能给我什么,连那租的房子都是破烂。告诉你,男人和女人是公平的,只许男人勾三搭四,就阻止女人找男人?不公平!你滚!我不想再看见你,滚!”
红玫瑰全身力气用尽一样,每一个字落尽罗远耳里,深刻、沉重。红玫瑰说到气愤的顶点,扭身抓起一只酒杯,朝罗远面部又是一泼,罗远呆呆的,像个面临死刑的犯人,一边上的客人小姐看猴戏般又拍又叫,哈哈嘻嘻大笑不止。罗远抹掉面上的酒滴,跳足瞪了红玫瑰三分钟,然后提腿走出了娱乐城。
回到住地,罗远换了身衣服,坐在书桌边呆呆地盯着桌上的石英钟。秒针不快不慢绕圈前进,每走完一圈,分钟就会向前迈一个刻度距离。在时间面前,他正视自己,在得与失间徘徊,在值与不值间踌躇。
当时针在他眼里指向零点的时候,一个声音响在他耳畔,他于是找到了排忧解愁的良方。
“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我是小悦,很高兴与您相逢在‘雾都情怀’,当你听着这熟悉的旋律,是否有过许多别样的情怀呢?愿意成为你忠诚的聆听者,让我们驱逐白日的浮躁与喧嚣,静下心来感知心的跳动吧……”
听着她的动情柔婉的声音,他平静了,沉淀了,放得开了。正如小悦所说,人生难免遭遇挫折困境,和一些情感波折,我们不必大辈大哀,时间与梦想不会因此改变,多朝相反的一面想,多往最坏的地方想,这样一经比较,我们便没有必要愁眉苦脸度过每一天了。
“小悦,”罗远听完节目,关掉收音机,取出一沓图片纸,他盯着图片纸发愣,仿佛图片纸里藏着一座金矿,他要找出寻觅的破绽似的。梦想,什么是梦想?梦想的那根弦到底在哪里?
“小悦”,假如能见一见小悦,听听她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是怎样一种感受!
他心情低沉地踏上一列公交线路车,看着拥挤的车内一张张木讷漠然的脸,上班族们梳洗整洁,好像特有精神,预备去迎接一天的挑战。在他们的世界,除了竞争,还是竞争,为着一个饭碗往往同道相残,将仁义道德弃一边。大约几年前,他不是也一样,为一份简直叫人厌恶的工作去跟一大群人打拼,开战,现在尽管已有一个相当好的环境,比起从农村出来的无数青年幸运多了,但是,人的快乐与理想不会因环境的转好而有所提升。站在陌生的人群中,人类的防范心理让人们彼此隔了层雾障,随时都要防着别人,为了自身利益,信任与真诚处在人们脚下,任由蹂躏……
他下了车,来到南食大厦。这儿行人稠密。他踏步走进大厦的时候,能感觉到从此路过的人们投来的企羡目光,那些手握人才信息报的人盯着大厦,盯着进出大厦的职员,眼里充满了渴望。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因为他也曾这样过。他现在想来,自己并不比街边摊贩好多少,高楼大厦里同样风雨飘摇,同样有喜怒哀乐,只是,高楼大厦里面的人们善于伪装,真正快乐生活着的人倒是那些勉强温饱度日的人。
门声响起,方香抬头看到罗远,先略有惊色,而后怨艾中夹杂微笑,她询问:“这两天你都不来上班,到底怎么回事?”
罗远答道:“对不起,我身体不适。”
方香起身走过来,果然发现罗远气色不佳,关心道:“好点了吗?要不要紧?”
罗远答:“好了。谢谢。”
方香站在他身边,想要有所为而又止住。她移步到窗前,看着窗外的城市,背对着说:“我从没对任何下属这样关心过,希望你明白,有些事,也希望你给我一个满意答复。明天刘总就要来公司,两天后将进行人事调整,我也许会去西安,也许仍维持现状,我想,”看一眼走到窗前来的罗远,“你应该仍是策划部,因为刘总很满意你的策划方案,你见了他,只要表现好,就没问题了。但是,我如果去西安了,你也要随我去,我若在重庆,你就当我的助理吧。”又看一眼罗远,“你可以自由进出我办公室,在我办公室协助我,你应该明白我的用心。”
长江上起雾了,山城的雾随时可能形成,常常遮掩了城市的面貌,使人不辨真伪。罗远望着江上的雾云,没有说话,他不知怎样说话。有时沉默可以把自己中立起来,以延缓思考。他感到手上骤然有股异样的暖意,低头看到一双纤长白净的手握住了他,他手像不习惯的拉了出来。
方香奇怪了,她说:“我并不想强求任何人,你现在面对这样大好机会,将来会有一番作为,你还是考虑一下,不要放弃了,改变命运,有时点一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