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我的秘密
暗夜城堡(十四郎)
你相信吗?其实这个世界上真的存在吸血鬼的……什么?你不相信?哈哈,我就知道!那我悄悄透露给你一个惊天的大秘密——我身上就流淌着不知道几千年遗传下来的吸血鬼的血液!
是的,我叫做小喜,我的吸血鬼基因全部遗传自母亲,她也是有着吸血鬼血液的传人。当然,几世几代过去了,残留在我们身体里的吸血鬼特征几乎绝迹。母亲的特征比我还明显一点,怕光,怕十字架,比常人显得极为年轻的容貌,除了这些,吸血鬼拥有的一切魔力我们都不具备,对新鲜的人类血液也没有任何兴趣。
是不是很惨?唉,就是因为母亲的容貌几十年都没有改变,所以为了躲避世人的怀疑眼光和父亲的惊骇,母亲在三十年前带着我悄悄离开了我们居住了二十年的繁华人间,来到了荒无人烟的骨山脚下,开始了我们孤独的隐居生涯……
什么?这是个悲剧?嗯,那你可就大错特错了!凭什么选择逃离世人的我们一定要过得凄凉而且悲痛呢?我们偏不!这不?两个月前,独自一人去世界各地旅行学习的母亲刚回来没几天,就又喜滋滋地提着包裹跑到了极北边的克鲁丝山。据她所说,似乎那里有一个超级城堡要应征三级管家,她正好学了一身的本事没有用武之地,这回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作为三十年来被她冷落的女儿我,在抱怨她总是让我一个人无聊生活的同时,也忍不住提出我的疑惑:不管那里是什么超级大超级豪华的城堡,只要里面住的是人类,她总是没有办法一生都待在那里工作的。哪个人类能够接受容貌永远年轻的异族?哪怕我们对他们根本没有任何威胁的地方,人类本性中的排他也让他们无法接受与自己不同的异类。
当时母亲的回答让我两个月来一直疑惑不解。
她对我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笑得如同藏了什么大秘密一般,“小喜,这一次或许我们真的可以永远在那里容身哦!那里的人,不是普通人。”
我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继续提出疑问,母亲已经提着她那几十年没换的红色大箱子兴高采烈地冲出了门外。
“老妈,喂,等一下!”
我急忙追了出去,她却已经将门口的破烂汽车发动了起来,引擎震天。看来我是没有时间让她把一切都解释清楚了,母亲的脾气是一热起来就拦不住的那种。
“你至少告诉我,你要去多久?我怎么办?”我奋力在刺耳的引擎声里吼着,几乎有点气急败坏。她到底是什么母亲?!一天到晚把我这个女儿丢在家里自己跑出去!
车窗被她摇开,我正要冲过去拉她,她却启动了汽车,开出了十几米远。
“你等着,我很快就会把你接过去的,乖!”
母亲的声音消失在关上的车窗里,居然还冲我挥了挥手,满面春风。
我白痴一样站在白茫茫的汽车尾气里,眼睁睁地看着破烂的红色小汽车快乐地驰出我的视野。
这……这究竟算什么啊?
“老妈你是个大混蛋!”仰天怒吼完毕,我无力地垂下了肩膀。下次我要是再让你偷偷跑出去,我小喜这个名字就倒过来写!我在心里恶狠狠地赌咒,捏紧了拳头。
小鸟在窗外歌唱,声音清脆可爱,从透过厚重黑天鹅绒窗帘缝隙的缕缕金色阳光来看,今天一定是一个美好的晴天,可惜我身体里的吸血鬼血液不允许我去享受这个美丽的阳光清晨。和母亲一样,我虽然不会在阳光里面消失,却很讨厌亮闪闪的东西,尤其是早晨这种纯粹的阳光。
我坐在靠背椅上,伸了一个巨大的懒腰,打了一个让下巴差点掉下来的呵欠之后,我抓起桌子上的鼠标,打算上一下网,然后就去睡觉。
吸血鬼都是夜行的生物啊,我当然也不例外。因为讨厌光亮的地方,我一直都是白天睡觉晚上活动。在玩了一个晚上的计算机游戏之后,告诉自己又熬过了一天。回头看看挂在墙上的日历,红笔清楚地画出今天的日期:七月十三日。也就是说,老妈已经离开整整两个月零五天了。
“这个无良的母亲!自私的无与伦比,谁让她做母亲谁倒霉。”我撑着脑袋,一边嘀咕着每天必说的这些废话,一边懒洋洋地点开我的邮箱,不抱任何希望地看看有没有她给我的邮件。
计算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窗外的小鸟叫得正欢快,阳光也愈加灿烂,我的眼皮却一个劲地要粘在一起分不开。我用力睁了一下眼睛,打算放弃这个打不开的网页,我的邮箱已经一个多星期都打不开了,等上十几分钟都没有任何反应。反正从来也没有指望过老妈会给我发邮件,干脆关了计算机睡觉吧!
把鼠标移到了页面上的小红叉上面,正要关了它,也真是巧合,一个多星期都打不开的邮箱居然这个时候显示出来了!我立即移开鼠标,却骇然地发现我的邮箱已经塞满了!
“老天,谁给我发了这么多邮件?三千四百六十七封邮件?难道中病毒了?”我一下子睡意全无,坐直了身体点开了收件箱,发信的人却让我差点从椅子上倒栽了下去——居然是老妈!
信的日期就在一个星期前,那个时候我一直都打不开我的邮箱,难怪没有看到。标题千奇百怪,从“速来我这里”,一直到“你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一共有几十页。我又是激动又是疑惑地点开了最上面的信,立即看到了内容。
“宝贝女儿小喜,我已经在城堡里安顿下来,总管也同意我将你接到这里一起住,速来!地址如下:萨拉曼市克鲁丝山暗夜城堡。我已经吩咐过门人了,你只要告诉他你的名字,就可以进来。快来哦,我等你!”
“暗夜城堡?”我喃喃地念着这个古怪的名字,听起来似乎就是个挺诡异的地方,难道老妈真找到了传说中的绝密的吸血鬼聚集地吗?这个名字还真有中世纪的感觉。
看看后面的信都是没有内容只有标题的,我干脆全部删除。这一次老妈还真没有食言,找到了容身的地方。
我关了计算机站了起来,今天就动身吧!这个简陋的小屋子,我也住够了!以后就让我尝试一下住在豪华城堡是什么样的感觉咯!嘿嘿,我承认其实我还是蛮虚荣的一个人呢!
去收拾了一点行李,几件衣服,一点路上的食物,再带上几本消遣的书,这些东西连一个小箱子都没有填满。我快乐地哼着五音不全的歌曲,几乎是手舞足蹈地舞进了浴室,甩掉身上的衣服,落地镜里立即映出了我再熟悉不过的容貌。
老妈一直说我虽然没有任何吸血鬼的本领,却长了一张典型的吸血鬼容貌。可不是吗?我的脸色即使是剧烈运动后,仍然是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漆黑的头发,黑得简直可以用妖异来形容,就这样有点凌乱地散在我的背后,长长的,还有点卷曲。当然我不是什么绝顶的美女,在人类中可能算得中上等,可惜老妈总说我如果和真正的吸血鬼一族比起来,连人家的一半都及不上。
哼,真是不公平,凭什么吸血鬼都长得那么美丽动人?我就不相信他们没有丑的!我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碧绿的眼睛却始终是笑眯眯的。
活了五十年,容貌身材却在长到了十七岁的时候停滞了,一直到现在还是丝毫未变,老妈活了一百八十多年,看上去也才只有二十三四的模样,和我站在一起简直就像姐妹。我们选择隐居是正确的,普通的人类哪里有活了五十年还如同青春少女的?我们在世人的眼里,恐怕就是妖怪,连自己的父亲都无法容忍。
即使我再怎么不喜欢阳光,我还是戴上了墨镜,提着我的小小行李在一片阳光璀璨中离开了我住了三十年的家。回头看看它,灰色的墙,灰色的屋顶,那么小,那么简陋。即使天气美好得像在为我庆祝终于离开这个破屋子,我的心里还是涌上了离情。
“再见吧,我的小屋子。”
我凑过去吻了吻粗糙的墙壁,把不争气的眼泪缩了回去,然后毫不留恋地转身就走,踏着最大的步伐离开了我们曾经的安乐窝。
我不得不感谢吸血鬼一族遗传给我的还算可爱美丽的容貌,它让我一路上免费搭了无数便车,只要我对司机笑一笑,还没有开口,人家已经殷勤地为我拉开车门了。
就这样,我两天后来到了萨拉曼市克鲁丝山下。我放下小小的行李箱,抬头望向远处高耸入云漆黑幽深的克鲁丝山。传说这座山还有一个别称,叫做达梯卡卡,当地的语言为“恶魔的天堂”,似乎是有去无回的样子。难怪当我开口要求司机把我送到暗夜城堡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不吓得落荒而逃,在萨拉曼人的眼中,克鲁丝山还有暗夜城堡恐怕就是恶魔的代名词,从来没有人敢稍微接近一点山脚下,更何况是到山顶的城堡里呢!老妈也真是的,到底是怎么找到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当什么三级管家的?
没办法了!在被第N个司机惊恐地拒绝了要求之后,我只好提着我小小的行李独自走到了山脚下。周围渐渐没有任何的现代建筑,景色也渐渐荒凉。哪怕还没有真正靠近山脚,我都已经发觉这里的诡异。
现在我处于一片漆黑的森林里,空气潮湿而且冰冷,头顶一点光线都没有,四周全是阴暗浓密的高大树木,阳光好像被它们都吞食了去,我感觉不到半点温暖和光明。手腕上的指南针胡乱地摆动着,在这个森林中完全失去了它辨别方向的效力。
我吃力地四处看着,企图用我的肉眼看到出路。很显然我失败了。我不记得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在这个庞大的黑色森林里面转了多久,终于,在我走得筋疲力尽肚皮完全凹进去之后,我无力地向自己宣布一个可怕的事实——我迷路了!
我饿得完全没有力气再走下去,可是翻开我小小的行李包,里面连一粒面包屑都找不到。如果没有吃的,那至少让我睡一会吧!我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就顾不得地上是否干净,直接瘫到了上面。我把行李包枕在脑袋下面,又累又饿中,很快就睡着了。我不记得自己睡了多长时间,或许刚刚睡着就被那个声音吵醒了。
我拖着酸痛得几乎站不起来的身体坐了起来,迷糊着望向黑暗的前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在梦里面听到了人的吼声。因为前面什么人都没有,只是黑漆漆的一片,连个影子都没有。
“原来我在做梦……”我挠了挠头发,咕哝着又躺了回去,而该死的肚子却发出了抗议的呻吟,控诉我不让它进食的暴行。叹了一口气,我正准备合上眼睛忽略饥饿感,远处却突然响起了暴喝声,像是一个人在愤怒地反击着什么。我一下子来了精神,忘了疲劳抄起我的行李包就向声音发起的方向奔了过去。
声音几乎是立即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居然是冲天的光芒,而且离我最多只有一百米远。原来我只要坚持再走上几分钟就可以碰到人了呢!我欢乐得像一只发现鲜美草地的兔子,完全忘了疲劳饥饿,只差没有插上翅膀飞到天上去。
当我气喘吁吁地跑过去的时候,才发现我根本已经来到了黑森林的尽头,眼前矗立着克鲁丝山,离我那么近,庞大得如同漆黑的怪物,望不到云里的山顶,也望不到连绵的尽头。我几乎是呆住了,不光是因为我终于来到了山脚下,也不光是因为我终于看到了那一条狭窄的幽深的同往山内的羊肠小道,而是因为我居然在这个山脚下看到了一家小旅馆!真的,上面挂着老旧的木头招牌,蓝色的漆字已经模糊得什么都看不清了,门口点着两盏长明灯,蜡烛正热情地跳跃着。
无论怎么看它都是一个正宗的真正的小旅馆,虽然它出现的地点是如此古怪。我欢呼了一声,直直地冲了过去,那个时候我的眼里只容得下那温暖的可爱的窗户里还亮着灯光的小旅馆,根本没有注意到旅馆门口杀气腾腾地对峙着好几个衣着怪异面色惊疑不定的家伙。
“等一下!喂,叫你呢,丫头!”
一个低沉的男声在叫着,我正准备伸手敲门,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时候搭理任何人。可是那个人很显然对我的不理不睬很气愤,一只巨大的手掌直接伸了过来,将我的后领提了起来拎到了他面前。
“放开我!你干什么?我投宿旅馆有什么不对?”我气恼地叫嚷着,用力打开了他的手,毫不示弱地回头瞪着他。长得高大就了不起啊?他有什么权利用这种粗鲁的方式对待一个投宿旅馆的淑女?难道旅馆是他家开的?
那个人用他灰色的眼珠打量了我半天,此时已经黄昏,夕阳在他深刻的脸上投注出了诡异的影子,也让我看清了他脸上纵横交错的伤疤,那些伤疤如同狰狞的蜈蚣,将这人原本还算英俊的脸摧残得类似妖魔。
我发觉到我盯着他伤疤的动作令他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我立即移开了眼神,清了清喉咙,我想我的声音是一本正经的,“如果你没有事,可以让我投宿旅馆吗?我很累,想睡觉。”
那人终于不再看我,却哼了一声,挥了挥手。
“你赶快离开这里!我不管你这个普通人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反正现在你赶快给我走!”
什么?!他有什么权利让我走?!笑话,这个人连最基本的礼貌教养都没有吗?蛮子一个!
“先生,我花了两天才来到这里,现在我很累,要投宿旅馆,可以请您让开吗?”我的声音虽然尽力维持有礼,但脸色连白痴也看得出来是不耐烦的。
他却连看都不再看我,直接拉起了我的膀子,看样子他是打算将我扔出去!我尖叫了起来,这是个神经病!我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种人?
正当我在心底愤怒地咒骂时,一个清亮柔和的声音突然凭空插了进来。
“马里,我们认为应该让这位小姐参加这个聚会。虽然你极力说她是普通人还要赶她走,可是我们是不会感觉错的。”
被叫做马里的神经病男人立即如临大敌地停住了将我丢出去的动作,于是倒霉的我就这样被吊在他胳膊上,像一只巨大的风铃晃来晃去。晕头转向的我本能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却骇然地看到了好几双骤然扬起的巨大纯白的翅膀。
那美丽的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翅膀引起了我身上吸血鬼血液本能的排斥反应,而翅膀发出的震动声和刺目的光芒却让提着我的那个男人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害得我生怕他无力支撑住将我摔到地上。这时我才知道,原来我在黑森林里面看到的冲天的光芒是他们翅膀上发出来的!
对面站着的那些拥有巨大白色翅膀的人无一例外地统统扇动起了翅膀,正中的那个面容俊美的男人带着柔和的微笑,声音轻软,说出的话却让我打了好大一个寒战。
他说:“马里,你也知道,这一次我们不会再像上次一样无功而返了。作为天使,消除你们这些危害人间的妖孽是我们的责任,今天我们聚集了所有战斗力最高的天使,你以为凭你们几个混血的低等吸血鬼看门人就可以拦住我们吗?”他又转头看向我,温柔地问道,“你说对吗?混血小姐?”
天……天……天使?!他刚才说了什么?他们是天使?!这个抓着我不放的神经病是吸血鬼?!难道暗夜城堡真的是吸血鬼的秘密聚集地吗?等一等!他刚才还说了什么?混血小姐?是说我吗?他怎么知道的?我身上的吸血鬼血液也不知道是几千年前流传下来的了,根本就是微乎其微,不愧是天使,连这一点都能一眼看出。
“你们真的是天使?”我吞了口口水,吃力地问着这个愚蠢的问题,在得到那个俊美天使的肯定之后,我又白痴一般转头看向提着我的那个男人,问了一个更愚蠢的问题,“你们真的是吸血鬼?”
马里将我抛在了地上,一边在天使圣洁的光芒里发着抖,一边用一种和弱智说话的语气没好气地哼道:“亏你还算吸血鬼一族的成员,连自己的同类都看不出来!娜娜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笨蛋女儿?”
咦?他怎么知道我老妈的名字?还叫得这么亲密?有古怪!
“你……你认识我母亲?”明知道不该在这种时候和他聊天,可我还是没办法忍住。我很想知道老妈在这里过得如何?和这个男人又有什么关系?她知道今天这里来了这么多天使来消灭城堡里的吸血鬼一族吗?
马里根本不理我,长臂一伸,将我挡在了后面。
“切,自以为圣洁的家伙!口口声声说我们是妖孽,你们又高尚到哪里去?每次都用偷袭的方式,这次又趁族长沉睡跑来这里撒野。卑劣的是你们这些自诩纯洁的下流天使!”
虽然被天使的光芒震得浑身发抖,却仍然毫不示弱,尽管是个粗鲁的男人,却也勇气可嘉,懂得在危险的时刻将女子护在身后,让我稍微对他有点改观。
天使不以为意地浅浅笑着,天蓝的眼眸美丽得如同最纯净的湖水,可是湖水此时却荡漾着不应有的煞气,为他的圣洁光芒染上了某种不同调的恐怖。
“世间善恶本来就难以下定论,但我们既是世人眼中的善,与我们对立的你们自然是世间的恶。既然是对立,那么我们的责任就是消灭你们。如果这样想可以让你舒服一点,也无妨。”
喝,好大的口气,好高深的论调!天使都是这种德行吗?总是说一些让我听得不明不白的话,自我感觉也太良好了吧?
我忍不住偷偷笑了起来,这才发觉天使翅膀上的光芒越来越强烈,挡在我身前的马里已经抖得几乎要缩到地上去了,而我却除了觉得刺眼之外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都没有。
“丫头,你赶快走!快,躲到旅馆里面去!你要是被这种光芒照到了,非马上毙命不可!”
马里奋力替我挡着光芒,慌乱中想推开旅馆的门,却总是找不准方向,看得我好累。那个光芒,真的让他那么辛苦吗?看看他身旁的那些同伴,没有一个不是面露痛苦之色却强硬地撑着的。
“你……干吗要这么护着我?那光芒让你这么痛苦,干吗不躲开?”我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去替他打开了旅馆的门,这个动作让我全身都暴露在了光芒之下,我听到了马里惊骇的抽气声,还有旁边那些同伴的低呼。在惊讶声中,旅馆的门被我轻松打开。我回头对他们吃惊的脸轻松一笑,“看,打开了,要进去吗?”
“你……”
马里的下巴差点掉到了地上,他像看外星人一样地看着我没事地沐浴在那片光芒中,然后他问了一个最愚蠢的问题:“你没事?”
我刚要开口,对面的天使却躁动了起来。为首的那个俊美男子笑了起来,轻道:“马里,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护着她了。看来这个小姑娘有古怪,我先将她除了吧!”
话音刚落,我只看到他的手一挥,一个银光闪闪的东西直直地向我这里飞了过来,还带着星光一样的缭绕光环。在马里惊骇欲绝的嘶吼声中,我本能地伸手,将那个银色的东西稳稳地接了住。
“是什么?”
我低头看向手心里的那个美丽的银色小东西,原来是一个很迷你的十字架,还是纯银的呢!
“好漂亮,这算是送给我的?”
我开心地捏着这个让马里面色大变的十字架,可惜没有链条,不然可以当作挂坠来戴呢!
“马里,你看,天使送给我这个东西!”
我献宝似的将十字架捧了起来亮给他看,他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瞪着我,瞪得我心头毛毛的。
为首的那个天使终于笑不出来了,他用和马里一样的眼神瞪着我没有任何状况地将十字架放进了口袋里。半晌,他冷冰冰地开了口:“你是什么人?就算你身体里的吸血鬼基因再稀少,也不可能对加了咒语的纯银十字架没有任何反应。”
他们都这样看着我,好像我对这个十字架没有反应是多么罪不可赎一般。我耸了耸肩膀,轻松说道:“我从生下来开始就对吸血鬼怕的一切东西都没有反应,最多就是讨厌大蒜的味道,对光亮的地方比较反感而已。我老妈就比我敏感多了,她说我什么都不怕是因为我身体里的吸血鬼基因太少的缘故。另外我也从来不喜欢吸人类的血,我连獠牙都没有,可以说我其实就是一个普通人。你们不用考虑来对付我,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只要一把普通的小刀就可以杀死了。你大可不必浪费你的法力来咒我。”
天使却因为我的话而陷入了沉思,马里这个时候把我拉了过去,低声说道:“你赶快进旅馆,记住,往左边走,看到一个上面画着红色辣椒的酒桶后就进右边的那个门。进去之后再往左走,进第三个门,那是通往山顶城堡的直达电梯。你快去!我们这里应该可以撑上十五分钟,你的电梯在十五分钟后就会到达城堡的门卫房里,你赶快把天使来袭的消息告诉城堡里的青空大人。电梯我十五分钟后就自动引爆它,快,快去吧!”
他猛地就要推我,我急忙拉住了他的手,连声问着:“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护着我?你明知道我对天使没有任何反应的,翅膀上的光芒就让你抖成这样,你干吗要硬撑?”
他却枯涩地笑了一声,满是伤疤的狰狞的脸上居然现出了极其温柔缠绵的神色,连如冰的灰色眼珠都变成了春潮。
“你是娜娜的女儿,我答应了她在山脚下等你,将你安全地送到山上,做男人的,怎么可以失信呢?”
我突然明白了!这个满脸伤疤如同妖魔一般的男人对我的母亲有着怎样的感情!就是因为这种感情哪怕对天使的光芒极度恐惧也要护着我的安全吗?可是他怎么不想想,或许今天他就要死在这里啊,纵然有再多的深情,一旦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好,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走!”
他却抓住了我的衣角,犹豫了一会,轻道:“你是个好孩子,一定要爱护你的母亲。她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你上去见了她之后,不要和她说遇到我的事情,我不想她为我伤感……”
我突然想哭,为了这个苦恋着我母亲却不说出来的男人。他这样到底是可敬还是可怜呢?他将我推到了门边,我提脚就往旅馆里面跑。该死的天使却在这个时候开了口:“马里,你先别让这个小姑娘逃到你们旅馆的直达电梯里面,我们只有几个问题想问她。如果你要阻止,就别怪我们下狠手将她的头割了。”为首的天使笑吟吟地看着我,“就算她对我们的法力没有反应,可是头割了任谁都活不了,是不是?”
我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护住了脖子。不会吧?要割我的头?天使怎么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来杀人?哦,不对,是杀吸血鬼。
马里顿了一下,我看到他咬牙咒骂着什么,满脸的伤疤扭成了一团,恐怖之极。
“她只是一个普通到没有任何本事的小丫头,不是你们要消除的对象!你们不是自诩是善的代表吗?怎么不消除我们这些真正的吸血鬼却老是和一个小丫头计较?!”
为首的天使突然不笑了,“我们有几个问题要问她,因为我们要确定一些事情。你最好现在就祈祷她是我们想象中的那个人,不然今天这里的所有有吸血鬼基因的人,我们半个都不会放过的。”他神色严肃地看着我,仔细地看了半天,喃喃道,“真的太像了……我怎么开始的时候没有想到呢?”
像谁?我惊疑地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天使,他那眼神是什么意思?怀念吗?还是恐惧?
马里将我推离门口,仍然护在我前面,挺着胸膛大声说道:“问吧!不管你们怎么问,她始终是一个普通的小丫头,她的母亲还在山上等着她回去!快问吧!”
“母亲?”天使的眼睛一亮,声音有点焦急,“你母亲有告诉过你,你们身上是遗传了哪个吸血鬼的血液吗?”
我哽住了,是的,母亲告诉过我,可她却千叮咛万嘱咐我千万不可在人前说出来,因为她嘱咐的时候很严厉,所以我一直都记在心里。可是现在呢?说吗?我抬头看了看马里担心的脸,下了一个决心,轻道:“马里先生,请让我过去,我的身世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我只说给他一个人听,可以吗?”
他瞪大了眼睛暴声喝道:“你疯了?!你过去了还有命吗?有什么好怕的?你的身世没有任何丢人的地方!快说……”
“等一下,马里!”天使打断了他的大喝,神情又是兴奋又是恐惧,“你让她过来,我以自己的名义保证如果她是我想的那个人,我绝对不会动她一根寒毛。”
马里愤愤地白了我一眼,“你自己找死!”虽然说着难听的话,他却一直陪着我走到了天使的面前,然后站到了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我们俩,生怕出什么状况。
我走到了散发圣洁光芒的天使身边,他已经微微弯下了腰,紧张地等着我说。我凑近他,轻声道:“我相信天使的名义,所以我今天告诉你的话希望不会让任何一个吸血鬼知道。好吗?”
他想了一下,用力点了点头,我吸了一口气,“我身上的血液……来自……弗拉德曼奥利亚。”
我的话音刚落,就看见天使的翅膀剧烈地抖动了起来。那沙沙的声音让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也让我看清了天使惊骇绝伦的神情!他又是害怕又是仿佛在预料中一般,那样死死地看着我,仿佛要从我脸上找到什么东西一样。
“果然是她……果然是她……”他茫然地呢喃着,脸色突然变成了死灰。
马里看情况不对,立刻赶了过来,将我护到了身后。
“你问完了!她可以走了吗?”马里高声地叫着,捏住我胳膊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天使惨然一笑,“你……莫非是第一百零一个传人?”
我惊讶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的?”天使难道连我是第几个传人都看得出来?太牛了吧?!
我的肯定让我面前十几个天使全部震撼地垂下了翅膀,那刺目的光芒立即消失,旅馆前立即只剩下蜡烛微弱的光芒和刚刚升起的满月的光华。所有吸血鬼都松了一口气,全部摆出警戒的战斗状态。
“一百零一……还是到了这一天吗?”
天使收起巨大的翅膀,略带悲伤地抬头望向苍茫的满月,他的脸被镀上了另一种神秘的光辉,显得朦胧而且没有那么危险了。
“我们不能杀你,永远也不能杀你……你不用知道为什么……”他低声说着,回头对马里微微一笑,“马里,放心吧,这次我们就算了,看在小姑娘的面子上,算你们好运,今天如果没有遇到她,你们吸血鬼一族早就被消灭了。虽然遗憾,不过我们不会放弃的!”
马里恶狠狠地说道:“凭你们想灭了吸血鬼一族?再来一百次也没有用的!我们几个不过是看门的最低等吸血鬼,城堡里面有无数字拥有无上魔力的大人,你当真以为就你们十几个天使就可以灭族吗?趁早别做白日梦了!”
天使轻笑了一声,转过了身去,“马里,告诉你们族长,好好照顾这个小姑娘,千万不要让她死了,不然后果不是你们能承受的。”
“呸,只有你们这些下流天使才会杀人,快给我滚!”
天使张开了翅膀,这次却没有任何光芒,巨大的白色羽翼在月光下闪烁着银蓝的光泽,轻轻舞动着,将他们托向天空。为首的俊美天使回头看着我,半晌,温柔说道:“再见了,小姑娘,我是大天使菲泊。我们还会见面的,照顾好你自己。”
我有些迷茫地看着这些美丽的天使渐渐飞远,一时还没有明白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说了他的名字,还要我照顾自己?这是什么意思呢?
马里拍了拍我的脑袋,“走吧,你今天可算我们的小英雄了。一个人逼退了十几个大天使,这个消息恐怕现在已经传到了城堡里,这下你想不出名都难了。”
他笑得很开心,也很温柔,让他狰狞的脸看上去柔和了许多,“你叫喜丽亚,对吗?娜娜总是叫你小喜,现在她一定等得不耐烦了,我们赶快上去吧!”
我被动地点了点头,才从天使留下的言语里回过神来,肚子却很合时宜地高声鸣叫了起来,马里顿时愣住了。我低头看看满身的泥泞狼狈,不好意思地笑了,“旅馆里有浴室吗?我真的好想洗澡哦!”
马里豪爽地大笑,拍着我的肩膀将我推进了旅馆,“欢迎欢迎,你是我们今天第一个客人!给你免费的优惠,请尽情享用我们的桦木浴室。至于你的饥饿问题嘛……”他瞥了一眼我饿得凹进去的可怜肚皮,露出了洁白的牙齿,“等你洗完澡,我们一起去城堡里大吃一顿咯!”
我欢呼着在另一个热情的吸血鬼带领下冲进了干净朴素的桦木浴室,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浴。我两天来的疲劳和油垢终于让热水泡了去,前面就是新的生活等着我呢!
正文 第二章 传说中的城堡
直达的电梯上升得非常快,即使这样,马里说到达城堡也需要十五分钟左右。我站在他身边,踌躇了半晌,实在很想把一直憋在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却又怕他们觉得我问的是白痴问题。马里大概是看出了我犹豫的脸色,笑道:“想问什么就问吧,怕什么?”
我点了点头,把我的最大疑问提了出来:“马里先生,暗夜城堡里面,住的都是吸血鬼吗?难道这里就是吸血鬼的聚集地?”
马里弯起了嘴角,摸了摸我的头,看他的神色完全把我当作了一个小孩子来宠溺,而这份亲昵或许也因为我是娜娜的女儿。
“别叫我先生什么的,我可不是那么尊贵的人物。就叫我马里吧!你说得没错,城堡里面住了很多身份极为尊贵的大人,是我们吸血鬼一族最有本领,资格最老的上层人物。但是城堡里不光住了我们吸血鬼一族,还有我们吸血鬼的朋友狼人和透明人,具体说来,城堡里面其实住的都是和我们吸血鬼一族有关联的人。”
“里面的吸血鬼都拥有纯正的血液吧?像我这样混血的多吗?狼人是做什么的?透明人呢?城堡大吗?”
我一口气问了好几个问题,马里却笑眯眯的一点都没有不耐烦,从他的外表真看不出他原来是这么有耐心且温柔的人。
“你还真好奇,城堡里当然都是拥有最纯正血液的大人啊!像我们这样混血的族人,就要看混血的程度还有血液的高贵程度了,拿我做比方,我是城堡最外围的看门人,因为我是比较低的混血而且血液也不是高贵的。其实城堡里面凡是做下人的,都是混血的吸血鬼,数量并不多,因为吸血鬼的混血本就不多,我们一族始终无法和其他族类真正结合。堡里不光是有像你这样和人类的混血,还有和透明人和狼人的,甚至还有和……”
他突然顿了一下,像是考虑能不能说,灰色的眼睛里面流露出了后悔的光芒,我盯着他,猜测着他犹豫的原因,除了和人类,狼人,透明人混血的后代,还有什么人的混血呢?
我忽然猛地一惊。直视着马里妖魔一般的脸,言语吞吐:“马里……难道……还有和天使的混血吗?”
他倒抽了一口气,急忙抓住了我的肩膀,声音是颤抖而且急切的:“小喜,进了城堡千万不要在别人面前说出我们刚才说的话!是的,的确是有和天使的混血,而且他们都是拥有极其可怕力量的混血!最可怕的不是他们的力量,而是他们都是无可救药的疯子!没有理智,没有思想,他们生下来拥有的本能就是杀戮!所有和天使的混血没有任何例外全部如此!他们被族长统统监禁了起来,在城堡里,有关天使混血的话题是绝对被禁止的。你要记住!”
我被他严厉的神情震住了,而他的话语更是让我不知怎么的心底突然泛起了战栗,某种隐藏在我身体最里层的东西似乎找到了一个出口,正蠢蠢欲动地探出了头。我哆嗦了一下,急忙干干地笑了起来将凝结住的气氛稍微化开一些。
“我……我知道啦!马里你不用担心,我才不会在城堡里面乱说什么呢!对了,你刚才说的透明人和狼人,他们在城堡里究竟是做什么的呢?”
马里松了一口气,拍了拍我的脑袋,“狼人一直以来都是作为吸血鬼一族的保护者而存在的,他们非常强健而且勇猛,说实话在体力方面,他们真的比我们吸血鬼优秀很多,不过他们在法力方面没有天赋,而且都是容易冲动的家伙。至于透明人,他们都是头脑非常优秀的,冷静,而且拥有完美主义,可惜体力方面实在很弱。因为他们处理事务非常明白,所以他们世代都作为吸血鬼的管家或者助手而存在。”他指了指站在我们后方的两个年轻男子,“喏,他叫库恩,是和狼人的混血。这位是米加,和透明人的混血。他们都是很勇敢而且很聪明的年轻人!”
后面的两个年轻男子对我微微点头微笑,一个脸色苍白身材瘦长,还有一个则结实异常,而且我能够从他的唇里看到掩不住的獠牙。看上去他们虽然也是和吸血鬼的混血,也不是多么俊美的人物,即使放在普通人里面,也算不上美男子,老妈对吸血鬼的容貌太抱幻想了。
我很淑女地和他们问好,脸色苍白的那个是透明人混血米加,有獠牙那个是狼人混血库恩。外形上真的很好分辨。
“马里,吸血鬼的獠牙平时都会露出来吗?他们现在还需要吸食人类的血液吗?他们拥有什么样的法力?吸血鬼都不会死得吗?他们能活多久?”
马里摇头笑了起来,“你的问题真是太多了,真的一点都不像一个吸血鬼的族人哦!这些问题你到了城堡之后自己慢慢观察吧!现在什么都告诉你就没有乐趣了!”
他看了我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那两个一直看着我的米加和库恩,突然古怪地笑了一下,问道:“小喜,你多大了?听娜娜说你有五十岁了吧?”
我被他笑得感觉毛毛的,只好小心地答道:“是的,五十了,在吸血鬼中或许还算很年轻的吧?”
他摇了摇头,“族人的年龄算法都不同,血液纯正的大人们一般都可以活到上千年,所以如果是他们,五十岁不过还处于儿童时期。可是对于混血,特别是你这样很久远的混血,五十岁就算人类的十六十七了。也是大姑娘了……既然以后要在城堡里面安顿,现在也该考虑考虑交个男朋友什么的了吧!人类不是有句话吗?人不风流枉少年,青春年华如果没有爱情那可是大遗憾啊!”
说了半天原来是要为我介绍男人来了!天啊,我刚刚来这里好不好?连城堡的影子还没有看到,莫名其妙地就给我介绍什么男朋友,何况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回事。不行!得把话题转移一下才可以。
我转了转眼珠,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我老妈还没有安顿呢,轮不到我啦!我老妈还那么青春年少,她不找一个可靠的男人才可惜呢!马里,你说对吗?”
哈哈,提到老妈他的脸色果然变了!这个马里,喜欢就说出来嘛!干吗搞得这么扭扭捏捏,难道他还会自卑吗?
他咳了一声,满脸的伤疤又开始纠缠扭动,看上去怪可怕的,不过现在我再也不怕他了。人不可貌相,他凶恶的外表下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很清楚,我相信老妈也不会看不出来。马里恐怕是觉得自己容貌被毁了,又不是什么高贵的身份配不上他心目中我高贵美丽的老妈。都什么年代了,居然还有这种古董男人存在。爱情里面根本就不存在配得上配不上的问题,反正爱上了就是爱上了,两个人的位置本来就是对等的。何况老妈也不是什么高贵身份的人,我看她在城堡里的地位应该和马里差不多。
“你母亲……她是个很开朗很可爱的女人……你不用担心,总会有好男人照顾她的……”他说得结结巴巴。
我才不让他闪躲,直接问道:“那些男人里面包括你吗?”
可怜的马里,被我的话吓得晃了一下差点软了下去,连满脸的蜈蚣伤疤都变得血红一片,一个那么高大的男人,现在居然和小姑娘一样羞得不知道如何是好。
可爱!我在心里偷笑,然后一本正经地告诉他:“我老妈喜欢有责任,有担当的男人,特别是……捍卫自己诺言的男人。”
他捂住了通红的脸,小声道:“小喜……别和你母亲说我的事……别告诉她我的心事……只要她好,我已经最满足了。我……脸上有伤……配不上她的……”
他果然是这么觉得!我张开嘴,正准备好好对他说教一番把这种老旧的观念修正过来,电梯却突然猛地震了一下,停了下来。我站立不稳,差点跌倒,要说的话也全部吞了回去。马里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扶正,轻道:“我们到了!站直了,大大方方地进去。”
电梯的门轰然打开,最先映入我眼帘的,是一张凑得非常近的丑脸,又肥又油,上面还长满了疙瘩。我吃了一惊,反射性地后退了一点,这个人却突然笑眯眯地一把将我拉出了电梯。
“哎呀,你就是娜娜的女儿吧?果然和她说得一样,真是黑头发绿眼睛的小美人呢!你好你好,我是昆,暗夜城堡一级守门人!”他的大嗓门如同大喇叭,啪啪地响着。
我的耳朵差点被这种可怕的声浪冲破。定下神来细看他,又是一惊!端的是——好一个丑人啊!一个巨大无比的脑袋耷拉在短得几乎看不到的脖子上,个子极矮,极肥,穿着一件可笑的贴在身上的黑色袍子,一双赤裸的大脚露在袍子下端,十个脚趾又黑又脏。抬头再看看他的大脑袋,上面油光发亮,一根毛都没有,亮得可以当镜子来用。这样的人难道也是所谓的俊美吸血鬼一族的成员?老天,骗人的吧!
我吞了口口水,勉强笑了笑,将手伸入他早已热情伸出的肥掌中,被他有力地晃了几下。他一边拉着我的手往前走,一边用他的大嗓门用吼叫的方式来给我介绍城堡:“这里是我的守门室,从我这里出去你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城堡了!到时候保证你的下巴会掉到地上,和娜娜刚来的时候一样!”
他大笑起来,那场景真像是一场灾难。不过我也发觉他和马里一样,都是面相凶恶,可是却热情又善良的人。守门人的办公房间大得超出我的想象,我本以为出了他的房门就会是城堡,可是没想到出了门居然是一条又窄又颠簸的密封信道,昆的大嗓子在信道里面听起来就像上千人同时在吼。
信道里面一片漆黑,一丝光芒都没有。我悄悄伸手去摸墙壁,触手之处是粘腻冰冷的青苔和坚硬的岩石。难道这里是山洞吗?
“小喜,我告诉你啊,进入城堡一定要通过几个特殊的地方,像这个山洞。不然,哪怕你飞到了山顶,也看不到我们的城堡哦!青空大人为城堡下了结界,只有通过几个指定的地点才能够进入城堡。你可要记得,进了城堡随便就不要下山。指定的地点随时会变,到时候你就回不来了!”昆拉着我飞快地跳过一个坑,接着回头吼道,“到了城堡之后记得别多说话!一级管家北极先生问的问题全部都要认真回答!如果他心情好,说不定能把你分配到身份高贵的大人那里做工作。不要像你母亲,脾气那么冲,得罪了北极大人,空有一肚子学问却只能做八级的打扫工。”他叹息了一声,无限惋惜,我身旁的马里也黯然了神色。
我急忙拉住了昆的袍子,连声地追问着:“我母亲因为什么得罪了总管大人?什么是八级的打扫工?”
马里低声道:“总管问她遗传的是哪一个吸血鬼的血液,她怎么都不肯说,还大声骂总管老古董死脑筋……那个时候的她,让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大胆的女子,也从来没有想过去违抗总管……”昆叹息着摇头,“总管当时倒也没有发脾气,只是你母亲一肚子学问,本来是稳当三级管家的,最后却被划到城堡最外围去当了一个八级打扫工……唉,八级,是城堡里面最低的级别了……”
原来是这样!只是我就不明白老妈为什么对我们身上遗传的血液那么敏感,是谁的血液很重要吗?就算是一个天地都为之变色的厉害吸血鬼,几千年都过去了,我们身上的基因还剩下多少?那些天使也是,当我说出我血液的来源时,他们居然那么恐惧,到底我们的身世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地方?我疑惑地抬头问马里:“城堡里面怎么还要划分级别?为什么?”
马里沉声道:“划分级别的只是我们做下人的,因为人数渐渐众多,而且良莠不齐,所以北极大人才想到划分级别。拥有优秀血统的和优秀头脑的可以成为一级,例如我们的透明人管家北极大人,护卫总管狼人阿鲁大人,还有一些优秀的混血都可以成为一级。他们可以自由出入城堡的任何地方,拥有管制下级的权利,一般一级的人是下人中的领导人物,总管城堡所有大小事务。二级一般要差一点,是料理城堡许多纯正血统大人生活起居方面的管理人物。三级则是负责饮食方面的管理。只有这三个级别有管理的人物,后面的级别都是真正做事的下人,至于八级,那就是什么都不能管,只负责打扫的人员。”
我了然地挑起了眉毛,看马里和昆都是一脸为老妈惋惜的样子,看来他们根本不了解她嘛!就我所知,老妈虽然是应征三级管家去的,可是真正安排给她什么工作她才不会计较,她永远是那种自己找快乐的人,再也不会有比她更想得开的人了。何况她终于找到了这个秘密的吸血鬼中心地,我看她一定自豪得不得了。
昆回头对马里说道:“把小丫头送进去之后,到青空大人那里去一趟,他要你汇报今天天使来袭的经过。对了,小喜,告诉你,青空大人是城堡中专门负责联络外界和护卫族人的头领,他非常厉害,如果今天他要见你要你说看到天使的经过,你可一定要恭恭敬敬的啊!城堡里面除了正在沉睡的族长,第二号人物就是他了。在我们这些下人面前,甚至是总管那里你怎么放肆都不太要紧,可是在这些真正的大人面前,你要是说错什么做错什么,可是连命都保不住的!千万记住!”
是是,我知道了。我连连点头,一副乖巧的模样,心里却大喊无聊。老妈真是的,放着外面自由自在的日子不过,非要跑到这里看人家的脸色。当初我还以为这里是一个乐园呢,却没有想到比外面的人类还会分级别。这些活了几千年的吸血鬼老妖怪恐怕思想还停留在中古世纪吧,真古怪!
我不记得我们在狭窄的信道里面走了多久,反正当我可怜的肚皮又一次发出痛苦的呻吟时,昆终于告诉我到了。
是的,我到了。当我终于看到了挂在天顶上的那一颗巨大的银色月亮同时,也看到了盘踞在山顶的那个庞大的,漆黑的古堡。月光凄迷冰冷,这里丝毫找不到七月盛夏的热烈与缤纷。一阵彻骨的寒风骤然呼啸而过,卷起了我的头发,也卷起了无数黑色的树叶,迷了我的眼。我怔怔地定在那里,心里也不知是因为出奇的寒冷而起了战栗,还是为城堡的巍峨而惊叹。
那个没有一丝光亮的,雄伟的建筑就是吸血鬼的聚集地吗?千百年来,有多少我的族人们居住生活在这里?有多少和我同样的人在这里啊!我该感到欣慰的,可是我心里涌上的伤感是怎么回事?我为什么会这么伤感呢?
“哈哈,你看,我就说小喜和娜娜一样,看到城堡连下巴都会掉下来的。怎么样啊,是不是很巨大的城堡?比你想象中的还大对不对?”昆得意地笑了起来,拍了拍我的背,“你不知道啊,这里一共住了五千多个族人,如果不建得大一点,怎么够住呢?何况经常有其他地方的族人投奔过来,我们的城堡每年还要进行扩建呢!”
他响亮的声音冲淡了我突然的伤感,也令我回了神。今天不知道怎么了,遇到天使之后,我就老是有怪怪的感觉。看来天使果然还是会给我带来一定的副作用。
昆走到巨大的黑色城门前,用青色岩石堆砌的墙壁前立着两盏同样是黑色的华丽火架,里面燃烧的却是幽蓝的火焰,仔细看的话,里面似乎有一只活动的眼。我正想凑近看个清楚,火焰中的眼睛却对我调皮地眨了眨,我顿时愣住了。
“它是火眼,妖魔的一种。只要它看过一次的人,就绝对不会忘记,用它当看门的人是最好的。它现在正和你打招呼表示它记得你了,你也回一下礼吧!”
马里将我带到了火眼面前,我却不知道如何和一团火打招呼,只好友善地对它挥了挥手,说了句你好。幽蓝的火眼立即跳动了起来,似乎很高兴的样子,我扬起了唇正想笑,昆却已经在前面叫了起来:“小喜!门开了!快进来!”
言语间,只闻一阵惊天动地的轰然,连地面都震动了起来。我抬头看去,那扇巨大的黑色城门正向内缓缓开启,露出了门后的黑铁吊桥。
这时候马里却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我四周看了半天也不见他的身影。昆看出了我的疑惑,轻道:“马里他先去青空大人那里了,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带你去总管那里让他给你安排住宿和工作,你们很快还能见面的!”
昆领着我走上了吊桥,偷偷向桥下望去,却是漆黑一片,连我的眼睛也看不清下面到底是什么,也不闻水声,难道桥下竟是空的?
“别乱看,当心掉下去。下面是无底的,一直通向魔界,如果你这样的小丫头掉进去了,那可永远也回不来了。”
昆看我心不在焉的,干脆用他的肥手掌牢牢地抓住了我的胳膊,生怕我一个不小心滑了下去。
“昆先生,魔界是什么样的世界?这里怎么会有通向魔界的入口呢?”我紧跟着他又胖又矮的身子小步地走着,还忍不住提问。
他叹了一声:“你果然很会问问题,这个习惯到了城堡里面可要改改,大人们最不喜欢总是问东问西的下人了。好吧,我就告诉你,魔界是集中了所有妖魔的地方,那里绝对不适合普通的人类居住,因为那里充满了置人死地的瘴气和妖气。即使你我都是有吸血鬼血统的妖魔,可也不能进去。因为我们都不是纯正血统的妖魔,充其量不过算半个,而你就只能算小半个……目前魔界正处于战争状态,这个情况已经持续了上千年,而无法忍受战争的我们的那些大人就从魔界迁来了人界,在这里建造了城堡。因为经常会有从魔界出来避难的同类,所以这里留着一个入口,以便战争结束后大人们可以回魔界,顺便也可以接待那些逃难的朋友。”
他又看了我一眼,“你不要再问任何问题了,本分地做事就可以了。我们这样的混血知道多少事情也没有用,你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听他这样说,我本来还想问的问题也只好缩回了肚子里。其实我一直想知道这些拥有纯正血液的吸血鬼到底是怎么进食的,难道真的是吸食人类的血液吗?那他们在魔界怎么吃东西?那里不是没有人类吗?魔界里面一定聚集了种类繁多的妖怪吧?妖怪发动战争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满心的问题得不到回答实在是折磨,好在吊桥已经走到尽头,尽头处又是两个幽蓝的火眼,在通过了两道大门,三条宽敞的过道之后,我终于被带入了一个大厅。
说它是大厅还真是不错,果然大得无与伦比,四周都是落地的雕花巨窗,厅里漆黑一片没有一点火光,只有从窗户外透进来的银色月光撒在黑色的大理石上。大理石地板上面有着无数古怪的雕刻,栩栩如生。
我的夜视能力得到了极好的发挥,看这里如同白天一般清楚明了。我明白地看到了大厅有走动的人影,隐约的交谈声和笑语是从大厅尽头的那扇金色大门后发出的。
昆捏了捏我的胳膊,轻道:“去吧,就是那扇门,那里是总管的办公室,总管和娜娜现在正在那里等着你呢!记住我的话,不要得罪总管!”
他转身就走,我急忙拉住他,“昆先生,你不陪我进去吗?我……我可不认识这里啊!”
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脑袋,声音慈爱:“小丫头,怕什么?你母亲在里面呢!有她带着你认识这里不是更好吗?我还要去青空大人那里报告天使来袭的情况,不能迟了。”
他肥胖矮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刚才我们来的路上,我只好努力压下莫名的躁动,一个人向那扇金色大门走过去。
大厅突然变得极其安静,我的脚步声叩在大理石地板上,冬冬的声音听得我自己开始心惊。我总觉得其实我周围全是人,都屏着呼吸隐了身体偷偷看着我,偶尔没有声音地交谈几句,浅浅的吐气声让我的毛发直竖。
我走过一扇落地窗,月光正洒在身上,我低头看到了地板上的雕花,刻的是一个天使仰着头,她身后的巨大翅膀正流淌着鲜血,她高高地举着手,手里握着一柄极锋利的宝剑,剑锋刚刚刺透了她的胸膛。我的心里不知道怎么了,猛地一惊,全身都止不住地想颤抖。那雕刻太真实,如同黑白的相片,将她临死的那一瞬间完整地记录了下来。而她的脸居然还在微笑着,仿佛就这样死去才是享受,带着某种无法达到愿望的恶意报复的快感。
那样的表情却让我有说不出的熟悉感,如同着了魔一般,我慢慢蹲了下去,用手指在她纤细的轮廓上滑动,然后停到了她被利刃贯穿的胸膛上。有某种无名的思潮自远古侵袭而来,带着尖锐的呼啸企图钻入我的身体。我的耳朵突然剧烈地鸣叫了起来,鼻端仿佛也可以嗅到血腥的味道,好像有一双手正将我往无底的深渊里拉,我的直觉不断地提醒我赶快逃离,可是我却一动都动不了。
恍惚中,我突然听到了身边有一个人正在低低地笑,只是很小声地笑,还带着某种戏谑,可我的神思却立即统统回到了我的身体,那双企图将我拉入深渊的手也消失,我的触感回到了身体里,感觉到了手指贴在大理石上的冰凉。我急忙站了起来,四周乱看,却看不到刚才那个在我身边发出笑声的人。大厅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没有,只有月光依然。
一时间,我真的不知道我是在做梦还是幻觉。定了定神,我强迫自己不去注意今天发生过的怪事,笔直地向金色的大门那里走去。
细微的笑语声恢复,从那扇门后面传了出来,我走过去轻轻敲了两下,里面立即响起了一个异常低沉的男人声音:“请进。”
我在门外稍微理了理头发,上前推开了门。古怪的是,这个房间里面居然亮着柔和的灯光!我立即就看到了老妈,她正坐在一张嫩紫色的沙发上对我亲热地招手,两个月没见,她一点都没有变,还是笑得那么没心没肺。我对她点了一下头,眼光微微移动,就看到了坐在一张巨大红木桌后的男子。
他正十分认真地看着我,火红的眼睛里有摄人的威仪和精明,气势非凡。难道他就是北极总管?可是也未免太年轻了一点吧?看上去最多三十多岁,一头浅金色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脖子后面,穿着一身白色的袍子,式样有点复古,却十分适合他那种冷凝的气质。
在他身后站了两个很年轻的男子,都是同样的火红眼与金丝一般的长发,其中有一个极其俊美,正在总管身后偷偷地对我做鬼脸。我现在却没有心思去欣赏他罕见的俊美,眼光再移动,却看到了坐在母亲身边的另一个男人,他正饶有趣味地盯着我,头发和眼珠都漆黑得如同最深的夜,看上去和北极总管差不多的年纪,却让人觉得温和很多。
“请坐。”北极的声音低沉得如同从胸腔里直接发出来一样,浑厚而且沉稳。
“我来介绍,坐在令堂身边的这位是阿鲁大人,负责城堡内的护卫管理。”
什么啊!原来这个黑头发的男人就是狼人总管?!怎么这里的总管都这么年轻?我忍不住偷偷看向他,想看看他漂亮的嘴唇里面有没有和那个狼人混血库恩一样隐藏着獠牙。他却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对我咧开了嘴巴给了我一个大大的微笑。两排整齐的雪白牙齿上,各有两个尖利的小獠牙,没有库恩那么夸张。我有种心思曝光的浅浅尴尬,不过冲着他这么大方,我也还给了他一个甜蜜的笑容。
北极并没有介意我的小动作,他继续介绍:“至于我,我想你应该猜得到,我就是总管北极。我身后的两个年轻人是我的儿子,也是我得力的助手。米拉,哈德雷,你们自己向这位小姐介绍吧!”
那个异常俊美的少年急忙抢着说道:“我先来我先来!我是米拉,今年三百一十八岁,我的兴趣是听音乐和打篮球,很高兴认识你,小喜!”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看向老妈,她正得意地冲我比出“V”字手势,看样子她在这里替我做了不少宣传,上到总管下到最外围的看门人都知道我了。这个少年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可是年龄却比我老妈还大,果然“纯种”的就是不一样……
既然这个俊美少年是米拉,那他旁边那个神情严肃颇有其父风范的少年就是哈德雷了。他只对我点了一下头,声音和他父亲一样低沉:“我是哈德雷,很高兴认识你。”
老妈这个时候开了口:“小喜,人家都自我介绍了,你也给我大方一点!”
看她那兴奋的样子我就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怎么一个两个都这样,怕我嫁不出去吗?我刚来这里就都急着给我介绍男人,难道我看上去有那么饥渴吗?
我无奈地暗暗叹息一声,对他们摆出标准的微笑姿态,用我自己都恶心的甜美声音乖巧地低语:“大家好,我是喜丽亚,你们可以叫我小喜。很高兴认识你们,希望以后大家相处得愉快。”
一番话说完,眼睛余光看到老妈极力忍笑快要抽筋的脸,我偷偷丢给了她一个卫生眼。都是她,居然还敢笑话我?!
好在没有人介意我做作的自我介绍,北极点了点头,立即进入正题:“现在我要问你几个问题,这决定你未来的工作内容和性质,希望你如实回答。”
来了!我看到老妈立即紧张起来,我也忍不住捏了把汗,他如果问我血液是从哪个吸血鬼遗传下来的怎么办?真要说吗?我望向老妈,她冲我坚定地摇了摇头,我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如果他一定要问,哪怕我们不能够住在这里也不可以回答。
我微微点头表示明白她的示意,胆子也立刻大了起来。反正最多不过回到我们那件小破屋子继续过我们自由自在的日子就是了,有什么好怕的?想通了之后,突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忐忑是那么好笑。
北极直直地看着我,那双火红的眼睛竟如同能看到人的内心深处一般,晶莹剔透又幽深莫测。
“你身上的吸血鬼特征还剩下多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基本上就没有剩下,除了生长衰老比普通人来得缓慢之外,基本上吸血鬼害怕的东西我都不怕。哦,我在黑暗里面看东西的本领也有遗传。”
“在进这个房间之前的大厅里,你看到了地板上的雕刻吗?你看到的是什么内容的雕刻?”
他这样问我,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可是我却呆住了。是的,我看到了那些古怪的雕刻,那个自杀的天使,还有那个我熟悉无比的微笑。但是我真的能说吗?在看到那个雕刻之后,我遇到了那么诡异的事情,那双黑暗之中拉扯我的手,还有那个戏谑的低低的笑声……
正文 第三章 城堡里的新生活
我顿了顿,偷偷决定不告诉北极总管我看到的雕刻,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直觉最好不要说出来。关于那个天使,关于我所有的古怪遭遇……
“我……抱歉……我是看到了那些雕刻,可是我并没有仔细看,因为我怕我来得迟了,所以先来您这里……”我神色自若地撒着谎,却不敢去看北极那双似乎可以看透一切的火红之眼。我怕我会露出心虚的表情。
北极很久都没有说话,老妈在沙发上挺直了脊背紧张地看着他,等着他究竟要说出什么样的下文。米拉那个顽皮的少年还在他父亲身后对我做鬼脸,我正处于心虚状态,懒得理他,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硬下心肠不去看他受伤的夸张表情。
北极看着我,半晌,他冷冷地笑了起来,“你没有看吗?那也不要紧,只是如果我问你究竟是遗传了谁的基因,你也不会说,对吗?”
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说,这个总管好厉害!我咬住了下唇,默然地点了点头。他哼了一声,高高在上地用眼角瞥着我,声音轻微,却凌厉之极:“你们最好搞清楚,我不管你们身世有什么惊天的大秘密,你们也不过是身上基因非常稀少的混血罢了,还是你们的身世和你们的混血一样是见不得人的东西?”
我呆了一下,这个人,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被侮辱的愤怒在我身体里流窜着,他凭什么用那种高高在上的轻蔑语调来羞辱我们?
或许是我的怒意已经表现到了脸上,我身旁的老妈一个劲地对我做手势要我忍耐。北极那双比火还红却比冰还冷的眼睛在我极力压抑怒意的脸上转了两圈,然后皱着眉头轻声地仿佛是自言自语:“自以为是的人。”
好,我承认我的教养没有好到被人这样当面侮辱还可以忍受的地步!一股无名火一直烧到了我的头顶,我张开嘴,刚要狠狠地回击这个跩到天上的透明人总管,一直沉默看好戏的狼人护卫总管阿鲁突然站了起来,“北极,何必这么死脑筋呢?她们不说也一定是有自己的原因在,人家的隐私,你也不要这么纠缠不清了吧?何况我看她们两个人并没有什么厉害的本事,暗夜城堡不是一向不拒绝族人的吗?你就收她们下来又能怎么样?”他笑眯眯地替我们打着圆场,回头看着我怒气腾腾的脸,对我眨着眼睛笑了笑。
老妈感激地看着他,也让我注意到她的拳头已经捏到颤抖不止了。原来她刚才也是一直在忍耐着,我真奇怪一向火爆脾气的老妈怎么能够克制住自己的。如果是平常的她,早就跳得老高骂得比谁都响了!
北极看了看阿鲁,或许是意外自己的同僚居然会帮助两个身份不明的混血,他皱起了眉头说道:“你说的我知道,不过城堡有城堡的规矩,我没有办法收留不肯透露身世故作神秘的人。”
阿鲁走到了他面前,“你看这个小姑娘,恐怕已经赶了好几天的路才来到这里,脸色憔悴得和鬼一样,就算你要讲原则,也至少在人家体力好的时候讲嘛!人家慕名来到这里,你这么绝情地赶人家走,传出去对我们的名声也不好哦。”
老妈一边感激地对他笑着,一边拼命给我眼神要我放软态度哀求一下总管。看她那么急切的神态,我只好非常不情愿,咬着牙垂下了头,“北极总管……请……请您收留我……我保证我会努力工作,绝对不会让您操心的。”这番话已经是我最大的忍耐底线了。
阿鲁赞赏地看了我一眼,回头笑道:“人家小姑娘都求成这样了,你这个冰块还要讲原则讲到什么时候?好了,如果你还是不放心她们,我保证我以后会多留意她们,一旦有什么让你不放心的苗头,第一个将她们逐出城堡。快给人家安排工作让人家休息去吧!”
北极叹了一口气,“阿鲁,你这么帮她们,我还能说什么?”他从抽屉里随便掏出了一张表格,在上面龙飞凤舞地写了一些什么,然后不耐烦地把表格扔到了我脚下。
“在上面签自己的名字和出生日期,以后你就是城堡八级的打扫人员,住宿方面就和你母亲住在一起。具体工作内容由她来给你讲解,记得认真工作。”他赶苍蝇一般挥了挥手,神情间又是不耐烦又是鄙夷,“写完了就赶快出去,我还要办公。”
我忍着气从地上拣起了表格,掏出随身带的钢笔在上面飞快地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放到了他的桌子上。他看都不看一眼,已经开始自顾自地埋头看起文件来了。
老妈急忙凑了过来,将我拉着走向门口,临关门的时候还不忘强笑着和总管道别。在门被关上的瞬间,我看到了站在北极身边的阿鲁大人,他满脸意味深长的笑,正定定地看着我。来不及考虑他那种笑容是什么意思,门已经在我面前轻轻合上。
老妈急急地拉着我走,一直到穿过了那个地板上满是古怪雕刻的大厅,她才低声说道:“千万别去惹恼那个总管,不然我们就没办法留在这里了。”
我一把摔开她的手,冷笑道:“好,那么我问你,这里有什么好?这种跩到天上去的猪头你还要我忍耐他?他还只不过是个总管!”
老妈拍了拍我,“不管怎么说这里的条件总是比我们那个小破屋子好太多了,你不也一直很期待可以住在这种豪华城堡里面吗?现在愿望终于可以实现了,还气什么?”
还气什么?!她怎么会问这种话?
“是,我承认我很虚荣不想住破房子!不过与其住在这里天天被人家这样侮辱,我宁愿永远住破房子!老妈,你明明也很生气他说的话,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受气?”
她转过了头去,声音有点心虚:“我才没有生气,我哪有你这么暴躁?”
我看着她心虚的样子,恼得头发都快烧起来了,“好,我先不问你干吗非要留在这个地方,我们的身世有什么见不得光的地方?你为什么一定要隐瞒?”
她倔强地别过脑袋,哼了一声,“没有什么,反正就是不能说!”
我给她气到了极点,不怒反笑了起来,“那你就一个人留在这里被人侮辱吧,我不奉陪了!”我转身就要走,老妈却没有拦我,一反常态沉默地站在原地动都不动。
我终究还是不放心看了她一眼,却看到了她满眼的泪水,一个人倔强地站在那里像个耍脾气的孩子。那种又想哭,又不甘心的样子看得我好气又心软。
“好了,别哭了!年纪一大把了比我还像小孩子。马里先生要是看到你这个样子,一定会笑话你的。”
我走过去想安抚她,她却和我闹脾气扭着身子不让我碰。唉,说到底她根本没有做人母亲的样子!我真怀疑自己这五十年怎么和她过来的。
“别哭了,你哭起来最丑了,比马里先生还丑哦!”我环着膀子站在她身边嘀咕着,满心的怒气也给她的眼泪冲没了。
“他才不丑!”老妈费力地抹着眼泪鼻涕,跺着脚强调。
看不下去她把鼻涕擦在身上,我递过去一张卫生纸,一边故意逗她:“他怎么不丑?满脸的伤疤和蜈蚣一样,吓都吓死人了。”
老妈一边用力擤着鼻涕,一边瞪着哭得红红的眼睛和我理论:“你不要只看外表好不好?!他其实是个不可多得的好男人,又温柔又有责任感,比你那个人类老爸强多了!”
我接过她用过的卫生纸,丢进走廊里的垃圾篓中,继续说道:“嗯,你对他这么高的评价,真可惜人家不喜欢你。”
她立即紧张了起来,忘了脸上还挂着鼻涕眼泪,一把抓住我,连声问道:“你怎么知道?你怎么知道?”
我拿着卫生纸替她把脸擦干净,轻道:“他说他最讨厌哭泣的女人了,他喜欢经常笑,开朗的女人。你看你现在哭得和小孩子一样,他怎么可能喜欢?”
老妈急忙摸了摸已经干净的脸,把余下的哽咽全部咽了回去,然后很认真地强调:“我没有哭!”
“是,是,你没有哭,我眼花了……”我敷衍地应付着她,拉着她往前走,“快点去住的地方吧,我快饿昏过去了。”
她走到了前面,熟练地带着我左转右拐地在这个庞大的城堡里面转来转去,嘴里还不停地问着我:“小喜,你怎么知道马里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和你说的吗?”
我给她问得有点烦,这两个人,明明互相暗恋却都不说出来,累也累死了。我突然起了个恶作剧的念头,谁让老妈不把身世的事情告诉我?看我怎么报复她!
“是啊,他和我说的。当时我们被十几个大天使包围,他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不由自主说出来的。他说他有一个偷偷放在心里爱的女人,又漂亮又可爱,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我可没有说谎哦,这的确是马里先生说的,不过我没有告诉老妈他说的对象就是她。老妈立即沉默了下来,一直到我们回到房间吃完饭上床睡觉,她都没有再说一句话,我也终于得到了一个晚上的安宁。
我这个人还是心太软,不忍心看到老妈一夜没睡黑眼圈的凄惨模样,何况看上去她不光是没有睡,恐怕还偷偷哭了一个晚上,眼睛肿得和桃子一样,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白天我们打扫城堡外围,在她第N次心不在焉地把刚扫干净的地当作垃圾筒将落叶和断枝倒在上面的时候,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将马里先生喜欢的是她这个秘密说了出来,免得我第一天工作就累断了腰。
从那天开始,老妈终于和马里两个人正式交往,看着她天天春风满面地沐浴在幸福的光环里,我也替她高兴。不知不觉,我也已经在这个城堡里生活了将近一个月了,虽然我是在城堡的外围进行打扫,可是也见了不少拥有纯正血液的吸血鬼大人们。老妈没有说错,拥有纯正血统的吸血鬼们果然是天下无双的俊美,刚开始我还怀有疑问的态度,可是在见到那么多或粉妆玉琢,或丰神俊朗的吸血鬼之后,我的疑问全部打消。他们之中无论任何一个人站到人世中,都是万里挑一的美人,难道吸血鬼的基因当真那么优秀?
马里和昆先生经常来我们住的小屋子里和我们聊天,从他们那里,我了解到住在这个城堡中的,真正拥有纯正血统的吸血鬼一共有近五百人,不到城堡人数的十分之一,是暗夜城堡最核心最上层的“贵族”,每一个都有自己特殊的本领,比方说有的擅长黑魔法,有的懂读心术,有的会飞行,有的力大无穷……不过这些厉害的贵族也有自己的领导人物。
据昆先生说,暗夜城堡有一个五人的领袖组,族长目前处于沉睡状态,其他四个人则负责管理一切和城堡有关的事务。例如最年轻的春歌大人负责经济问题,老成稳重的琴川大人负责管理城堡内部的行政事务,有一张娃娃脸的卡卡大人负责接待联络外界,而我一次都没有见过的负责城堡高级防卫工作的,就是青空大人了。
他们都是城堡里资格最老,能力最强的吸血鬼,可是从外表上看,即使最老成的琴川,也不过只有人类年龄的二十五六,实在是占尽了优势。
这一个月过得没有波澜,平静得让我几乎要忘记曾经发生在我身上的那些怪事。由于负责打扫外围的我们这样的八级工人一般都是上了年纪的混血老太太,或者老爷子,所以我到现在连一个可以聊天说话的朋友都没有。马里总是把他那两个狼人混血和透明人混血的手下带过来,说是为了不让我寂寞,可是白痴都看得出来他的意图。
其实我并不是看不上那两个和善的混血男子,只是我的心里从来没有这方面的想法。我的人生目前是完整的一个半圆,我还没有遇到另一个让我想与之凑成一个整圆的人,我的生命里不需要多余的人,硬要给我介绍,也不过是增添麻烦而已。但是我想马里他恐怕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在我希望可以交到朋友的时候,我什么人都没有遇到。当我渐渐放弃渴望友情的想法时,它却来得那么突然,可见世上本就有那么一些事你无法强求到,该来的时候,它自然就会来了,特别是朋友这种东西。
城堡里是永远都没有白天的,因为青空下了结界把夜永留。城堡里都是不喜欢光明的妖魔,我也不例外。所以当我的手表指向中午十二点时,我的头顶还挂着一枚弯弯的新月,星星在墨蓝的天空里闪烁着,今天是一个晴朗的好天。
我正拿着树枝剪奋力地修剪那棵漆黑的枝桠乱伸的银火树,突然我的背后本能地寒毛直竖,好像有个人无声无息地贴着我站得很近,我几乎可以感觉到那人冰冷的呼吸喷在我脖子上的感觉。
我急忙回头,看到的情形却让我吓得僵在当场!老天,它是一只下等的小妖!墨绿的短小身体正与我身后的树枝纠缠不清,猩红的大眼睛恶狠狠地瞪着我,一张巨大的嘴恐吓似的张得老大,露出了里面尖利的密密麻麻的獠牙。
这种低等小妖一般是城堡里身份比较高贵的人拿来驯养做类似宠物的东西,有的智能高一些的也可以做做整理房间之类的简单工作。我眼前的这只小妖脖子上系着一根颜色鲜艳的绸带,底端还坠着一颗黑色珍珠,很明显是某个身份高贵者的宠物。
我急忙挥舞着手里的树枝剪企图将它赶走,虽然它的动作比较迟缓,不过如果被那口尖利的獠牙咬上一下,我的身上就要多无数血洞了!
那只小妖对我的驱赶动作丝毫没有放在眼里,反而更加凑近了身体,我的手差点磕在它的獠牙上,慌忙中,我的树枝剪甩了出去。我呆呆地看着空空的手,再抬头看看这个不怀好意的小妖,它已经做好跳跃的动作准备扑到我身上来了。
被它扑到身上我的脸就会被它啃烂了!不会吧,哪个混蛋养了这个无聊的妖?!没事跑到城堡的外围来干什么?!干吗要攻击我?
我下意识地悄悄移动脚步,打算在它扑过来之前先跑开。突然,我听到了不远处另一个高大银火树后面传来了低低的笑声,带着恶作剧的快意。原来是有人故意搞的鬼!我怒火上升,也不往肇事者那里看。既然他可以驱使小妖来攻击我,那我怎么对付小妖他都管不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天使曾经抛给我的那枚纯银十字架,毫无惧色地飞快送到小妖眼皮下面。这种低等的小妖哪里可以靠近加了天使咒语的十字架?它立即发出刺耳的惨叫,一个筋斗从树上栽了下来,我飞快上前,将它狠狠踩到脚下,转头对着那些看好戏的人冷笑道:“再不出来我就收了它!”
我把十字架凑近那只小妖,它立即露出苦楚的表情,咿呀地低声哀叫着。躲在树后面的人急忙闪身跑了出来,喊道:“别伤它,是我的错!”
我定睛一看,居然是那个该死总管的儿子米拉!他俊美异常的脸此刻大是紧张,一面心疼地看着自己苦楚的宠物,一面又恐惧地看着我手上的十字架,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神色却有点兴奋。
“他们说的都是真的,你真的连加了咒语的十字架都不怕!”他高声说着,一边摊开了手,“对不起,是我错了!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像传闻中那样身上带着十字架!”
我恼火地瞪着他,“我有十字架又怎么样?万一我没有带在身上呢?那我不是被白咬了?你这个无聊的猪!”我把脚松了开来,将小妖一脚踢到了他面前,“没有良心的人,居然拿自己的宠物做实验。”我不屑地瞥了他一眼,他俊美的脸涨得通红,又是惭愧又是恼怒,居然没有说话。
“是我的宠物,齐齐是我的宠物,你不要骂米拉!”
娇嫩的声音从那棵银火树后面传了出来,然后一个穿着粉红色衣裙的少女跑了出来,漂亮却带着娇气的脸上有着和米拉一样的惭愧神色。
她走到了我面前,将那个可怜的小妖抱在怀里,“对不起,其实我们真的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和昆先生说得一样不惧怕天使的十字架。因为他说得很夸张,还说你一直把十字架带在身上,我们不相信,所以才想到了这个点子。我们没有伤害你的意思,当时看你躲不开,我本想让齐齐停下来的。没想到让你发现我们躲在树后面……”
我看着这个娇媚的小姑娘,她的模样只有十五六岁,咖啡色的大眼睛里急切得几乎盈满泪花,我再生气也没有办法对着这样一张楚楚可怜的脸发脾气。我哼了一声,从地上拣起我的树枝剪,轻道:“我不是你们这些贵公子和小姐的实验工具。”
米拉急急地开口:“不是的,我们真的没有恶意,也没有玩弄你的意思……只是、只是……”他只是了半天也说不出来什么,急得脸上都冒出了汗,最后才重重说了一句“对不起”。
我看着他们两个人急切的样子,突然觉得他们其实是没有别的想法的。可能只是单纯地想看看我是不是真有十字架,虽然用的方法恶劣了一些,不过看他们单纯的样子也知道他们恐怕根本没有想到我会这么生气。
于是我挥了挥手,说了句“算了”,然后拿着树枝剪打算继续干我的工作。
那个小姑娘却走过来拉住了我的袖子,轻声道:“你别生气了,好吗?其实是我想认识你,却不知道怎么才能接近你。我想的法子真的很烂,也没想到让你这么不舒服,你不要怪我好不好?”
这样的软语哀求把我的怒火完全熄灭,我只好哀叹自己的心肠实在太软。
“我不生气了,你还是好好看看你的宠物吧,它可能已经被十字架伤到了。”
小姑娘微微一笑,皱起了鼻子,“它不会有事啦!我事先给它下了保护的咒语,它只会痛一下下罢了。对了,我叫曼曼,小喜,很高兴认识你!”
她伸出了白嫩的手掌,开心地等着我和她握手。在她灿烂的笑容下,我被动地伸手过去,也握住了她的手,“我也很高兴认识你。”
米拉的神情总算松弛了下来,他可怜兮兮地看着我,小声问道:“那我呢?你还怪我吗?”
真难以想象都三百多岁的人了还能有这么单纯的表情,和他那个该死的父亲完全不一样。我对他点了点头,“当然怪,作为补偿,你就帮我修树枝吧!”
我本是开个玩笑,没想到米拉真的接过我手上的树枝剪,开心地笑道:“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了!”他突然回头对着那棵高大的银火树叫了起来,“喂,你还在睡觉吗?真!”
我呆了一下,难道还有一个人吗?米拉叫了半天,树后面一点反应都没有,曼曼笑了起来,“他一定睡得正香,小喜,我们去叫他起来!”
我们三个人来到了树后面,我只看到两条穿着黑色裤子的长腿,往上延伸经过黑色的衬衣,戴着饰物的脖子,然后我的目光停在了这个睡得正香的人的脸上。从他古铜色的肌肤看来,他一定不是吸血鬼一族的,不是透明人就是狼人。浅灰的发丝遮住了他的半个脸,长长的睫毛却依然清晰可见,挺直的鼻子下面是微微张开的嘴,正发出香甜的睡梦气息。
曼曼笑吟吟地蹲到了他面前,用手轻轻拨开他的灰色长发,轻声道:“他永远这么能睡。”言语里竟是温柔无限。仔细看她的神色,那种遮掩不住的缠绵万端分明是我经常在老妈脸上看到的神情。
月光如水,安静地洒在她和他身上,尽管一个在睡觉,一个蹲在旁边看,却是出奇的和谐。我无言地看着这美丽的瞬间,心底竟有一种羡慕油然而生。
曼曼突然抓住了这个少年的耳朵,大声在他耳朵边吼了起来:“真,起床了!”
我吓了一跳,刚刚有的那种感动突然全部变味。那个少年居然没有被吓到,反而慢慢睁开了眼睛,一脸慵懒模样。这时我才发现他居然有一双紫罗兰一般的眼睛,清澈得几乎可以看到底,可惜那种清澈却被他懒洋洋的神态给遮掩了住。
“怎么了?叫那么大声,我的耳朵聋了怎么办?”他慢吞吞地揉了揉耳朵,在树下坐直了身体,轻道,“怎么样了?你们不是要去看那个什么有十字架的混血吗?她是不是被齐齐咬伤了?”
曼曼尴尬地笑了笑,“真,她……就在你面前……”
真微抬眼,看了我一眼,“原来你是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好特殊的长相。”
我又呆住了,这个人似乎没有什么逻辑可言……
他打了个呵欠,问道:“怎么样?你的十字架呢?你是不是被齐齐咬伤了?”
我笑了笑,“你想看看它吗?”
米拉和曼曼都露出了又害怕又兴奋的神情,连懒洋洋的真都立即睁大了双眼。
“我……我们站远一点看可以吗?它的气息太重了,我们没有办法凑近……”曼曼小声地说着,米拉护着她站远了一点,真却一动不动依然坐在树下,不过却坐得非常直。
我从口袋里面掏出了十字架,经过了这么多天,缭绕在上面的星光一般的光环却一点都没有褪色,依然在上面盘旋。真一见到它,全身都开始紧绷,紫罗兰一样的眼睛也隐隐露出血一般的红,我甚至清楚地看到他原本漂亮的唇渐渐咧开,四颗尖利的獠牙渐渐暴长,我才确定他是一个狼人。
曼曼和米拉离得远一点反应没有这么强烈,可是米拉的身体却渐渐变得半透明,我甚至可以透过他的身体看到后面的银火树。曼曼的脸色苍白,倒没有什么特殊变化,看来她是一个纯正血液的吸血鬼。
“你……当真对它没有一点反应?”真的喉咙有点嘶哑,低沉地问着,眼睛里的红已经清晰可见。
我将十字架收进了口袋,“如果有反应就不会一直将它带着了。我想一定是因为我身体里吸血鬼的基因非常稀少的缘故,其实我和普通的人类基本没有什么区别。”
曼曼他们见我收起了十字架,才敢走了过来,她的神色里又是崇拜又是欢喜,“小喜,你好厉害,居然敢直接拿着它。我连靠近一点都觉得快窒息了,城堡里面只有青空大人他们才有这个本事用手去握十字架!”
米拉兴奋中却有一丝凝重,“小喜,千万别让我父亲知道你有十字架!他本来就已经不太愿意让你们住进城堡了,如果再让他知道你偷偷带着这种东西,他一定会把你赶出去的!”
我耸了耸肩膀,说实话,这个时候我还真蛮自豪的,他们的反应稍稍满足了一下我的虚荣心。而我徒手拿十字架的“壮举”也让他们对我产生了尊敬的感觉,我们都觉得互相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好多(真的是小孩子的心态)。
真终于站了起来,看了我半天,才说道:“果然是人不可貌相,看你长得有点呆呆的,没想到还有这个本事,看来昆先生说的都是真的,那十几个大天使都是被你给吓走的。”
长得呆呆的?这个人为什么说话这么直接?我咳了一声,虽然他们的称赞满足了我恶劣的虚荣心,可是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传得那么夸张的好。我摇着头说道:“那十几个大天使不是被我吓走的,他们可能是发觉他们的法力连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混血都没有办法对付,有点沮丧才走的。他们没有想到我的吸血鬼基因已经稀少到让我和普通人差不多了,天使的法术自然不会对人类有什么危害。我没有那个本事和天使斗,何况是十几个大天使。”
我忍不住回想起那个大天使菲泊听到我身世后的惊讶与恐惧,只有我自己知道,他们是因为我的那个遥远的祖先而离开的,不是因为我。
“不管怎么说,反正天使的法力对你无效是真的,何况我们都亲眼见识到了你的厉害。这个朋友,我是做定了!”曼曼很有义气地搂住了我的肩膀,笑道,“我忘了说,我今年两百零四岁,是吸血鬼一族的成员。米拉你知道他是透明人,至于真,他是狼人,今年快四百岁了哦!从今天起,正式欢迎你加入我们的铁三角!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我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这个娇滴滴的吸血鬼大小姐是从哪里听来这些文绉绉的话的。
就这样,在我来到暗夜城堡的第一个月零三天的时候,我交到了三个好朋友。虽然我并不知道我们以后会不会真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是至少我知道我现在有了他们做朋友,一点都不寂寞了。
他们每天都会来找我,曼曼会帮我扫地,米拉会帮我修剪树枝,真则帮我倒垃圾。闲来无事,他们会要我说说人类的事情,尤其是米拉,特别喜欢篮球,总是抱怨他父亲不肯在城堡里建一个篮球场。当我说到世界网络时,他们都表示城堡里面也有计算机可以上网,用来了解人类的信息还有互相沟通。
时间流逝,当城堡降下了第一场雪的时候,我已经来到这里三个月了。我和曼曼他们的感情越来越好,米拉戏称我们四个人是永远的“正方形”。他们从来没有因为我是八级的打扫工而觉得怎么样,每次见到其他的族人,他们都会很自豪地向别人介绍我是他们最好的朋友,这让我非常感动。
米拉他们有时候也会问我为什么不愿意说自己的身世,他们并不知道,我每次都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有秘密隐瞒亲密的朋友不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可是当我记起母亲的倔强,还有在那个大厅遭遇到的怪事的时候,我就直觉不能把事情说出来。有时候我也会装作无知问他们关于我的祖先“弗拉德曼奥利亚”的事情,他们却没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名字,这更让我感觉我身世的神秘。
十月份在暗夜城堡里似乎会有一个盛大的典礼,据说是为了庆祝千百年前一次对天使界战役的大胜利。作为八级的打扫工,我和老妈并没有资格参加这个盛大的典礼,可是曼曼他们却一定要让我参加。米拉甚至瞒着他的父亲北极总管偷偷替我写了一张参加卡片,把我的身份改成了宴会上的服务生。
“你不去会很可惜的!典礼上所有的领袖人物都会来,像青空大人啊,琴川大人啊,他们都会参加这个典礼,还有很多族人会从魔界来这里和我们一起庆祝!他们都是身份绝高的贵族哦!特别是听说今年茉莉家族的大小姐席米也会参加啊!她可是吸血鬼一族的第一美女,你不想去看看吗?”
曼曼蹲在我身边,极力地游说我去参加,我给她说得乱心动一把的,加上老妈也在旁边笑眯眯地让我去见见世面,于是我就接受了那张参加卡片,作为一个服务生去见识这吸血鬼百年一次的盛典。
那天进入豪华的典礼大厅之前,我特地把头发倒着梳了一点下来,将我稀罕的绿色眼睛遮了住,米拉带给我的黑色服务生礼服是崭新的。原来典礼上的服务生无论男女统统穿着传统的侍者燕尾服,只不过男子礼服是黑色领结,女子的则是黑色长丝带。
曼曼他们早就打扮得风华绝代地等在我门口了,和穿着豪华银色礼服的曼曼一比,我在她绝世的艳光下简直比影子都模糊。穿着白色礼服的米拉笑话我是可怜的灰姑娘,没有王子发现我的美丽。我只笑了笑,并不介意。真今天和曼曼配套穿了一件银色的礼服,两个人站在一起简直是金童玉女。尽管他们并没有公开表示自己喜欢对方,可是在我心里早已将他们看成了一对。
典礼大厅坐落在城堡的西边,是一个单独的建筑。大厅并没有墙壁,而是由黑色大理石的柱子环绕在周围,从里面可以清楚地看到外面山顶的积雪。
金色豪华长餐桌已经安置在大厅中央,上面放的食物却让我不敢恭维。我只想着参加这个典礼来看热闹,却忘了吸血鬼的饮食习惯。那一块块带血的几乎是生的牛肉和金色高脚杯中新鲜得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血液让我退避三舍。现在我终于知道吸血鬼并不一定要吸食人类的血液,只要是动物的血液,对于他们而言都是食物。我曾经还听见曼曼抱怨人类的血液没有牛的血好吃……
没有人世间宴会迷人的灯光,这里的一切都沉没在黑暗里,唯一的点缀是天上明澈的月光和几颗寒冷的星子。我穿着服务生的礼服,端着装了红酒和鲜血的高脚杯穿梭在衣香鬓影的妖魔之中,动作渐渐熟练自然。曼曼他们则在我空闲的时候给我送来我可以吃的甜点。
大厅里的人数慢慢变多,有很多我没有见过的陌生面孔,估计是平常都不留在城堡里,今天却来参加宴会的族人。曼曼走到了我面前,凑近我耳朵轻道:“你往外面看,青空大人已经打开了魔界的信道,魔界的族人们出现的时候很壮观哦!”
我依言向外面看去,等了许久,依然是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发生,正要回头埋怨曼曼骗我,却突然看到了一片血红的光芒。我无法形容那是一种怎样可怖的红,如果非要说得确切一点,那就是如同无数的鲜血凝结在一起的那种颜色。我不知道它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也说不清它的面积究竟有多么庞大。刚开始它只是轻薄如烟的,可是它却渐渐开始跳跃,如同里面包裹了什么蠢蠢欲动的魔物,颜色也越来越深,深到我几乎怀疑它是一片液体的血海。
然后我听到了一阵凄厉的马的嘶吼,那红色的光芒中突然踢出了一只漆黑的马蹄。几乎是瞬间的事,四头矫健到难以想象的黑色巨马冲破了红色的光芒,拉着一辆同样是漆黑的豪华马车飞跃到了大厅门口,稳稳地停在了那里。我几乎是被这奇特的景色迷住了,半点也舍不得移开眼睛。
立即有四个服务生跑了上去打开车门,从里面优雅地走出了一个气势非凡的青年男子,他穿着雪白的高级燕尾服,栗色的头发整齐地向后梳,露出了宽阔的额头。刚站稳,他就立即回身向车内伸手,我只看到一只白得如同新雪的纤细手掌柔软地搭在这个青年男子的手上。
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似乎在等着什么,我也发觉了气氛的改变,曼曼兴奋地压低了声音:“快看,她就是吸血鬼的第一美人!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她是茉莉家族的席米!”
正文 第四章 离奇的身世
我几乎已经听不见曼曼在我耳朵边说着什么,我的神思在那个全身雪白的少女出现的瞬间就已经陶醉了。我从来也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女子,她银丝一样的长发,月光一样皎洁的眼睛,比任何一朵玫瑰还要娇嫩的红唇……她的每一个地方似乎都有美的感觉,而且我从来也没见过吸血鬼还有银色头发和银色眼睛的。
这样的女子会是妖魔的一类实在让人无法相信,如果说她是天使我还比较能够接受。她一出现,我便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暗淡无光,只有她那里才是光芒的发源地。下了车,她便放开了那个男子的手,提着自己修长的裙摆轻飘飘地走进大厅。她经过的地方,所有人给她自动让出一条信道。
曼曼还贴着我的耳朵在唧唧呱呱地说着:“那个男人叫尼亚,是席米的未婚夫。不过听说席米并不是很喜欢他的样子……当然啦,她这么绝色,那个男人配她实在太浪费了,我看啊,只有我们的青空大人可以配得上她!”
这是我第一次听人用这么人性化的语句说青空大人。对于这个备受族人尊敬的大人物,我一直都没有见过,听曼曼这么说,我倒有点好奇了。
“青空大人很帅吗?”我问着,可是在我心里,他再帅也应该是一个年纪很大的吸血鬼了,毕竟他这么厉害。
曼曼嘿嘿笑了两声,“与其说他帅,还不如说他有一种独特的魅力来得确切。我也不会形容啦,反正就是那种让你想靠近他却又不敢靠近他那种气质!”
“他年纪一定很大了吧?”看够了美人,我从曼曼手上的小盘子里拿了一块蜜糖饼小口吃着,一边和她聊天磨牙。
“还好啊,大概七百多岁吧!可是他是我们吸血鬼一族中血液最纯正的几个大人之一啊,七百岁也不过才是刚刚结束他的少年时期而已。他只比五人领导小组里面最年轻的春歌大人大上几十年而已。”
“那他怎么这么厉害。”我将蜜糖饼全部塞入嘴巴里,模糊不清地说着。
曼曼拿出手绢擦着我脸上沾到的饼干碎屑,得意地说道:“天赋问题啊!他是我们的天才!你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想嫁给他!都快为他发疯了。”她用下巴指向大厅门口站着的一个穿着白色纱纺礼服的美貌少女,“喏,她就是和青空大人最亲密的女子!听说他们快要订婚了,她也是茉莉家族的成员,叫冰羽。唉,茉莉家族就是出美女啊!我挺喜欢她的呢,和冷冰冰的席米不一样,她可温柔了,我们都希望青空大人可以赶快把她娶回家。”
我听得连连点头,曼曼拉着我轻道:“你要小心一点那个女的!”她偷偷指向离我不远的一个神情冷傲大约三十多岁容貌的华贵妇人。
“她就是冰羽的母亲,芙蓉夫人。她最讨厌黑头发绿眼睛的年轻女孩子,因为她的老公就被一个黑头发绿眼睛的小美女给勾引走了。我们大家都知道她从那之后对同样特征的女孩子极为反感,所以一般有她在的场合大家都避免有黑头发的女孩子在场。不过你放心,我们都会保护你的!你别接近她就行了。”
我有点惊讶,“吸血鬼也会发生外遇?”
曼曼像看白痴一样地白了我一眼,“你说的是废话!偷情,外遇什么的,任何地方都会有啊!”
我正要笑,突然发现供酒的台子上又放上了好几个装满的高脚杯,既然我今天是服务生,那就该去干我的活。拿了银色盘子,我和曼曼说了一声,便走过去将酒杯整齐地放在盘子上稳稳地端着向餐桌走去。
事情是怎么发生的我并不知道,当时我只是端着盘子在人群中慢慢地走着,等有人招手我便过去。正当我走得很稳的时候,我突然觉得有一个人走得飞快撞了过来,我手上的盘子立即端不稳要倒下来。我急忙稳了稳手腕,护住了大半的酒杯,可还是有几个杯子摔到了地上,里面新鲜的血液随着酒杯的破裂溅了开来,我一时竟愣住了。
一只艳粉色的缎子鞋出现在我视野中,上面已经溅满了鲜红的血液,鞋子边上全是玻璃酒杯的碎片,还好鞋子的主人没有将这些碎片踩到脚下。
虽然这件意外的发生并不是我的责任,可我还是弯下腰对这位倒霉的女士说了一句:“夫人,我很抱歉。”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一时间我这里竟然成了注目的中心。我刚抬头,却一眼看到了满脸焦急的曼曼和米拉他们,他们那种神情让我有些不解。正要蹲下来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我的头顶却突然传来一个妇人冷冰冰的刺耳声音。
“我的鞋子脏了。”
我只好又说了一遍抱歉请她原谅。这个多事的女人!如果不是她走得那么急撞到了我,她的鞋子也不会脏啊!现在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
“抱歉有什么用?你没有长眼睛吗?”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言语里尽是傲慢之气。
我终于站了起来正眼看着这位不客气的女士,却发觉她就是曼曼提醒我要注意的那个芙蓉夫人。看着她冰刀一样的蓝色眼睛,我除了在心底苦笑自己的倒霉,什么办法也想不出来。
一直站在大厅门口的冰羽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看她母亲鞋子上的血痕,笑了笑,轻柔说道:“妈妈,我想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就不要和下人计较了。鞋子回去再换一双就是了。”
芙蓉夫人冷冷瞪了她一眼,“我的事不用你插嘴,到一边去。我倒想知道这么有名的暗夜城堡到底是怎么培训出这种蠢货的。”她恶狠狠的眼光从我黑色的头发一直转到我绿色的眼睛上,越来越冰冷。冰羽有些不忍地看了我一眼,只好走到了一边。周围的人也都用同情地眼光看着我,却没有一个人上来帮我说一句话。
我想她的怒火恐怕不是因为鞋子脏了,而是看到了我最让她讨厌的黑头发绿眼睛。好吧,今天就算我倒霉。我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低头等着她责骂我。眼睛余光瞥到了一边被真用力拉住的曼曼和米拉,他们两个人正一脸气愤地想上来帮我呢!我的心头一暖,突然觉得被这个可怜的孤独妇人骂两句也不是什么大事。
她却半晌没有说话,只是瞪着我,瞪得我心头毛毛的。她的蓝色眼睛太浅,像冰雕出来的一样,被这样一双眼睛恶狠狠盯住的滋味的确不好受。
“你这个该死的杂种,根本不配出现在这里。”她低声地,极缓慢地用这个恶毒的话语咒骂我。
怒火渐渐在我心里烧了起来,我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贵妇人会说如此难听的话。可是我还是没有动,忍耐地站在那里。
“你们这些混血的杂种都是最下贱的货色,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我真不知道你们总管是怎么想的,居然还收留那么多杂种在城堡里,你们根本没有生育后代的权利!”
我第一次如此愤怒。我现在才知道,被人高高在上踩在脚底侮辱是怎样一种痛,简直如同体内有烈火在焚烧我的灵魂。我身体里面所有的毛孔都收缩了起来,那些残忍毒辣的言语像一把钝刀挫着我的骨头和内脏,令它们阵阵剧痛。烈焰奔腾在我身体里,却无法化做愤怒的言语倾泻而出,因为我现在才知道当一个人真正愤怒的时候,便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她还在滔滔不绝地低声说着,我忽然动作自然地端起了一杯酒,用我自己都没有想到的自然神态一把将里面的鲜血泼到了这个贵妇人的脸上。
“您还要再来一杯吗?夫人?”
我微笑地望着呆住的她,快活极了。周围忽然一片寂静,然后是所有人的抽气声。冰羽急忙冲了上来,从领口那里抽出丝绸手绢替她擦拭着满脸黏稠的血液。我则不逃也不闹,安静地、面带微笑地等着其他人将北极总管叫到了我面前。
“什么事?”
北极总管依旧沉稳而且冷漠,他先看了看满脸血渍完全呆住的芙蓉夫人,皱了皱眉头,声音低沉地吩咐其他下人将她带去化妆室整理仪容。然后他站定在我面前,看了我半晌,才说道:“是你。你能给我解释一下你的行为吗?我不知道一个下人也可以这么胆大地顶撞大人。另外,我不认为你有资格参加这个典礼,请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的?”
我神色漠然地看着他,轻声道:“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如果要我离开城堡请您吩咐一声,我一秒钟都不会多待的。”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带着某种讥诮问道:“难道你以为这件事情光把你赶出城堡就能够弥补吗?”
“那请问我还需要受什么样的惩罚?”痛快点一次说出来吧,反正我也受够了。
他却没有回答我,回头对一个手下吩咐道:“她是属于八级打扫工娜娜负责的人员,你去把娜娜叫过来。”
这个时候我的心里才又一惊。这个卑劣的男人,看出来我什么都不在乎,居然用我的老妈来压制我。
他火红的眼睛里含着恶劣的讥笑,像是笑我的自以为是和不自量力。
“我要问问她,她这个母亲是怎么管教自己的女儿的?居然放任她偷偷来扰乱这个神圣的典礼。要惩罚,也是惩罚你们两个,你以为一个人就可以抗下所有罪过吗?”
他想用这种方式让我后悔自己做过的事情然后抱着他的脚忏悔吗?
做、梦!
我相信老妈一定是站在我这边的,没有人能受到那种侮辱而不反击,我没有扇那个贵妇人的耳光已经算很克制了。
“父亲,请你不要惩罚小喜!”
米拉突然冲了过来将我拉到了他的身后,“是我,是我偷偷给她参加卡片的,因为我想让她参加这个盛典。你要惩罚的话,先惩罚我吧!”
北极没有温度地看着他,“下去,没有你的事。”他冰冷的语气让米拉连脚都在抖,可他还是坚持着挡在了我面前。
我拉开他,轻道:“你下去,我不用你保护。”
我直视着北极,“要怎样惩罚随便你,不过如果要动我母亲的话,就算你是总管也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冷笑了一声,“哦?你要对我怎么样?”
他看上去不屑极了,根本不把我的威胁放在眼里。
我再也没有说话,可能是因为愤怒,我觉得我的心脏跳的极快,几乎要蹦出我的胸膛。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的身体里面自动指挥着我的骨头和血管,我又听到了那种尖锐的呼啸声,腰间似乎又有一双手在奋力地拉扯着我,要将我扯入深渊。
我想挣扎,却发觉身体已经不听使唤。我正渐渐往下掉,眼前也开始发黑。
不要,放开我!
我在心底尖叫,然后鼻端突然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微微一惊,我全身又恢复正常了。
我震撼地看着面前满地的鲜血,突然发觉那是因为所有的杯子全部破裂了!鼻子里闻到的血腥味就是地上的那些鲜血。北极满脸震惊地看着我,仿佛不认识我一般,周围所有的人也都瞪着我,好像我刚才做了什么让他们惊骇的事情一样!
我做了什么?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所有的玻璃杯都碎裂了?为什么连曼曼和米拉他们都要惊骇地看着我呢?
我低头看自己的手,上面什么都没有,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既然那些杯子不是我打破的,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看着我呢?
“出什么事了?北极?”
一个极其动听的男声从人群后面响了起来,我看见人群纷纷让道,都是一副敬畏的模样。四个身穿统一黑色礼服的高大男子一起走了过来,其中有我曾经见过的琴川,春歌和卡卡,还有一个极其年轻的看上去似乎比米拉还要年轻一些的少年人。他有一头很长的黑得发蓝的头发,整齐地束在背后。个子很高,眼睛居然和我一样是碧玉一般的绿。不过他的眼角是狭长上挑的,为他俊秀的脸增添了一丝阴柔。
四个人走了过来,每个人胸口上都有着一个特殊的银色丝线绣上去的蝙蝠图案,最老成的琴川走到了北极面前,皱着眉头看了看地上洒满的鲜血,问道:“是谁做的?”
北极似乎回过了神,急忙先向他们四人弯腰行礼,然后站直了身体依然惊讶地看着我。
“请允许我解释事情发生的一切经过,”他低声说道,“这个少女是新来城堡的八级打扫工,我事先并没有发参加卡给她,不知道她是如何进来的。不过她好像是进来做了服务生的工作,却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和芙蓉夫人发生了争执,她将一杯鲜血饮料泼到了芙蓉夫人的脸上。因为她什么都不解释,于是我便让人将负责管理她的人员——她的母亲叫过来。她却威胁我说如果我对她母亲做什么便不放过我,我正要教导她,却突然发现大厅所有的杯子全部破裂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抱歉!”
哈,他真会说话!我面无表情地转过了脸去,心里对这个人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琴川走到了我面前,“是这样吗?”他问我,我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满地的鲜血。
难道是我将这些杯子弄破的吗?连北极也不知道它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因为我刚才的幻觉吗?
“我在和你说话呢。”
琴川的声音永远是平静无波的,听不出他到底是生气还是高兴。我胡乱点了点头,反正今天这件事情已经闹大了,我也不打算留在城堡里。随便他们给我加罪名吧!
春歌突然轻轻笑了起来,“真可惜,我也想看看那个自以为是的芙蓉夫人被泼血的样子,一定很过瘾!”
卡卡咳嗽了一声,“春歌,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典礼弄成这样,要怎么办?”
琴川回头对那个绿色眼睛的少年说了些什么,他忽然望向我,目光里面居然是含笑的。我的心微微一动,这个少年给我一种古怪的感觉。
那个少年走了过来,微笑道:“你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我叫喜丽亚,三个月前来的。”
他看了看满地狼狈,又问道:“这些是你弄的吗?”
这一次我真的回答不上来,愣了半天,才低声道:“我不知道……它们……突然就破裂了。”
卡卡在大厅巡查了半天,走了过来低声和这个少年说了些什么,他略微诧异地挑起了眉头,然后又回头看着我,“你知道吗?大厅的大理石柱子上面也全部都有破裂的痕迹,这是人为的法力造成的,为了证明你的清白,请你告诉我你遗传了哪一个吸血鬼的基因?”
我还是回答不出这个问题,完全陷入了沉默。周围的人开始躁动,为了我太长时间的沉默。
北极突然开口说道:“青空大人,我在她们母女想进入城堡的时候就问过这个问题,但她们怎么都不愿意回答。原本我是不打算让她们留在城堡的,不过那天这个少女的确满身憔悴,加上阿鲁大人也为她们求情,我一时心软就让她们住了进来。是我失职,请您惩罚我!”
原来这个少年真的是青空,他颇有趣味地“哦”了一声,回头笑问道:“你为什么不愿意说呢?难道你的祖先不是吸血鬼?”
我心中一颤,竟突然想到了那个大厅地板上自杀天使的雕刻!我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北极继续说道:“我也安排见面之前让她通过回忆之厅,不过她却不愿意告诉我她在厅里面看到了什么雕刻。我认为有必要对这对母女进行仔细的调查!”
青空他们四个人商量了半天,最后琴川转头面无表情地对我宣判:“由于你有下列罪状:一,冲撞贵族;二,破坏典礼;三,身份不明。因此我们在这里宣布判你焚烧之刑,立即执行。”
他一说完,就立即有两个狼人护卫将我的双手牢牢地钳制住,把我带往大厅外面。
焚烧之刑,用烈火焚烧罪犯三天的酷刑。不过这对于吸血鬼恐怕是痛苦三天的刑法,对于我,恐怕只是几分钟的痛苦。因为我很快就会死掉。
我一点都不想死,可是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我说什么呢?和这些贵族说我这个下贱的混血人格受到了侮辱?他们恐怕只会嘲笑我。和他们说我根本不知道那些杯子是怎么破裂的?大家都亲眼看到我威胁了北极之后杯子就破裂了,我根本没有办法证明我的清白。至于我的身世……现在说又有什么意义?
我被拉出大厅的时候,看到了哭泣的曼曼和米拉,曼曼哭得非常伤心,米拉则全身都在颤抖。我心头一热,喉咙也埂住了。强迫自己转过头不看他们,我不想让别人看出我正在软弱害怕。
多可笑!原本以为来这里可以过快乐的日子,却没有想到是把自己往死路赶。老妈呢?她在哪里?我的身世到底有什么谜?
一瞬间,曾经经历过的所有事情都如同潮水一般在我眼前涌过。天使说的话,大厅看到的怪雕刻,母亲的刻意隐瞒,我的古怪幻觉……这些全部都连在一起,可是我却看不透其中的秘密。
所有人的眼睛都是冰冷的,都这样看着我,我却连冤枉都说不出来。如果我有力量该多好?可以把我讨厌的人统统修理一遍,让他们再也不敢针对我。可是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其实我就是一个普通人,天使看错了我,老妈高估了我们的祖先,我的幻觉全部是因为我太讨厌这个地方了……
我绝望地合上了眼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死神。
“我们的血统来自弗拉德曼奥利亚!小喜是第一百零一代,你们不能杀她!”
一道尖厉的声音突然划破了死一般的沉寂,我骇然回头,却看到了老妈。
老妈用我从来没有见过的严肃神情瞪着青空他们,然后飞快地冲到了我面前将我死死地搂在怀里,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听懂了吗?我们的血统来源是弗拉德曼奥利亚!你们这些笨蛋还要杀她吗?”她怒吼着。
人群开始躁动,议论纷纷起来,可是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副“不认识这个人”的表情,连北极也不例外。
他冷笑着说道:“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过这个人的名字?你们难道以为还可以再骗过我吗?何况现在再说血统来源是不是太迟了?”
琴川神情有些迟疑地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叹道:“奇怪,我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这是个非常古老的名字了!”
春歌点着额头,“我也觉得很熟悉,卡卡,你有印象吗?”他转头问同样沉思中的卡卡。
卡卡想了很久,摇头道:“很熟悉,但想不起来,需要回去翻资料。从这个名字的特征来看,应该是至少五千年前的古人了。”
青空喃喃道:“弗拉德曼奥利亚……竟然是她……果然……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一百零一世了……”
春歌见他若有所思的样子,急忙问道:“你知道?青空?”
他转了转眼珠,笑道:“有点印象,好像是古代我们吸血鬼族里一个非常厉害的战神。还是一个女子……嗯……这样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在这个小姑娘发怒的时候,大厅会产生那么严重的变化了。或许因为她的情绪太激烈,将血液中的潜能引发了出来。”
他对钳制着我的两个狼人护卫挥了一下手,示意他们将我放开,然后他回头对惊讶的北极说道:“北极,由于这个小姑娘身上的基因非常古老,算是我们吸血鬼家族的一个大发现,今天能不能放过她?典礼的事情还有冲撞贵族的事情以后再算。”
北极呆了一下,急忙说道:“可是青空大人,您确定她说的是真的吗?何况就算是真的,您这样说一句就要放人,不合城堡的规矩啊!”
青空看着他,半晌忽然笑了,“北极,我知道你的担心。不过事情并不是永远都和历史相同。好吧!你说得对,我一句话就要放人的确于理不合。”
这时春歌和卡卡走了过来,琴川跟在后面,一起道:“用我们四个人的血,来取消对她的惩罚,这样你看行吗?我们记得城堡里有规定如果贵族愿意出血,那么就可以免除罪犯的死刑。”
北极怔怔地看着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青空拿起挂在腰间的黑色匕首,伸出手腕在上面轻轻划了一刀。刀很薄,却很锋利,他的手腕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红痕,汩汩的血液流了出来,并不多,却一直不停。
春歌他们也都在手腕上划了一刀。青空一边包扎着伤口,一边对北极笑道:“这样她的死罪就可以消除了吧?”
北极什么都没有再说,安静地退了下去。周围的人有的惊讶有的疑惑,也有的欣慰。
当两个狼人护卫终于放开我时,我才发现我的脚已经软了,根本没有办法支撑我站在地上。看着青空他们都向我走了过来,因为不想在他们面前露出软弱的模样,我咬牙硬是让自己撑住了。老妈在一旁靠着我,给我站稳的力量。
“死里逃生的感觉怎么样?”青空走到了我面前,笑眯眯地问我。
我撇了撇嘴角,“爽呆了。”
春歌嘻嘻笑了起来,“你真的把鲜血泼到了芙蓉夫人的脸上吗?哇,她一定连话都说不出来了,真解气,这个死老太婆!”
认真负责的琴川不忘问我身世的事情:“为什么一开始不说自己的身世?我看不出这有什么隐瞒的意义。看来大厅的玻璃杯破裂还是与你有关了,你记得当时的情况吗?”
我想了想,轻道:“其实我不是很清楚……当时我非常气愤,就觉得好像有风声在我耳朵边呼啸,等我回神的时候,大厅就变成这样了。”
琴川点了点头,“那就是无意识地激发出了潜能,你现在觉得身体里面有力量可以用吗?”
我摇头,还力量呢,我连站都站得很吃力啊,大人。
卡卡把躁动的典礼参加者们全部安抚回去了大厅,然后才走了过来叹道:“一百年一次的典礼给你破坏得够彻底啊!偏偏今年还请了那么多魔界那里的族人,这下我可要让人说死了!”
我抱歉地笑了笑,回头却看到了一直担心地站在远处不敢过来的曼曼他们。春歌招手让他们过来,米拉的眼圈都红了,颤抖着声音道:“卡卡大人……是我不好,不是小喜她偷偷跑来的,而是我想让她来看看典礼的热闹,所以从我父亲那里偷偷拿了一张参加卡片给她。如果要惩罚,请惩罚我吧!”
卡卡摆了摆手,“事情已经过去了,不要再说惩罚什么的。我可不想再给自己的手腕上割一刀救人了!”
曼曼扑进我的怀里哭得惊天动地,小小的肩膀不停地抽搐着,看样子她吓得不轻。她从我怀里抬起头,鼻涕眼泪满脸乱流,我叹了一口气。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连哭都哭得这么没有形象。我从口袋里面掏出卫生纸替她擦脸,“别哭了,我不是活得好好的吗?”
她哽咽着说道:“都……都是我们不好……早知道就……就不带你来这里了!”
说着眼泪和鼻涕又要掉下来,我把卫生纸贴到她脸上,笑道:“还哭?你哭起来丑死了!当心真不要你哦!”
老妈哼了一声,我才想起我以前对她也说过一样的话,不由尴尬地笑了。
青空等他们两个人的情绪都平静了一些,才走了过来对我老妈说道:“我想让令嫒到我那里去工作,顺便研究一下她身体里面还有什么能力,希望你同意。”
老妈的眼神黯了黯,无声地点头。
我急忙叫道:“等一下!”回头看着老妈,我叹道,“你还想留在这里吗?我们一起回我们的家,难道不好吗?”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小喜,不要再说回去的事了。现在我们留在这里已经名正言顺了,何况这些大人还想多了解一点我们的事情。他们救了你,你就什么都不做地离开吗?”
我沉默了半天,看样子老妈是不会离开这里了。我真想不通她为什么对这个城堡这么情有独钟。如果说我之前还对这里有一点兴趣,这一点的兴趣也已经被今天发生的事情全部掩埋了。我从来没有如此痛恨过这个城堡,我痛恨那个瞧不起我的虚伪总管,痛恨那个出言侮辱我的贵妇人,更痛恨这里把人分阶级的制度。
“可是……我已经不想待在这里了。”我说出了心里的话,不敢看老妈的脸。我宁愿一个人走,也不想再留在这个让我厌恶的城堡了。
“你真的要走吗?你不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的血液究竟有什么秘密吗?”青空低低地说着,碧绿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犹豫了一下,我怎么可能不想弄清楚自己身上的事情呢?只是我太讨厌这个地方,没有办法勉强自己罢了……
张开口,我刚打算拒绝,大厅那里忽然发生了躁动,几个茉莉家族的下人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一看到负责举办典礼的卡卡,立即叫了起来:“卡卡大人,快!请您去大厅,我们家的大小姐……她……她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卡卡急忙冲了过去,春歌也跟着去整理混乱的局面。青空看了看我,“你先考虑一会,等想好了再到大厅来找我。”
他对琴川招了招手,两个人一起向大厅那里跑去。老妈垂着头,好半天才说道:“小喜,我不想勉强你留下来。毕竟今天发生了这么恐怖的事情……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留下来,对你最有好处。这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
她说完就走开了,留下我一个人在黑漆漆的冬夜里,望着寒冷的星子独自犹豫。回头看到曼曼他们还在看着我,我笑了笑,道:“我们一起去看看那个第一美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吧!”
曼曼点了点头,然后小声地问我:“小喜,你真的要走吗?你……要放弃我们这个永远的正方形吗?”
我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半晌,我只能挥手,“先别说这个……让我考虑一下……我们走吧!”
等我们赶到大厅的时候,茉莉家族的大小姐席米正全身蜷缩在一个大理石柱子旁边瑟瑟发抖,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敢接近她。青空他们四个人都皱着眉头看着她,我刚觉得奇怪,忽然听到了席米大声地笑了起来。
她用力地抱着自己的胳膊,脸色发青,却笑得极欢畅。然后她张开了口,音调柔媚地唱起了歌,我越听这首歌越熟悉,竟然是歌颂天使的咏叹调。我吃了一惊,她是怎么了?吸血鬼怎么可能唱天使咏叹调?!可她唱得那么熟练,而且声音妩媚温柔,仿佛这不是一首咏叹调而是甜蜜的情歌一般。
她的未婚夫在人群中拼命地要接近她,却被人死命地拦了住,正挣扎着嘶吼。席米看都没有看他一眼,银色的长发凌乱地垂在背后,她的身体一个劲地抖着,歌声愈加激烈,仿佛正受着什么痛苦的煎熬。
这样的场景,这样的痛苦发抖我却出奇的熟悉,仿佛很早以前就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般,我甚至还记得那种撕裂一般的痛楚,灵魂的焚烧。听着她高声地唱着咏叹调,我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低声唱了起来,仿佛千百年前我也曾这样唱过……
我记得那种等待的喜悦的心情,焦急中掺杂着幸福,恐惧中交缠着期待。我在等着一个人,他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我是为了他心甘情愿地承受这种痛苦……我还记得族人们在身边惊恐地呼叫,还记得地狱烈火的灼热……
我怔怔地看着她,好像有什么回忆被某种力量强行从灵魂里面扯了出来。我……我分明是经历过这样的场景!那回忆如此清晰,如同发生在昨天。我甚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所以我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我的心痛苦得几乎要裂开,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件事情比希望变成绝望更痛苦的!
席米的歌声越来越凄厉,她的背后有两个猛然地突起。血溅了出来,溅在柱子上,她却笑得那么开心,仿佛现在是她最幸福的时刻。她的背很快裂了开来,殷红的鲜血如同喷泉一样从伤口喷了出来,她身上的白色礼服已经染成了血红。
时间仿佛一下子静止在这一刻,她凄厉的歌声,她未婚夫狂乱的嘶吼,周围人们惊骇的呼叫,突然全部静止下来。有两个巨大的染满了血迹的骨骼从她的背后极缓慢地伸展了开来,迎着彻骨的寒风,那么轻灵地一抖,所有的洁白如雪的羽翼全部张开,月光下显得那么圣洁。
族人们全部疯狂地叫喊了起来!失去任何理智地开始纷纷后退,围成了一个圈,将这个由吸血鬼变化的天使围在了中间。
席米虚弱地回头看着自己雪白的巨大羽翼,露出了一个极美的笑容,似乎终于安下了心。我却知道,这只是一切的开始……
青空皱起了眉头,似乎正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处理,琴川却一脸骇然地看着那双洁白的羽翼,似乎还没有从震惊中恢复。春歌和卡卡已经安排好足够数量的护卫,以便发生意外的时候可以有应付的准备。
席米喜悦地抚摩着自己背后纯洁如雪的羽毛,爱不释手。我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马上要发生的事情。
正当族人们渐渐恢复了理智,有人准备靠近席米将她扣押起来的时候,突然地底传来剧烈的轰鸣,整个地面都为之颤抖。人们又开始惊慌,因为席米周围的地裂了开来。
“哄”的一声,从裂开的地缝中蹿起了血红的地狱之火,飞快地围着席米绕成了一个圈,焚烧着她的羽翼。我听见了席米的尖叫,那是绝望的尖叫。雪白的羽翼在烈火的焚烧下渐渐变成了血一般的殷红,如同被鲜血沾满了一样。
烈火将她的羽翼全部焚烧成了血红之后,便飞快地熄灭了。席米神魂俱灭地看着背后血红的羽翼,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娇媚的脸上,是死一般的绝望。
我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以前,似乎有一个人这么说过:“这就是爱上天使的下场。”
席米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巨大的血红的羽翼在她身后张开。她发了疯一样地伸手从翅膀上面抓扯着羽毛,一边扯,一边又哭又笑。
原本血红的羽毛一从翅膀上拔下,便立即恢复成雪白,如同中了什么诡异的诅咒。席米尖叫着更加用力地扯着羽毛,一时间满地都是由血红瞬间变雪白的羽毛。
我想周围的人一定都为这个诡异的情景吓住了,突然安静得可怕,整个空荡荡的大厅,只剩下席米凄凉的号哭。
“莫斯洛帝斯……”在曼曼身边的真突然低声说了一串名字。我们一起回头看他,他的眼中兴奋与恐惧交织,令他的神情看上去诡异之极。
正文 第五章 天使来袭
曼曼显然没有从震撼中恢复,连声音都在抖:“真……你在……说什么?”
真紫罗兰一样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席米疯狂的样子,轻道:“是我从一本书里看到的,上古时代用这个词来形容由妖魔变化的天使……拥有血红的羽翼。”
我没有说话。真说得没有错,妖魔变化的天使无法拥有纯洁的白色翅膀,因为他们的心里有这样或那样的“欲望”,天使是没有欲望的神。有欲望的,便是肮脏的,没有资格拥有纯洁。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我的脑袋里仿佛突然就生出了一些不属于我的回忆,它们那么根深蒂固,存在得如此自然。
但我还是记不起最重要的那个记忆……我感觉那应该是一个类似誓言的东西,那个誓言包含了一切的秘密……是什么呢?为什么到现在我还是记不得?
一道黑色的闪电突然向疯狂的席米劈了过去,伴随着尖锐的鸣声。席米几乎立即被劈倒在地,虚弱地喘息着,颤抖的手还是不放弃地用力拔着翅膀上的羽毛,好像这样拔,便可以让血红的颜色变成白色一样。
所有人都往施法的人望了过去,居然是春歌!他收回召唤闪电的手,面无表情地回头对早已安排好的护卫说道:“把她带到光明井监禁起来。”
众人顿时哗然,卡卡皱起了眉头,“春歌,她现在是天使,光明井对她已经没有威胁了。”
春歌刚要说话,青空突然开了口:“她不是天使,而是介于天使和妖魔之间的怪物。暂时不要将她带到光明井,我还有事情要问,先放开她。”
春歌挥着手,有些激动,“青空,她是个犯了背叛罪的囚犯。万一她逃走了怎么办?我不管一个吸血鬼到底是怎么突然变成他妈的天使的,要问什么话先关起来再问也行啊!”
“春歌!”琴川突然沉声开口,“你看看她,还能撑到被监禁吗?”
是的,她已经撑不住了,鲜红的血液正从她的皮肤里面往外恣意流淌着。没有伤口,血竟是从全身的毛孔向外喷,她身下的泥土已经全部染红,血迹正缓慢地扩散。席米已经动不了,瘫软地躺在地上,血红的羽翼,血红的人,她身上哪里还看得到半点第一美人的风采?连秀美的脸也全部被鲜血浸透,只有银色的长发在风中丝丝缕缕地打着卷。
春歌顿时骇然,青空走了过去,伸出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席米,从毛孔内喷射的鲜血立即止住。他低头轻声问道:“为什么选择做天使?”
席米嘻嘻笑了一声,气若游丝,“我……我爱他……做不成天使……死了也好……”
青空伸手抬起她血红的翅膀,看了一会,问道:“你让天使净化了你的血?他是谁?”
席米哼了一声,“告诉你们……让你们去对付他吗?我……不会说的……”
青空没有生气,过了半晌,轻道:“不说他是谁也可以,你告诉我,他什么时候净化你的?”
“别天真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她闭上眼睛,拒绝回答任何问题,“反正我也……快死了……”
青空笑了笑,“天真的是你,席米。有我在,你真的以为可以就这样死了吗?”
他握手成拳,拳头里面突然迸发出血红的光芒,然后摊开掌心,将手掌贴到她背心。奇迹一般地,她身下浸透了血液的泥土居然慢慢恢复了黑色,血迹缓缓缩小,连她身上的血迹,竟也渐渐消失。
席米恶狠狠地瞪着他,“谁要你救我了?”
青空微微冷笑,“谁说我在救你?让你这个重要的罪犯就这样死了,岂不是显得暗夜城堡的无能?”
他的手只一挥,立即有一道黑色的光圈将席米束缚了住,动弹不得。他站了起来,向春歌招手,“现在将她关到光明井去吧,她死不了的。”
琴川走了过来,面色凝重,“是天使做的?”
青空点了点头,“而且是一个极强劲的家伙,看来会有棘手的对象了。”
卡卡皱眉问道:“她怎么会突然全身出血?春歌,你对她施了什么法?”
“不是春歌的问题,是她自己身体没有办法承受剧烈的变化过程,从内部开始碎裂。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太弱了,没有足够的强度来接受转化。”青空说着突然看向站在一边发呆的我,嘴角扬了起来,“你怎么说?留下来还是离开?”
春歌叫了起来:“你怎么能走?好歹我们四个为了救你割了自己一刀啊,你怎么这么狠心?”
我有些怔忡,我知道自己的决定是什么,在经过了这样震撼的事情之后,我的选择只有这个。虽然我的脑海里似乎多出了一些回忆,可是我得到的答案却是模糊而让我觉得害怕的。是的,我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和席米一样的转变,我了解她爱到极致的感觉,了解翅膀变成血红的痛苦。这些我都知道,但我是谁?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如果没有青空救了席米,她今天就会死在剧烈的变化之下,那我呢?为什么后面的事情我一点都不记得?谁的回忆钻到了我的脑袋里?我怎么都想不起来的那个誓言是什么?
我有满心的问题,靠我自己完全找不到答案。我想得额头都开始发痛,恨不得把脑袋切开寻找谜底。于是我只好对青空苦笑了一下,“没办法,我还是留下来……如果我不知道自己身世的秘密,我会想到累死的。”
那四个领袖人物都笑了起来,卡卡走了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安抚道:“别担心,等把席米的事情处理完,我们立即去资料馆调查你的祖先弗拉德曼奥利亚。你去青空那里工作,他有办法从你的血液里找到突然爆发力量的原因。”
我胡乱点了点头,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个……我想知道的是钻入我脑袋里的回忆究竟是谁的,她和我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问青空:“席米……她会怎么样?”
他想了想,“她不会死,只是她现在既不是吸血鬼,也不算天使。确切说来,她是两者之间的怪物。上古时代对这样的人有一个称呼,叫莫斯洛帝斯。”他突然定定地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她是因为没有强大的本领,身体才会无法承受地碎裂。如果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吸血鬼……例如你的祖先弗拉德曼奥利亚,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而且恐怕会同时拥有天使与吸血鬼的能力,成为极恐怖的人……嗯,不过这也只是我的比喻罢了,你的祖先也是作为我们族的战神为人景仰,自是不会和天使有什么瓜葛。”
我的心咯噔一下,惊骇地看着这个笑得诡异的少年。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我的所有问题,我的所有秘密,他的笑分明是告诉我他全知道。
他笑着不再看我,转过身去和席米的未婚夫说着什么。那个可怜的男人早已面如死灰,全身抖得和筛糠一样。看他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刚才什么都没有说过一样,我却想马上就冲过去抓住他要他把一切都告诉我。
一切都发生在瞬间,快得让所有人都来不及思考。城堡是被青空下了结界永远维持黑夜的,可是现在却渐渐开始发亮!从山脚下有一个极亮得如同太阳一般的光团用不可思议的速度正蹿上来。青空脸色变了一下,回头喊了起来:“所有人现在马上给我进城堡,绝对不允许任何一个人擅自出来,违抗者格杀勿论!”
人们都呆住了,一时竟没有一个人动。在他们眼里,一直温和文雅的青空大人居然会用如此严厉的口吻下这种命令,这简直比城堡突然变成白天都让他们惊讶。
卡卡也立即发现了异样,他急忙呼唤狼人侍卫,将所有人强行赶入城堡。正在被押送的席米却发了疯一样地突然挣扎了起来,“是他!他、他来接我了!”她嘶哑地吼着,血红的翅膀忽然强烈地张了开来,居然将青空束缚住她的光圈一下子就撑断了。押送她的两个狼人被她的翅膀挥了一下,立即跌了好远,趴在地上满脸痛苦之色爬不起来
人们惊叫了起来,更加慌乱地四处乱跑,连大量的狼人侍卫都控制不住。场面顿时一片可怕的混乱。
春歌暴吼了起来:“阿鲁,把人全部给我带到城堡里,用拖的也给我拖进去!”
护卫总管阿鲁急忙召唤所有的部下,将慌乱的人群全部包围起来,飞快地往城堡方向跑去。有两个狼人侍卫正要来拉我,青空挥了挥手,“让她留下!”
曼曼他们被侍卫强行拖走。阿鲁的效率好快,几乎是一瞬间,整个大厅前面只剩下了卡卡他们四个人,我,还有阿鲁。
阿鲁回头看了看几个侍卫都抓不住的正在发疯一样尖叫的席米,皱起了眉头正要亲自过去收服,青空开口道:“别管她。你赶快进城堡,加强守卫力量,保护所有的族人。让北极他们去安抚族人!”他顿了顿,低声道,“万一情况恶化,立即去千年之楼将族长强行唤醒。”
阿鲁点了点头,忽然担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飞快地奔回了城堡。
我望着那个强烈的光团,那分明是天使的光芒,我从来没有见过拥有这么强烈光芒的天使。他上升的速度奇快,转眼就来到了半山腰。我忽然担心起守护在山脚下的马里,他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有时间让我思考,那个强大的天使已经飞到了山顶,那么远的距离,我都清楚地看到了他巨大的散发刺目光芒的白色翅膀,伴随着呼啸的凛冽寒风,他停了下来,似乎被青空的结界拦到了外面,看不到就在他眼前的城堡。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这个陌生的天使,只有席米疯狂地朝他跑了过去,呼叫着莫名其妙的呓语,我觉得她似乎已经疯了。
天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从腰间抽出一把巨大的青色的剑。不知道为什么,那把式样古老的利剑我居然分外地熟悉,我甚至知道它摸上去的冰冷和锐利……
正当所有人都屏着呼吸看着天使的时候,城堡门口的那个山洞里,突然传出了一个惊恐的呼声,然后一个矮小肥胖的身影箭一般地窜了出来——居然是昆先生。
他显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天使,一边飞快地跑着一边用他那特有的巨大嗓门吼着:“快,快告诉青空大人,有强大的!”
天使立即感觉到了他的位置,他举起手里的青色巨大宝剑,另一只手在上面动作优美地转了个圈,剑身上立即有五彩的光条缭绕,蛇一般上下盘旋。剑朝着昆先生的方向猛然挥下,我担心地尖叫了起来:“昆先生,小心!”
一阵山崩地裂一样的可怕的裂帛声从他的剑上发了出来,剑气从背后将昆先生冲倒,他像一个肉球一样,一直滚了老远。奇景突然发生,我清楚地看到天使的剑挥开的地方,有隐约的裂痕,而且随着他宝剑的挥动,裂痕逐渐变得宽阔——原来青空的结界已经被他劈了开来。
眼看结界就要被天使破坏,青空脸色一变,忽地伸手,五指愤然张开,掌心向上,每一个指尖都有青色的光芒闪耀,然后他将手掌握住仿佛抓住了什么东西一样,将手猛地收回。整个天空突然一片明亮,我居然看到了一轮火红的浑圆的太阳沉在遥远的地平线上。
我来到这里三个月,一次都没有看到过太阳!突然看到这颗熟悉的恒星,我愣住了。然后我才反应过来是青空将他的结界收了回去。终日是黑夜的山顶终于因为结界的消失恢复了原本的天色,现在已经是黄昏了。
第一次在黄昏的艳光中看到暗夜城堡,那么庞大,漆黑,散发着妖异的气息。青空面无表情,冷然道:“居然能将我的结界劈开,你是谁?”
天使没有说话,席米欢呼着向他跑了过去,他也没有避让,任她扑进了怀中。
“我知道你会来接我的!我知道!”她又哭又笑,在他怀中瑟瑟发抖,却是喜悦无限。好半晌,她忽然抬头疑惑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你看,我已经变成了天使!”她将那双血红的翅膀张了开来,急切地解释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它是红色的,可是相信我,我一定会让它变成和你一样的白色,相信我!”
天使突然开口说话,清冷却柔和的声音猛地打在了我心房上。天,我听过这个声音。
“你不是天使,你成不了天使,红色永远变不成白色。你失败了。”
席米惊恐地摇头,捉着他白色的衣服,绝望地叫了起来:“我会努力的!我还没有失败,我有翅膀了!你为什么不相信我?!”
天使叹息了一声,声音居然是悲伤的:“又失败了……为什么你们这些妖魔无法抛弃那些丑陋的欲望呢?因为爱上了天使而想变成天使,这个希望本身就是丑陋的,玷污了天使的纯洁。看来是我太高估你们这些妖孽了。”
他推开了席米,向我们这里缓缓走了过来。卡卡和春歌神情紧张凝重,已经做好战斗状态。琴川也抽出了自己的剑,握在手上。
席米追着他死命地拉着他的衣服,哭喊道:“可我是为了你才愿意做天使的啊。我已经有翅膀了,你看看啊!为什么要走?我那么爱你!”
他忽然举起了青色宝剑,夕阳下,它散发着令人战栗的寒冷光华。
“翅膀?”他忽地冷笑,青色宝剑化做了凌厉的闪电,瞬间劈开了她的血红羽翼,将它们生生从她背上砍了下来。
“这是妖孽的翅膀,不配拿来和天使比较。”他优雅收剑,声音冷冽。
我连脚底都觉得冰凉。看着这个天使神情自若地将席米的翅膀就这么斩了下来,他怎么可以这么残酷地对待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吸血鬼吗?
莫名的愤怒开始在我体内流窜,这种愤怒如此熟悉,仿佛很久之前我也这样愤怒过。我的指尖都在战栗,我拼命地压抑着怒火,直觉告诉我,如果我不控制住,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
席米没有叫,也没有哭,她定定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那双血红的翅膀,它们正慢慢地变成白色,从羽尖开始,一点点地褪去那鲜艳的红。
鲜血从她被斩断羽翼的背后喷了出来,她脸色惨白,忽地抬头,幽幽地说道:“你不爱我,对吗?既然这样,为什么答应我的要求让我做天使?”
天使没有说话,青色宝剑上残留的血液将他白色的衣服染红,夕阳下有一种残忍的美。
“为什么?”席米轻轻地问着,鲜血已经在她身下聚成了小池塘,她却动也不动,死死地看着他。
天使开了口,声音温柔:“因为我的愿望就是将世界上所有肮脏的东西净化成为纯洁,我一直在试,希望有一个妖魔可以让我成功地净化成为高贵的天使。可是我没有一次是成功的,看来将你们这些低劣的妖魔净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你们的欲望太丑陋,爱一个人就要将他独占为自己的所有物,恨一个人就要将他折磨到地狱最底层。贪婪,自私,有这样的欲望存在,你们永远也无法成为天使。”
席米凄然一笑,“好……好……原来我的爱竟是我失败的关键……早知如此,我便不该对天使存在幻想……”
她摇晃着走了过去,跌倒在他脚边,她挣扎着抓住他的衣角,叹道:“爱这种东西居然被你们看作是肮脏的……天使果然是世上最无情的神……我恨你,我恨你!”她喃喃地说着,慢慢倒了下去,合上了眼睛。
天使跨过她的尸体,走了过来。被剑气击晕过去的昆先生突然醒了过来,他慌张地猛然坐了起来,一眼看到正在向我们走来的天使,吓得吼了起来:“青空大人,天使……天使!”他的舌头都打了结,吓得只知道说“天使”两个字。
天使回头看着他,冷笑了一声:“看来我能劈开结界,还多亏了你的大嗓门。”
昆先生跳了起来,大声骂道:“你这个王八蛋,居然敢单枪匹马一个人来找暗夜城堡的麻烦!青空大人,就是他,山脚下的看守人全部受了重伤,请您小心!”
马里受了伤?!我的心一凉,老妈不知道要怎样伤心呢!
青空沉默地看着渐渐走过来的天使,半晌,他又问了一遍:“你是谁?”
天使还是没有回答,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后面大叫大骂的昆先生,微微一皱眉头,手里的剑又举了起来。他还要在我面前杀人吗?
我的怒火冲破了头顶,尖声吼了起来:“住手,你这个混蛋!”
我清楚地看到随着我的声音,从我胸前激射出了什么东西,瞬间就向天使那里飞了过去。他显然吃了一惊,急忙伸手将那东西接住。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忽然飞快地向我这里走了过来。青空和卡卡急忙拦在我面前,卡卡的掌中正闪耀着金色的光芒,神色肃杀。
我怔怔地看着他一步一步地接近我,我的心也慢慢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我记得他!那灿烂如金的发丝,那清澈如天空的蓝色眼睛,那温柔的醉人的笑容。
他站到了我十步远的地方,轻柔地开了口:“我还是见到你了……弗拉德曼奥利亚……你还记得我吗?”
我浑身发抖地看着他,我记得……我记得……我怎么可能会忘?我缓缓张开嘴,一个字一个字地将这个烙印在我灵魂上的名字念了出来:“伽西米拉达……”
他的唇角扬了起来,“五千年了,我一直等着这一天。这一次,你还想逃吗?”
他摊开手掌,看了看上面的东西,然后笑道:“原来菲泊已经见过你了,还送了你一个不错的东西啊……他居然没有和我说……”
我看向他掌中,原来从我胸口激射出去的,竟是我前两天刚刚找到链条做成项链的十字架。它怎么会飞出去的?
他将十字架放进自己的口袋里,举起了宝剑,看了看挡在我前面的卡卡和青空,冷笑道:“居然还会有这种小孩子来保护你!”
“呼”的一声,沉重的宝剑被他挥舞在空中,带起了强劲的风流。
“五千年前我没有亲手杀了你,让你逃出来还有了后代。这一次,我绝对不会放过你了!”
他的剑对着我猛地一挥,我只觉得一阵令人窒息的强劲气流冲了过来。我本能地伸手护住头脸,耳边顿时风声尖锐,如同有上千人在同时吹口哨。可是我的身体却没有任何痛楚的感觉,风声渐息,我睁开了眼睛,却看到卡卡神色痛苦,突然张嘴喷了一口血。
是他,他挡住了天使的攻击。卡卡脸色惨白,捂着胸口剧烈喘息着,半晌才恨道:“妈的,他好厉害!”
青空扶住了他,回头问我:“你没事吧?”
我摇了摇头,定定地看着卡卡,看着他嘴边的鲜血,依稀觉得仿佛很久之前也有一个人这么为我挡着危险……我的心突然撕裂一般地疼痛,可是我却不知道为什么……
琴川和春歌一起冲了过来,卡卡一边喘息,一边说道:“别和他硬拼,我第一次碰到这么厉害的天使!”
春歌急切地问着我:“你知道他的名字,他是谁?”
我怔住,“他……”微微眯起眼睛,为什么我只知道他的名字呢?我明白地感觉到我对他有多恨,那种恨,经过了五千年的洗涤都无法抹去半分。心里只有个声音告诉我,我是要亲手杀了他的。
“说啊,他是谁?”连琴川都急了起来。
我咬着牙根,慢慢道:“他是我要杀的人。”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伽西米拉达哼了一声:“凭你现在这个样子?弗拉德曼奥利亚,五千年前你和我那么恶狠狠地说你会复仇,你的复仇就是这个样子的?”
“我不是弗拉德曼奥利亚!”我尖叫了起来,“我不管你和我这个祖先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些残忍的事情?天使应该是博爱的,你连一个吸血鬼对你的真爱都容不下,你不配做天使!”我吼得声嘶力竭。我受不了了,在我的身体里好像同时存在着两个灵魂两个回忆。一再地被这个天使当作弗拉德曼奥利亚,她到底和我有什么关联?
他冷笑了起来,“看来你还没有恢复记忆,真无聊。害我期待了五千年,却是这种窝囊样,你已经不配被叫做吸血鬼的战神了,让我除了你吧!”
他的宝剑又举了起来,这一次,他整个人也跟着冲了过来,琴川和春歌急忙挡在了前面,却被他的翅膀轻轻一挥,两个人一下子跌了出去。
青空将我用力一推,我立即腾云驾雾一般飞出好远,狠狠地跌在了地上。等我抬头看的时候,青空已经单手抓住了天使的宝剑,鲜血正从掌心飞快地流下。他却神色漠然,从腰间拉出匕首刺入了伽西米拉达的肩膀。
伽西米拉达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一个他没有放在眼中的吸血鬼可以伤到他。他的翅膀猛地张开,顿时发出太阳一般强烈的光芒,我的眼睛一痛,急忙合上了眼。耳中听到卡卡惊骇的叫声,然后是一个人跌在地上的沉重声音。
我的心一下子紧了!青空,他出事了!我顾不得眼睛的刺痛,急忙睁眼,立即看到跌在地上的青空。他坐在那里,握手成拳放在嘴边,猛地一咳,大片的鲜血撒在了他身上。他抬起头,喘息着看着伽西米拉达一把拔出肩膀上的匕首。
“比我想象中有本事。”伽西米拉达哼了一声将匕首扔在了地上,“不过要伤我你还嫩得很。”他回头看我,“别急,等我先结了这个五千年的账,再来收你们。”
他的翅膀张开,将他托到了空中。太阳这个时候已经沉了下去,浅淡的月光洒在他身上,看上去就像冻结在月光里的死神。我仰头看着他,他的剑锋从空中正对着我,满面杀机。这一次我绝对躲不过去了!
他收起翅膀,从空中猛然坠下,剑锋直指着我刺了下来。我来不及闭上眼,眼里尽是剑身冷硬的光泽,我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被这样的一把利刃刺穿身体是怎样的痛。我的回忆里似乎有这样的情景,我记得剑刺透身体时的冰冷,我的内脏几乎都能感觉到剑的冷,我的耳朵里可以听见骨头被劈断的沉闷声音。
剑刺下时带来的劲风逼到了我的脸上,眼看着青色的利刃来到我的胸口,我几乎已经开始等待它刺穿我的身体。
“当”的一声,火花四溅,就在我的眼前。我怔怔地看着一把通体漆黑的宝剑挡在了我的胸前,剑柄上嵌着一颗紫色的宝石,与握着剑柄的雪白的手相互映照。可笑的我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感觉到这幅画面的美丽……
“伽西米拉达,你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很过分的事情吗?”一个妩媚的声音在我头顶懒洋洋地问着,还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
伽西米拉达“噌”的一声将剑收回,冷道:“你还是出来了,我就想闹成这样你还能睡得着吗?”
“嗯,本来还做着好梦呢,都给你吵醒了!”那个声音听起来竟像是在撒娇,嫩嫩软软,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受伤的卡卡激动地叫了起来:“族长,您什么时候醒的?”
族长叹了一口气:“刚刚才醒啊,看来还是没办法把城堡安心交给你们几个小鬼呢!真没用,一个大天使就把你们弄成这副德行!”说着一只形状极优美的纤纤玉手就伸到了我面前,居然提着我胸口的衣服一把将我粗鲁地拉了起来。
我晕头转向地瞪着抓住我的人,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张巧笑倩兮的美人脸。
她深紫色的美丽眼睛看了我半天,突然叹了一口气,“这样的小鬼居然是弗拉德曼奥利亚的后代,真让我伤心。”
她的手一松,我立即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终于将她看了个仔细。这个柔媚娇嫩的大美人的确很美,也很媚,手上提着剑的姿势更是为她增添了一丝诱人的英气。一头浅栗色的长发笔直地垂在腰后,看上去竟只有二十出头。可惜一切的诱惑美丽都因为她穿在身上的唐老鸭儿童睡衣显得滑稽无比。
看见我们几个都盯着她不合称的睡衣,族长的俏脸一板,喝道:“看什么看?没看过美女吗?”她伸手指着受伤轻微的春歌和琴川,“喂,你、你,两个人去把那两个重伤的扶起来,走远一点。你,”她指着我,“去那边把那个昏倒的矮陀螺带远一点,如果有时间顺便把那个女人的尸体推远一点,我刚睡醒,看着反胃。”
我们几个都是不由自主飞快地动了起来。奇怪,这个女子的话竟然有一种奇特的魅力让人想去听从。琴川和春歌一人抱一个,将卡卡和青空很快带到了远处。我跑到了昆先生身边,他还在昏迷着,不过从他鼾声震天的情况来看,或许是睡着了也不一定。
还好昆先生长得又圆又胖,我可以很轻松地当球推着他一直推到了卡卡他们那里。回头看看族长还和伽西米拉达对峙着,没有什么动静,我便过去将席米的尸体用力拖着拖到了昆先生旁边。等我终于坐到地上的时候,已经累得喘不动气了。
春歌看着我累得半死的模样,叹道:“我也不敢相信你会是战神的后代……太没用了……”
我才不理他,能够千钧一发地死里逃生,我开心还来不及。青空和卡卡还在低声咳嗽着,我抱歉地看着他们,“对不起……害你们受伤了……”
青空摇了摇头,没有说话,眼睛却一直紧紧地盯着族长那里,神情还是很戒备。
卡卡笑了起来,“那个天使真他妈厉害……到底是什么来头?你记得什么吗?”他这样问我。
我摇头,“不记得,但我感觉我对他很熟悉,见了他也知道他的名字,还知道……”我顿了一下,“还知道我想杀的人是他。”
卡卡轻笑一声,“凭你吗?还是算了吧……再等五千年也没希望的。”
我没有说话,他不懂的……我说不出那种感觉,不是我想杀他,而是我心里住的另一个人想杀他,我也被感染了那种恨,一直恨到我的灵魂最深处。我知道我身体里的那个人是谁,尽管我再怎么不愿意相信,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她就是——弗拉德曼奥利亚,五千年前吸血鬼的战神。
族长懒洋洋地抓着头发,软软地说道:“怎么办,伽西米拉达?你是想和我打上一场,还是现在就走?”
伽西米拉达冷冷地看着她,忽然道:“你也变厉害了,五千年前还是一个只会跟着弗拉德曼奥利亚屁股后面跑的小丫头。好,我今天不和你打。”他低头看了看肩膀上面还在流血的伤,“没想到那个小鬼能伤到我,他是下一届族长的候选人吗?”
族长“切”了一声,“什么下一届?我还这么年轻貌美,才不打算退位呢!好了,你说吧,今天来到底是为了什么?是来看弗拉德曼奥利亚的后代?还是和菲泊他们一样专门来玩灭族游戏的?”
伽西米拉达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是来看看她的后代究竟长成了什么模样,值不值得我期待了那么久。”
族长同情地问道:“结果很失望,对吧?”
他笑了笑,“还不至于,她很有趣。只是契机没到罢了,我还可以继续期待。”
族长忽然冷下了脸色,说道:“契机?契机到了的话,你我都活不了。你放弃吧,她已经不是五千年前的那个战神了,就让她维持现在的状态,对你我都好。”
伽西米拉达脸色顿时变了,“为什么?是她自己对我说会在一百零一世的时候回来复仇。难道是你想阻止?”杀气立即冲天。
族长向我这里看了一眼,轻道:“你回去自己问菲泊为什么,如果真想死的话,就把她杀了吧。到时候不要后悔。”
他冰冷地看着我,“你以为我不敢?”他的剑又举了起来。
族长直直地看着他,突然叹道:“五千年了,当时你也已经为了维护你所谓的天使的纯洁杀了那个人,你现在还要做什么?我真怀疑你是不是天使,怎么一点博爱的精神都没有?”
他没有说话,许久,他冷然道:“我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
族长挑起了眉毛,“我猜也是,是为了那个人吧?”
伽西米拉达顿了顿,问道:“兰杰利斯是不是已经在你们族里出现了?”
这个名字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我的胸口,我的泪水突然激烈地涌了上来。为什么?我心里悲伤的感觉是什么?我怎么会这么痛苦?
所有人都呆呆地看着我,我的眼泪从眼睛里面大颗大颗的流出,经过脸颊,嘴唇,然后掉到了地上。我却没有办法止住它,因为我全身都在发抖,为了这个伤到我心最深处的名字。
正文 第六章 战神
“小喜?”春歌有些惊讶地看着我,伸出手来却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我。
“哦?看样子她对这个名字有反应。”族长笑眯眯地挑高了眉毛,“伽西米拉达,我知道你的目的,我也要提醒你一下,不要以为自己可以做到任何事情,你小看我们吸血鬼,当心有一天栽倒在我们手上。”
伽西米拉达盯着她看了好半天,才轻道:“已经有一个大天使栽倒在你们吸血鬼手上了,还可能有第二个吗?告诉我,兰杰利斯是不是已经在你们族里出现了?”
“不知道。知道了也不会告诉你的,你死心吧!”族长拒绝得非常干脆,“你不要太过分,五千年前你既已经杀了他来肃正天使的名誉,现在他和你便再没有任何瓜葛了。他自己选择做我们的族人,便已经等于重生。你有什么资格再来找他麻烦?”
伽西米拉达冷冷道:“选择做低贱的吸血鬼便已经再次侮辱了天使的名誉,我有一千个杀他的理由!”
族长冷笑了起来,“说来说去就一句话,你就是看不顺眼他罢了。因为他比你强,比你博爱,你便非要除了他才顺心!”
“你错了。”他声音突然低了下去,“他一直是我最尊敬的人,成为天使之后,我一直以他为我的目标,因为在我心里,他是最好的大天使。可是——”他突然抬头狠狠地瞪着我,“我心中最美好的目标居然会为了一个吸血鬼甘愿放弃天使这个神圣的称号!是他自己自甘堕落,他不配做天使!”
“所以他选择了做吸血鬼!你还要怎么样?杀了做吸血鬼的他?就这样一世一世地和他纠缠下去?”族长吼了起来,半晌,她放柔了声音,“天使应该是博爱的,你的不甘心只会让你自己越陷越深,你何必再继续骗自己呢?你的翅膀,早已不是纯白的了,骗得了菲泊他们,你骗不了我。堕落的人是你,伽西米拉达。”
他突然震撼地后退了一步,惊骇地看着族长。
“你斩杀了自己的同类,心里总是怀着不平,你的翅膀早就堕落成黑色的了。我说得没错吧?虽然你用法术遮掩了住,可是我还是看得出来。你还认为自己是纯洁的天使吗?你鄙夷拥有血红羽翼的妖魔天使,你怎么不想想自己的翅膀到底是什么颜色的?”族长环着膀子,眯眼看着他。
伽西米拉达突然笑了起来,“呼”的一声将翅膀长了开来,月光下,居然是比墨还黑的羽翼。
所有人都呆了,怔怔地看着那双漆黑的恶魔羽翼,卡卡喃喃地说道:“他……是堕落天使……”
“你的眼睛比我想象的厉害多了,芳染。”他轻笑着说道,“不过你猜错了原因,你真以为是你说的那些理由吗?堕落的天使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他扇动着羽翼,渐渐飞了起来,“今天就算了,下次我再来的时候,会拿下兰杰利斯和你的脑袋。还有你……弗拉德曼奥利亚,不要让我再次失望。”笑语渐渐消失在深邃的夜空中。
族长哼了一声:“自以为是的家伙,无可救药的完美主义!”
“他或许就是因为太完美主义了,才会无法原谅自己的翅膀变黑。对之前的事情一直穷追不舍也只是他的不甘吧!”琴川喃喃地说着,“其实我有点能体会他的心情。”
族长走到了我们面前,两只手“啪”地夹住了琴川的脸,哼道:“搞清楚,对他的同情就是对我们自己的残忍。他已经走火入魔了,我们这里不需要第二个走火入魔的吸血鬼!”
她回头看着我,轻道:“你知道吗?兰杰利斯已经为了你,做了吸血鬼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可是……他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对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她无奈地拍着我的脑袋,叹道:“傻瓜,你忘了谁都可以,怎么可以忘了他呢?”
我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焦急,拉住了她急切地问道:“我从你们谈话中只知道他曾经是天使,被伽西米拉达杀了之后选择做吸血鬼!可是……可是他真的是为了我吗?为什么我一点都不记得?他现在在哪里?”
她呵呵一笑,“问得好!”然后耸了耸肩膀,“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我一下子呆住了,族长叹了一口气,“在这里说话好不舒服,你和我走吧。去我那里,我把他的一切都告诉你。”
我点了点头,青空突然低声道:“我们也去……可以吗?或许对我们了解小喜的祖先会有帮助。”
族长随便点了点头,“跟过来吧,我顺便让北极给你们疗伤。”
当北极急忙赶到的时候,我们已经在宽敞舒适的族长会客室里坐着喝了半天奶茶了。(我喝的是真正的奶茶,他们喝的都是加了血的,吸血鬼喝奶茶加血恐怕就和普通人加糖一样普通吧!)
“族长,您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北极惊讶地问着,一边弯腰行礼。
族长喝了一口加血奶茶,哼了一声:“眼看城堡就要坏在这些没用的小鬼手上了,我能不起来吗?”说着瞥了一眼一旁四个一直垂着脑袋的少年。他们谁都没敢抬头,曾经那种领袖的气质统统不见了,变成了乖乖听训的小鬼。
“北极,你替青空和卡卡疗伤,他们两个伤得不轻。”族长吩咐着,然后放下了陶瓷茶杯,“唉……要怎么说呢?”她点着下巴,想了很久,“我们从这个伽西米拉达说起吧。你认得他,对吗?”
我点了点头,“可是我只能想起他的名字,还有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非常恨他,恨到一定要亲手杀了他……其他的我都不知道……”
“你恨他是正常的,因为他杀了兰杰利斯,就在你面前。”族长看着我,“你来城堡的时候经过回忆大厅是吧?”
我愣了一下,“是的。当时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幻觉,好像有一个人在把我往下拉,不过后来我旁边突然有个人笑了一下,我就恢复了。”
“那是我啦,我做了个怪梦突然醒了过来,就想出来透透气,结果来到回忆大厅就看到你了。看你当时那个呆样,我就忍不住笑了啊。我没想到弗拉德曼奥利亚的后代会是你这样的小姑娘,看上去弱弱的,一点本事都没有。”她笑了起来,“她可是我们曾经的啊,非常厉害的。”
“可是已经经过了那么多年啊。而且和人类混血混了那么久,就算她再厉害,到了我这一代也不可能还有什么本领残留下来了啊!”我急急地为自己辩解。
“你错了,小喜。就因为你是第一百零一世,所以你和之前的后代完全不一样。”她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道,“因为你就是弗拉德曼奥利亚。五千年前,她就许下了誓约,会在第一百零一世转世复仇。”
我被她的话震撼得差点把手里的杯子丢了。
“别开玩笑了!我怎么可能会是她?我什么本事都没有啊!我有我自己的思想,有我自己的生活,对于这个人,她的一切我都不知道啊!”
“别急别急。”她帮我把杯子放到了茶几上,“我问你,你在回忆大厅看到了什么雕刻?”
“我……”我偷偷看了看北极总管,见他正替卡卡治疗,并没有什么异样的神色,我稍微松了一口气,轻道,“我看到了一个自杀的天使,她还是笑着的。”
“啪”的一声,北极总管手里的药掉在了地板上,他说了一声对不起,将药拣了起来,然后狠狠瞪了我一眼。我的脸顿时苦了下来。
“嗯,回忆大厅是施过法术的地方,每个新来的人都会从那里经过,当作验证身份。你知道吗?你看到的雕刻就是自己,每个人都只能在那里看到自己。你看到的那个天使就是弗拉德曼奥利亚。”
“她……她不是吸血鬼吗?”
春歌忍不住轻叫了起来,族长瞪了他一眼,他吓得立即垂下了头。
族长叹了一声:“她原本的确是吸血鬼,非常强悍,也很聪明。那个时候,我天天跟在她屁股后面,把她当作我的偶像。呵呵……那时候我才五十多岁,和你差不多大,还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可是突然有一天,她的身体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变化,把所有的族人全部吓住了。我想小喜,你应该有印象吧?她就是在那一天从背后长出了血红的翅膀,成了既不是天使也不是吸血鬼的莫斯洛帝斯。”
“当时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什么都不懂,我被吓惨了,以为她成了吸血鬼的天敌——天使。可是她却看着自己血红的翅膀哭了起来,你不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满身是血的她,背后长着一双巨大的血红翅膀,却跪在地上哭得声嘶力竭。后来所有的族人都冲了过来要将她抓住关起来,她却站了起来,翅膀只挥了一下,所有的族人都被扇倒在地怎么都爬不起来了。那种恐怖的力量,我到现在都忘不了,那真是我见过的最强悍的力量了。”
“就当我们都乱糟糟的时候,天上突然飞来了一个天使,他就是兰杰利斯,一个非常厉害的天使。我本以为他是来降伏弗拉德曼奥利亚的,却没有想到他来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她搂在了怀里柔声安抚。后来我才知道他们俩早就相恋了,明知道天使和妖魔是无法结合的,他们还是走到了一起。弗拉德曼奥利亚为了他,打算成为天使。因为他们都知道,所有天使与妖魔的后代都是无可救药的疯子,他们不希望自己的后代变成这样。可是却没有想到,因为弗拉德曼奥利亚心里有对兰杰利斯的强烈的爱,她没有办法成为天使。”
“伽西米拉达说得没有错,天使是不能有这种爱情的,不能有欲望,不能有恨。不然他便不是天使。兰杰利斯在爱上弗拉德曼奥利亚之后,就成了和伽西米拉达一样的堕落天使。所以那天,他们俩就一起消失了。我想他们当时一定是躲到了很隐秘的地方打算厮守终身,其实我心里还是很愿意祝福他们两个人的。不过伽西米拉达那个混蛋却怎么都不放过他们两个人,他找了一百多年,还是找到了他们。当时弗拉德曼奥利亚正怀着身孕,没有办法战斗。兰杰利斯为了保护她,被伽西米拉达斩下了羽翼死在她面前。伽西米拉达本打算杀了弗拉德曼奥利亚,不过那个时候他的同伴大天使菲泊赶来,将有身孕的她救了下来,送到了安全的地方等她生产。”
族长笑了笑,“菲泊也算一个很好的天使了,不过就是总喜欢和我们玩灭族的游戏,五千年来老是乐此不疲。我看他不是想灭了我们,而是日子过得太无聊了想找点事情来做。”
“弗拉德曼奥利亚生下的孩子还是菲泊帮忙送到人类的家里收养的呢!唉……伽西米拉达相比之下实在太差劲,居然在人家刚生完孩子的时候就冲过去要杀人家。你看到的那个雕刻就是弗拉德曼奥利亚自杀的时候。是的,她是自杀的,高傲如她,怎么可能甘心死在仇人的手下?死前她许了一个誓言,在一百零一世的时候一定回来复仇将伽西米拉达亲手杀死。好了,故事就说到这里,现在你知道兰杰利斯是什么人了吧?”族长替自己添上新的奶茶,喝了一大口,“他是你的爱人,你明白了吗?”
我怔了半天,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说实话,她说的时候,我都能感觉到作为弗拉德曼奥利亚的我是经历过这些事情的,可是作为喜丽亚的这个我却如同在听别人的故事,除了有点震撼之外一点感觉都没有。
“可是,你说的兰杰利斯为了弗拉德曼奥利亚要做吸血鬼是怎么回事?另外,族长,你怎么知道这些事的?说得好清楚,好像你亲眼看见过一样。”春歌抓了一块核桃饼,当听故事,一边吃一边问。
族长又瞪了他一眼,吓得他核桃饼卡在了喉咙里,憋得满脸通红,卡卡急忙端起奶茶就往他嘴里倒。
“哼,你们这些小鬼难道忘了我的能力是什么?”她纤细的手指把玩着漂亮的栗色头发,“我的能力就是灵魂啊!兰杰利斯死了之后,灵魂就来到城堡里,给我捕捉到了。虽然那个时候我的力量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不过和灵魂之间的交流还是小菜一碟!是他自己要求我将他的灵魂投入吸血鬼一族的,他希望自己能成为真正的吸血鬼,这样就可以在来世和弗拉德曼奥利亚名正言顺地在一起了。啧啧,我还第一次看到这么专情的男人呢!我当然二话不说地帮他啊,不过事情就坏在这里了……”她叹了一声,“天使的灵魂力量异常强大,那个时候我根本没有办法控制住,虽然我的确将他的灵魂嵌入了吸血鬼族里。原本我是应该可以感觉到他的出生的,可是无论族里后来添了多少新生的孩子,我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原本以为自己是失败了的。后来我的能力渐渐增强了之后,曾四处寻找他的灵魂,那么强大的灵魂,我根本不可能找不到,可是无论我在什么地方寻找,都没有任何感觉。一直到了一千年之前,我突然竟感觉到了他的灵魂,我知道他在附近,可是无论我怎么呼唤他都没有任何回音,只告诉我他很快要转世成为吸血鬼了。我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现在已经是吸血鬼族的一员,至于是谁,我完全没有头绪。大体上千岁之下的年轻男子都有可能是他……”
她神情苦恼地揉着额角,“我也曾在族里年轻男子那里悄悄问过,可是我想他转世之后一定是没有记忆了,不然一定会来找我的……唉,真头疼,本来想成全一对恋人的,却搞成了现在这个局面。小喜,你自己找吧!你们前世是恋人,这一世必然有什么感应,比我找起来方便多了……”
“可我一点感觉都没有。”我老实地说着。
她咳嗽了一声,有些心虚地看着我,“可能……嗯……也有可能在魔界的族人中……哎呀,想这么多干什么?你们还都年轻,有的是日子团聚呢!说不定哪天他突然大脑开窍想起来了也不一定……”
“族长……”卡卡无奈地摸着下巴,觉得这个族长简直把她光辉的形象破坏彻底了。
“嗯,说不定这四个人里面就有啊!他们都符合年纪上的要求……你快多和他们接触接触吧!”她站了起来,拍拍屁股竟想走人。
“等一下!”我唤住了她,“我把他找出来了又怎么样?现在我是小喜,不是弗拉德曼奥利亚,他对于我根本是个陌生人啊!没错,我是很感动他为了爱情可以做到这种地步,我的心里有个声音也告诉我想见他。可是我……作为小喜的这个我,我根本就不爱他啊!难道要我把自己的神志统统交给我身体里面那个古老的回忆吗?”
族长苦笑了起来,“说了半天你根本没听懂啊!你就是弗拉德曼奥利亚,你的灵魂就是她,你甚至长得和她一模一样!你到底在抗拒什么?”
“你们总说我是她,可是那我做了五十年的喜丽亚怎么办?难道就这样让我统统丢掉然后告诉我自己现在开始我是那个什么弗拉德曼奥利亚吗?”
“你这样否定又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想想万一兰杰利斯恢复记忆了,你这样的态度,你要他怎么办?你难道不爱他了吗?”族长有些严厉地问我。
我看了她半晌,忽然冷笑一声:“他要是有本事就将弗拉德曼奥利亚的灵魂从我的身上分离出去。我喜丽亚活了五十年,还真不知道爱人是什么东西!随便来一个男人跟我说他是我前世的爱人要我和他在一起,这简直是笑话!”
族长愣了半天,终于揉着脑袋叹息道:“我真被你打败了!你这样拼命地否定到底是为了什么?现在的回忆对前世回忆的抵抗吗?你们根本是一个人,怎么把她的灵魂分离出去啊?”
我坚定地抛下这句话:“我是喜丽亚,我拒绝当那个弗拉德曼奥利亚!”
族长看了我半天,突然笑了起来,“你和她简直一模一样,固执起来,比砖头还硬。”
“我不是她!”我用力地强调着,干脆站了起来,“算了,反正我的身世秘密也揭开了,我也没有留在这里的意义。什么时候那个兰杰利斯恢复了他的记忆再说吧,我要走了!”
“走?走去哪里?”族长扬声问道。
我回头笑了笑,“我在这里待够了,我要回我自己的家。”
她的面色一沉,冷道:“你难道就用这种不负责的态度对待一个为了你放弃自己身份的男人吗?”
“他不是为了我。”我说着,不明白她为什么老是认为我和弗拉德曼奥利亚是一个人,“他是为了她。”
我指了指我的心口,“为了住在这个里面的拥有那些回忆的女人,不是为了我。”
“可你就是她!你不要再这样和我倔了好不好?这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对话!好,就算事情如你所说,你和她不是一个人,可她的灵魂在你的身体里,你有什么权利阻止人家两个恋人相认?”
族长有些恼了,俏丽的眉毛皱得紧紧的,屋子里的人顿时大气都不敢出,气氛凝重了起来。
我沉默了半天,她说得对,就算我万般不愿,可是我有什么权利阻止弗拉德曼奥利亚去找自己的爱人?
“你要我怎么办?找到他,和他谈情说爱吗?你让我怎么和一个陌生的男人亲密?”我软了下来,委屈地说着。
族长走到了我的面前,柔声道:“为什么这么固执?你分明就和她是一个人,你怎么知道你见到兰杰利斯的时候不会有感觉呢?”
我叹了一口气,实在是对这个话题厌倦了,看样子,她始终想说服我,而我也始终想说服她。我们永远也谈不出来结果的,只能有一个人接受她不愿意的安排。看这个形势,也只有我来接受了。
“现在说这个其实没有什么意义,毕竟我连他到底是谁都不知道……我怎么知道他到底在什么时候才能恢复记忆?”
老天,为什么我老是没办法离开这个城堡?这是什么孽缘啊?
“你可以到我那里去工作,我们几个替你调查兰杰利斯。”青空突然开了口。
他身后的春歌也一脸兴奋地插嘴:“留下来吧!我还想认真瞻仰一样大人的威仪呢!说不定哪天你也可以恢复前世的本领,那我们就有眼福了!”
我满脸无奈,只好答应。族长叹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不过要你留下来也不光是为了兰杰利斯,你还是留在这里比较安全一点。伽西米拉达他很固执,一定会再来找你,如果那个时候你一个人在外面,很快会被杀掉的。”
我别过了脑袋,还在嘴硬,“我……我不怕……”
“可是我怕!”她盯着我,眼底竟有恐惧,“答应我,不要再任性了好不好?你绝对不能被他杀死!”
我被她的气势吓住了,不由自主点了点头,却又忍不住问了一句:“我……被杀死就死了啊……你怕什么?”
她没有说话,直直地看着我,好久,她才轻道:“你如果死了,便再也醒不过来了。你懂吗?”
说的真是废话。我却没敢反驳,连连点头。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走吧!去青空那里工作,他那里有一个很大的资料馆,里面有很多关于弗拉德曼奥利亚的资料,可以帮助你更多地了解前世的自己。”
青空站了起来,“那我们也告辞了,族长。”
四个男生都站了起来,恭敬地对她行礼,北极站在一边也弯着腰。
族长打了个大呵欠,连连挥手。
“下去吧!今天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救你们,害我一个好梦都没做完,我要补眠了,以后也别来打扰我。”
黑色大门在我面前关了上,我想这个美女族长一定又陷入沉睡了。她真能睡,五千年过去了看上去还那么年轻,或许就因为她一直在睡……
“你的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敢这样一直和族长辩!要是平常,族长早就发火将对方丢出去了。”卡卡微笑着说道。
“是吗?我倒没觉得她有多可怕。”我耸了耸肩膀。
春歌笑眯眯地开口:“多好啊!居然有个男人为了你从天使投胎来当吸血鬼,女人最大的幻想也不过如此了。”
“他不是为了我,是为了弗拉德曼奥利亚。真是的,到底要我说几遍?一个两个都这样……”我皱起了眉头。
“还不是一样?反正她的灵魂在你身体里,兰杰利斯恢复记忆后,还不是等于你和他在一起?说不定他是个大帅哥!你真幸福!”春歌啧啧地说着,一点都没有领袖的气质。
“羡慕吗?让给你。”我冷冷地说着,“真无聊!”
琴川淡淡地说道:“她不开心,真的不开心。”
“为什么?”春歌显然不明白,他笑了起来,“说不定会是我哦,你开心吗?”
这家伙永远长不大。我的头都大了,实在没有语言。我的神情可能伤了他的自尊,他立即大叫了起来:“不会吧?我这么帅你也看不上?那青空呢?卡卡呢?他们都比我还帅,你还看不上吗?”
琴川看了他一眼,他立即补充:“琴川虽然没有我帅,不过也属于气质美男啊!喂,你的眼光也太高了吧?”
我简直懒得理他,聒噪得像一只鸭子,谁说女人最啰嗦?男人啰嗦起来才是灾难。
卡卡拉住了几乎要跳起来的春歌,“你让她安静一会吧!再说我们也不是商品,不是拿来被你甩卖的。何况兰杰利斯为什么一定是在我们四个中间?所有年纪在千岁之下的男子都有可能。”
春歌哼了一声,“她的眼光简直有问题,连我们四个都看不上。但愿兰大哥投胎成一个最丑的丑男!她恐怕就顺心了。”
我叹了一口气,“你不懂的……容貌也好,能力也好,那些都不关我的事啊……如果……他是为了我……我又怎会……”他们安静了下来,我笑了笑,轻道,“如果有人是为我喜丽亚如此不顾一切,我也可以为他不顾一切。不过他并不是为了我,对吗?我为什么要勉强自己?我不懂……”我突然觉得很没劲,连话都不想说了。
青空说道:“今天很晚了,你先回去你母亲那里,明天就来我那里,我给你安排工作内容。和你母亲说一下,以后你就住我那里。”
我随便点了点头,正要走开,他突然在我身后轻声说道:“你和弗拉德曼奥利亚不一样,我知道的。”
我惊讶地回头看他,他却笑了笑,眼神狡黠,“你一点本事都没有,她却是,这就是你们最不同的地方。”
这个人,他在耍我吗?我无言地看着他们四个笑声连连地离开,心情却突然没有那么恶劣了。
我本以为青空会给我安排打扫房间之类的工作,却没有想到他居然让我做资料整理员!由于他是吸血鬼中很高层的贵族,所以拥有自己独立的庭院。在他的书房后面,有一个非常巨大的资料馆,里面囊括了所有吸血鬼族人的信息,血脉的来源,各自的本领。我的工作就是将这些乱糟糟的资料全部收集整齐,按照字母的顺序把这些族人的名字一个个排列下来制成表。
说实话,这个工作简直巨大得让我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下手。当时青空打开资料馆大门的时候,我就被里面满地满桌乱摊的纸张吓得差点缩回去。
“记住,每个字母的人名排完之后,表格后面和柜子上面都要留下至少一百的空位,以便新的族人出生加入的时候可以很快登记。混血的族人要用兰色标签钉在纸上,贵族用红色标签。透明人贵族用白色,混血用黑色,狼人贵族用紫色,混血用黄色。记住了吗?”他有条不紊地交代完毕,靠在桌子旁边等我问问题。
我手忙脚乱地用小本子记下他的话,一边结巴地问道:“狼人贵族用什么颜色?透明人混血是什么颜色……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他叹了一口气,接过我的小本子,亲自在上面写下了注意事项,“如果你觉得工作量太大,可以让你的朋友们来帮忙,当然,如果我们有空的话也会过来整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他将本子递还给了我,上面已经用劲秀的字工整地写下了所有注意事项。我感激得差点没抱着他的脚痛哭流涕。
“那……我从哪里开始整理?”我望着满地的纸张,手脚本能地开始发麻,抬头怯生生地问他。
“随便你,如果你愿意,可以先把地上的资料全部捡起来放到空着的桌子上。对了,我这里有所有族人的名单,你可以按照上面来清点人数,看看有没有遗漏的。”
他把一叠文件递给了我,“好了,我走了,你开始吧!以后每天早上九点开始工作,中午十二点半开始休息,你有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下午六点半结束。你努力吧!”
门被轻轻带上,剩下我望着满地的白纸,连连哀叫。
窗户外面是十分晴朗的冬日清晨,我还是第一次在暗夜城堡里欣赏清晨的景色。这倒还多亏了伽西米拉达,如果他没有破坏青空的结界,我现在也没有偷懒的借口。
我没精神地看着外面,青空和卡卡正在查看最佳的结界释放点。青空不停地在纸上画着什么,卡卡则一一去对比,两个人忙得不亦乐乎,却都是专心致志的。我看了他们半天,最后终于对自己的懒惰有点内疚,才懒洋洋地开始整理资料。
这里的资料果然极其庞大,我先挑出我认识的几个人,仔细看了一下。原来曼曼居然是很高等的贵族,家族遗传能力是黑魔法,个人能力暂时还没有。米拉倒让我刮目相看,别看他平时傻傻的,也没有什么男子气概,居然是资格很高的医疗师!他的能力全部遗传自北极总管。
真的能力让我惊叹了好久,原来他竟是个精通武术的天才!
昆先生和马里由于不是贵族,资料便少得多,只简单介绍了一下能力和血统,至于我和老妈……每个人居然只有一句话——情况不明。
“嘿嘿……情况不明……这个资料馆需要更新资料了,至少我们的资料要更新。”我嘀咕着,一边拼命从纸堆里寻找“弗拉德曼奥利亚”这个名字。
其实资料馆里面关于她的资料并不多,或许是因为太古老的缘故。看了两天,我也不过了解到对她的一些夸张传闻,例如曾一个人单独对抗十个大天使,一百岁的时候就可以打败厉害的贵族之类的鬼话。而我最想知道的关于她如何变化为天使的事情,资料上却只字未提,只潦草地写了一句死于什么时候,死因是与天使兰杰利斯同归于尽……
“真的是鬼话!”我哼了一声,将资料丢到了一边。
不知不觉,冬去春来,连一直都是黑夜笼罩的暗夜城堡,花园里的银火树也开满了浅绿色带着些微光泽的小花朵。阳春三月,我来到这里已经大半年了。除了每天整理资料,和曼曼他们聊天磨牙,我与春歌他们四个人也混得越来越熟。
几个月前发生的那些事情,现在看来就像做了一场刺激的梦,身为当事人的我,居然一点真实感都没有。或许不久的将来,我又会和伽西米拉达这些天使发生什么激烈的冲突,又或许,兰杰利斯马上就会恢复记忆要和弗拉德曼奥利亚团聚,可是暂时不去想这些烦恼的事情,我现在拥有的小小的平静已经让我有一种浅浅的幸福感了。
“看你每天都忙得像一只蹦来蹦去的兔子,果然从八级打扫工一下子成为一级的资料整理员,工作的性质就是不一样啊,看上去都好像比以前有气质多了呢!”
曼曼坐在我对面,面前放着一杯水果茶(加血的那种),手上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甜点,悠闲自在地和我磕牙。
我随便点了点头,满头大汗地查看着手里的资料,一边小心地与青空给我的名单核对着。
“真羡慕你啊,可以和青空大人每天面对面地工作核对。你不知道城堡里面有多少女孩子对你又嫉又妒。喂,小喜,我可要提醒你,青空大人已经有一个准女朋友了。虽然你的身份已经上升到一级,不过人家可是名门茉莉家族的小姐哦!你记得吗?我上次和你说过的啊,就是那个冰羽小姐啊,人又漂亮又温柔,不是我说你,客观上说来,你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啊!”
我胡乱嗯了两声,仔细地看着手上的资料。咦?为什么这个人在青空的名单上怎么都找不到?
曼曼又紧张又兴奋地继续说她的:“不过你有一个最大的优势哦!你可以天天和青空大人见面啊!所谓日久生情……哈哈,冰羽小姐再美丽温柔也只能每年来这么几趟啊!安心吧,我是支持你的!你啊,其实长得挺可爱的,特别是黑头发绿眼睛的,本来就在族里很少见。你只要把头发弄得好看一点,把你的绿色眼睛露出来,再穿上几件迷人一点的衣服……哇,一定很可爱!到时候青空大人一定会被你给惊艳死了!说不定你们可以生米煮成熟饭……哈哈,到时候就算冰羽小姐成为第一美女,也没有用了!”
她自顾自说地和真的一样,手舞足蹈兴奋得差点把茶杯打翻在铺满资料的桌子上。我哀叫了一声,急忙把资料全部收拾起来放到旁边的凳子上。
“大小姐,这些可是我整理了一个早上的,要是被你把茶水泼上去,不是要我的命吗?”
果然是贵族的小姐,完全不知道工作是什么东西,居然在书桌上吃东西。
曼曼吓得赶快站了起来帮我把湿了的资料放在窗台上晾干,有点委屈地咕哝着:“人家也是为你着想嘛!难得有接近青空大人的机会,你怎么一点都不会把握?”
我叹了一口气,也难怪她这样想,我是弗拉德曼奥利亚转世的事情,还有兰杰利斯的事情,除了青空他们四个,族长,北极总管之外,就没有人知道了。族长又吩咐这件事情是绝密,不允许任何人透露出去,难怪这个小妮子看我最近和青空走得近就打起了怪念头。
“曼曼,我和青空大人根本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你不要乱点鸳鸯谱了。”我揉着生痛的额角,抓起一块甜点塞进了嘴里。
“什么啊?不是那种关系就变成那种关系啊!我就不相信你对青空大人一点感觉都没有。”她根本不信,皱着鼻子说道,“说,你难道不喜欢青空大人吗?”
“不喜欢,一点都不喜欢!”我回答得毫不犹豫,“别再问我到底喜欢哪个大人了,我都给你问烦了!我告诉你,我谁都不喜欢!只喜欢我自己和老妈!哦对了,还有你啊,米拉啊,我都很喜欢。”
曼曼的脸垮了下来,“原来你喜欢米拉那个娘娘腔……真没眼光……”
我真的是没有语言了!再不转移话题,我也快疯了。眼光移动,却看到米拉在窗外,有点神不守舍,呆呆地望着远方,似乎很忧郁的样子。身边的真正和他说话,看上去他也没有在听。
“你看,米拉他好像有点不对劲!”我指着窗外。
曼曼轻道:“是啊,昨天就开始了,也不知道怎么了,问他他也不说。”
转移话题的好机会,我急忙讨好地笑了起来,“我们去看看他啊!有烦恼的时候,朋友的关怀最重要了!你说对吗?”
曼曼怀疑地看了我一眼,“你不会真的喜欢他吧?”
我苦笑了一声,逃难似的推开门走了出去。
正文 第七章 北极的秘密
“米拉,有什么不开心的吗?你的脸色好难看。”我走到了他身边,柔声问着。
他勉强笑了一下,道:“没有什么……有点不舒服罢了……”
真挠着头发叹道:“你有什么就说吧!问了你半天了,一个字都不说。如果真没有事情,就不要摆这种死人脸嘛!”
米拉的脸色顿时有点苍白,曼曼狠狠瞪了真一眼,走到了米拉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道:“我们难道不是你的好朋友吗?为什么有了烦恼要隐瞒呢?说出来不是更舒服一点吗?你这个样子,我们也不放心啊。”
米拉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有点犹豫,最后还是摇了摇头,“没……我没事,你们别管我了。”
天,真受不了他这种粘腻的个性。我皱起了眉头,正要说他两句,却被曼曼拉住了手。她的眼神示意我不要再刺激他,我吸了一口气,“你们都这么无聊,不如来帮我整理资料吧!不过不许在桌子上吃东西,曼曼,尤其是你!”
曼曼哼了一声,伸手拉着米拉,“一起来吧,我们聊聊天,小喜那里有很多有意思的资料哦!”
米拉似乎还想拒绝,被我和真一人拉一个,硬是拖进了资料馆。
“你们帮我把资料按照人名的字母来排序,然后整理好的放到一边就可以了。谢谢啦!”我笑眯眯地把一大叠资料丢在他们三个人面前。嘿嘿,总算有人来帮我了,今天的分量可以提早完成了。
曼曼他们笨手笨脚地翻着资料归类,我坐回了原处,继续在青空给我的名单上寻找刚才怎么都找不到的那个人。
“奇怪,怎么会有这种事情?”我几乎翻烂了那几张名单,也找不到手上资料里的那个人。
“这个叫美美达的人现在到底在不在族里啊?怎么名单上都找不到她的名字?该不会改了名字吧?”我嘀咕着,拼命抓脑袋。
话音刚落,曼曼和真正准备过来看,米拉却反应强烈,他几乎是跳了起来,身后的椅子都被他给撞翻在地。
“给我看!”他吼了起来,手伸过来立即就要将资料抢过去。
我吃了一惊,反射地将资料收了起来,他扑了个空,焦急异常地看着我,“快给我看,小喜,拜托你了!”
他反常的样子把我们都吓住了,曼曼吃惊地问道:“米拉,你怎么了?那个人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米拉却态度强硬地沉声道:“给我,不关你们的事!”他会这么冷硬地说话从我认识他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真一把从我手上将资料拿了过去,沉着脸色冷道:“既然不关我们的事,为什么要给你看?这里的资料本来就只有小喜这个资料整理员能接触的!”
米拉的脸色由白变红,又从红变得惨白。
“求求你,真,给我好吗?我有我的苦衷……”他的声音颤抖了起来,看上去几乎都要哭了。我和曼曼惊讶地看着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给你看什么?”一个悦耳的男声从门口传了过来,卡卡进来了!米拉的脸色更白了。
卡卡走了过来,从真手上接过资料看了一眼,“咦”了一声。
“这个人……不是已经被处死了吗?怎么资料还在这里?”他摸着下巴,“应该和青空说一下,这里的资料需要更正了。”
米拉失声叫了起来:“死了?!怎么会?!”他的脸色现在看上去和死人差不多了,满脸又是恐惧又是失望。
卡卡挑起了眉毛,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他又看了一眼资料上那个人的照片,促狭地笑了,“这可是个美人喔……难道你喜欢上她了?不过可惜她四百年前已经被处死了,对了,我想起来了,处死的提议还是族长提出来的呢!”
“怎么可能,我前天才看到她……”米拉突然住了口,骇然地看着卡卡。
卡卡皱起了眉头,“你看到她?什么时候?什么地点?和谁在一起?你说清楚一点!”
米拉后悔极了,咬着嘴唇,火红的眼睛里流露出极度犹豫的光芒。
曼曼轻声道:“米拉……你有什么难处说出来啊……我们也可以帮你的。”
真拍了拍他,跟着点头。米拉咬了咬牙,叹道:“好,我说。不过卡卡大人,请您别把我今天说的告诉青空大人好吗?因为……事情和我父亲有关……”
“和北极有关?你先说,如果事情太重大,你的要求我就无法答应了。”卡卡变得严肃起来,俊俏的娃娃脸上露出了威仪。
米拉吸了吸鼻子,带着哭音说道:“其实……那是我父亲的一个习惯了,每年到了三月中旬的时候,都会有好几天把自己关在书房里面不见任何人。今年也不例外,我和母亲都不知道他这么做的原因,我们都认为他可能是在进行什么新的本领的修行,所以我们从来不去打扰他。不过前天……我在看书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医学上的难题,我怎么都看不懂,于是我就想到去找父亲。”
“他每次关在书房里的时候,门都是从里面反锁住的。可是……前天我去的时候,门却好像忘了锁,而且还开了一条缝。父亲在里面自言自语,我开始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等我走近正准备敲门的时候,却突然听见父亲在里面叫着一个人的名字,他说‘美美达,你一个人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四百年了,原谅我每年才能来一次陪你久一点。’我吓了一跳,因为父亲的书房从来不让陌生人进去的!而且他说的那个名字我都没有听过!我不敢敲门,怕父亲以为我听到了什么,可是又实在不甘心就这么走了。所以我就贴着门缝往里面看……”
他哽咽了一声,眼泪滑了下来。
“我……我居然看到了一个人!还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她被父亲紧紧地抱在怀里,脸正朝着门这里!我从来也没有见过这个人,她的头发和眼睛都是金色的,而且是个非常美丽的人。我真的被吓住了,从来也没有想过父亲会有别的女人什么的……他和我母亲的感情一直很稳定,对我和哥哥也很关怀。我真的不知道会看到这种事情!可能是我当时太惊讶了,把门撞开了一点,让那个女人看到了我,她……居然对我笑了一下!我吓得不知道怎么是好,以为这下一定会让父亲知道我来过了,我立即就逃走了!”
“所以你一听到美美达的名字才会这么激动,对吗?你以为她是族里的一个女人,而你父亲……”真没有说下去,同情地看着他。
米拉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熏了香水的蓝色丝绸手绢,擦去脸上的泪水,轻道:“你说得对,我这两天一直神不守舍,觉得自己撞破了父亲的一个秘密。我一直不敢告诉母亲,也不敢告诉哥哥,他们是那么信任父亲……我都不知道怎么做才好。一直到小喜说她在青空大人的族人名单上找不到美美达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才想到为什么我没有去资料室查那个女人的资料!”他抬头急急问道,“卡卡大人,她真的已经被处死了吗?那……为什么我会在书房看到她?难道……我们说的不是一个人?”
卡卡将资料递给米拉,“你自己看看是不是这个人?”
我们一起凑了过去,资料上方贴着一张照片。我并不知道米拉看到的美美达长什么样子,不过照片上的那个女子,一头金色如同阳光一样的头发披在肩膀上,眼睛也是美丽的金色,笑得很开朗,气质看上去非常纯净,而且是一个很美丽的人。
米拉全身都在发抖,“是……是她,就是她!卡卡大人,她真的被处死了吗?”
卡卡陷入了沉思,半晌才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四百年前,这个女子是被判斩首之刑。原本行刑的监视人应该是北极,不过那天他推脱身体微恙没有去……嗯,看样子里面有点问题。米拉,别担心,这事我不和青空说。只要调查清楚北极书房里的那个女子是谁就可以了,并不是很大的问题。”
斩首?我有点疑惑,“什么罪要被判斩首?”想到这么残忍的刑法曾用在这个少女的身上,我就有点不寒而栗。
“通敌,叛族,间谍……这些都会被判斩首。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这个女子是因为间谍罪被判斩首的,具体是怎么样的情况我不是很清楚,因为出事的那段时间我正好不在城堡里。听说她的事情闹得还挺大,不过行刑后传闻全部被北极压了下去严禁提起,所以我回来了之后也没怎么去了解这事。”
卡卡拍着米拉的肩膀,安慰道:“据我所知,北极不是这样的人。或许有什么原因,你也别想太多了。如果想知道四百年前的事情,就去问问阿鲁吧!当时他也负责管这件事情。事情牵扯到北极的名誉,我也不好插手,你们几个人偷偷调查就是了,如果真的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再来找我。”
“可是四百年前已经被处死的罪犯,怎么会活生生地站在人面前呢?卡卡大人,难道她没有死吗?”曼曼疑惑地问着,我也跟着点头。确实,这是最关键的问题啊!
卡卡笑了笑,“或许根本就不是这个美美达,只是长得很像的人罢了。北极将她当作美美达也不是没有可能。何况就算她没有死,也不可能四百年过去了容貌却一如当年。你们自己看,她的资料上面不是写了吗?极稀少的透明人混血,和小喜差不多,几乎和普通人没有区别。当时看上去可能只有人类年纪的十八九岁,四百年过去的现在看上去起码应该要二十五左右了,容貌上不可能一点都没有改变。”
我们都沉默了,卡卡转身走向门口,“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你们自己调查吧,最后把结果告诉我就可以了。小喜,有空我再来帮你。”
我们互相看了一眼,曼曼轻道:“怎么办?先偷偷去你父亲的书房?还是先去找阿鲁先生?”
米拉摇了摇头,“按照我父亲的习惯,后天才能出来。现在不能去书房,还是先去找阿鲁先生吧!”
真勾住了米拉的肩膀,低声道:“别怕,不管我们查出的结果是什么,除了卡卡大人和阿鲁先生之外,就只会有我们四个知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要相信你父亲,他绝对不是那种人!”
曼曼跟着肯定地点头,米拉才稍微释怀地放开了紧皱的眉头。
我什么都没说,反正在我看来,那个北极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谁知道他是不是真的金屋藏娇?说不定还做过更下流的事情呢!不过我没敢说,米拉这么痛苦,我怎么能这样打击他呢?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好朋友的父亲,唉……无论怎么讨厌他,我也不能在朋友面前说他父亲的坏话啊!
于是我们一起去找阿鲁护卫总管,带上了美美达的资料。阿鲁正独自在他巨大的办公室里喝咖啡,看到我们四个人神情诡秘地偷偷走了进来,他好笑地说道:“怎么了?做贼似的。你们几个怎么会来找我?还有你。”他看向我,漆黑的眼睛里流露出一股让我有些怪异的温情,“你不是在青空大人的资料馆那里工作吗?现在是工作时间哦,跑我这里来偷懒吗?”
从我认识他以来,他对我的态度总是温和亲昵得让我感觉怪异,奇怪,我和他又不熟,为什么老用好像早就认识我的眼神来看我?
我小心地笑了笑,“嗯,今天的工作分量已经快完成了,所以有空出来。其实我们来这里,是想问您一点事情。”
他示意我们坐到沙发上,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咖啡,却给了我一杯牛奶。
“我这里只有咖啡,至于你。”他指着我,“年纪太小,只能喝牛奶。”说着对我宠溺地笑了,好像我是一个小孩子一样。我给他笑得浑身发毛,只好强笑着端起了面前的牛奶。
“说吧,什么事?”他坐到了我们对面的沙发上,正对着我,漆黑的眼睛微笑地看着我。
我暗咳了一声,将手里的资料递给了他,“我们想请您告诉我们,资料上的这个女子,她具体犯了什么罪?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请您将她的事情全部告诉我们吗?”
他接过资料,看了一眼,立即皱起了眉头。
“为什么要问她的事情?已经过了四百年了。你们从哪里找到的这个资料?”
“是这样的,我在整理资料的时候,发现这个人的名字在青空大人给我的族人名单上找不到,听卡卡大人说可能您会知道关于她的事情,所以来问您。”我小心地回答着,打算看看能不能不和他说北极的事情就让他把一切都告诉我们。
他放下资料看了我一眼,“如果是这个原因的话,我不能告诉你。再说和你们也没有关系,她已经被处死,明天我就和青空大人说让他将这个资料从资料馆里撤出。”
米拉失控地低叫了起来:“请您告诉我!因为……因为……”
他又哭了起来,真是没见过这么软弱爱哭的男生。
曼曼同情地安抚着他,然后,他就将一切都告诉了阿鲁,说的时候好几次都哽咽了住,看得我头都大了。
“怎么会?我分明亲眼看到她被斩下了头颅啊!你不会看错了吧?”阿鲁听完米拉说的一切,怀疑地问着。
米拉用力擦着眼泪,肯定地摇头,“绝对不会!因为我听到父亲叫她美美达,而且长得这么像,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同名又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呢?”
阿鲁叹了一声,轻声道:“都已经是四百年前的事情了,北极还是一直放在心里吗?真是的……他永远是什么都不放在脸上的深沉派……”他捏了捏资料,问道,“你们知道她是为什么被判斩首的吗?”
“好像……是因为间谍罪吧?”我说着,看来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他微微一笑,“知道吗?那是因为她是一个天使。”
“天使?!”我们全部吼了起来。
老天,饶了我吧,为什么我的身边老是听到天使两个字?
“是啊,她是一个天使。我到现在都不知道她为什么会伪装成透明人的混血来到城堡。”他极细微地叹了一声,“那是北极当上总管之后犯的最严重的一个错误,因为是他没有把美美达的身份弄清楚就放她进了城堡,结果她居然在三个月后偷偷跑去族长的卧室企图刺杀正在沉睡的族长。这件事情的后果非常严重,北极曾主动为这件事情请罪要求撤销总管的职位将他打入监牢,不过族长并没有怪罪他,所以处死美美达之后,北极对所有身份不明想进入城堡的人从来不留情面。小喜,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北极那么反感你和你母亲了吧?他曾犯了那么大的错误,怎么可能让错误再重演呢?”
原来是这个原因。我仿佛有点了解那个冰冷尊贵的总管了!他是那样一个完美主义的人,由于自己的疏忽而犯了大错,自然不会允许自己再犯。回想起我和他曾经的那些冲突,我的心头似乎也没有以前的气愤了……是我的心肠太软了吗?
“所以,小喜,如果那次我不帮你求情,你可是绝对进不了城堡的哦,感激我吗?”他笑眯眯地问我,我的背后又开始发毛,完全不知道如何回答他。
好在米拉开了口:“可是……既然她死了,为什么我在父亲的书房里又看到她了?还有,她和我父亲是什么关系?为什么我父亲会和她……和她……那么亲密?!”
阿鲁沉默了一会,才叹道:“都四百年了……我也几乎都忘了,原本事情应该都散了。今天又给你们提了出来……那恐怕是北极一生最大的错误,也是他一生最大的幸福吧?虽然那个女子身份不明,不过北极还是喜欢上她了,我还以为他们会一直在一起呢。事情发生之后,将美美达从族长房间里带出来的时候,北极的表情我真是一辈子都忘不了。”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冰块,冷漠,无情,完美主义的可怕,认识了他那么久,从来也没见他有动容的时候。那天真是让我开了眼界,他简直和疯子没两样,抓着她拼命地问为什么,我看他的眼圈都红了,不过硬是撑着没在别人面前哭。”
阿鲁突然怔了一下,坐直了身体,“等等,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在行刑前的那个晚上,北极去了关押她的牢房,还将所有看守的人都支走了。一直到第二天快行刑的时候才离开的。”他紧张地转头问米拉,“你真的在书房看到了美美达?确定?绝对没有看错人?”
米拉也紧张了起来,肯定地点了点头,“绝对没有看错,肯定是她!她左眼角下面有一颗很明显的小红痔,我不会看错的!”
阿鲁站了起来,“有可能,真是有可能!”他回头看着我们,说道,“有可能那个人真的是美美达。一个晚上已经足够北极那种程度的人做任何手脚了。他又是高级的医疗师,用法术做出一个和美美达面目相同的人是很容易的事情!”
我们都被他说的话震住了!米拉颤抖着问道:“难道……难道……我父亲书房里的那个人,真的就是美美达吗?四百年前,我父亲在行刑的前一晚为她做了个复制体,然后将真人藏在他的书房里,一藏就是四百年?”他显然有些失去控制了,竟然失声笑了起来,“可能吗?我的父亲?他居然在书房里藏了他以前的爱人?!那我算什么?我母亲算什么?掩饰别人耳目故作太平的工具吗?”
阿鲁握住他的肩膀,沉声道:“振作点。这也不过只是猜测罢了!连自己的父亲都不相信的人,你让别人怎么看你?要弄清楚事情的真相很容易!”
“是什么方法?请您告诉我们!”真急忙问着。
“我会找个借口把你父亲支出来一个下午,你们偷偷进他的书房里面去看看。如果真的有美美达,千万不要惊动她,回来和我说,我来解决!”他顿了顿,又道,“事情和北极的名誉有关,不要和青空大人他们说。希望……我能够劝得动他!”
米拉求助似的望着他,颤抖道:“您……不和我们去吗?”
阿鲁笑了笑,拍着他说道:“北极怎么会有你这么一个文弱的孩子?我如果去了,谁帮你们支开他?再说他的书房,我也不好进去搜查,那样被他发觉就不好了。你们几个孩子进去,就算他以后发觉了,也可以用调皮这个借口打发掉。你怕什么?你还有三个好朋友呢!”
米拉点了点头,阿鲁继续道:“你父亲什么时候会从书房里出来?”
“大概……后天吧!”
“那我就三天后将他支出来,你们到时候就站在我的窗外,如果我打开窗子将咖啡倒了出来,你们立即就去他的书房。如果等上十五分钟我还不开窗,你们就不要等了,下次再找机会。”
我们从阿鲁的办公室出来后,可怜的米拉还在发着抖,眼泪汪汪地看着我们三个,“真的要去?可是……我父亲从来不允许我们去他的书房啊!”
我被他的懦弱折磨得实在恼的不行,皱着眉头说道:“如果不进去怎么知道真相?还是你希望永远活在怀疑里面?如果他允许任何人都进去的话,我们还需要偷偷进去干什么啊?你不要这么懦弱了好不好?”
曼曼吃惊地捂着嘴,“小喜……你说得太过分了……”
真甩了甩头发,“我倒不觉得,米拉,她说得很对!什么都不敢去做,你就什么东西都不会得到!改改自己的个性吧,男人就要有男人样!”
米拉定定地看着真,眼里竟是我从未见过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的光彩。他几乎是立即就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我会改的!”
我叹了一口气,看来米拉就只听真的话,他说的话就是圣旨,无条件认同的。这就是男人间的信任和友谊吗?还真古怪。
我们回到了资料馆,真一坐下来就说道:“书房去的人绝对不能太多,两个就足够了!剩下的两个人在窗户外面把风,一旦不对劲就赶快通知,也好让书房里的人有缓冲时间跑出来。”
曼曼吞了口口水,“那……谁去书房里面?”
真看着米拉,“米拉,你自己选一个人和你进书房。不管怎么说,这是你的事情,你绝对要进去自己亲自看清楚!”
米拉犹豫了半天,然后居然看向了我。
“小喜……你陪我进去好吗?你的胆子大,眼睛又好,又是女孩子,心比较细。曼曼她没你能干,真如果也进来我怕我们两个男生粗心弄乱了书房的摆设,我父亲就会发现的……”
我的脸色都变了,说了半天,事情弄到我的身上来了!虽然说我有点同情北极,而且也没有以前那么讨厌他。可是我也不打算插手他的私人事件啊!万一给他发现里面有我的分,那我不是自找罪受吗?
我张开口,正要拒绝,真却已经点头道:“好,就这么决定了!我和曼曼到时候守在窗户外面。你们俩进去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弄乱里面的任何摆设!北极总管是个很仔细的人,如果稍微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我想他都一定能看出来的!”
曼曼问道:“米拉,你一次都没有进去过你父亲的书房吗?里面的布置是怎么样的?如果可以先熟悉环境,再进去找人就方便多了啊!”
米拉摇头,“我没有去过……父亲很不喜欢别人接近他的书房,所以母亲和我们很少会去书房找他。不过,我想琴川大人那里应该有城堡的建筑图样,我们可以去那里将我父亲书房的图样偷偷拿出来。”
真拍手道:“太好了!琴川大人那里有一个资料室,图样一定在里面!曼曼,你明天借口要查自己房间的图样去琴川大人那里,就说想对自己的房间做一下装修,想借图样来看看!琴川大人比较和蔼,一定会同意的。”他顿了一下,继续说,“明天我先去北极总管的书房窗户下面查看一下地形,小喜,你呢?”
我张开嘴,迟疑了半天,才道:“我……我……在这里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剩下的关于美美达的资料……”
可怜的我啊,就这样被他们拖下了水,连拒绝都说不出口。难道我真的心肠太软?
“米拉你什么都别做,神情自然一点就可以了。别让你父亲发觉什么。明天所有的事情搞定之后,我们再来小喜这里集合,一起研究书房的图样,明白了吗?”
就这样,一切顺利进行,曼曼偷偷带来了书房的图样,真也研究好了周围的地形,我则在资料馆里几乎翻烂了资料却再也没有找到美美达的资料。
三天后,我们几个人准时来到了阿鲁办公室的窗户外面,屏住呼吸等待着。米拉的额头上全是汗,曼曼的手绢都快绞烂了。等了也不知道多久,久到我以为今天不会成功了,头顶的窗户突然打开了,咖啡被阿鲁倒了出来,他还探头对我们做了个鬼脸,示意我们快去。我们四个人立即行动。
好在真早已观察好周围的地形,七拐八绕地,我们居然很快就来到了北极书房的窗户外面。当我用铁丝轻轻挑开窗内的锁,和米拉爬进去的时候,还真有做贼的冒险感觉。
“别待太久了,北极总管很快会回来的!”真在窗外提醒我们,说完就和曼曼一人一边,蹲在墙角拿着望远镜观察周围情况了。
窗户上挂了厚重的黑色天鹅绒窗帘,重重叠叠,居然有三幅,里面果然有秘密。我一落地就关上了窗户,仔细地看着书房内部。
这是一件很整洁的书房,一点多余的装饰都没有,透露出一股冷硬的味道,很有北极的风格。
“米拉,你去左边,我到右边去。如果有什么发现,立即通知对方!”我带上丝制薄手套,回头对米拉吩咐着,我们俩立即分头翻找了起来。
说实话,这件书房一点都不大,也没有大橱子之类的引人怀疑的家具,我们看了半天,连桌子底下和盥洗间的浴缸里都看过了,却连根金色头发都没看到。
找了半个多小时,连窗户外面的真都急了起来,敲着窗户让我们快一点。我和米拉满头大汗地互相苦笑对望,表示一点收获都没有。
“说不定……她已经出去了……”米拉沮丧地轻声说着。
我摇头,“怎么可能?别忘了她的身份应该是已经死了的,根本不能出去啊!再说你父亲把这个书房保护得这么严密,怎么可能没有东西?再找找!”
我们又分头找了一边,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我已经累得衣服都湿透了。一屁股坐到书桌旁的地上,我叹了一口气,“真是出鬼了,难道她还能化成空气不成?你父亲也太会藏人了!”
说着我发泄似的敲了一下地板,可传出的声音却是空洞的!我们俩的神情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有了,就在这个地板下面。
我们将那块底下是空的地板轻轻揭了开来,本以为会是一个密道之类的东西,却没想到里面只放了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这是什么东西?”米拉将那个盒子捧了起来,我凑过去看,却看到上面雕刻着十分古怪的花纹,既不像装饰雕刻,也不像文字,一笔一画的,好像天书。
“咦?这种文字?我好像在哪里见过!”米拉皱着眉头想了半天,突然倒抽了一口气,“我知道了,这是保存灵魂的一种咒语,可以将灵魂封存在一个对象里面。老天,原来她竟是一个灵魂吗?”
他急忙打开了盒子,露出了里面紫色的绸缎布料,一个小凹槽里,放着一颗乳白色的珍珠。
“珠子?灵魂被封在这里吗?”
我疑惑地问着,正准备伸手摸一下,突然听见耳边有一个温柔的声音轻道:“别碰它,北极会发现的。”
我和米拉吓得差点尖叫起来。米拉手里的盒子一歪,眼看就要掉在地上,一只手轻巧地将盒子捞了起来放回了地板中。
我急忙回头,立即看到了她,美美达!和照片上一模一样的金色头发,一模一样的金色眼睛,正对着我们两个人温柔地微笑着。
“你从哪里出现的?”米拉显然快发狂了,满脸的敌意,恶狠狠地瞪着她。
美美达抱歉地看着他,轻道:“吓到你们真是不好意思,其实我一直都住在那颗珍珠里面。北极将我的灵魂保存在那里,已经有四百年了。”
我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她,抢着开了口:“你就是美美达?你真的是天使?你为什么要冒充透明人混血来城堡?为什么要刺杀族长?行刑的前一夜,北极他没有救你吗?这四百年来你一直都住在这里?为什么每年的三月北极要在这里待那么久?”
一口气问完这许多问题,不光是美美达,连米拉都一脸不可思议地呆呆看着我。美美达失声笑了起来,叹道:“你真是个好奇的小姑娘,唉……四百年来,除了北极,我还是第一次和其他人聊天呢……好吧,我就回答你的问题吧!”
她忽然回头看向米拉,美丽的脸上微微有些惆怅,“你是北极的儿子吧?你叫……米拉对不对?北极经常和我说起他的两个儿子和妻子呢。”
米拉依然满脸的敌意,什么都没有说,冷冷地看着她。
美美达愣了一下,叹道:“我知道你在怪我……不过,请你听听我和北极的事好吗?我并不奢望你会原谅我,可是,请你听我说……这么久了,我一直对他的妻子和孩子很愧疚,很希望可以亲自和你们道歉。那天我看到你的时候,就明白我在这里的事情很快就会被人知道的。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可以找到我……”她微笑了一下,“请你们坐下来好吗?抱歉没有喝的茶,我很快就会说完的,北极恐怕很快也会回来。”
“请你不要把自己当做这里的女主人好吗?”米拉低吼了起来,“我母亲才是这里一切的女主人,你只是个灵魂罢了!”
美美达忧伤地看着他,“我很抱歉,但请你不要和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计较好吗?”
她盈盈走了过来,坐到了我们对面,动作轻盈得像是在飞,或许这就是灵魂和我们不同的地方吧。
“你们说得没错,我的确是一个天使。至于我为什么要来暗夜城堡,是因为这是我的上级,大天使伽西米拉达先生指派给我的任务。”
她刚说出这个名字,我就吸了一口气。
“又是他,怎么什么事情都少不了他?!”
美美达惊讶地看着我,“你认识他吗?他可是一个很厉害的大天使啊!你这样的小姑娘,怎么会和他有交集的?”
我咳了一声,暗暗后悔自己嘴快。米拉他根本不知道我的事啊!
“说来话长了……还是你先说吧!”
美美达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他给我的任务开始的时候我以为并不困难,可是来到这里之后,我才知道我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我的身份是混血,所以无论我问什么问题,根本没有人回答我。其实就是找一个人罢了,但我找了两个多月却一点头绪都没有。那个叫兰杰利斯的人,好像根本就没有出现在这里。”
我的心沉了一下,原来她是来找兰杰利斯的!这个伽西米拉达,他也太阴狠了。
“在我刚来这里的日子里,我的身份不明让北极很不愉快,而且也从来没有给过我好脸色。不过我知道的,虽然他每次都会说不好听的话,可是每次也都是他才会给我实质的帮助。在我心里,其实觉得他是个很亲切的人。可能就是因为不怕他吧,所以我经常去找他,一有问题就去找他,老是问他兰杰利斯的事情,城堡的事情……那个时候我的问题很多啊!和你这个小姑娘差不多。我对吸血鬼的生活与其说是排斥,倒不如说是好奇。”她笑了起来,神色温馨,显然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情,“我当天使的时候,身边所有的天使都告诉我吸血鬼,透明人,狼人这些妖魔是多么的低等,多么的狡诈。可是在我来到这里之后,却发现根本不是这样。这里的人虽然都挺冷漠的,可是却很团结,对同类都是真心的好,和天使界完全不一样……”
她叹息了一声,神色郁郁。
“我渐渐被这里吸引,我觉得我们天使应该推翻以前的固执重新认识他们。不过我的想法却被伽西米拉达先生狠狠地斥责了一通。我很委屈,就去找北极,把我对城堡的感觉统统告诉了他。可能是我太激动了吧,说到后来竟然哭了起来,我只是不停地告诉他我有多喜欢这里,告诉他这里的人根本不是外面的人想象的那个样子。真的很丢脸,当时我哭得和一个小孩子似的。可是北极真的是个很温柔的人,他居然把我的牢骚愤慨都听完了,一点不耐烦的神色都没有,我想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感动……”
她的脸居然慢慢红了,眼底竟有娇羞之色。这样的神情出现在她这样的美人身上,简直赏心悦目之极。
“他当时只说了很少的话,他说不用介意别人的看法,做好自己就可以了。我第一次觉得这句话真的很有道理,我渐渐地开始崇拜他,每天都想着用什么借口去见他。我几乎忘了我是一个天使,来这里是有自己的任务的。和他相处的那三个月,我真的以为自己就是一个普通的透明人混血的女孩子。我甚至宁愿我就是一个透明人,为了和他一直这样过,我几乎产生了不愿意做天使的想法。”她自嘲地笑了起来,“你们一定会笑我吧?是的,我喜欢上他了,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他的。我一直都不知道我的这种心情叫做喜欢,直到有一次他出了城堡办事情,半个月都没有回来。我一个人在房间里面想他想得哭了出来,我才发觉我喜欢上他了。我吓坏了,谁都不敢说。天使是不可以有感情的,我好怕我的翅膀变成黑色,好几次都想把翅膀偷偷打开来看看是不是变了颜色。可是进城堡之前伽西米拉达先生给我的身上加了封印,让他们感觉不出我是天使,如果我把翅膀打开的话,所有的人立即就能感觉到我是天使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只好强逼着自己忘了他,再也不去找他。你们知道吗?当你真正爱上一个人的时候,这样做有多痛苦,简直像有一把锯子在生生锯我的心。我每天都是哭醒的,痛苦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或许是我很久没去找他,加上我看上去憔悴得快要死掉。北极很生气,狠狠骂了我一通,我给他骂得委屈极了,就哭着说我讨厌他,说我想离开这里。没有想到他居然将我搂进了怀里……”
她的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轻声叹息着,可是却满面的幸福。
正文 第八章 古怪的狼人总管
“他说了很多话,我从来没有听到他说那么多的话。说了很多,可是目的却只有一个,就是不让我走。那是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幸福,幸福原来是那么美好的感觉,为了这种感觉,即使把我的翅膀生生砍下,我也无法舍弃……和他相恋的那些日子,是我死前最美好的时光。我偷偷幻想我们可以这样过一辈子,虽然他什么承诺都没有给我,也从来没有说要娶我,可是我们都知道的,我们谁都离不开对方。”她说着,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是谁说的?美好的时光总是短暂的,真是说得对极了。对我而言,何止短暂?甚至只有那么一瞬。伽西米拉达先生突然用法术传信给我,说如果找不到兰杰利斯,便去刺杀他们的族长。族长正在沉睡中,刺杀起来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我拒绝了很久,他却告诉我,如果我不去做,便要杀了北极。原来他什么都知道,我却傻傻地做了三个月的美梦!那天我抱着北极哭了很久,说我如果做了什么错事,他一定要原谅我。我真是太自私了,刺杀他们的族长是多可怕的事情?我竟然奢望他的原谅!”
“当天晚上我就悄悄潜入了族长的卧室,她是个非常美丽的人,闭着眼睛睡在一张银色的棺材里。我举了好几次的刀,却怎么都砍不下去。我实在没有办法对一个沉睡中的人动手!我当时恨了恨心,干脆把我的翅膀张了开来,打算用我的天使气息将人都引过来。翅膀不出我所料,早就变成了漆黑的。可是我没有把其他人引过来,却把族长惊醒了。她居然一点都不慌张,还很有礼貌地问我的名字,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我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在那里哭,哭得手上的刀子都掉了。”
“她当时很可怜地说我是初级小天使,居然还会用刀来杀人。然后她就问我是不是爱上族里的人了,因为我的翅膀是黑的。我把一切都告诉了她,她很同情我,却不能救我。她问我愿不愿意用灵魂的方式和北极在一起,她可以帮我。我什么都没有想,立即答应了。于是她便唤了很多人进来,当众宣布了我的罪行。”
她笑了起来,“你们的族长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居然毫不介意地帮助一个要杀她的天使,只是为了成全我们的爱情……我被人拉下去的时候,北极和发了疯一样,怎么都不相信我会是天使,会做这种事情。他一直问我为什么,我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是我背叛他的,其实我是没有资格再与他在一起了,我也以为他会恨透了我。可是在行刑的前一天,他居然来到了我的牢房。他说他怎么都不会相信发生的事情,要我把一切都解释清楚。我就和他说了一切,然后告诉他,就算我死了,我的灵魂也会永远在他身边的。”她叹了一声,脸色又开始变红,眼睛竟垂了下去不看我们。
“他竟说要把我放走,然后和我一起躲到没有人找得到的地方去。可是这样一来,我会永远觉得我欠了他,我会无法安心和他在一起。我告诉他我愿意去死,死了以后我才觉得我有资格再与他一起过……我们争论了很久,那是他第一次在我面前哭,我的心都碎了。我告诉他,这是我最后一个拥有实体的夜晚了,我希望他可以抱着我。他抱了我一夜……”
她顿了顿,摸了摸红透的脸颊,才说道:“第二天我就被斩首了,之后灵魂被族长封到了这个珍珠里面,放在盒子里一起交给了北极。我在这里待了四百年,看着他被迫结婚,生子,慢慢改变容貌,我只要这样看着他就够了,哪怕再也不能触碰他。这已经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了,你懂吗?米拉?”
米拉早已经哭得一塌糊涂,一边用他熏了香水的手绢擤着鼻涕,一边拼命点头。
看样子他是个比我心肠还软的男人……我叹了一口气,继续问道:“可是你既然说你没有办法碰他,为什么他可以抱你呢?米拉明明看到他在抱你啊!而且你可以接住盒子,不像是没有实体的样子哦!还有,你还没说,为什么每到三月份他就会来你这里待这么久?平时你们难道都不见面的吗?”
美美达看着我,笑道:“你的问题真多,你的好奇心一直这么旺盛吗?嗯,你说得不错,我确实可以接触盒子,那是因为盒子和珍珠是我的媒介,我能触碰是正常的。至于北极能够拥抱我……我倒真希望他可以拥抱我啊……”
她的神色忧伤,“米拉,你看错了……他每次都会试着抱我,可是却总抱不到……你看到的,不过是他试图抱我罢了。我是个灵魂,我无法摸到他,我的手伸出去的时候总是会从他的身体里穿过去……不过我也说过,能看着他,已经是我最幸福的事情了。我再也不奢望任何事,我现在已经是最幸福的女人了……”
她说到这里,窗户外面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打声,真在外面急切地低叫道:“还没有找到吗?我看到北极总管了,快出来吧!”
米拉吓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什么都顾不上立即就要打开窗户跳出去。我急忙拉住他,“至少把盒子放好把地板盖上啊,你想让他发现吗?”
说着我急忙将盒子按照原本的样子放回了地板的小洞里,小心地放下了地板,再飞快地抹了几下我们坐过的地板,一直到一切都如同刚进来时的模样,我才拉开了窗户,准备跳出去。米拉那个胆小鬼,早就等在外面了!
“等一下,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很高兴可以和你们聊天。”美美达急急地问着。
“我叫喜丽亚,你叫我小喜吧!以后我们恐怕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说着正要往下跳,突然想到她还有问题没有回答我呢!急忙又回头问道:“你们……是每天都可以见面吗?他为什么每年的三月都要在你这里待那么久?你还没告诉我呢!”
她温柔一笑,“我们的确是每天都会见面,至于为什么每年的三月他会来这里,你就自己猜吧……什么都告诉了你,便没有意思了,对吗?”
我急得还想问她,真却在下面拼命地拉着我,“他都已经进庭院了,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啊!”
我只好回头对美美达挥手再见,然后关上了窗户,跳了下去。
一边和真他们跑着离开这里,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那扇黑洞洞的窗户。现在我知道了,那里面关住了一份多么美丽的爱情,虽然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天地里,永远无法触摸爱人,但依然是幸福的。
一直跑到了资料馆,曼曼和真拼命地追问着我们遇到的一切。米拉还在感动地哭着,什么都说不了。曼曼问了他半天,他才哽咽着说了一句:“我……我再也不介意了……”
他们只好看向我,等我把一切都告诉他们。我还没有说完,曼曼已经哭成了泪人,最后问了我一句:“难道他们真的永远无法触摸对方吗?那多痛苦啊?”
我耸了耸肩膀,“或许对于他们而言,能看见对方已经是一种幸福了。何必计较那么多呢?”
真摇了摇头,叹道:“我真不敢相信这件事情是发生在北极总管的身上!他看上去那么冷漠……人真的是不能貌相啊……”
我想了想,问道:“怎么办?要把事情告诉卡卡大人和阿鲁先生吗?”
说实话,我真的不想告诉任何人我今天听到的这个美丽却悲伤的故事。有一些事情,还是让它成为秘密的好。美美达已经是灵魂了,她信任地将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们,我能把它宣扬出去吗?
曼曼想了半天,轻声道:“怎么办?我竟然不想把事情说出来。如果让卡卡大人他们知道了美美达还留在北极总管的书房里,他们一定会除掉她的!”
真点头,“我也觉得不要说比较好,卡卡大人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的。而且对北极总管的名誉也不好。”
米拉哭得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好一直拼命点头。于是我们四个便偷偷商量好了,不把事实告诉阿鲁和卡卡。
当第二天,他们问起来的时候,我和米拉神色自若地说着早就编好的谎言,原来我们进去了之后才发现那个女子根本不是活人,而是北极总管因为思念而做出的复制人,没有思想,也不能说话。虽然看他们的脸色好像不太相信的样子,不过我们四个都一口咬定了,卡卡和阿鲁也只好放弃询问这件事情。
阳春三月的暗夜城堡,虽然黑夜在这里永无止境,但银火树还是在月光下绽放着可爱的绿色小花朵。微风吹过,片片花瓣乱舞,我突然想起一个问题,回头问卡卡:“美美达是什么时候来的?什么时候被判死刑的?”
他想了想,说道:“三月来的,六月被判了斩首。”
原来如此。我笑了,难怪北极总是在三月的时候会待在书房那么久,原来那是他们相识的“纪念日”。我边笑边摇头,卡卡在后面疑惑地不停追问我笑的理由,我没有说话。
三月,银火树花下,我终于了解到北极这个冷漠男子的柔情。嗯,这也算我和他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吧!
事情的发生很简单,就在我第二天单独去阿鲁那里汇报关于北极的情况时开始的。
我从来也不知道,原来一个粗鲁强壮的狼人也会这么聪明敏感。他听了我告诉他的谎话,居然笑了笑,轻声道:“你们果然很替美美达着想,有些事情,还是装作不知道的好。”
我一时竟说不出话来,愣住了,他却坐到了我身边,靠得很近,贴着我的耳朵柔声道:“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
温温的热气细密地喷在我的耳朵上,我本能地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急忙让了开来。回头有些吃惊地看着他,漆黑的发,漆黑的眼,眼中竟是柔软爱昵,笑意横生。
他一点都没有介意我的躲避,又靠了过来,大手放到了我的肩膀上,手指居然轻轻抚弄,我的脸都白了。这个老男人。虽然我看上去已经是一个大人,可是我的年龄才五十岁啊!对于城堡里的人而言,我根本就还是一个儿童。他居然会对一个儿童上下其手,难道他喜欢老牛吃嫩草?
我躲也不是,任他抚弄也不是,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护卫总管啊!我总不好和他撕破脸吵起来。何况他也还没有太过分(还要怎么过分?袭胸吗?)……
我干干笑了两声,隐忍着说道:“北极总管的事就是这样了,您还有什么事要问吗?”
他总算稍有良知地把手放了下去,英俊硬朗的脸却几乎凑到了我面前,笑道:“你……如果平时有空,来我这里坐坐吧。你太瘦弱了,要喝点牛奶加强体质。”
牛奶?!哼!看他的样子就知道心里打着什么主意。是变相地说我胸部太小吗?我的心里一阵恼怒,这个没眼光的人,虽然小,可是形状很好啊,关键的是形状,大小是次要的,什么都不懂的变态老流氓。
“我……每天都要在青空大人那里整理资料……恐怕没有什么空闲时间……”我极力压抑着脸部抽搐的冲动,不算干脆却很彻底地拒绝他。
他不在意地“哦”了一声,“那也没关系,只是我总觉得北极的事情有蹊跷,还是有必要向青空大人汇报一下。”
他轻松地捧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一双漆黑幽深的眼却在杯子后面狡猾地看着我,越发黑的没边没底。
我倒抽了一口气,这个男人。在用美美达的事情来威胁我吗?我张开了嘴,声音干涩:“您……不是在开玩笑吧?这件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吗?没有必要麻烦青空大人吧……”
“美美达算是一级案犯,如果不彻底查明她的底细,我这个护卫总管的脸面也不好看啊。”他惺惺作态地摸着头发,叹息着。
该死的北极,该死的阿鲁,为什么这件事情发生了之后倒霉的要是我?北极藏着爱人就藏着了,干吗还要让人家看见?而我为什么要因为袒护北极这个混蛋来被阿鲁威胁?
我一时恼得脸都绿了,要我经常来他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我又不漂亮也没有丰满的身材,充其量不过有个稀罕的黑头发绿眼睛罢了,难道他是看上我了?
“那个……虽然我没有什么空闲时间,不过偶尔来您这里喝喝咖啡还是不错的……就怕您身居要职太忙顾不上理睬我……”
话说出口我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呜……为什么我要为了袒护北极而牺牲自己?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我做来干吗?难道……难道我的心肠真的太软了?
他的眼睛立即亮了起来,笑道:“再忙,和你聊天的时间也会空出来的!”
我站了起来,苦笑道:“那真是我的荣幸……今天我先告辞了,不打扰您工作。”
他点头,“既然你答应了,可就一定要来。我每天中午十二点休息,下午两点工作,中间的两个小时,随时欢迎你来找我。当然,如果你想在晚上六点下班后去我的庭院参观,我也是欢迎之极!”
我在心里几乎把他骂个半死,脸上却强笑着和他道别。我脑袋进猪油了才会去他的庭院,我还不想莫名其妙就被一只狼给吞吃了!
他走过来为我关门,临到门口还握了一下我的手,捏了捏,然后笑眯眯地看着我逃命似的头也不回地跑走了。
可怕可怕,我搓着满胳膊的鸡皮疙瘩,心里又是恼火又是不甘。怎么什么倒霉的事情都让我碰上了?一边是身世的事情到现在还留着麻烦,这边又来个了图谋不轨的狼人护卫头,难道我今年犯冲?
可能是我跑得太急了没有看路,前面站了个人向我挥手也没有看见,直直地就冲了过去,一头撞在那人身上,脸颊给撞得生疼。
“好痛,是谁?”我的眼泪都给痛出来了,捂着脸大吼了起来。
一只温热的手搭在了我肩膀上,卡卡含笑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怎么跑得那么急?后面有人在追你吗?”
又是一只摸我的手。我想都没想,本能地将他的手推了开,人也向后退了两步,才抬头看他。卡卡显然有些惊讶,棕色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忧伤,快得几乎让我捕捉不到它的涵义。
“撞到脸了?你也小心一点,本来就不怎么好看了,破了相怎么办?”他促狭地笑着,俊俏的娃娃脸上有着浓浓的嘲笑意味。
我长得不好看要他管!我哼了一声:“抱歉,我不好看的容貌侮辱了大人你的眼睛,我这就走了。”
说完转身就走,他急忙拉住我,将我的下巴捏住转向他。
“让我看看,右边的脸都撞红了。还好撞在我身上,要是撞到了树上,你可就真的破相了。怎么不注意一点呢?”他修长的手指轻轻地在我撞红的脸上触摸着,眼睛里竟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神情。
我呆住了,火辣的脸颊被他微凉的手指轻触着,指尖竟好似有麻麻的电流,迅速流窜在皮肤上,辗转而下,一直刺到了我心里。我的脸猛地一红,伸手推开他捏着我下巴的手指。
“我没事!倒是你,怎么这个时间不办公在这里闲逛?”我定了定神,故作自然地问着。今天是怎么了?我身上带桃花了吗?怎么个个都要碰我一下才开心?
卡卡也收回了手,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笑道:“我本是要去找阿鲁的,不过见你正在他那里就没有进去。你向他汇报北极的事吗?说的时间还挺长。”
他的话又勾起了我不好的回忆,脸色顿时黑了,“是啊……说的时间是挺长的。”我没精打采地说着,想到以后要经常到阿鲁那里去,我的心情就超级恶劣。今天不过是被捏了捏肩膀,谁知道下次要被碰哪里?早知道今天就该狠狠拒绝他的!看来我还是没有修炼到家啊……
卡卡突然低低笑了一声,轻道:“你在他那里不开心吗?看到你的时候脸就是黑的。是不是我们的风流狼人护卫总管招惹你了?”
风流?!果然,我就知道他是个色鬼,老少通吃。
“也没怎么……不过问得仔细了一点。”我淡淡说着,故意让态度自然一点,“你说他风流?为什么?我倒没看出来,他挺亲切的。”
卡卡挑起了眉毛,有点邪邪地看着我,低道:“他身边可不能没有女人啊,阿鲁是城堡里最风流的人了。哦,对了,他最喜欢黑头发的女人,如果是绿眼睛的,他绝对会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的。”
我吞了口口水,突然觉得自己的黑头发绿眼睛很讨厌。一时忍不住抓住自己的头发猛看,妄想它们突然就变成别的颜色。
卡卡突然大笑了起来,挥着手道:“哪个女人都可以担心自己被阿鲁招惹上,但是你就不用担心啦!谁会看上你这个小丫头?要脸蛋没脸蛋,要身材没身材的。”他恶劣地眼光在我的胸部绕了一圈,哼道,“洗衣板也比你有曲线……”
我恼得牙都痒,这个人!难道一点领导人物的尊严都没有吗?以前和他不熟的时候,还觉得处理事务挺利索干脆的,没想到原来是这么一个嘴巴超级坏的人,我招他惹他了吗?
我恨恨地开口:“你们这四个人,我看只有青空和琴川有点贵族的样子,你和春歌根本就是一样的无聊到家!”说完立即转身就走,我真是受够了!春天到了,这些妖魔鬼怪恐怕也开始发春了吧,个个都拿我寻开心。
他在我身后懒洋洋地提高了声音:“喂,我好歹是你的上司,就不懂得尊重我?”
我没有回头,手伸到背后对他挥了挥拳头,表示再来招惹我就不要怪我不客气。
他哈哈一笑,“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如果不想被阿鲁吃了,就尽量别和他走得太近!”
如果不想被他吃了就别和他走太近!我脑海里回响着卡卡的话,却一脸无奈地坐在阿鲁办公室的沙发上,手里还捧着他倒给我的牛奶。
没办法,为了保护美美达和北极那种可怜的幸福,我只好遵守诺言天天中午来阿鲁这里和他聊天磨牙……我一点都不想被吃!可是我也没有选择的余地,这个狼人总管一定眼睛有问题,居然会看上我,如果他看上我风情万种的老妈还比较说得过去……
“你在想什么?一脸的无奈?来我这里让你不开心吗?”阿鲁坐在我身边,脸凑得极近。
我向后让了一些,苦笑道:“您每天叫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就是要和我聊天吗?”
他想了想,居然很认真地回答我:“差不多吧,就是想多了解你一点。例如你喜欢什么人,喜欢吃什么之类的。”
我的天,我放下牛奶,叹道:“您为什么特别对我感兴趣?想让您了解的人一定很多,为什么要找我?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啊。”
他笑了笑,低声问道:“如果说……我喜欢你呢?”
我的下巴差点掉下来。回头像白痴一样看着他,嘴巴怎么都合不上。
“你……你……”我结巴着,什么都说不出来。太……太震撼了吧?他刚才说了什么?喜欢我?老天,这是哪门子的桃花运啊?
他把手放到了我的腰上,凑近我轻声道:“是的,我很喜欢你。特别是你的黑头发和绿色的眼睛……”
不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环住我的腰了,他要干什么?卡卡说得果然没错!只要是黑头发绿眼睛的,是谁他都要。
他的脸越来越低,眼看他的整个脑袋就要埋进我的胸口了,我的拳头也越捏越紧,手心里湿湿的全是震惊的汗。
“因为,你让我觉得和我的……”
他的额头已经碰到我的脖子上了!我觉得脑子里“噌”的一声,好像有一根一直绷紧的弦突然断了。不等他把话说完,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门口跑。
不行,我无法忍受了,从来没有人如此大胆直接地非礼我。一时间,屈辱和愤怒充满了我全身,我连手脚都在发着抖。
我甩开了办公室的门,立即冲了出去。可怕的事情却突然发生了!他居然追了出来,口中急切地叫着:“别走,不要怕,请你听我说完好吗?”
我吓得叫了起来,没命地奔了出去,这辈子恐怕都没跑那么快过。后面的人却紧追不舍,我的愤怒全部变成了恐惧,把腿部肌肉的潜能全部爆发了出来,拼了老命地去跑。
我不记得自己到底是往哪里跑的,反正印象中好像穿过了一条宽阔的走廊,一个小小的开满白色花朵的花园,然后又是一条走廊,一个喷泉。中途还撞了好几个吸血鬼的贵族,他们都非常生气地在后面叱责我,我却好像什么都没有听见,只知道要赶快跑。
身后的脚步声慢慢消失了,我却还不停地跑着。我的天啊,我从来没有遇过这么恐怖的事情。以前听老妈说她在世界各地求学的时候被人调戏非礼的经过还觉得蛮搞笑,还曾嘲笑过老妈的反应太强烈。没想到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居然真的那么可怕。那双钳住我腰的手,烫得好似烙铁,其中隐隐包含的力道简直是我无法想象的。我都不敢去想如果我没有逃开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身后已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我终于停了下来,惊恐地回头,什么人都没有,只有一片黑漆漆的空气。
我定了下来,大口地喘着气,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几乎要穿透胸膛蹦出来,这才发觉两条腿几乎都抬不起来了。刚才我果然跑得神速,居然连狼人都赶不上。松了一口气,我开始打量周围,看看我没头没脑地到底跑到什么地方来了。
也是一个小庭院,不知道是哪个贵族的前院,院子里就一个普通的黑色大理石的喷泉,上面是一个看不出是什么印象派作品的雕塑,扭成一团。我就站在喷泉旁边,傻瓜一样地大口喘着气。
正当我狼狈不堪地庆幸自己逃过了那个狼人阿鲁的非礼时,一只手突然轻轻地放到了我的肩膀上。我的头皮一紧,张开嘴就要叫,却什么都叫不出来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现在应该是工作时间。”
青空清冷的声音在我身后淡然响起,我却已经浑身僵硬连头都回不了了。
“小喜?”他可能看出了我的不对劲,疑惑地问着,“你怎么了?不舒服?”
我慢慢地扭动着脖子,可恶啊,肌肉都吓硬了!我回头勉强对他笑了笑,说道:“我……我没事,马上回去工作。”
于是我迈开了僵硬的步伐,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了开去。该死的阿鲁,把我害成这样。
一只手托在了我的胳膊上,我脆弱的神经立即做出了反应,一把将那只手推了开来。现在再也不要碰我一下了,我快疯了!
青空愕然地看着我过激的反应,问道:“怎么了?走得那么困难,不需要我扶你一把吗?”
我连连摇头,含糊着说了一声对不起,慢慢地走开了。
我却没有想到青空居然是那么固执的一个人,居然走了过来一把环住了我的腰,几乎将我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走得那么困难,我扶你去资料馆。发生什么事了?”他在我头顶问着,就这样半提着我竟然一点吃力的样子都没有。美男在面前,一张俊秀的脸离得那么近,近到我的鼻子里都可以闻见他身上淡雅的香味,一双和我一样的绿色眼睛竟是流光溢彩,艳艳明澈。
可惜我根本没有心思去欣赏美男,他的手一勾住我的腰,我就开始发抖。阿鲁炽热的手掌温度好像还残留在腰上,给青空的手一碰,烫得我想哭。我真是受够了……
“求你放开我……”我的声音恐怕从来都没有这么虚弱过,好像还听到自己隐隐的哭音。我真的丢人丢到家了。
青空皱起了眉头,“发生了什么事?谁欺负你了?”手却一点都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推着他的手,低叫道:“没什么,请你不要碰我,好吗?!”
他居然把脑袋凑了过来,在我的身上轻轻嗅了嗅,然后眉头皱得更深了。
“是阿鲁?你刚才去他那里了?”
推了半天也没办法把他的手推开,我只好放弃地垂下了肩膀,伸手飞快地将眼里不争气的泪水抹了去,倔强地转头看向一边不让他发觉我在哭。
青空了然地眯起了眼睛,“他喜欢开玩笑,你别介意。别怕,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什么叫不会对我“怎么样”?还要怎么样?难道真被他压到身子下面强奸过了才叫“怎么样”吗?
我嗤笑了一声,他真会打官腔。
“好了,现在我在这里,你什么都别怕了。我送你去资料馆。”
青空一直没有放开我,手就扶在我的腰上,慢慢地向资料馆走着。他不是多话的人,和春歌卡卡他们不一样,一路上,他居然一个字都没有说。当我看到黑暗里有人影闪动的时候,都会反射性地拉着他的衣服要躲起来。他就会用身体挡住我的视线,然后稍微加快脚步。
他的手和阿鲁的不一样,有着微微的凉,即使只隔着我单薄的衣料,也感觉不到体温。腰上曾经的那种火烧一样的炽热竟慢慢被他的凉降了下来,变得舒服多了。
我开始不再害怕,或许是因为他身上没有侵略的感觉吧!其实我很少这么近这么仔细地看青空,偷偷抬眼看他,他的脸色很白。吸血鬼的脸色都很白,没有一点血色,可是他的白却一点都没有恐怖的感觉,眼角细细长长向上挑着,有一种东方人的俊秀。睫毛秀长,微微颤动,碧绿的眼睛居然和我偷看的眼神对上了。
呀,我的偷窥给他发觉了!我对他嘿嘿笑了一声,“我没事了,可以自己走了。”
他放开我,眼中含笑,“你的神经还挺强壮,恢复得真快,刚才还哭呢。”
我的脸有点红,啧!居然给他看到我哭了,眼睛还真尖。资料馆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了,我和他道了谢,转身就走。
“小喜。”他在后面唤我,“你别怕阿鲁,他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不是我想的那种人吗?我微微冷笑,事实胜于雄辩,我自己遭遇了什么难道我不知道?这样的一个人,从我进城堡就开始古古怪怪,没有任何关系地就帮我和北极求情,几次去他那里都对我亲密有加。我之前从来都没有和他交集过,一个陌生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今天我才知道他分明是对我有企图!我不知道我身上哪里吸引他让他帮我这么多,可是我最讨厌别有用心的人。
进了资料馆,里面空空洞洞的,半个人影也没有。我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坐到了椅子上,眼前的资料一点都没有看进眼睛里。哪怕阿鲁再用北极的事来威胁我,我也不会去他那里了!
“小喜……”
幽幽的声音突然飘荡在空洞巨大的资料馆里,我的心一下子冻结了!这个声音——是阿鲁。
我猛地站了起来,椅子发出尖锐的“吱呀”声,倒在了地上,回音在无人的资料馆里听起来特别的诡异悠长。
“别过来!”我尖声吼了起来。一脸戒备恐惧地瞪着他看,生怕他向我走过来。
他苦笑着举起了双手,“好……我不过去,我只是来这里和你说清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丝毫不放松地盯着他,根本不相信。
“还有什么好说的?抱歉我没办法接受你的可怕玩笑,你想错我了!”
他缩紧了下巴,眼神苦涩,“我没有开玩笑,当时,我只是想告诉你,你长得很像我女儿。真的非常像,所以我才想认识你和你亲近。你误会了。”
鬼才相信。
“女儿?!我来这里这么久,从来没见过你有家人,不要说谎了,请你马上出去!”
有家人的人还会在外面拈花惹草处处留情吗?他可是一个风流成性的人啊!我才不认为他会有什么女儿,这个借口也太烂了吧?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轻轻说道:“她被族长监禁起来了,从她出生开始。”
我怔了一下,他神色愁苦,嘴角却沁着一抹笑,酸酸的,却有种宠溺在里面。
“真的,她有和你一样的黑色头发绿色眼睛,长得很漂亮,是我的小公主。”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相信他吗?在他对我做了那么恶劣的行为之后?可是看他那种神情,却不像是在说谎。难道突然地想将我搂进怀里也是因为我长得像他女儿吗?
“她……为什么被监禁?”我小心地问着,虽然心里仍在怀疑着,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有点相信了。
阿鲁想了很久很久,才开了口,声音淡淡地飘荡在资料馆里。
“因为她生下来,就是个疯子。”
疯子?!我倒抽了一口气,却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好像以前有人和我说过这个话题!好像是和什么种族混血生下的孩子就无一例外的全是本领强悍却无可救药的疯子!
“小喜,你愿意去看看她吗?”他低声问我,居然有些胆怯。像一个把心捧出来给人看的家伙,生怕别人伤害他一样。
我吞了口口水,打心底开始痛恨自己旺盛的好奇心,因为我已经听见自己的嘴巴自动自觉地回答:“好,她在哪里?”
啊,我还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呢,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万一他骗我怎么办?这次跟他去了可真的叫天不灵叫地不应了!
可是看到他绽放的喜悦笑容,我的那一点点后悔也给冲得一干二净,满怀期待地跟着他走出了资料馆。
正文 第九章 狼人的眼泪
出了资料馆,就一直往偏僻的城堡后方走,走了好久,一直到周围终于半个人都看不到,我们来到了一个荒草丛生的废弃花园。我有点心惊,难道他终究是骗我的?这一怀疑,脚步就迟疑了下来,犹豫地看着他走在前面的背影。
“怎么了?我们快到了,这里很荒凉,我知道你怕。”他在前面说着,却没有走过来,“还有一会就到了,不用怀疑我。”
听他这么说,我倒不好意思起来,搞得好像我是个什么美女一样,人家费尽苦心也要一亲芳泽。是我太自以为是。
我跟了上去,问他:“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他甜蜜地笑道:“她叫小爱,一百零三岁零四个月零九天了。不过看上去和你差不多大。”
哇,他记得好清楚,不愧是做父亲的!我老妈还不见得能把我的生日说得这么清楚呢!
我们又走了一会,一直来到了一个黑暗的树林里,他停在一棵巨大的银火树旁。
“到了。”
我看了半天也没有看到类似监狱牢房的建筑,不由奇怪,“这里什么都没有啊,怎么监禁人?”
他没有说话,蹲了下来拍了拍地,居然发出“空空”的声音。原来这棵银火树下面是空的。族长可真会想,把犯人监禁在地底下。
那块被阿鲁敲过的地立即“哐啷”地打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黑漆漆的洞。风声如同哭泣一样,从里面凄厉地回旋着,让人毛骨悚然。
“我们下去吧。她在里面等着呢。有几天没去看她了,她一定很寂寞。”
我从来也未曾见过这样的表情,又是痛心又是爱怜,又是哀伤又是喜悦,就这样交杂在他脸上,看得我居然心酸。于是我靠了过去,握住了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微笑。
“我会很高兴认识小爱的。”
他惊喜地看着我,回手握住了我,紧紧的,有些痛,我也没吭声。他什么都没说,拉着我走了进去,刚走了一点,头顶的那道门就轰然关上了。
我正吃惊,突然眼前“啪啪”的,亮起了好多幽蓝的火把,原来这是一个地下的信道,墙壁上挂满了火眼,看到我们,里面的眼睛居然跳跃得极欢快,让我开始担心它们会从火里跳出来跌到地上。
地道非常的窄,里面弥漫了一股说不出的古怪味道,让我有点恶心。阿鲁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块白色的东西,递到我鼻子下面。
“拿着它,这样就闻不到这里的腐烂味道了。”
我接了过来,原来是一块类似肥皂的白色膏状物,不知道是怎么提炼的,反正放到鼻子下面有一股很好闻的甜美香味,立即感受不到那种恶心的味道了。
地道幽深得可怕,我和阿鲁足足走了有半个多小时,才走到了一扇黑色铁门前。他伸手敲了敲门,里面立即传出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谁啊?这里不许人进来的。”
阿鲁沉声道:“是我,法地,开门。”
里面那个人立即惊喜地说道:“原来是阿鲁大人,今天又来看您的女儿吗?她这几天很乖呢!”
说着门就“吱呀”地开了,一个极高极瘦的人满面笑容地等在门后。我吃了一惊,我的天,这个人和昆先生简直是两个极致!昆先生又矮又胖像一颗肉球,这个人则又高又瘦,像一根竹竿!他骷髅一样的没肉的怪脸转向我,居然对我笑了一下,原本温度正常的地道里顿时寒意逼人。
“这位可爱的小姐是……”
我哆嗦了一下,轻声道:“我……我是小爱的……朋友,今天和阿鲁先生一起来看她。”
他笑得更欢了,“请进请进。哎呀,今天不知道有一个小姐要来,我都没有打扫牢房,如果有点脏乱,你可别介意啊!”
为了防止他笑得更欢,我急忙点头,“没关系没关系,我不介意,我们快去吧!”
也不知道这个人在这种阴暗的地道里高兴什么,反正他是喜滋滋地拿了钥匙,然后喜滋滋地带着我们穿过了四道厚重的铁门,最后喜滋滋地站定在一道门旁边,喜滋滋地说道:“你们聊吧,我就先告退了。”
阿鲁站在门口,对我笑了笑,“里面就是监禁了所有疯子的地方,可能有些可怕,不过没事的,他们出不来。”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话总让我觉得心里酸酸的。他说他们出不来,这样平淡的语气,可是里面要包含多少的痛呢?他的女儿也是其中的一个啊……
阿鲁将门推了开来,里面的哭泣狼嚎,尖叫狂笑,如同声音的浪潮一下子就将我包围了。我给震得后退了一步,心里竟没来由地惊了一下。
阿鲁牵着我的手,迫不及待地走着。这里也是一个地道,不同的是两边都是门,每道门上都有一个巴掌大的镶了钢条的窗户,可以让人从门外看清里面的景象。我只好奇地看了两个窗户就已经遍体生寒,连舌头都开始打颤。
我看到的是什么啊?第一道门里面,那个人正呆呆地坐在自己的小床上,嘴唇一动一动的,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看到门外有人,不过懒洋洋地抬了个头,目光里面竟是呆滞到了极点!看到我一脸惊骇地看他,还对我傻傻地笑了一下,这一笑立即让他的口水流了出来,滴在了衣服上。他也不擦,还在笑着。我已经不敢看了,急忙将脑袋转向另一边。
刚把头转过去就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我,目光里满是没有任何神志的疯狂。他隔着窗户开始大声地喊叫,声音嘶哑却厉烈。还伴随着他在门里的大敲大踹,似乎是想要出来杀戮一番,杀气却被那可恨的门给挡了住,只好用凄厉的吼叫和踹门的方式来发泄。
我吓得急忙拉住了阿鲁的衣服,他安慰我:“别怕,他们出不来的。”
我不是怕他们出来啊!我是怕那种眼神……那种没有理智的,满是呆滞的疯狂的眼神。这些人没有思想,没有智能,从出生下来就被囚禁在这样阴暗可怕的房间里,几百年如一日地对着同样的景色……想到这里,我也不禁打了个寒战。如果是我,不疯也会被逼疯的!
走过了好几个门,终于,我们停在了最里面的那扇门口。阿鲁声音轻柔地唤道:“小爱,我来看你了,还给你带了一个朋友。”
我向窗户里面望去,却看到了一双流泪的绿眼睛。
那双和我一模一样的碧绿眼睛就贴在门那边,隔着窗户直直地看着我们。让我惊骇的是,我竟感觉到那双眼睛里的喜悦和感动!我的天啊,她竟不是一个真正的疯子吗?
阿鲁走了过去,把手伸进了窗户里面,轻柔地抚摩着小爱的脸,她闭上了眼睛,漆黑的头发有点凌乱地贴在额头和脸颊上。泪水顺着她洁白的脸往下流淌,一直滴到了阿鲁的手上。
阿鲁眼神温柔地看着她,轻道:“你在这里一定很寂寞吧?原谅我有几天没来看你。今天我给你带了一个朋友来,她叫小喜,你开心吗?”
我走了过去,友好地对她笑了笑,“你好小爱,我是小喜。很高兴认识你。”
我向她挥了挥手,看着她漂亮的脸蛋心里有些痛惜。这么样一个美丽的少女,竟然被囚禁在暗无天日又腐臭的地下。更可怕的是我分明能感觉到她是有一定的思想的!此刻她被阿鲁的手温柔抚摩着,竟是动也不动,神情幸福。
阿鲁说道:“她今天真的很乖,小喜,你看她乖起来是不是很可爱?”他的眼神骄傲极了,仿佛在夸奖自己的孩子是个天才一样。我的鼻子有点发痛,怔怔地点了点头。
他回头对我笑了一下,“你看你们是不是长得很像?都是黑头发绿眼睛,我没说错吧?”
我除了点头什么都说不出来。是我的错,是我的自以为是伤害了一个父亲的心,原来他对我的好都是因为我长得和他女儿很像。那完全是一种单纯的感情,却被我这个笨蛋误会了。还好我现在可以补救,如果我还自负地不跟着过来,一辈子我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小爱睁开了眼睛,看着我,我也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什么。阿鲁问我愿不愿意和她握手,我立即就答应了。
他将手收了回来,将我的手拉了起来放进了窗户里轻轻碰了碰小爱的脸蛋,指尖上感觉到她凉滑的肌肤,我刚要笑,她的脸却突然狰狞了起来,张开口就咬住了我的手腕。
我吓了一跳,手腕上传来的剧痛简直让我不敢相信是刚才这个温顺的少女咬的!她死死地咬着我,目光突然一片迷茫的混乱,和先前我看到的那个人一样,充满了杀戮的疯狂。渐渐地,她脸上爆满了青蓝的筋,咬住我手腕的牙也慢慢粗大起来,一直刺到我的骨头里。
她的喉咙里发出可怕的低呼,鲜血从她的牙齿上流了下来,她就那样死死地盯着我,如同盯着死敌。我的手腕几乎是瞬间就给她咬穿了,没了知觉,血花四溅,将她白色的衣服也染红了。
阿鲁急得直叫她的名字,拼命地掰着她的嘴,她却一点都不松口,反而咬得更死了。我已经痛得麻木了,连叫都没叫,满头大汗地对满脸惊惶的阿鲁说道:“别刺激她了,她一定是被我吓到了……以前都没有见过我……”
话虽然说得轻松,可是真的好痛啊!我连头皮都开始阵阵地跳动,浑身都是冷汗。小爱无意识地低吼着,身体突然一颤,“呼啦”一下,她的背后居然扬起了一双纯白的翅膀!我瞪着那熟悉的翅膀,脑袋里面电光火石一般突然想到了马里在我刚来的时候说的话。
我记得了,他说过的,妖魔与天使的混血生下来无一例外的全是疯子。难道这个少女是阿鲁和天使生的孩子?
阿鲁看她一直咬着我的手腕丝毫没有松口的意思终于急了,伸出手指,上面一点绿荧荧的光,精准地向小爱的额头点去。她痛呼了一声终于松开口向后退了几步。阿鲁飞快地拉着我血花喷溅的手,掏出一块干净的手绢,也来不及撕开,直接就紧紧地扎到了我的手上。
“抱歉,我没想到她突然会失去意识!”他脸色惨白地和我道歉,可我知道,比起我的手,他的心应该才是最痛的。
“小喜,要不我送你回去吧!你的伤要赶快医治,手绢是止不住你这种程度的流血的!”
我低头看了看手腕,的确,血已经渗透了手绢开始往下滴了。可是我却更想让心里的问题得到解答。
我看着房间里那个疯狂地捶打着墙壁和门的少女,除了背后有一双不是很大的翅膀,她的獠牙和脸部些微的变化分明是狼人的特征!此刻她正发疯地狂吼着,獠牙一直刺到了下巴上,脸变成了可怕的蓝色,上面布满了突出的青筋,恐怖之极。
“她是天使和狼人的混血吧……所以才会生下来就……”我低低地说着。
阿鲁的脸色变了一下,苦笑道:“你真是聪明。没错,她的确是我和天使生的。只是一直到孩子生下来,我都不知道她母亲原来竟是天使。”
他叹道:“真是好笑,我的眼睛竟会看错人。那个女子,在我一次出外的办公途中突然出现。因为她很美丽,所以我就去和她调情。我本就不打算认真,也没想到她竟会答应。可是她一直都没有离开我,在我那一年多的外出生涯里一直照顾我,我也下定了决心等我回到城堡就要娶她做妻子。可是她生下了孩子之后,居然第二天就走了!连一封书信都没有留给我,我也是在看到小爱背后的翅膀时才知道她母亲原来竟然是个天使!我虽然很惊讶,但也不能把小爱丢下不管啊……无论她是怎样的,都是我的孩子……是我和她的孩子……”他转头神情痛苦地看着房间里发疯的小爱,眼神却是宛转温柔,“我想,她总有一天会来看我们的孩子的。小爱长得和她几乎一样,安静的时候也和她一样温柔。她是个好孩子,乖的时候真的让人心疼……”
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急忙转头看向房间,却突然发现这个房间的一角放着一个小小的玻璃柜子,上面放满了各种布娃娃和小人偶,似乎还是手工的,有点拙劣。我看了半天,发疯的小爱无论如何捶打墙壁和大门,却仿佛有意识一般怎么都不靠近那个脆弱的玻璃柜子。
“你看那个柜子……是玻璃的,放在那里多危险啊!万一她砸破了,碎片会割伤她的!”我语气焦急地提醒阿鲁,无论他如何疼小爱,认为她是个乖孩子,但是事实摆在面前啊!她毕竟是个疯子,万一哪天没有理智砸破玻璃怎么办?
阿鲁定定地看着那个柜子,很慢很慢地说道:“那个柜子是我做给她的,那些娃娃也是我做给她的……她每年过生日的时候我都会做一个娃娃给她,她非常喜欢。我知道的,她心里都明白,只是不会说出来,偶尔也会失去理智。可是无论她怎么发疯,那个柜子她是绝对不会打破的……因为她知道那是她爸爸给她的礼物……”他笑了,“你看,她其实真的很聪明,只是……只是……有的时候会……”
我看着他语音渐渐哽咽,半晌,他漆黑的眼睛终于闭上了,两行泪水从他颤抖的睫毛下面滑了出来,打湿了他的脸。
我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人塞了一团棉花,堵得我难受得直想掉眼泪。我走过去拉住他颤抖的手,轻道:“你别伤心,阿鲁先生,我以后每次都陪你来看小爱。如果你不介意我是个混血,请你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吧……虽然我没有她好看。”我自嘲地笑了,“当然,如果我还有这个荣幸的话。”
他没有说话,只是一把将我抱进了怀里,脸贴上了我的肩膀。这一次,我没有拒绝,我分明感觉到,我的肩膀湿了。
一直走到了外面,我的心情还是不能平静。阿鲁留下来陪他的女儿小爱,我的手腕上有伤,先去治疗了。
走到了资料馆,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的银火树,想着他的眼泪,突然也想起了自己那个人类的父亲,如果是他,他会和阿鲁一样吗?哪怕自己的女儿是个疯子,他也会义无返顾地留在我身边照顾我爱护我吗?
我想答案应该是否定的……人类啊……为什么自我的保护意识要那么强呢?殊不知,这样给自己砌上的心墙,伤害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最亲密的人啊……
青空和卡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看到我手腕上不停地流着血,却呆呆地看着外面发呆流眼泪,卡卡马上就慌了,急切地问我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我什么都不想说,真的,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手腕上的伤很快就让北极治好了,一点伤疤都没有留下。身体上的伤口很容易愈合,可是心理上的往往几十年都无法愈合,那样的痛,伤好了还在,没有止境地折磨千年。我不知道阿鲁到底是怎么撑下来的,或许男人真的比较坚强,但如果是我,或许早已宁愿死掉的好。
我开始天天往阿鲁那里跑,有事没事去他那里喝牛奶,连老妈都觉得奇怪。
“小喜,你怎么最近和阿鲁护卫总管那么亲密?他可是一个调情高手啊!你还小,别上当了,虽然你长得是不怎么样啦,不过好歹也是个青春少女,要找男人也要找像青空大人和卡卡大人那样的年轻美少年啊!”老妈在我旁边唧唧呱呱地念叨着。
我却抬头微微一笑,“老妈,别管我啦,这一次,我可是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父亲哦!”
老妈的脸突然红了,嘀咕道:“原来你都知道啦……没意思,人家还想瞒着一段时间呢……马里那个家伙真是的,一点都沉不住气……”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脸红的样子,“关马里先生什么事?我说的是阿鲁大人啊!”
她呆住了,嘴巴张开像个口水呆子。
我嘿嘿笑了一声,转身向阿鲁的办公室那里跑去。
“我去他那里喝牛奶了!”
四月,银火树花开得如火如荼,连空气里都是它们绽放的甜蜜香气。我在树林里奔跑着,心情从来没有这么愉快,开心得像只小兔子。
我知道的,在那个办公室里,有一个关心我的父亲等着我去和他撒娇聊天。这一次,他找到了女儿,而我,也找到了渴望中的父亲。总算合了每个人的心意了!哈哈!
五月份,我在资料馆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花费了我足足半年的日夜辛劳,那些可恶的资料终于全部乖乖地给我整理整齐放到了干净的橱子上。看着给我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资料馆,我的心中忍不住一阵得意。哈哈,看来如果我喜丽亚要想认真做一件事情,也可以做得这么好哇!
当我得意洋洋地将我的成果展示给青空看的时候,他的绿色眼睛只淡淡瞥了一眼那些给我排列得整齐到可怕的资料,语气居然一点波澜都没有,随便抛给我一句话:“我本以为你三月便可以做完的,实在太慢了。你要加强工作能力。”
我靠,这个人也太冷漠了吧?居然无视我的劳动成果?!哼,不理他,以后谁做他的老婆谁倒霉,天天对着一张冷冰冰的脸。他这样的人,恐怕在上床的时候都是冷冰冰的吧!我恶劣地在心中诋毁他,这才稍微快活了一点。
我的一级资料员的工作已经结束,看青空那不太满意的样子,我本以为要回去做八级打扫工了,连包袱都收拾好兴冲冲地准备回老妈那里去。半年没怎么见老妈,说实话还真挺想她的。谁知道青空居然告诉北极由于我资料整理员的工作做得非常优秀,所以决定升级我为他的一级文书员!我的天,资料整理员过后又是什么文书员吗?这个人难道打算就这样把我操劳死?他这里有宝啊?干吗老要我待在这里?
心里嘀咕归嘀咕,嘴上我也不敢反抗,谁让这个城堡是他家的?唉,拿人手短,吃人嘴短,我拿了工资又在这里免费供了吃喝大半年,现在再来做什么抗议就显得作态了。何况我现在和阿鲁先生的父女感情越来越好,又了解我讨厌的北极总管其实并不那么冷酷无情……总之一句话,我已经不讨厌这个当初让我深恶痛绝的暗夜城堡了,甚至慢慢地竟有点喜欢上它。
在这里遇到了这么多事,也曾偏激地恨过很多人。可是现在回想起来,这里毕竟还是可爱的人比较多。像那个老是喜欢沉睡养颜的美女族长,对我亲昵有加的阿鲁,爽朗的昆先生……这些都是好可爱的人。五月份天气温暖舒服,连带着我的心情也好了很多,连一直看不太顺眼的北极也觉得可爱了一些。
文书员,说穿了就是记录员,每天把他的重要事务记录下来,有关城堡的一些方案也由我来誊写,必要的时候还是要回资料馆来找资料……总之就是比以前的工作量还要大的超级辛苦的工作!
自从当上了青空的文书员,我每天都累得像一条狗,只差没伸出舌头来吐气了。回到青空给我安排的小房间时,往往连饭都不想吃躺在床上就睡着了。然后第二天再去遭受这种非人的荼毒。我甚至连去和阿鲁聊天的时间都挤不出来了,青空根本就是个善于压榨下人的魔鬼!
于是,连一向神经大条的春歌都发现我已经被压榨成人干了。他每次看到我都要恐怖地叫几声:“我的老天,你怎么瘦成这个鬼德行?青空啊,你再给她这种高难度的工作,我看她就快死了!”
我只好苦笑,是啊,每天都忙得不成人形,回家又累得不吃饭,能不瘦吗?可见工作困难的确是减肥最佳的良方!
青空淡淡看了我一眼,说道:“那是因为她的能力还没到适应高难度的程度,如果让她一直这么惫懒下去,永远也没办法在城堡里面找到一个好的工作。”
说得真好听!我在肚子里面偷偷地骂他。谁说我打算在城堡里面找好工作了?我这个人的要求最少了,从来没有什么远大的追求,我是宁愿每天休闲地当八级打扫工拿一点点的薪水,也不愿意当什么一级的文书员拿高薪水却每天累得快死掉。切,根本不了解我!
一旁的卡卡突然伸手,两只手便握住了我的腰身。我吓了一跳,急忙要挣脱,他却皱起了眉头,神情不快地对青空说道:“青空,不要把你的能力标准用在她身上好吗?小喜再给你这样操劳,会生病的。”他担忧地看着我,棕色的眼睛里尽是怜惜,“你的腰我两只手都可以握得过来了,怎么瘦成这样?你不吃饭的吗?”
咳咳……哪里有精神吃饭啊!我看了一眼青空,他面无表情,好像什么都没有听到看到,不由心中猛生一股怨气。他好没良心,难道一点都不同情这个为了工作消瘦的我吗?连句以后稍微减轻一点你的工作分量之类的话都不会说,简直是石头做的心肠。
青空吸了一口气,叹道:“你们都这样说,好像我在虐待她一样。文书员的工作本来就是这样,并非我故意刁难。只是她的能力还未到,格外辛苦一点。若要我给她减轻工作分量,那就会有很多麻烦。先让她适应两个月,等她对工作熟悉了之后,做起来就不会这么辛苦了。”
两个月?!我的眼泪差点流成浪潮。拜托,想操劳死我何须两个月?两个星期我就会死翘翘地死得不能再死了!
卡卡可能是看到了我脸上比黄连还苦的神色却什么都不敢说的样子,怜悯地说道:“小喜,以后要记得吃饭。如果实在不想做,就告诉我,我让厨师送到你那里。”
好人啊,我的眼睛顿时放光,忽然想到他们吸血鬼的饮食习惯,立即垮了脸。
“还是算了吧……我对带血的东西一向没什么兴趣。好意我心领了。”
卡卡笑道:“知道你不喜欢吃带血的东西,我自然不会让厨师做那些。放心,都是熟的。”
我感激淋漓地正要答应,突然感觉到背后有一道冷光刺着我。我顿时哽住了。偷偷回头看过去,却见青空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我,碧绿的眼睛和凝结的冰一样,阴森森的,吓死人了!完了,他生气了,难道他真的不给我工作后吃东西吗?怎么会有这么狠毒的上司?
我在心里哀悼着那些没有口福吃到嘴的佳肴,回头对卡卡勉强笑道:“还……还是算了吧……我最近减肥……”说完,我的心都在滴血……
春歌正在喝水,听完我说的话满口的水全喷了出来,然后用餐巾擦着嘴叫道:“你?!减肥?!是不是工作太辛苦让你的脑子抽筋了?你想减成骷髅啊?身上本来就没几两肉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琴川默默地递给春歌一张新的餐巾,淡然道:“春歌,衣服上全是水,擦干净。”
卡卡不太高兴地看着青空,“你想怎么样?把一个小丫头生生在我们面前折磨死吗?你以前不是这么刻薄的,青空!”
“啪”的一声,是青空将手里的叉子放回桌子上的声音,并不大,餐桌上却立即安静了下来。
“喜丽亚,我给你一个月的长假,把身体养好了再来工作。”他淡淡地说道,“你可以住回你母亲那里,这样也不用麻烦谁给你送饭。希望你在这一个月里面可以加强一下自己的专业能力,我不希望这样的事情还有第二次。”说完,他站了起来,“我还有工作,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我骇然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平白得了一个长假却一点没有真实感……老天,青空他分明是生气了,他从来也没有这样完整地叫过我的名字。
“他不高兴了,卡卡,是你的行为引起的。”琴川的声音依然平静无波,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一样。
卡卡却出乎我意料的脸色阴沉,半晌都没有说话。春歌找了个借口先溜了,他对这种场合气氛最没办法应付。琴川看了卡卡一眼,又看了我一眼,说道:“从小,想让青空生一次气就是很难得的事情,这么久过去了,没想到还有人能成为他脾气的导火线。”
他站了起来,声音还是平静得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卡卡,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多说什么,你定要和他争,我也没有办法。但青空的脾气你是知道的,越是有人和他抢,他越是不让,你考虑清楚再说。”
卡卡终于冷笑了一声,“为什么考虑的要是我不是他?难道我是人家来和我争我就乖乖放手的人吗?对象是他又怎么样?这种事情,和什么都没有关系,只凭人的感觉罢了!”
他们在说什么?争什么?怎么搞得和猜哑谜似的?气氛怎么会变成这种样子?我左右看了半天,怎么也弄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他们那么凝重的模样,我也不敢开口问……
琴川看了他很久,终于叹了一口气,“你们都是一个倔强的脾气,我就不说什么了。反正你自己清楚,我走了。”
我看着琴川也消失的背影,陷入了迷茫之中,大家都怎么了?为了我的长假而妒忌吗?
我望向神色阴沉的卡卡,他很少露出这种表情,我一时也不敢和他说话,生怕招到了苗头拿我当出气筒。
他却立即换了脸色,露出了温柔的笑容,“盯着我看什么?我脸上有花吗?”
我拿叉子叉起了一块八分熟的牛肉塞进嘴里,咕哝道:“你不生气了?刚才的脸色好难看,你们到底在争什么?都想要和我一样的长假吗?”
他失笑,“你的脑袋有的时候真的不太好用,不过你不知道也好,省得我们操心。你多吃一点吧,我陪你。”
真是好人啊!奇怪,以前怎么不知道卡卡人这么好?嗯,我看人的眼光果然还不够到家啊……
我又叉了一块牛肉放进嘴巴里,却看卡卡一直盯着我看,满脸的若有所思,眼神竟是异常专注。我急忙叉起了一块肉,叹道:“没吃饱吗?一直盯着我的肉看,哪,给你!”
他呆了一下,神情有点忍俊不禁,不过他还是张开了口,我便将那块牛肉塞到了他嘴巴里。他咬了半天皱起了眉头,“没有两分熟的好吃。”
我咳了一声,“大人啊,那是因为你们是正宗吸血鬼,无血不欢的种族。而我这样的没用混血,只能吃这些失去原汁原味的低档食物了……”
他笑了起来,一张俊俏的娃娃脸顿时看上去亲切了许多。我吃完了起身的时候,他突然来到了我身后,伸手环住了我的腰。
我吓了一跳,却听他在头顶促狭地叹气,“本来就和洗衣板差不多了,现在简直就是盆地……你再不长胖一点,以后会嫁不出去的,你看看,我一个手就能罩住它们……”
说着就把手作势要贴上我的胸口,我吓得哇哇大叫,急忙抓住他的手不给他贴上来。开什么玩笑?居然这么轻易地要吃我豆腐?这个人果然还是个不正经的无聊人士!
他显然开心了很多,然后就把下巴放到了我肩膀上,气氛顿时暧昧了起来。他忽然用力收紧胳膊,将我整个人都嵌入了他的怀里。我僵住了,脑袋一片空白,卡卡……怎么了?
他在我耳朵边轻轻说道:“小喜,其实我……”
“啊,我该走了,我还要回去收拾我的包袱回我老妈那里呢!”我慌张地叫了起来,我的天爷,他到底怎么了?一直都是不太正经的模样,突然这么认真地抱着我说话,我直觉就不是好事。再说我们的关系根本还没到可以被他毫无顾忌拥抱的地步啊!他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他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放开了我。
我几乎不敢看他,唠唠叨叨地说我要回去了,然后转身就走。他却拉住了我,棕色的眼睛里有种我没有见过的忧伤,“回去之后,让你母亲多喂你吃一点东西,你真的太瘦弱了,我抱着都觉得心慌。注意多休息,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我胡乱地点着头,只求他赶快放手。我不希望心中那个幽默的卡卡变了味……
当他放开手,我几乎是逃出去的,逃得非常狼狈。依稀听到了一声叹息,我也选择没有听见。或许我是个残忍的人……
心神不宁地跑着,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先去青空那里将东西收拾一下,还是直接回老妈那里?想着想着竟然停了下来,都是卡卡,突然那么怪异的举动害得我也跟着变古怪,连脑袋都不灵光了。
正埋怨着卡卡,眼前突然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要知道我黑暗中视物的能力可比白天的时候好啊!可现在罩在我眼前的黑暗却连我也什么都看不见,我呆了一下,正要出声,嘴却立即被人捂上了。
正文 第十章 妈妈的婚礼
微凉的手指贴在我的唇上,竟冻得我一个哆嗦。接着我便陷入了一个激烈的拥抱中,那人的另一只手用力地扣着我的腹部,将我整个人从后面揉进他怀里。我一阵惊慌,也是一阵恼怒。难道又是卡卡?他还没玩够?
可是他接下来的举动却让我惊恐得拼命挣扎,我分明感觉到那人正用唇在我的脖子上细细摩挲!不管是谁,这样的举动都太过分了!我想张口痛斥他,可是嘴巴却被捂了住,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好闷声呜着。
他的呼吸有些粗重,一双唇竟是极急切地在我的脖子上细细吻着,那是一种很冷的吻,一点温度都没有的唇,冻了我的肌肤,激起了我一身的战栗。我的手拼命地推着他的钳制,却一点都推不得,他的手竟如同铁钳,力道惊人。
黑暗中感觉那人的唇渐渐下移,竟到了我的锁骨。我真想放声尖叫!太诡异了,到底是谁这么恶劣地戏耍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可能因为我的反应剧烈,他也没有再往下,唇齿慢慢上升,在我脸上吻了好几下,似乎极度眷恋,又似乎隐忍着什么。我的鼻端突然闻到了一种十分熟悉的淡雅香味,但惊慌中竟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那人突然撩开我脖子后面的头发,冰冷的呼吸喷在我的脖子上,凉到了我的心底。他张口便咬,我痛得眼泪都出来了。感觉那两颗尖利的牙刺入了我脖子后面的皮肤,我竟突然又不觉得痛了,脖子后面有些发麻,痒痒的,连他冰冷的呼吸吐在上面也不觉得慑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以为路遇陌生吸血鬼快要被吸干血的时候,那人突然放开了我。微凉的手指划过我的脸,将我痛出来的眼泪擦了去。
捂住我口的那只冰冷的手也松了开来,我正要大叫,眼前一切却都恢复了。那仿佛会吞噬人的黑暗全部消失,只剩我一个人呆立在那里,周围哪里还有半个人影?看看自己,没有任何改变,连头发也不曾乱了一分,难道竟是做了一场怪梦?
颤抖着将手伸向脖子后面,轻轻一碰,立即摸到了两个齿痕!脖子上有些湿,抹过来看竟是我的血!这不是梦,是谁对我的眼睛施了法术让我看不见东西,然后趁机吸血。我的心里又恐惧又莫名,突然想到那冰冷的唇激烈地吻在脖子上的战栗感觉,我的脸色顿时惨白。站在原地再也动不了半分。
我不记得自己僵了多久,反正当青空走过来的时候,我的腿已经站得发麻了。听到他的脚步声,我猛地回头,正好对上那双冷漠的碧绿眼睛。
“你怎么还在这里?我已经放你长假了,你可以收拾东西去你母亲那里好好休息了。”
同样冷冰冰的语调,他以前虽然也冷漠,却从未用这种语调来和我说话。他到底在气什么?卡卡他们的指责?还是我工作的不得力?我突然觉得我完全不能理解这个人到底在想什么。
“你……刚才过来的时候,看见……什么人了吗?”我小声地问他。
他却没有回答,冷冷地看了我半晌,才说道:“没有,问这个做什么?”
我低头偷偷看了一眼残留在手指上的血迹,如果不是脖子上的伤口存在得如此深刻明显,我真的以为刚才那一切不过是我的幻觉罢了。
我笑了笑,“也……没什么,那我走了。很抱歉我没有帮上你的忙,一个月后我会努力工作的。”
我转身就走,他却突然跟了过来,伸手轻轻撩开了我的头发。
“上面有伤口。”他低声地说着,冰冷的手指在齿痕上极轻微地划过,那种冰冷让我哆嗦了一下,心里突然便升起了怪异的感觉。
“这是吸血鬼留给你的记号。”他深深地看着我,睫毛在脸上投注了浓密的影子,让我有点恍惚。
“这是……属于他的记号,你这个人,所有的一切,以后会是他的。你明白吗?”
不,我一点都不明白……我不明白为什么青空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就对我笑,我也不明白在他和卡卡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回想曾经的一切,我并不认为他们对我有什么特殊的感觉。尤其是冷漠的青空,从开始认识他,便一直神神秘秘的,我总觉得在他身上好像有什么大谜团裹着。隐约似乎有种光线从里面透露出来,却也是稍纵即逝,让我无法明白。更或者,根本就是我自己拒绝去明白……
我的脑袋向来自动自觉地为我排除过于复杂的问题和情感,于是当我回到老妈那里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把所有让我疑惑的问题全部抛到了脑袋外面。
但是,我回来的第一天,老妈就透露给我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她在我面前哼哼唧唧了半天,一会脸红一会犹豫的,看得我好累。
“你到底想说什么?痛快一点给我个答案好不好?还是你便秘了?”我喝着阿鲁给我的牛奶,不耐烦地问她。
她咳了一声,小声道:“小喜啊……虽然说你和阿鲁先生已经好得和父女一样了,可是……你介不介意再多一个疼你的父亲啊?”
我张大了嘴巴,白痴一样地看着她。她这么说的话,难道……
“我……那个……人家要和马里结婚了啦……”她脸红得和西红柿一样,娇羞得几乎要把脑袋垂到地面上。真难以想象这种神情会出现在她这种粗线条的女人身上!
我给牛奶呛了一下,立即剧烈地咳嗽起来,连眼泪都咳了出来。她一看我反应如此激烈,吓得眼泪也跟着涌了上来。
“你别激动啊,小喜……你不喜欢我和马里在一起吗?可是……可是人家就是喜欢他嘛!”她可委屈了,脸又皱了起来,眼看鼻涕眼泪又要流上满脸。
我急忙丢了牛奶,一边咳嗽一边笑道:“你们终于肯结婚了啊,磨了大半年,看得我都累!”
她立刻破涕为笑,比变脸还快,“你不反对?真的?”
我嘿嘿笑了一声,“怎么可能反对?啧啧,马里先生真是一朵鲜花插到了你这坨牛粪上。你可要好好对人家,什么时候结婚啊?”
她开始扭捏作态,咬着嘴唇声音和蚊子一样低微:“两个星期后啦……我已经通知了昆先生请他当我们的证婚人……”
“这么快?喂,你可别告诉我马上你们就要去蜜月啊!那我怎么办?”我叫了起来。拜托,我好不容易有一个月的休假,她居然要丢下我去蜜月?我的三餐怎么办啊?又是自己给自己做泡面吗?想起来都凄惨。
“当然要去蜜月啊,人家就梦想这一天呢!你自己解决粮食问题不行啊?就三个月而已!”她说得可理直气壮了。
“三个月?!普通人谁会度三个月的蜜月啊?”我哀叫了起来,“老妈,你要我的命啊?才给青空虐待成人干,你又要我连续吃泡面三个月?你是不是想回来之后看到我的干尸啊?”
“那你要怎么办?”她瞪圆了眼睛问我。
“你……算了……我去阿鲁那里蹭饭吃……”这个没有良心的老妈,有了老公忘了女儿,三个月的蜜月?哼,但愿马里先生可以发现她的真面目。
老妈立刻讨好地凑过来把脑袋放在我肩膀上直蹭,“小喜……我就知道你最好了,你可要做我的伴娘啊!”她突然抬头噘起了嘴巴,“不许打扮得把我的风头盖下去哦,你老妈我才是最风华绝代的美人!”
她的自吹自擂我都习惯了,才不理她。我把喝完的牛奶瓶放回桌子上,问道:“你请了什么人来参加婚礼?别告诉我就只有昆先生啊!”
她掰着手指头算,“昆先生,你,你的那三个好朋友,阿鲁先生……就这么多啦!我可不敢奢望青空大人他们会有空来!”说着又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轻声道,“喂,和青空大人相处了那么久,就一点苗头都没有吗?你老妈我和马里,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在你身上了。赶快给我从那四个大人里面选一个出来,也好让我安个心!”
这种没营养的话也只有老妈才能说得这么直接,我哼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两个星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老妈和阿鲁精心的“喂养”下,我整个人胖了一圈,脸色也比以前那种青白交织的死人脸色好看了很多,总算恢复了以前可爱的模样。
今天是老妈结婚的日子,她穿上早就准备好的黑色婚纱后,才哭丧着脸告诉我她忘了准备新娘花束,于是我只好咬着牙忍耐下想骂她的冲动来到暗夜城堡最大的花园里给她摘花做花束。
虽然暗夜城堡因为青空的结界而永远维持在黑夜状态,不过花园里照样开满了各种古怪的鲜花,在六月和暖的微风下摇晃着美丽的身体。
“没心眼的老妈……自己结婚却兴奋得什么都忘了准备,连花束都要我来帮她弄。马里先生总有一天会恐惧她的神经质的……”我一边挑着魔鬼百合,一边唠叨着。
魔鬼百合,也只有在暗夜城堡才存在的百合品种。普通的百合一般只有白色和黄色,魔鬼百合却在白色的花瓣边缘有着一圈黑色条纹,花朵也比普通的百合大上一倍,是吸血鬼新娘结婚时必备的花朵。
这里的人,任何东西都喜欢染上一点黑,婚纱是黑的不说,连花束都要有黑的才好。黑色对于他们而言,恐怕就是代表吉祥吧!我熟练地把摘下的九朵魔鬼百合编成花束,九这个数字在城堡里也是吉祥,花束用这个数字代表相爱一生一世。
微风吹过,一个悦耳的男声略微惊讶地在我身后响起:“小喜?你怎么在这里?怎么还摘了九朵魔鬼百合?谁要结婚吗?”
我回头,立即看到卡卡,他身后还站着青空他们三个人,都瞪着我手里的魔鬼百合在看。正好花束也编完了,我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站起来慢条斯理道:“今天我母亲结婚,忘了准备花束,所以我来花园帮她临时编一个。”
爱热闹的春歌立即叫了起来:“你母亲结婚?我也要去看!”他回头拉着琴川,笑道,“好不好?正好今天的事务也不多,我好久没参加过婚礼了。”
卡卡看着我,慢慢微笑起来,“看来你被喂养得不错嘛,盆地总算填平了。”
就知道他不会有好话。我翻了个白眼,提着碍事的裙子跨过花朵向花园大门走过去。
春歌跟了上来,唧唧呱呱地说着:“你母亲和谁结婚?怎么都不通知我们?我连贺礼都没准备,怎么办啊?”
我给他聒噪得不行,叹道:“没有贺礼也没关系,没通知你们是因为你们和我老妈不熟,至于我老妈的结婚对象,你们去了就知道了。”
卡卡也跟了上来,上下打量了我一遍,嘿嘿笑道:“果然还是人要衣装,今天居然让我看到你穿了裙子,我还以为这种纯女性的事物不会在你身上出现呢!”
这个人,眼睛里恐怕只有女人的身材和容貌了,三句话里,两句都离不开这个话题。
“老妈结婚,我难道还穿牛仔裤吗?什么叫我身上不会出现纯女性化的东西?我觉得你话里有歧视哦!”我捏着花束,瞥了他一眼。他却摸着鼻子,对我笑了,眼神里的喜悦和温柔看得我心中一震。他,为什么会对我这么执着呢?
婚礼举办得很成功,当老妈看到青空他们的时候,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阿鲁连声吩咐厨房把餐桌上的全熟食物换成带血的,昆先生的光脑袋越发亮得惊人,马里什么都说不出来,只会点头傻笑,曼曼两眼发亮地盯着青空看,让真很不高兴,米拉看真不高兴,也有些郁郁。
虽然婚礼造成了一定的轰动,但还是圆满完成。结束的时候,青空先走到了老妈面前,从脖子上取下了一根黑色的项链,递到她手上。
“匆忙来参加您的婚礼,没有准备好的贺礼,这是我戴了两百年的项链,是用魔界的黑龙骨头做的,不算什么贵重的东西,请您笑纳。希望您新婚快乐,永远幸福。”
老妈的样子,看上去快激动得哭了,收了下来连声感谢,一边回头瞥了我一眼,意指我没眼光,这么好的男人都看不上。她到底明不明白,我和青空根本没有那回事啊,这些女人都怎么搞的?老是喜欢自以为是的幻想。
看青空这么做了,卡卡他们也走了过去。春歌送给老妈手腕上的黑珍珠手镯,卡卡送给老妈他一直戴在耳朵上的白色天堂鸟骨头的耳环。琴川翻了半天,也没找出身上有什么首饰,好在他口袋里有一颗专门熏香的名贵香珠,这才安心地给了老妈。
天空突然下起了雨,不大,却淅淅沥沥地很快打湿了老妈头上的婚纱。好在婚礼已经结束,阿鲁吩咐下人们把餐桌收拾到屋子里面去,一边把外套脱了下来让我披上防止着凉。老妈和马里喜滋滋地跑进去换衣服,马上他们就要离开城堡度蜜月了。
我将他们一直送到了黑铁吊桥外面,看着一直任性的老妈满脸甜蜜地挽着马里,心里有些欣慰,有些妒忌。她的专注,原本只用在我一个人身上的……什么时候开始,她也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舍得将我放开了?不得不承认,我的心胸其实没有我想的那么宽广,在自己最爱的人挽上别人的胳膊时,我也会嫉妒的。
他们的身影早已消失,雨也慢慢变大,可我却一点都不想离开。卡卡在我身边轻道:“小喜,回去吧,你母亲三个月后就回来了。城堡里有这么多人,你不会寂寞的。”
我淡淡笑了,“我不是怕寂寞,只是有点感慨罢了。马里先生真幸运,得到我老妈的全心爱恋。”
他突然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如你愿意,我也可以让你同样的幸运……”
他还是说出来了,不管我怎么想让他不要说。我们的关系不该是这样的,以后朋友都没得做。
我苦笑了一声,“你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卡卡,太突然了,一点预兆都没有。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看着我,雨水中,俊俏的脸居然让我有些看不清。
“如果我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便喜欢上了你。你相信吗?”
“第一次见我?”我笑了,“那个时候,你们不是很威风地要给我判焚烧之刑吗?卡卡,别说了,你知道我对你们四个人从来没有别的意思的。”
“不明白的是你!”他突然低吼了起来,旁边的琴川都看了过来,有些了然地看了我一眼。
“你什么都不明白,你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有多震撼?你怎么知道我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是在那次盛典上?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残忍地拒绝我!”
激动的话语顿时让周围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我看着他,低声道:“你也什么都不知道,你只会强行把自己的想法加到我头上。为什么你突然的告白我就一定要答应?难道你们这些大人喜欢上我了,我就该诚惶诚恐地接受?”
他的脸色惨白,“好……你说得真好。”他转身就走,一边还在笑,笑声和雨声混在一起,听起来有些凄厉。
“卡卡!”我有些不忍,追了过去,追上了黑铁吊桥。
“对不起,是我说得太过分了!”我在被水浸透的黑铁吊桥上跑着,顾不得桥面有多滑。
身后的阿鲁连声呼喊着:“别跑太快了,桥上很滑,当心跌下去!”
他说得真准,话音刚落,我就滑了一下,一脚踩空,身子歪了下去。我惊叫了一声,控制不住身体的平衡,伸手想抓住吊桥上的铁索,却抓了个空。
卡卡飞快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左手,而我没有看清,从桥头蹿过来的另一个人影是谁,只觉得右手也被人捉了住。
下一个瞬间,我仿佛是被谁狠狠地拉了过去揉进了怀里,鼻子里顿时充满了让我熟悉的淡雅香味,我的心头猛地一颤!原来是他,原来竟是他。
我的身体没有被拉上去,下坠的冲力竟将卡卡和那个人一起拉得跌下了桥面。失去意识之前,我才想到,昆先生曾经说过,桥下是魔界的入口。
黑暗瞬间吞吃了我,耳边还残留着桥上所有人的惊呼,可我,却在极度的下坠中合上了眼睛失去意识。
我好像做了很多古怪的梦,似乎是黑暗里面只有一个张开的嘴,里面的两颗獠牙如刀子一般锋利,张口就咬我的脖子。我吓了一跳,正要叫,不知怎么那獠牙忽然都不见了,只是一个人紧紧地抱着我,在我的脸上不停地亲吻着,冰冷的呼吸喷在我脸上,却有着我无比熟悉的淡雅香味。
我怎么也看不到他的脸,伸手去推,却推了个空,突然脚底也是一空,整个人就这么直直地跌了下去,在无边的黑暗中坠落。我猛地一惊,睁开了眼睛。
入目的景象让我惊讶,这里并不是城堡,这里的天空竟是鲜红的!那种红似乎还在翻滚,如同天上的血海。我茫然地坐了起来,却突然发觉腰腹那里趴着一个人,黑得发蓝的长发,黑色的衣服,背后一片鲜血淋漓。
是他,黑暗中亲吻我的人,吊桥上将我拥进怀里的人——青空!
他的背后似乎伤得很严重,衣服都已经破裂,创伤面很大,而且还在不停地流着血!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记得,我从吊桥上坠落之后,卡卡拉住了我的左手,而冲过来的青空却立即拉住了右手将我从卡卡那里抢了过去……说到卡卡,他人呢?他不是也一样和我们一起掉下来了吗?
我焦急地四处观望,这里是一片光秃秃的沙砾地,沙砾也被血红的天空映成了红色的。视野很开阔,可是在我最大能力的视线范围内,也没有看到任何一个生物的影子。不要说动物,这里连植物都没有,完全一片死寂的沉默。天空和大地都是浓艳到极点的红,我此刻,竟像是身处在烧红了的器皿中一般。
卡卡不见踪影,这里也诡异得可怕,加上青空受了伤正昏迷。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我低下了头,轻轻将青空脸上覆盖的发拨了开,他的脸色雪一样的惨白,浓密的睫毛没有一丝颤动,眼皮没有生气地耷着,连嘴唇也是雪白一片。
我慌了,他难道是死了?急忙拍着他的脸,颤声喊着他:“青空,青空,你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
他却一点反应都没有,我几乎要哭了出来,“青空……你……别丢下我一个人啊……快醒醒!”
我用力拍着他的脸,他终于极细微地“嗯”了一声,微微皱起了眉头。我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他还活着。
“青空,你受了伤,有什么我可以帮你的吗?”我贴到他耳朵边上,轻声问着,一边替他将背部伤口上的沙砾小心地挑出来。
他的睫毛微微动了动,雪白的唇张了开来,我急忙将耳朵贴了上去,却听他气若游丝地说道:“把你的脖子借我一下。”
我来不及考虑他到底要干什么,立即垂下了脑袋把自己的脖子凑到了他脸旁边。他缓慢地抬起了头,靠过来居然又是张口就咬。我反射性地叫了一声,他的手却猛地捧住了我的脸,牙齿立即刺进了我的脖子。
这是我第二次被他吸血了。我被他用力攀着,脖子上又是痛又是麻,迷迷糊糊地想着他平时把獠牙藏在哪里这种无聊的问题。这一次他似乎吸得特别久,我的眼前开始渐渐发黑,心里突然一阵恐惧,他不会是想把我的血全吸走吧?
正想得害怕,他却突然放开了我,我清楚地看到他口中的两颗尖利的獠牙,狰狞地伸长在唇边,上面沾满了我的血。这样的面容,我还是第一次在俊秀的青空脸上看到,格外的妖异。他深吸了一口气,獠牙瞬间就消失,脸色也恢复如常,和以前一样的冷漠华贵。
他没有说话,站了起来将外套扯了开丢在地上。然后握手成拳,掌心一片刺目的红光。他将手展了开来,伸到背后的伤口处。这样的法术我看他用过,就是用在变成妖魔天使的席米身上,似乎是有治疗的作用。果然,伤口立即就愈合了,他终于回过头来看着我,冷然道:“卡卡呢?”
我摇头,“我没有看见他……”
他走过来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这里是魔界,随时会遇到战争,你跟着我走,别跑丢了。”
他将外套搭在肩膀上,示意我跟着他走。我有些焦急,急忙喊道:“可是卡卡还不见踪影啊,我们怎么可以就这样走了?”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似乎有一种淡淡的嘲讽,“我们掉下来的时候突破了魔界的空间,他现在一定不在这附近,而是被结界弹到了别的地方。你不用担心,他的能力还不至于出什么问题。”
我无言地看着他转身就走,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问他为什么那天要吻我,也想问他为什么不顾一切地来救我,更想问他我们现在到底在魔界的什么地方。可是看他淡然的脸,我想问的话全部都问不出来。在他面前,我无法像面对其他人那样放松坦然。
周围的景色在我们连续走了近两个小时都没有变过,依然是荒无人烟的沙砾地,隐约感觉那种血腥的红似乎变得淡了一些,远处的天空也渐渐发出一种接近粉红色的亮光。我在沙砾地里走得非常吃力,脚老是陷在沙子里面,需要我费力地拔。何况因为老妈的婚礼,我还穿着高跟鞋。
青空一直没有说话,在我前面走得很慢,似乎是特意照顾到我无法走快的鞋子。看着他走得稳当的背影,身体轻飘飘的,竟像是根本就没有陷在沙子里的模样,我好生嫉妒。
“青空,你可不可以等一下?”我在后面叫他,然后坐了下来,“我穿着高跟鞋,走得好累,等我把它们脱下来。”
我甩掉了碍事的鞋子,光脚踩在冰冷的红色沙地上,走了几步,果然轻松多了。我正要抬头说我们可以走了,他却半蹲到了我的面前。
“前面有一片很大的荆棘林,光着脚很容易受伤的,你坐着别动。”他将自己的外套撕了开来,扯成两根长长的布条。
“把脚伸给我。”他轻轻说着,我却从里面听到了一丝温柔的味道。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居然有要红的倾向,看着他把我的脚放到自己膝头,小心地用布条为我从小腿开始缠上,我的心突然就不受控制地跳了起来。
他微凉的手指轻轻拂过我的小腿和脚掌,竟似有细微的电流,我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被他碰过的肌肤突然极度敏感。这种安静亲昵的气氛让我开始不安,总想找点什么来说化解我的尴尬羞涩。
“那个……这里,你知道这里是魔界的什么地方吗?你……是不是经常来魔界?”我看着他秀长的睫毛,低声地问着。
他替我绑好了最后一层布条,将我从地上拉了起来才说道:“这里是愚人沙漠,没有任何生物的存在,再走一会,前面就是腐尸荆棘海,我们大概会走上三天,才能到达族人的地盘。”
腐尸……荆棘海?!这个名字为什么那么可怕?我们要走三天才能到达吸血鬼的地方?我吞了口口水,急忙拉着他的衣服问道:“那……这里什么都没有,难道我们三天都不吃东西不喝水吗?腐尸荆棘海又是什么样子的?里面全是腐尸?”
他却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竟到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再也没有放开。
“沙漠尽头有一片湖,可以在那里歇一会。至于粮食问题,只好麻烦你忍耐了。你说得没错,腐尸荆棘海里的确全是腐尸,都是不小心突破魔界结界进入这里的人类的骸骨。如果怕,就闭上眼睛跟着我走。”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居然有笑意,虽然我被他拉着走在后面看不到他的脸,可我知道他一定在笑。现在的处境这么莫名其妙,他怎么笑得出来?想到城堡里阿鲁他们一定担心得要命,又想到去度蜜月的老妈如果听说了这件事不知道要伤心成什么样,我的鼻子都开始发酸,有种想哭的冲动。
“别担心,有我在呢。定能保你安全回城堡。”他回头看着我,声音终于放柔了。
我吸了吸鼻子,才不让他看出来我的软弱,“我才不担心!我只是想着要走那么久,很辛苦罢了!”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我,只笑了笑。
青空说得没错,我们走了不到半个小时,终于来到了沙砾地的尽头。依然是血红的天空,可是尽头的那一大片湖水竟是漆黑的,如同墨染的一般,一丝波澜都没有,平静得古怪。湖的另一边,就是黑压压的一片荆棘。和我看过的荆棘不一样,它们巨大得如同参天大树,颜色竟是狰狞的惨绿,枝桠乱伸,好像魔鬼的手,有着尖利的指甲。
我有些发怵,我们真的要穿越这么可怕的地方吗?光看着那些突起的巨大的尖刺,我就觉得浑身发疼,被这样的利刺刺一下,我的老命也就剩半条了……
“青空……族人里面不是有人会飞行术吗?你会吗?”我小声地问他。
他似笑非笑地说道:“抱歉,那正是我不擅长的。何况就算我会,带着你也没办法飞过这么巨大的荆棘海。”
“可是……如果你不会飞……我们怎么渡过这片湖到对岸?”面前的这片湖水看上去这么诡异,难道让我游过去吗?
他却笑出了声,一把将我抱了起来。
“我们就这样过!”他笑道,“抓紧了,别掉下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跳了起来,居然跳到了湖水上面。我本能地叫了起来,闭上眼屏住呼吸,等着两个人一起掉到湖里去。
“怕什么?睁开眼看好了!有意思的正要开始呢。”他说着从耳朵上一把扯下一直戴着的黑色耳钉,轻巧地抛进了湖里。
“扑”的一声,耳钉跌进水里发出了很轻微的声音,我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它激起的涟漪慢慢扩展至整个湖面。然后整个湖面突然像沸腾的水一样,剧烈地震荡了起来。我正骇然,突然,从湖底猛地蹿出了无数黑色而细长的线状物,蛇一般扭曲翻滚着,所有黑线的顶端目标似乎只有一个,就是刚才青空抛下耳钉的那个地方。
我几乎看呆了,老天,那哪里是什么黑线?分明是龙啊!生活在水里的龙。一片看似平静的湖水,里面居然住了这么多龙?
“这是专门生活在魔界湖水里的墨龙,平时从来不出湖面,只要湖面上有一点点的动静,便从湖底蹿出来攻击。”青空在震天的水声中大声说着,眼看我们就要掉落在湖里了,他却一点都不惊慌。
忽然,从我们脚下猛然窜出一条墨龙,细长的脖子扭曲着向我们伸了过来。粘腻漆黑的光滑头颅上,一双猩红的眼杀气腾腾。它飞快地接近我们,“呼”的一声张大了嘴,血红的嘴巴里,两排雪白尖利的长牙,每颗牙都比我的小腿粗。我全身都僵硬了,连声音都喊不出来。它窜到了我们脚底,忽地长啸了一声,一股腐臭的腥气从它口中喷了出来,啸声几乎要把我的耳朵炸聋。
青空忽然轻声一笑,身子一扭,双足竟踏在了那条墨龙的双目之间。我正惊疑,他却又跳了起来,快如闪电,急速地窜向另一条正在舞动脖子的龙。墨龙翻滚时,水花四溅,腥臭的水几乎打湿了我全身,青空也不例外,黑得发蓝的头发全部湿漉漉地贴在他背后。
可他却如同轻巧的黑色蝴蝶,毫不费力地在那些发狂的墨龙头顶连续窜着。我清楚地听到一条墨龙的嘴巴在我们身边合上时的牙齿磕碰声,惊得我一身冷汗。原来他竟是用这种方法来“渡湖”!眼看对岸的荆棘海离我们越来越近,身后的墨龙却愈加疯狂地嘶吼翻腾着,几乎全部向我们飞速游了过来,声音惊天动地,震得我胸口不停发颤。
青空侧身躲过一条墨龙的大嘴巴,一个轻巧的翻身,居然稳稳地落在了地上!我透过他的肩膀向那片黑色湖水望去,那些疯狂的墨龙显然很不甘心就此回湖底,还在徘徊长啸着。我张开嘴想说什么,却发现根本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你自己站得了吗?”他笑眯眯地问我,居然有一种恶作剧的坏。然后他将我放了下来,我的脚刚沾着地面,整个人就软到了地上。
我抬头又是惊骇未定又是不可思议地看着青空,这种行为和表情出现在他身上简直是奇迹。他歪着头,碧绿的眼睛里笑意盈然,问道:“刺激吗?”
我哑然地看着他,估计我现在的表情和白痴差不多。他伸手打算拉我,叹道:“你是不是真的站不起来了?”
我真想好好地站直了给他看,好让他不要以为我那么窝囊。可恨的是我的腰和脚却都软得和豆腐一样,怎么都站不起来,我甚至能感觉到手指尖都在无力地发抖。可恶啊,我居然给吓惨了!
“我们四个人每次来魔界探望族人的时候,都会特地挑这里走,因为踩着这些墨龙的脑袋渡湖感觉很刺激。”他微笑地说着,似乎回想起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看你吓得走不动,干脆我们就在这里歇一会吧。”他坐到了我身边,看着依旧翻腾不休的墨龙,说道,“有一次,春歌没站稳,跌到了墨龙的牙齿上。结果他吓得居然召唤了魔界的雷来劈那条龙,结果我们几个因为水导电的原因全部掉到了湖里。卡卡上岸之后差点没把春歌的脑袋扭下来。”他低声笑了起来,无限温馨,“卡卡的本领其实是我们四个中最特殊的,你知道是什么吗?”他转头过来问我,我当然摇头,他又没和我说过。
“他可以运用空间转换,只要他去过的地方,什么时候他都可以随时到达。所以不用担心他,他现在一定是已经到了我们族人的地方,等着我们。三天后我们就可以见到他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叹息了一声,然后就一直沉默了。
我试着动了动脚,站了起来,总算可以站起来走路了!我低头说道:“我们走吧,这片荆棘林好像很大的样子,早点过去也好。”
他突然抬起了头,碧绿的眼睛竟有些冰冷,“再怎么急,要到达目的地也要三天的时间。你就这么急着见到卡卡?”
我愣住了,他在和我闹什么脾气?急着见到卡卡有什么不对?难道他不想早点确定卡卡的安全吗?我正要说话,他却站了起来,“走吧。跟紧一点,这里的荆棘很厉害的。”
他猛地拉住了我的手,转身就向倒刺乱伸的荆棘林里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