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正月十五, 羡仙城。
烧得只剩下残骸的灯笼, 打了个旋慢慢沉入河底的花灯, 空无一人的货摊, 还有寒风穿过街道发出萧瑟的低嚎, 之前的元宵节有多热闹就能把现在的曲终人散趁得有多凄凉, 宵禁总是能把人们残余的热情吞噬得一丝不剩。最近边城战事加紧, 人心惶惶,难得的一个热闹节日也是虎头蛇尾的匆匆结束。
可总有人完全不会操心这些事,来人踩坏了一个被扔在地上的兔子花灯, 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吹了一个口哨,眼前的景象便渐渐地消融了, 露出另一幅盛世繁华。
漂浮在空中的灯笼, 川流不息的人群,热情拉客的摊贩, 香味四溢的小吃, 还有在天空中绕过灯笼飞行的人。
“各位修士走过路过都不要错过啊, 救命法衣, 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
“济世阁的丹药, 尸修吃了变成人修!”
“百年灵果, 五十灵石换你少修行五年!”
修真界虽也不缺纷争,但内里的腐烂永远都不会影响到表面的繁荣。
“小迁,你在哪?”
“喂, 你没长眼睛啊!撞到人了!”
“对不起对不起。”程斯安对着这个修士不住地道歉。
修士见程斯安身穿一件淡粉色的法衣, 腰间只别着一把剑,身上没有多余的配饰,该不会是一名剑修吧。都说剑修不好惹,而且羡仙城就在仙瑶派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还是不要找事比较好:“哼,这次先放过你,下次走路小心点。”
“是是是。”程斯安松了一口气,目送着修士离去,她也不想在这里引起骚动。可是这个该死的严易迁究竟跑到哪去了,这里人这么多,明明警告他很多次不要乱跑不要乱跑,很容易走散的,“严易迁,你再不回来,我就不要你了!”
严易迁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找到程斯安,就听到这么一个令他心碎的消息:“安姐姐,你怎么又不要我了?”
程斯安几步上去就拉住了严易迁,戳了戳他的额头:“像你这么不听话的徒弟,哪个师傅想要你,居然敢这么一声不吭地就走了。”
“明明总是安姐姐一声不吭地走了,也不说去哪里,什么时候回来。我可是每次都站在原地等安姐姐你回来。”严易迁委屈地小声嘟囔道,可内心却在为程斯安拉住他的手而雀跃。
“你……”,程斯安看着严易迁一时间竟有些语塞,刚刚捡到这家伙的时候,明明还是小小一只,身高还没到自己的胸口,现在居然已经隐隐的比她还要高。一想到他未来还会长得更高更壮,她竟然觉得有些欣慰。真奇怪,明明以后的严易迁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严易迁反手握住程斯安的手,微微摇晃道:“所以安姐姐你以后不要走了,好不好?要不你走的时候也把我带上吧。”
“你不要你爹了?”
“他又不喜欢我,有程煜陪着他就好了。”严易迁用希冀的目光望着程斯安,想想也不错,这样安姐姐就会只看着他一个人了,“安姐姐,带我走吧。”
我是一定要走并且不带上任何人的,程斯安转过头不敢去看严易迁的眼睛,她能感觉到严易迁眼中的热度在一点一点地消散,气氛开始冷了下来。
果然还是我的要求太过分吗?严易迁低下头慌乱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玉镯,递到程斯安眼前,讨好地说:“我刚才就是去买这个了,你看看好看吗?买手镯的那个人说这里面有大能画的法阵,可以在主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把主人传送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能保命。”收下了礼物,就不要再因为我的话感到烦心了。
程斯安接过手镯看了看,是一个翡翠玉镯,水头挺足,在凡人那里应该可以卖个不错的价钱。但是在修真界那就是一文不值,上面几乎没有法术波动,就是一个普通的镯子,这个傻小子明显是被人骗了。看来她不能再一直教他剑术功法了,还要给他科普一下法器知识。
“花了多少灵石?”程斯安看到严易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接着说,“倾家荡产了吧。”
你才有多少钱,就算你倾家荡产也不能买到这么好用的保命符,以前你爹说你傻我还不服,现在看来你是真傻。
严易迁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可能被骗了,但是那个卖玉镯的人一直跟他说可以送给自己最在意的人,不知怎么的,听到这句话他就一直想着安姐姐,然后就鬼使神差地买了下来。
“这你就不要管了,安姐姐,快点带上。”
程斯安举起两只手说:“你让带哪里啊?”
严易迁看见程斯安一只手上戴着佛珠,安姐姐说那是一位得道高僧送的,所以一直戴着。而另一只手上却带着一个有诡异花纹的古铜镯子,这是什么时候多出来的?
“这是哪来的?”他问道。
程斯安坏心眼地说:“这是我未婚夫送的,是订亲礼。”
什么?安姐姐走的那段时间居然订亲了,严易迁都快要急哭了,怎么就不能等他长大变强呢?他可是一直希望能够娶安姐姐的。
“安姐姐,你居然要成亲了?”
听到严易迁说话竟然带了一丝鼻音,程斯安失笑地摇了摇头,这小鬼对自己真是越来越依赖:“我也不喜欢他啊,可是我爹娘已经答应了,没办法。不如,你帮我把它摘下来,我就不嫁了。”
“好!”严易迁吸了吸鼻子,目光坚毅地点了点头,然后举着程斯安的手把那个怪镯子撸了下来,再把自己的玉镯小心翼翼地给程斯安带上,这才笑嘻嘻地说,“真好看。”
程斯安晃了晃手腕,让玉镯在上面转了几个圈,笑着说:“你果然是个傻瓜。”
严易迁也跟着一起笑了起来,这算不算得上是安姐姐也跟自己定亲了呢,等着他去娶她。
“我饿了,我在前面看见一家卖卤肉的,闻着就很香,我们去吃吧。”
“好,不过安姐姐你好像特别喜欢吃肉,为什么?”
“你猜啊。”
因为我从小就在寺庙长大,天天吃青菜,所以每天都对肉特别的渴望。
程斯安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她会和严易迁手拉着手一起逛街,这个人明明会在未来毁了她一生,留给她十几年的伤痛。可现在她居然享受此刻的小安稳,让她忘记了在登云寺的日子,忘记了在魔谷的日子。如果可以她也不想离开此时此刻的这个街道,真心希望未来的一切可以朝着另一个好的方向发展。
至少可以不用在寺庙里过完自己的十八岁。
正文 一、云雾寺
今天是佛圣日, 虽然春寒还没有过去, 可云雾山上络绎不绝的香客却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熙熙攘攘地向云雾寺涌去, 争着抢着上第一柱香, 希望向上升腾的烟雾可以承载他们的愿望, 让神仙听到。
云雾山, 山如其名,被抹不开的云雾所萦绕,越往上越浓密, 而云雾寺正好建在人们站在山脚下刚刚能看清的地方,影影绰绰,更是添加了几分庄严感。因此就没有人知道在云雾寺的上面, 在云雾山更高的地方还有一个登云寺。
“你又在往下看了, 明明知道什么都看不见。”
趴在玉石栏杆上的少女肩膀一抖,带着几分被抓包的羞恼, 头也不回忿忿地说:“你怎么又来找我, 不是让你看见我就绕着走吗?不然你那几个师兄师叔又要对我说教了。”
“阿弥陀佛, 贫僧只是来为女施主排忧解难。”尘元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 声音中带上几分笑意, “清者自清, 女施主真的打算因为几句闲言碎语,便与贫僧老死不相往来吗?”
程斯安负气地转过头来,尘元说的没错, 这里根本什么都看不见。登云寺干干净净的, 只有威严的庙宇、光头的和尚,还有和这里格格不入的她。护山大阵隔绝了所有的外界环境,它像一个巨大的罩子稳稳地将登云寺护住,在罩子外面是拨不开的云雾与恶劣天气。从这里往下看只能看到偶尔闪过的紫黑色闪电,根本看不到人声鼎沸的云雾寺。
“我就是想看看怎么了,再不看看我就看不见了。”程斯安赌气地说。
看不见了?尘元心下一沉,伸出手指向少女的眼角探去,少女像习以为常一般并没有闪躲,但是尘元在堪堪能碰触到少女的时候,魔气却像闪电一样狠狠地向他手指抽去,尘元手指吃痛:“怎么会这样,魔气又开始侵蚀了,不该这么快的。”说着手转个弯想要揭开少女脸上的面纱。
这次程斯安可不会让他随便碰了,牢牢地抓住他的手:“你就别看了,现在我自己都不想照镜子。”
其实自从她懂事以来,便没怎么照过镜子,被用魔剑气伤到的脸能好看到哪里去,她现在只求摘了面纱后是只把人吓晕过去,而不是吓死过去。
而且这魔气还具有侵蚀作用,它能感染程斯安身边的人,引出这些问道者的心魔让他们道心不稳,甚至是性情大变大开杀戒。
程斯安的母亲在她一岁的时候,发现伺候在程斯安身边的几个丫鬟开始互相嫉恨,更过甚者想要摔死程斯安时,才察觉问题的严重性,就把她直接送进静心庵,希望可以用佛光镇压住魔气。
可惜好景不长,待她长到五岁时,静心庵也开始不静心。眼看一个还颇有历史渊源的佛教门第就要因此而分崩离析,她的母亲也不管合不合适便把她扔到了历史更加悠久,还出过得道高僧的登云寺了。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自然不好推脱这个烫手的山芋,再碍于程斯安父母的情面便应了下来。的确,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再受到魔气的影响,但是随着程斯安的长大各种问题开始接踵而至,一个女人住在满是男人的寺庙总归是要避嫌的,尤其是当她还和这届最优秀的弟子走得这么近。
程斯安可不能体会到登云寺长老们的这些烦恼,不会影响到其他人,那魔气只能锲而不舍侵蚀宿主自身。这几年她自己也是自顾不暇,倘若不是定期有佛教长老帮她压制魔气,恐怕她早就香消玉殒了。这也是登云寺不敢随随便便把程斯安轰到一个了无人烟的地方,这要是真死了,变成心魔可是会影响飞升的,只能把她安排在一个严禁弟子去的角落里。
可这都没影响到尘元风雨无阻去找程斯安的心,寺门长老很是心痛,佛祖,这难道就是情劫吗?
佛祖没空回答,但程斯安命中肯定有大劫。在她尚在娘胎时,也是个被人艳羡的孩子。父亲程煜创办了剑指山庄,虽然是个剑修,却庇护天下散修,并且为人豪气直爽,在修真界为人称道。后来还娶到在修真界数一数二的仙瑶派的掌门之女姚瑶,夫妻俩恩爱异常,夫唱妇随,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
他们的孩子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人们的期待中降生。
所以程煜为程斯安办了一个盛大的满月酒,哪成想正是这满月酒惹来了新上任的魔尊。有八卦人士称他和程煜之前是无话不谈的好友,只是后来有了巨大的分歧,最终闹得不死不休。而且从他们的功法都可以看出端倪,都是以剑入道,只不过一个直接摒弃了实质意义上的剑,改用魔气和血气当剑使。这几年,两个人的功力几乎不相上下,因互相忌惮所以从不正面起冲突。
可那次他却直接在程斯安的满月酒上同程煜大打出手,两个剑修的破坏力是惊人的,场面顿时一片混乱,很多修士都掏出护身法宝来抵挡这两个人释放出来的剑气,并且和魔尊带来的人打了起来。修士们可以做到自保,可是刚刚出生的婴儿却做不到,即使有姚瑶的全力保护,还是让程斯安被剑气所伤。
来人见程斯安稚嫩的小脸已被魔气所覆盖,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达到便再无战意,击退了进攻的程煜,带领自己的人就扬长而去,程斯安未来的人生根本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即使当时有医修阎王手在场,也只是拉回来程斯安的一条小命,脸上的伤却无法恢复。
知道这个消息后,姚瑶也不再往自己女儿身的上多下功夫,转而常年把自己关在屋里,外界都说她是因为愧疚,不敢再见到程斯安。直到一年多后,姚瑶的肚子再次传来喜讯。
“听说,母亲打算给小妹安排一桩婚事,已经订婚了。”沉默了半响,程斯安才缓缓说道。
尘元这才明白程斯安这次为什么又去看那些求姻缘的凡人了:“斯晴今年16岁了,也该是到了凡人谈婚论嫁的年纪。所以你是在为妹妹比姐姐先嫁出去而不高兴吗?”
“我是那种人吗?斯晴有个好人家我比谁都开心,”程斯安顿了顿接着说,“但也的确有点小郁闷,不过,我这个样子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了。说不定我爹刚刚和人家谈好,我就不行了,最后只能变成冥婚。”
“在佛门圣地不许胡说!”尘元扳起了脸,而且我们是不会让你死的。
和尚生气起来才真的吓人呢,程斯安躲在面纱下吐了吐舌头,尘元就是这样,平时你跟他说什么话,他都会跟你插科打诨几句,唯独说死不行。
但也多亏了这些年尘元的陪伴,她才没抑郁了。
正文 二、还俗吧,和尚
姚瑶第二胎是一对龙凤胎, 两个孩子刚刚诞生时, 众人都是战战兢兢的, 生怕那位魔尊又要过来捣乱。但所有人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一直到两个孩子测天分的时候, 魔谷都没有穿出来任何动静。
但测试结果显示程斯晴不能修仙, 因此她一生都只能活在大家为她编织的谎言里。开武馆的父亲, 深居简出的母亲,意气风发的弟弟,还有体弱多病的姐姐, 修行成仙那只是话本里有趣的故事。这也注定了她必须远嫁,不能再回来的命运。
“成亲听起来多好啊,能有一个人不离不弃的陪着你走完一生。”即使什么都看不到, 程斯安还是忍不住又瞥了一眼, 仿佛再努把力便真能看到那些在虔心地向上苍祷告的善男信女,满心只为寻求一分好姻缘。
“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去追求了。”
“阿弥陀佛, 安安你若是思春了, 等二师兄为山下的信民们解完签, 我代你向他问问。”尘元调笑道。
瞧瞧, 瞧瞧, 这是一个和尚该说出来的话吗?程斯安想起三年前初遇尘元时的第一反应, 就是长成这样当和尚可惜了。俊朗的面庞,清明的眼睛,高挺的鼻子, 还有上扬的嘴角, 真是比被叫做青年才俊的程斯朗还要好看。
虽然平时说话也是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可聊天对象一变成她便什么都变了。正常的和尚会像尘元一样把思春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吗?而且程斯安被他这么调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也正是因为尘元总是带着几分尘世气,程斯安与尘元关系特别要好。这才让那些本来一直无视程斯安的长老们重视起来,别魔气对弟子们没有影响,而人却勾搭的弟子们一个一个的动了凡心。虽说以程斯安的长相来看这不太可能,但是耐不住这里就这么一个女人啊。
程斯安要是知道那些每次来找她说教的光脑袋长老都是这么想的,肯定天天拉着尘元在那些长老面前溜达。
“不问,每次都说是时刻未到,时间一到,你自然会遇到那个人。”估计等那个人到了也只能抱着她的墓碑过一辈子了,程斯安怀疑地问,“你们云雾寺的签文都是骗人的把,随便跟凡人说上几句好话骗到了香火钱,便把他们打发走了。”
尘元摇了摇头,一个门派怎么也需要有维持生计的门路,云雾寺就是登云寺主要赚钱的工具:“出家人不打诳语,而且二师兄修得一双慧眼,那些凡人身上的气运一看便知,自然说的都是真话,并且是他们命中注定的事。不然云雾寺的名声也不会一传十十传百的香火百年不断。”
“有好气运,就肯定有坏气运。来求佛的可不都是好人,遇上这种人你们也会实话实话吗?‘公子你做的缺德事太多,肯定要倒大霉了。’‘小姐,您上辈子作孽太多,注定要被一个病痨子拖累一生。””程斯安不怀好意地问,“你们就没挨过打吗?”
“阿弥陀佛,大师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见的,有缘的自然能得到几句指点,无缘的嘛……”尘元调皮地眨了眨眼睛,“遇到那些人,我们躲着便是了。”
程斯安看向尘元的目光带了几丝鄙视,你们这些和尚啊。可转而又想到了她自己,程斯安抿了抿嘴才低声问道:“是不是我也遇不到我的那份姻缘了,然后你们为了安慰我才对我说是时候未到。我估计是也到不了了,不如你还俗和我在一起吧。”
尘元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阿弥陀佛,女施主你千万不要这么说,贫僧……”
“好了,我就是说着玩的。”程斯安摆了摆手,每当他们两个真正说到涉及到儿女情长的东西,尘元就会把他那一套女施主和贫僧的说辞搬出来要摆正关系,“你就不会哄哄我,我也不会耽误你时间。倘若你喜欢当和尚,大不了等我死了你再回来嘛,那些长老应该也不会这么迂腐。”
“怎么好好的又提到死了?”
我自己的身体我心里清楚,现在多说几句,也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到时候也容易轻松一些。她绞了绞手指,低声说,“是不是你也介意我脸上的伤。”
“当然不是,在贫僧眼里……”
“皆是红颜枯骨对不对,你那几个师叔天天在我耳边念叨。什么八十老太和美艳花魁在你们眼里没什么区别,甚至和男人都没什么区别。”程斯安再次打断了尘元的话。
尘元笑着摇了摇头,你在我心中跟她们不一样:“说正事,你的眼睛?”
“也没什么事,就是光线暗了容易看不见。”程斯安状似无意,但心里清楚,这几年魔气明显骚动了许多,恐怕要不了多久,她连日常行动都难以维持,“时辰不早了,我要走了。不然一会天色暗下来便只能让你送我回去。省的那些长老又要找我谈心了,总想着你们这些年轻弟子不能和我走太近,自己却不知道避嫌。”
“我会和师叔他们说一下的,你一个女子也的确多有不便。”
“这还差不多,我先走了。”程斯安冲尘元挥了挥手,转身离去的时候又被尘元叫住。
他沉吟了一下,说:“云雾寺不止求签准,卖的姻缘符也不错。我回来帮你求一个,你带着它你一定能寻找到命中注定的人。”
知道这可能只是尘元给自己的安慰,但程斯安还是接受了他的好意,点了点头说:“那就麻烦你了,回来我请客,有酒有肉,不告诉别人。”
待程斯安走远后,尘元的的脸色才彻底阴沉下来,摸着自己手上的佛珠想,这魔气最近活跃得不像样子,几位师叔总去找程斯安,并且尽量控制她不让她和年轻弟子见面,说是因为男女授受不亲,其实也有防止那些根基尚浅的弟子受到影响的意思。
看来,我还是要找师叔祖再问一下。
回到自己独居的小院,程斯安发现地上居然有一份信,转头向四周瞧了瞧,却一个人都没有。她耸了耸肩,弯下腰捡起信推门走了进去。以前还经常能看见过来送斋饭的小沙弥,现在却是连个人影都没了,饭菜和日常生活用品都是提前摆到地上,她第一次看到还以为闹鬼了呢。
坐在桌子旁,程斯安拆开了信,看到熟悉的笔记,嘴角就忍不住翘了起来,这是斯晴的笔记。她常年住在登云寺,但偶尔也是会回家一两次。
正是这一两次便让她与妹妹亲热起来。家中女眷稀少,而且姚瑶对待两个女儿的态度都是一样的疏远,导致程斯晴一直没有可以说悄悄话的人,于是她对这个几年才回家一次的大姐特别的依赖。经常会给程斯安送去信件,说一说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也多亏了这些信,程斯安才不会对剑指山庄感到陌生。
这次的来信中充满了小女儿对即将到来的婚事的娇羞,并且提到她的未婚夫即将要到山庄里做客,希望姐姐也能一起过来见见,并且还隐晦的夸了对方几句。
看来是对这桩婚事相当满意了,那就好。程斯安把信纸铺在桌子上,算一算,她也好久没有回家看看了,而且这次斯晴嫁人后,她再想见到小妹也难了。
程斯安抬起手摸摸自己的脸,并且她很有可能还撑不到小妹的婚礼。现在回去,恐怕见的就是彼此最后一面了。
程斯安叹了口气,收拾一下心情,反正寺里待着无趣,不去回家看小妹。
走,明天就启程!
正文 三、归家
“魔气已经深入她的五脏六腑, 大限将至, 若不是她已经步入了炼精化气的境界, 恐怕早就……哎, 这都是她的命数啊。”
“师叔祖,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 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恐怕就只有严易迁了。”
“弟子晓得了。”
登云寺不接待外来访客, 登门来访的人都需要在云雾寺下拜帖,然后等着山上的接待和尚下来,甚至一般都不会被请上去, 唯独程斯安是个例外。但剑指山庄派出来接她回去的人,依然是云雾寺的待遇。
从登云寺到云雾寺的路需要乘坐飞舟下去,今天来送她走的除了尘元还有寺里唯一一个没有闭关的大长老——善劫。当她走上飞舟时, 尘元也跟着跳上来。
“我不是说要给你寻个姻缘符吗, 这个送你。”尘元把手上佛珠摘了下来,递给程斯安说。
这不是你天天都戴在手上的那个嘛, 这是姻缘符?骗鬼呢, 明明是佛珠!
“这个……”
似乎是看出程斯安的怀疑, 尘元直接将佛珠塞进她的手里:“拿着, 我又重新炼制过了。它一定可以帮你找到命中注定的人, 说不定就是下一个你遇见的人。”
程斯安一笑, 爽快的把佛珠带到手上:“好的,如果我真找到了一个如意郎君,一定请你喝喜酒。”
“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尘元瞅了佛珠最后一眼, 便跳下了飞舟。
待飞舟升起走远不见后, 善劫才问道:“你刚才是在做什么?”
尘元双手合十,低眉顺眼地说:“小法器,可以控制魔气,不让程家的人受到影响,毕竟她的妹妹还是一个凡人。”
善劫叹了一声:“阿弥陀佛,估计她这次下去便回不来了,也罢,就让她在生命的最后时候去见见自己的亲人。”
坐在飞舟上,程斯安细细摩挲手上的佛珠,虽然肉眼瞧不大不出来,但是只要调动一丝真气覆盖在眼上,便能看见每颗珠子上一个个暗金色的法阵。
还真的重新炼制过了?程斯安被这份心思感动到了,如果尘元不是送她佛珠,而是愿意还俗直接跟她走就更好了。要知道在见到尘元的第一眼,她便倍感亲切,然后便控制不住地想要和他多亲近亲近。
本来因为尘元已是出家人,程斯安不敢有太多举动,生怕有所逾越。但是随着聊天的深入便发现两人的兴趣秉性甚是相投,渐渐地也就忘记那些条条框框。左右她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之人,能跟尘元每天快快乐乐地聊天也不错,可惜对方就是一心想当和尚。
“程施主,已经到了。”沙弥打断了程斯安的胡思乱想,“下面这段路,贫僧不便再送下去了,还请程施主自己走下去。”
程斯安连忙跳下飞舟,对沙弥拜了一拜说:“有劳小师傅。”
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有可能是,现在云雾寺肯定有不少人,说不定还真能遇见不嫌弃并爱护我的人,毕竟尘元可是这一代最优秀的弟子,做出来的东西绝对有保障。程斯安正美滋滋地想,便没有留意到前面正有人迎着她走来,然后径直地撞了上去。
唔,软软的。
“小姐,我喊你半天了,怎么你就是不抬头呢?”
程斯安抬头瞅着把她抱入怀中的人,眨了眨眼睛:“柳姨?”
我第一个看见的人居然是柳姨!刚才尘元也没说女的不算,难道最后带我走的人居然是柳姨?!
柳姨也是剑指山庄里的一名剑修,实力差强人意,但贵在定性很高,每次程斯安回家都是她来负责接送,这次依然是她奉命来接程斯安回去:“小姐如果没有什么事,就跟我走吧。”
程斯安连忙从柳姨怀中爬了出来,木楞楞地点了点头,她还没有从要和柳姨过一辈子的这个惊天消息中回过味来。
从云雾寺的后院进去,绕过小路,就能从云雾寺正门走出来。路过正殿的时候,程斯安看到正懒洋洋坐在一旁的解签和尚,连忙叫住柳姨说:“柳姨,我想去求个签,你等我一下。”
扫一眼周围这些正在求佛的男女,皆是一些没有威胁的凡人,柳姨点了点头:“那我就在这里等你。”
其实斯安也就比斯晴大了两岁而已,现在斯晴都要嫁人了,而斯安还是天天住在和尚庙里,那里也不是求良人的地方,这么一想不觉让柳姨心痛几分,便由着她去了。
程斯安没有求签,而是直接坐在解签和尚的对面,问道:“这位大师父,敢问小女子的姻缘如何。”
装睡的和尚眯着眼,动也没动,几乎是用鼻子哼出来的声音:“请施主先去签筒求个签。”
“我不求,每次你都说时候未到,这次肯定也一样。”程斯安一拍桌子,“现在你要是不说点不一样的,信不信我把你的摊子砸了!”
和尚一点都不为之所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施主又何必执着呢?”我就不信你敢。
似乎是看懂了和尚的表情,程斯安深吸了一口气:“我是不敢,那二师兄藏在我这里的几坛桃花酒恐怕也要交给长老了,谁让我胆小,不敢藏私呢。”
听到这话,和尚才睁开了眼睛,坐直了身子,不复刚才一副没有骨头的样子:“你又何必为难我呢,是不是?要说其他的东西一点都看不出来,那还真不是,可我也只能说你们已经见过了,剩下的……佛曰,不可说不可说。诶,我那几坛酒,你可要给我藏好了啊。”
和尚再说什么程斯安已经听不到了,现在她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居然真的是柳姨!
柳姨在用飞剑载着程斯安回去时,一直觉得有一双眼睛在毫不加掩饰地打探她,看得她浑身发毛,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凉凉的,难道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等柳姨带着程斯安走到山庄的门前时,才发现她的预感可能成真了。这里的环境安静得吓人,甚至连周围的空气都凝住了,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她将程斯安推到身后护住:“小姐快收敛气息,这不太对……”
“柳、柳姨……”
发现程斯安的声音充满了痛苦,柳姨连忙回头,却发现程斯安已经被一个高大的黑衣男子掐住了脖子:“柳絮,这些年你根本没有长进啊。”
“严易迁,你快放了我家小姐!”
严易迁?这不是那个魔头的名字吗?程斯安怎么也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那个毁了她一生的仇人。等一下,这不仅是她的仇人,也是她爹娘的仇人,现在她被仇人抓住了,那她爹娘呢?
“我爹……我娘……”
柳絮这才想起了庄主和夫人,她左脚往后移了一步,右手悄悄搭到腰间的佩剑上,想要先从严易迁手里夺下小姐逃离这里,再去寻找庄主和夫人。
严易迁很不耐烦地喊了一句:“绿娆。”
一声令下,便有一绿衣女子跳了出来,二话不说地便与柳姨缠斗起来。
严易迁似乎对这场打斗并不感兴趣,提了提程斯安的脖子说:“我来让你们一家团聚怎么样?”说着狂笑了起来,一甩衣袖震飞了山庄的大门,拖着程斯安走了进去。
程斯安不敢想象严易迁的实力究竟有多高强,山庄的大门上是一位第三境界的大能亲手画的法阵,虽然比不上登云寺的护山大阵,但抵挡住一个高手的全力一击是没问题的,居然就这样轻易地被严易迁扇开了。
她现在生怕看见已是血流成河,尸体满地的景象。但幸运的是,山庄里的确躺着很多人,但很少有见血的,这是不是说明他们还没死?只要没死就还有希望。但还没等她庆幸多久,就听见一阵细碎地哭声。
这个声音是?斯晴!
正文 四、带我走
严易迁拖着程斯安来到会客厅, 直接把她扔到地上, 立刻便有人把她团团围住。程斯安捂着脖子趴在地上止不住地咳嗽, 心也跟着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差一点脖子就要断了。
“姐姐?呜呜……都是我不好, 我不该把你叫回来的……对不起, 对不起……”
斯晴!程斯安连忙抬起头来, 发现程斯晴正瘫坐在地上,腿上还躺着一个男人。程斯安拉住她的手,强忍住疼痛, 用沙哑的声音问:“斯晴,你没事吧?”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程斯晴的脸上滑过:“我没事,但是爹娘还有哥哥他……都是我不好我不好……”
“晴晴这不是你的错, 都是他们太卑鄙!”程斯朗打断了程斯晴的话义愤填膺地说。
程斯安左右张望了一下, 她和斯晴还有那个不知生死的陌生男人,被一群手持法器的凶狠修士看守着, 而那个将她强掳过来的严易迁则像个统领地站在他们的前面, 那这些都是他的人。
还有爹娘, 虽然被斯朗护在身后的娘嘴角淌着血, 明显是受了伤。但是爹却依然稳如泰山地站在严易迁的对面, 与他对峙着。同样没事的还有一直对程斯安很亲切的阎王手, 正一脸复杂地看向程煜和严易迁。
“你这个卑鄙小人,居然在杨家送来的香料动了手脚,让它们变成了软筋香。我们一时没有防备才让你有了可乘之机。有本事, 你光明正大的来啊!”程斯朗怒声喝道, 可只有他知道其实他已经害怕到剑都拿不稳了,如果不是他死命地咬牙去坚持,恐怕剑早就掉了下去,只是嘴里也没有一块好肉了。
“小少爷,你拿剑的手根本就不对,你爹根本没有传授过你剑术对不对?”严易迁瞥了一眼程斯朗,言语中的轻视显而易见,“杨家是香料商人,最近刚从西域进了一大批高级香料,有好东西就忙不迭地找心上人来献宝了。这些陷入爱情中的男女总是这么好猜。你说是不是,程煜?”
程煜一言不发,就连看对方的眼神都没变过,只有站在一旁的阎王手脸色变了变。
严易迁很快就捕捉到了阎王手忽变的神情,冷哼了一声:“我想,这位救死扶伤的阎王手已经想到解药的配方了,毕竟这种软筋香就是以他的方子为基础配的。”
程煜这才微微侧头,向阎王手问道:“如何?”
“只是需要花上一点时间,不难。”
听到阎叔叔这么说,程斯安送了一口气,那些躺在地上的人都还有救。她攥了攥程斯晴的手,太好了,大家还有希望。程斯晴也回给她的姐姐一个相当难看的笑容,不管怎么说,这些人能闯进来都有她一部分的原因,这份自责将一直刻在她的心里。
安慰了程斯晴后,程斯安脸色沉重地看向自己的父亲,不算上那些已经昏死过去的人,她和斯晴绝对是严易迁手中的人质,用来牵制住爹娘。就算她和斯晴都可以不顾生命和严易迁硬碰硬,胜算还是很低,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收手吧。”程煜的身型终于动了一分,脸上也染了几丝颓废,“我知道你也不好受,易迁。你现在动手把自己的内丹挖出来,废了这身修为还来的及。我们都知道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再强大又能怎么样?不还是……”
“住口!”严易迁喝断了程煜的话,忍住马上就要喷薄而出的杀气,藏在袖子里的手攥成了拳头,他今天来这里不是为了杀人的。如果他现在就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如干脆直接就死掉!
“我的身体我自己再清楚不过,所以我今天来就是为了寻求解救的方法。”
“哪有什么解救方法,那个功法……”程煜突然像是被卡住喉咙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他想起来那个所谓的方法了,也明白严易迁今天来的目的。
看着程煜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严易迁终于觉得这一切都值了,因强力压制住体内乱窜的剑气而产生的痛苦都可以忽略不计,哪怕今天一无所获也不算是白跑了一趟。
“我只要把程家三小姐带回去,自然是药到病除。”说着他走到程斯晴的身边,弯下身子,掐住她的下巴,用手指在上面细细地摩擦,像是在鉴赏一件物什,周围人嘴里也配合发出淫邪的笑声。
虽然一直听不太懂父亲在和这个恶徒说什么,但是程斯朗还是明白了严易迁的意思。每天来山庄三教九流的人有很多,他自然也懂得这世上还有一种邪门的功法,叫做采补。
“快放了我妹妹,她从小身体就不好,从来就没有……学过武,对你来说根本没有益处,跟普通人一样!”采补最好寻找那些已经步入道途的人,体质好一些的凡人也可以,但也只有第一夜有点用途,是一次性用品。
“你倒是把她保护的很好。每天要说这么多谎言,你不累吗,程煜?”严易迁用及其嘲讽的眼神看着程煜,然后又施舍给了程斯朗,“没关心,我天魔宫财力丰厚,用点丹药把她堆到第一境界还是没问题的。如果她事后能活得下来,我也乐意培养她,岂不是两全其美?”
程斯朗被严易迁气的满脸通红,但又什么都做不了,第一次他憎恨自己的弱小,为什么他不能把家人都救出来。
无数双淫邪的目光快要在程斯晴的身上戳出个洞,她马上就要成亲了,自然依稀懂得如果她被带走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身体开始控制不住的瑟瑟发抖,手脚冰凉,闭上眼睛不敢去看严易迁。
她的这些反应,全被程斯安看在了眼里。都怕成这样了,还不丢下腿上的人,应该是真的很喜欢了,这位就是那个姓杨的小子吧。她扫了一眼杨少年的长相,剑眉星目,有着完全不符合商人的英挺。小妹的眼光真不错,尤其是那浓密的头发,漂亮!
程斯安甚至都能想象得到她未来小侄子出生时,肯定也是带着漂亮的胎发,多令人羡慕,可不能让小妹在这里便被人糟蹋了。她松开拉着程斯晴的手,然后站了起来,打掉严易迁捏住程斯晴的手,站到了对方的面前说:“不用你堆,我已经是第一境界了,带我走吧,不要动她。”
“你?”老实说,严易迁从来没有正眼瞧过这个一路被他劫持的严家大小姐。他不喜欢她,她小时候没死在自己的手里,全是她运气好。可这次对方突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瞪着他,眼里满是愤怒和坚定,还有一丝丝的恐惧。
这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什么?
老实说,程斯安说出这番话完全是色厉内荏,根本没有底气,她的长相在那里摆着了,严易迁很可能根本看不上她,让一个没有修炼过的人快速进阶也不是很困难,如果对方是一个好色之徒,她这番话根本就没有用,还会引来嘲笑。
脖子上又传来熟悉的压迫感,严易迁再次掐住了她的脖子,程斯安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谁知严易迁说:“既然你向我自荐枕席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下了。至于三小姐我就下次再带走好了,我们走!”
太好了,大家得救了。程斯安还没有高兴多长时间,就被严易迁带入了怀中,几步移到中庭然后御剑而去,他的手下也纷纷跟着走了。
程煜追出来连忙喊道:“斯安——”
姚瑶在儿子的搀扶下也走了出来,安抚性地抓住了程煜要掏剑的手:“你现在追出去也无济于事,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了。”
“可是……”
“放心吧,斯安、斯安她不会出事的。”姚瑶也向他们离开的方向望去,接着说:“难道你忘了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了吗?”
正文 五、你的价值
严易迁飞行的速度很快, 任凭冷风在自己身上刮过。程斯安可受不了这些, 虽然她已经炼精化气, 按理说应该可以应付这些烈风, 但从刚才开始她身上的魔气就特别的躁动, 倘若不是想着要尽快把严易迁弄走, 她连站稳都是个问题。
现在程斯安依然不敢让对方看出端倪, 生怕严易迁发现她身体有问题后,觉得她没有利用的价值,再转头回去找斯晴, 只能咬牙硬挺。
再悄悄地把头往严易迁身上靠,让他帮忙挡一下风,发现对方没有反应, 便直接把整张脸埋了进去。
所以她也就没有看到一直紧紧追随在后面的绿娆在见到这一幕时 , 脸上浮现的杀意。
到达一个地点后,严易迁就把自己怀里的人揪起来扔了出去。在一天内被同一个人丢出去两次的程斯安, 表示她已经完全习惯了这种粗鲁的待遇, 只是踉跄了几步便站稳了, 然后不动声色地打量四周。
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小山坡, 荒无人烟, 只有几棵看起来永远长不大的小树, 真是一个杀人埋尸的好地方。程斯安不安地退后了几步,接着便撞上了站在后面的绿娆,结果就被绿娆凶狠的眼神吓到了, 这双眼睛里充满了杀意与恨意。她毫不怀疑, 如果严易迁表情有什么异动的话,绿娆绝对是第一个下手的。
“绿娆,画阵,我们回去。”幸好严易迁并没有打算杀掉程斯安,而是抓住她的胳膊,从她的袖子上撕下一块布。
程斯安看着自己露出来的小臂,顿时心如死灰。虽然小命保住了,但是贞操就要保不住了。她瞥了瞥周围站着的人,有一部分陪着绿娆去画阵,剩下四个人还站在四个方位警惕四周。这个魔头不会是打算在这里就把她办了吧,这还有人呢。而且绿娆就在前面画阵,根本没走多远。
也许刚才严易迁下的是杀令更好,这个刚刚冒出来,程斯安就在心里狠狠地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活着总比死了好,这不是她每天都会对自己说的话吗,只要性命还在便有无限的可能。刚刚离开的时候还听到爹在喊她的名字,家里人一定很担心她。还有小妹,现在肯定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还需要她回去安慰。程斯安闭上了双眼,紧咬双唇,无论一会要发生什么,一定要挺下去。
“你倒是自觉。”程斯安觉得有什么东西覆住自己的眼神,接着听严易迁说道,“魔谷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而且除了魔谷的人,没人知道入口在哪里。不想让我把你的眼睛挖掉,就给我当一个瞎子。”说着他还给那段袖子打了个死结。
听到严易迁的话,即使布条勒到了眼睛,程斯安也没敢乱动,魔谷是天魔宫的驻扎地,也是这些魔修的大本营,从来没有正道修士从那里活着出来,一切要小心为上。更何况,天马上就要黑了,她本来就是个瞎子。
严易迁抹去嘴角的血迹,幸好她之前就闭上了眼睛,不然看到刚才那一幕,这双眼睛是怎么都保不住了。他用左手捂在自己的丹田上,凛冽的剑气好像马上就要破体而出,把他从里面扎成一个刺猬。程煜说的没错,他撑不了多久了,但除了绿娆以外没有人知道这件事件。严易迁用看死人的目光看向这几个护卫,听到这件事情的人,现在可以多了程斯安一个人,但不能再多了,他们只能成为绿娆的饲料了。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绿娆走过来示意可以走了,严易迁点了点头,抓住程斯安的肩膀把她拖到传送阵,接着淡淡地说:“一个都不留。”
话音刚落,程斯安便听到一个男人的惨叫声,还有兵戎短接的声音,有人想要说什么但声音刚发出来就被掐断了。居然把自己的手下都杀掉,程斯安打了冷战,越来越害怕严易迁这个魔头,接着她就什么都听不到了,被传送阵传送到了魔谷。
被严易迁连拖带拽的一路跌跌撞撞地走了很久,程斯安有时候明明感觉有人走过,但气息又很快消失不见,难道已经进入魔谷的内部了?
很快她这个想法就被验证了,严易迁把她推进一件屋子里,抓下了她眼睛上的布条。
天已经几乎要全黑了,程斯安眯着眼睛费半天劲,也只能看到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站在她面前。心中的不安被无限的放大,把双手藏到身后向后摸去,想要找一个藏身的地方。
“你难道忘了,我把你带来是什么目的了。”严易迁飞快地抓起她的手,“现在证明你存在价值的时候到了。”
话音刚落,程斯安便感到手腕一阵刺痛,接着她看到了割伤她凶器。只因为它太注目了,明明是发簪的形状,通身却发出妖异地绿光,在阴暗的小屋里就像是一盏明灯,可很快顶部就变成了抹不开地黑紫色,还渐渐地向下蔓延,然后这盏灯就熄灭了。
常年住在寺庙,沐浴佛光的程斯安立刻感受到了上面的凶气,阴邪之物,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被这个东西伤到会怎么样?很快,她便无暇再想这个问题,因为她发现自己动不了了,并且手腕上的血止不住地流下来。
这些血没有落在地上,而是化作血雾笼罩在严易迁的周围,随着他一个深呼吸,这些血雾便悉数地被吞了进去。然后接着有血雾补上,等待被吞下去。
严易迁砸了砸嘴:“不出所料,你也是。”
果然是魔功,眼前的人变得更加模糊,身体也越来越冰冷,程斯安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表现,再不止血,她很快就要被严易迁吸干了。全身失血的人死相很难看,即使她没有容颜,也不想这么死去。拼尽了全身力气,她才挤出了两个字:“停下……”说完她就晕了过去。
体内翻腾的剑气又重新听话,蛰居在丹田里,这让饱受折磨的严易迁感到无比舒畅,等他再向少女抬眼看去时,却发现她已经倒在了地上。
“笃笃。”
“进来。”
绿娆一进来便感到屋内人散发出来的让人喘不过来气的威压,她顿时松了一口气,看来严易迁已经恢复,接着她便看到躺在地上的程斯安,嘴角露出一个冰冷的笑意。
严易迁说:“都处理好了?给她处理下伤口,别让她死了。”
绿娆点了点头,走到程斯安的身边,拉起她的手 ,察看上面狰狞的伤口。伤口很深,甚至能依稀看到里面的筋骨,并且伤口处没有一丝血色。真的是你,绿娆眼中的恨意变浓,用手指轻轻滑过程斯安的伤口处,只见那处断面立刻泛出了浅绿色,然后伤口便被绿娆捏合在一起。
她掏出一个盒子,从里面爬出来一个八只腿高高翘起的黑色小蛛,绿娆喂给它一滴血,它便爬到程斯安的伤口处开始缝合。做完这一切,小蛛又听话地爬回盒子,绿娆放好盒子,再把程斯安扔到床上,而严易迁早就已经不在。
对于天魔宫来说今天是个大日子,一直闭关的魔尊终于出关了,并且一出来就把剑指山庄庄主的女儿给绑来的,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外面的人都传开了,魔尊要拿程煜和姚瑶的女儿当鼎炉,真是狠狠的打了散修和那些名门正道的脸。
赵管事的脸色很不好,他一直知道严易迁跟程煜很是不对付,人家大女儿刚刚出生,就大张旗鼓地要杀了她,听到二女儿要出嫁的消息,便又杀了过去然后绑回来一个。为什么每次都要跟人家的女儿过不去?儿子就不管呢?难道是因为姚瑶,想起姚瑶那张脸,还有严易迁提起程煜咬牙切齿的样子,赵管事越来越觉得自己真相了。
看着自己身边争论不休的同僚,再看看坐在上面的严易迁,赵管事顿时脑补出一场爱恨纠葛还要带上下一代的三角恋。
正文 六、你不配
"你们说开心了没有?”看着座下争论不休的人, 严易迁半垂着眼睛淡淡地说, 还扫了一眼已经开始掏法器的几个人。
此言一出, 这些天魔宫的管事和护法们立刻鸦雀无声, 一触即发的氛围也随之缓和下来。虽然魔尊对他们说话的语气一直都是漠不关心的, 可已经有好几个人死在魔尊漠不关心的话语中。
“总之, 程煜那个缩头乌龟是不会这么快就打上来的。"严易迁瞥了一眼主张休养生息的保守派, 又看了一眼一直想要攻进腹地扩张魔谷范围的激进派,“我也没有挑起战事的打算,那个程……”
赵管事连忙接上话:“程斯安。”
听到这个名字, 严易迁的眉头簇起,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地在嘴里过了一遍这个名字,最终还是没能说出来:“那个姓程的丫头片子, 我自有安排。”
察觉那些没有脑子的武夫又要说出一些作死的话, 赵管事连忙把那些人的话堵在肚子里,抢先一步说道:“那些名门正派每次找事的理由无非那几个, 如果我们也能找出一个合情合理的缘由, 他们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哼, 说得好听, 你倒是找一个啊!”王护法最看不惯赵管事和稀泥的态度了, 严易迁着实不是一个好领袖, 每次都是按照自己的意愿来,弄得手下的人有诸多不满。他曾有无数次的机会把严易迁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但都被赵管事大事化小, 小事化了的带过了。
而且这次跟严易迁出去的人居然只有绿娆一个人回来, 剩下的人很可能都死在了外面。这里面可有好几个他私下培养的暗哨,这不禁让他怀疑严易迁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着实让他不得不防啊。
莽夫就是莽夫,心里的那些小九九都表演在坚强,赵管事同样也看不起王护法,没有头脑就不要去学当什么阴谋家,他抖了抖袖子说道:“其实咱们和那些白衣服小打小闹不断,但一直没有什么大摩擦,这次如果处理不好可能就要演变成大摩擦了。五十年前屠魔大会已经让魔谷大伤元气,我也觉得现在不适宜大动干戈。但是又不能就这么的退让,让他们觉得我们好欺负,能找个机会恶心他们一下也是好的。”
因为剑指山庄的人都喜欢穿白衣服,所以魔谷的人便直接管他们叫做白衣服,不好听的就叫做白耗子。赵管事自认为自己是个文人,是不会说出那些不文雅的词,但他自己却长了一幅贼眉鼠眼的模样,每次一有坏主意那双小眼睛就滴溜溜一转,像极了满肚子坏水的黑耗子。因此那些和赵管事不和的,譬如王护法,都在背后叫他老耗子精。
这次同样也是看他眼珠子一转,一个馊主意就涌上心头:“不如说是联姻吧,就说我们打算娶程家小姐,希望能和他们永结秦晋之好,一时情难自已才把程小姐带了回来。如果他们不答应就直接生米煮成熟饭,说是两情相悦,还望大家成全啊,你们说怎么样?哈哈哈哈。”
程斯安今年才十八,正是豆蔻年华,虽然传闻一直说她被魔尊毁了容,可这一吹灯谁看得见谁啊,不都一样是女人嘛。而且在这里的人可都是上百岁的人精了,听到赵管事这么一说,脑子立刻被那些污秽的念头所占据,一时间大厅里响起各种调笑声。
“胡闹!”严易迁一拍椅子,大厅顿时安静下来,“让我娶她也看她配不配,趁我还没生气得想杀人前都散了吧!”
这一拍带了严易迁几分功力,众人顿时各自做鸟兽状散去,只有赵管事在心中暗暗腹诽,我又没说让你娶她,你自己上赶着往前面凑什么,至于发火吗?还是恼羞成怒被我猜中了心事,娶不到母亲娶闺女也行?
人都走干净以后,严易迁把伺候的下人也都遣走了,然后闭上眼睛感受丹田内乱撞的剑气,虽然不安分,但却造不成大的伤害。常年被自身剑气所伤的严易迁居然觉得这种不痛不痒的剑气,似乎还挺舒服,这是那个人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调息了一下以后,他想起来刚才争论的源头——程斯安。果然,一想到这个名字就很不爽,程煜这个混蛋。不过,自从那次采血以后,他就再也没有见过程斯安,而是找个了个安静的地方修整身体,表面上达到全盛的状态后才出现在众人眼前。
听下人汇报似乎是快要死了。本来死了也就死了,还有一个程家二小姐可以选择,但他可不想再把二小姐带回来以后,赵管事又跟着说他是想娶姐妹二人,坐享齐人之福。要知道这里有一个姓程的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就已经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杀人的欲、望了。
明明已经让绿娆处理过了,怎么还会有问题,难道还要自己亲自看一眼?真是可笑。
想着可笑两个字,严易迁还是不知不觉地走到了他为程斯安安排的院子前,顿了顿后便迈步走了进去。
进去后他发现正有一个丫鬟在给程斯安喂饭。程斯安双眼紧闭昏迷在床上,她的面纱早就被丫鬟为了喂饭方便放到一边,即使这样也没法看到她的脸,因为她的脸早就被乌黑的魔剑气所笼罩了,看上去更像一个深渊。
也就这这个丫鬟胆子大敢去喂饭,摩挲了半天才找到了嘴,但是牙关紧闭根本喂不进去一粒米。丫鬟已经打算要放弃了,本来就是壮着胆子来的,现在还这个样子,再多待上一会,今天回去就要做噩梦了。将勺子放回了碗里,丫鬟站起身想要收拾碗筷回去,却发现魔尊站在身后,顿时吓得腿都软了。
“她这个样子几天了?”
“回、回尊上的话,算上今天,已、已经三天了。”真的不是她们不精心伺候,是这位姑娘的情况实在是太差了,以前还能有气无力地说上几句话,现在直接昏迷了。都说魔尊杀人不眨眼,她今天不会就死在这里了吧?
严易迁发现丫鬟害怕得手都在抖,碗里的勺子也随着她的抖动磕在碗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一挥手说:“把粥放那里,你走吧。”
“是、是。”丫鬟忙不迭地逃走了。
严易迁看向程斯安,他知道现在是怎么个情况,也知道对方熬不过今夜了。不过,程斯安今天运气好,他刚好不想让她死,她就能活过来。
这些都是他释放出来的用魔剑气,按理说普通人沾上就死,哪怕是他们这些人也不会像程斯安一样熬过这么长时间,看来程煜还是有点本事。如果不是这个丫头非要抢着过来,也活不过十八岁,但是有人就是容易走狗屎运。
他释放出来的剑气,自然也就能收回去,把魔剑气全部都收回去后,程斯安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的生活。严易迁运功将手放到程斯安的手腕上,开始回收魔剑气。
随着这些剑气被严易迁收走,程斯安宛如死尸一般的身体终于又开始有了反应,脸上的魔气渐渐变淡,露出来常年被剑气躪虐伤痕累累的皮肤。她发出来一声呻、吟,接着皱紧了眉头,挣扎着想睁开眼睛。
一直关注程斯安状态的严易迁看着她皱起的眉毛还有慢慢睁开的眼睛,身体就像是被钉子钉住一样,大脑也被放空了。
真是太像了。
程斯安终于睁开了眼睛,察觉到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接着便发现这个人居然是严易迁。她差点没从床上跳起来,连忙甩开了对方的手,声音嘶哑地喊道:“你干什么?!”
本想中气十足地喊出来,却发现自己好像几天都没吃饭一样,根本没有力气,而且面纱也不见了。最主要的是她可没忘了当初严易迁划开的就是她的这只手,然后放血吸掉。
程斯安躲进被子里,手藏在身后,把脸也埋了进去,只露出来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严易迁。
吸收被打断,魔剑气又重新聚拢在它们长期的驻扎地——程斯安的脸上,刚才本来还清亮的眼睛立刻变浑浊了,不复刚才的模样,但却印在了严易迁的脑子里:“眉毛眼睛都太像了……”
“切,像谁……”程斯安紧紧贴在墙上,翻了一个白眼说道。
“一个你不配知道的人。”
“你说了我还不想听呢。”程斯安撇嘴嘟囔道,然后就听见自己肚子发出一声悲鸣。真是好饿,她是有多久没吃饭了。
正文 七、她跟你很像
严易迁嗤笑一声:“这就是你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你什么意思?”
“别说你自己没有察觉, 魔气已经入侵了你的全身, 你整个人都被魔气笼罩, 然后陷入昏睡接着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严易迁低头看着程斯安唯一露出来的双眼, 一字一顿地说:“只有我能救你, 你身上的魔气只有我能帮你清除。”
程斯安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送给严易迁:“只有你能清除, 那还不是因为拜你所赐。如果有人把你打个半残, 再给你接骨医治,还说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的性命是我给你的。难道你还会对那个感恩戴德的?”
倒是伶牙俐齿, 严易迁直起腰转过身去,用手按了按太阳穴。之前虽然有所察觉,但现在近距离看果然是更像了, 竟然让他一时间有些心烦意乱, 然后就控制不住地想看一看这张脸究竟长什么样。不过,刚才听那些臭虫吵架的时候, 似乎还听到了一些事。
严易迁说:“你小时候的百岁宴我去过, 可惜你爹爹对我不太友好, 于是就造成点误伤。我在山庄的时便看到你带着面纱, 来到这里也是, 是不是那次也不小心误伤到了你的脸?一个小姑娘脸上有伤的确是个问题, 但也不是不能医治。如果不是因为有魔气的侵蚀,恐怕阎王手就能帮你治好,甚至连疤都不留。”
“本来刚才我是打算将你身上的魔气全部清除的, 可是你突然就醒了, 还对我一幅很是戒备的样子,这让我非常不高兴。但我也不是一个心狠手辣的人,没办法看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下半生就这么毁了。如果你肯求求我,说不定我一心软便帮了你。”
明明是想说“你就一辈子带着面纱了却残生”,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只要你肯求我便能得偿所愿,严易迁觉得这有点不像那个平时的自己,但还是追问道:“你觉得如何?”
程斯安抿着嘴不说话,一是因为震惊。一直以为即使她不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肯定是一幅短命相,可现有居然有人告诉她,她不止不会死,还又可能恢复容貌,说不惊喜都是骗人的。小时候阎叔叔不是没有努力过,医毒都尝试了一遍,但对这混杂着魔气的剑气是一丝办法都没有,也就慢慢放弃了。
现在居然让她看到了希望,她甚至还在分神想如果她能长得好看几分,尘元看见后是不是便不再拒绝。二是因为……真的太饿了,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气氛一时有些沉默,就在严易迁快要耗尽耐心生气时,程斯安的肚子再次响亮地表达自己出的存在感。一直告诫自己不能在仇人面前露怯的程斯安,终于忍不住脸红了,幸好脸藏在被子里,不然就太丢人了。
“真是愚蠢!”严易迁的脸色也变了变,撂下这句话,便拂袖而去。他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在说他,还是说程斯安。
听到咚的一声摔门声后,程斯安才松了一口气,几乎是爬到了桌子边,然后端起那碗早就冷掉的粥一饮而尽,这才觉得自己的胃口好受了一点:“总算是缓过来了。”
大概是因为丫鬟看她也吃不进什么东西,便只带来一碗粥和两个小菜。灌下去一壶茶水,差点把碟子都舔干净的程斯安按着自己的胃口,第一次哀叹为什么她只是第一境界,到了第三境界就可以不用吃东西了,哪里还会在这里挨饿。
“程小姐,看来你已经醒了。”
“什么人!”程斯安慌忙站起身来,盯着眼前这个贼眉鼠眼的人,他是什么时候进来的,为什么自己完全没有察觉?这个人也许不是很厉害,但想要杀她绝对是易如反掌。
赵管事两只眼睛眯成一条线,笑道:“我是这里的管事,其实跟管家也差不多。程小姐来天魔宫做客,我自然要来尽地主之谊。不知程小姐在这里住的可安心?”
哎呀,一直听说程家大小姐已经毁容,但没想到这么严重,这一张脸几乎都不能看了,魔尊下手可真狠。没错,赵管事就是来凑热闹的,而且还是专门掐着点赶在严易迁刚走就过来。
“你们别的东西我不敢说,但是让客人饿肚子总归是不对吧?”管他究竟是干什么来的,先弄到吃的再说。
“这好说,快给程小姐准备吃食。”脸不能看了,但话总可以说的。赵管事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真诚,他都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怕不能从一个小丫头嘴里翘出点什么东西吗?
严易迁匆匆地来到魔谷禁地,同时也是魔尊的居住地,这里距离天魔宫有一段距离,同时海被设下了重重机关,平时连个蚊虫都飞不进去。历代魔尊不信任任何人,包括自己的手下,能让他们安眠的地方,方圆十里必须没有一个会动的东西。
严易迁在禁地里转了转,然后用手摸了摸一棵树,只见他的手突然消失在树干里,接着整个人都消失不见了。
这是一条只容一人通过的狭长小道,周围有像是黑色液体的东西在不停的涌动,偶尔有一丝光亮闪过也会立刻被吞噬,甚至还在虎视眈眈地看过道上的人。
严易迁记得他第一次从这里走过的时候也是相当的害怕,但还是硬装作无所畏惧的样子大步向前去,只因为他手里还牵着另一个人。潮湿的手心告诉他对方也在害怕,如果他再害怕的话,要怎么保护她呢?
前面的东西很老套,无非就是历届魔尊藏东西的地方,那些正派有事没事就摩拳擦掌想来讨伐魔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实在是太引人觊觎了。不过到了严易迁这一代,珍宝远远没有当年那么耀眼了。一是因为严易迁没有搜刮东西的习惯,二则是五十年前魔谷被征讨后,有很多东西被运到了剑指山庄,不然一个新成立的组织怎么可能用区区几十年便稳固起来,还不是靠了魔谷的财力。
在这些华丽的宝物堆里,有一个古朴的黑色长木盒,它严易迁唯一的宝贝。
严易迁打开木盒,从里面缓缓拿出一副画卷,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舞剑的女子便浮现在眼前。女人的眼光看向剑指的方向,眉头微紧,似乎有什么心事,完全没有注意到作画人在用爱慕的目光望着她。
把画放在桌子上,严易迁轻轻摩挲着女人的眉眼,目光有些怀念:“她的眼睛很像你,我还以为你又回来了,但是你应该不会再回来了。”
而另一边的赵管事正满头大汗的坐在椅子上,桌子上还摆着几盘尚在冒着热气的点心,有一盘的点心已经被人动过了。这是程斯安的房间,刚刚程斯安说自己饿,他便让丫鬟端来几盘点心,想要跟她边吃边说。谁知道他一个低头倒茶的功夫,人就不见了。
而且屋子里除了他连个人影子都没有,就好像从始至终便只有他一个人,要知道赵管事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功法,居然可以让人在眨眼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这可真是出大事了,他居然让魔尊的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如果这事被魔尊知道了......
赵管事打了个冷颤,暗暗咬牙,幸好整个魔谷的内部事务几乎都归他管,现在只能悄悄加紧谷中巡逻,暗地里寻找程斯安的踪影,在魔尊发现前,把她抓回来。
正文 八、从天而降
程斯安现在比赵管事还要混乱, 她刚刚拿起点心咬了一口, 人就飞起来!她还不会御器飞行, 怎么就飞起来了?魔谷的点心还有这神奇的功效?
接着她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这里的景象很奇怪, 四处都是灰蒙蒙的雾气, 与其说她在飞, 不如说是她在雾气上浮着,然后被雾气推着慢慢往前走。
这是哪里?长这么大程斯安第一次感到头疼,这几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先是被人掳走放血, 接着被告知自己还有救,刚刚看到希望,现在又来到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这一切大概都只是一个梦吧, 醒来以后就能发现她还在登云寺, 哪也没去。
程斯安叹了一口气,突然看见被自己紧紧捏在手里的点心, 于是狠狠地咬了一口, 那也一定不是什么好梦, 做梦还要一直挨饿!而她也一直没有发现尘元送的佛珠从刚才便散发出红色的光芒, 上面的咒文也在疯狂的运转。
就在她把好的坏的都想了一遍, 人都快睡着的时候, 浓雾终于慢慢消散,露出湛蓝的天空。程斯安眯起了眼睛,今天的太阳好刺眼, 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太阳。
等一下, 大太阳,程斯安发现一直托着她的那股力量消失了,心里咯噔一声:“我真的没学会御器飞行啊啊啊啊……”
往下掉的速度可比刚才飘的速度快得多,很快太阳就被甩到了身后,一直关注地下情况的程斯安发现她已经可以依稀看到下面的树木和稀稀拉拉的村庄。看样子会掉在一棵树的上面,她运功让真气护在自己的周身,希望一会掉下去的时候不会摔的太惨。
后背率先受到了第一次冲击,程斯安咬紧牙关调动真气往后背凝聚,刚才那一下可是撞的不轻。几次碰撞之后,一根树枝勾住了她的裤脚,让她倒挂在树上,程斯安舒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总算是停下来了,小命保住了。
可对着自己鼻尖的剑刃告诉程斯安她还是放心的太早,目光顺着剑身找到了剑的主人,剑的主人也在一脸惊异地看着她,还对着她眨巴眨巴眼睛,似乎是刚发现他还在用剑指着她,连忙把剑藏到了身后。
程斯安也是心底一片冰凉,怎么就撞到他面前了,然后便听到对方对她说道:“小心!”
那根细树枝终于承受不住程斯安的重量,折了。程斯安也重重地摔到了地上,对方还火上浇油地问:“你没事吧?”
输人不输阵,至少气势要压过对方,程斯安从地上跳了起来,喊道:“严易迁......”
站起来后,程斯安才发现事情的不对劲,这个严易迁好像缩水了。刚才倒着看不明显,现在一看,他的身高也就到自己的胸口,而且这张脸也是嫩的不可思议,一点都没有闯进剑指山庄时的那种戾气。
程斯安顿了顿才接着说:“……是你哥哥?”
“我是我爹的独子。”如果我还有一个兄弟的话那真是太可怕,严易迁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了一下,然后看向一脸警惕的程斯安:“不过,姐姐你是从哪来的啊?而且你还知道我的名字。”
严易迁抬头看了看天空,今天天气相当不错,天朗气清,偶尔有几朵云飘过。他就是趁着爹不在家偷偷跑出来练剑,结果凭空就掉下一个人来,他还以为爹又研究了什么新东西出来。
“等一下,先不要叫得这么亲热,你今年多大了?”斯晴的声音软软的,叫她姐姐,程斯安就恨不得斯晴说什么都答应,可被严易迁叫姐姐,鸡皮疙瘩都铺满一地了。
“再过几天就是我十三岁的生日了,我爹说马上就是一个大男人了。”严易迁悄悄打量着程斯安,动作灵活,有自己的想法,声音也很好听,虽然脸看不清楚,应该跟爹没有关系:“从天而降,难道是仙女?你是仙女姐姐吧?可为什么仙女姐姐你的脸好像是被黑雾给盖住了,看不清呢?”
程斯安一摸脸,才发现面纱早就不知什么时候掉下去了,现在正挂在树枝上。
“呵,仙女的脸那是随随便便就能看到的?”她没好气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我脸上的那是雾气吗?明明是魔气,凡人分辨不清其区别,看上去就是黑黢黢的一团,很是骇人,你倒是胆子大,敢一直瞅。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倒是忘了话本中的仙女都是不能轻易露面的。”只是就算是有雾气看不清,也应该是白色的而不是黑色的,黑色的看起来很是怖人。不过现实跟话本总是有区别的,上次看见的仙人也跟话本中的完全不一样。不过,仙女姐姐看起来可比仙人好多了。
像凡人一样的举止,身材也就像个刚长大的孩子,但程斯安可不敢掉以轻心,就是因为爹娘的一时不查,才让他钻了空子,还是要小心为上。程斯安抬头看着挂在树上的面纱,对严易迁微微一笑,即使对方看不见她不怀好意的笑容:“你能帮我把面纱摘下来吗?”
严易迁也抬头望去,在大概三米高的树枝上挂着一张白色的面纱,正在随风飘扬。虽然他拿把剑,但并不会武,他爹更希望他能继承他的衣钵,如果被爹爹知道他想要学武的话,恐怕会直接杀了他,然后再去培养另一个继承人,省的浪费时间。他只敢在爹爹出去的时候,照着偷偷买来的画本比划比划。
这个高度对他来说真的有些勉强了。严易迁把剑扔到一边,对着程斯安点了点头,但是这可能是仙女给的试炼,他喜欢看有关仙人传说的故事,因为某些原因最近看的特别的多。区区三米,只要小心一点应该可以的,而且仙女姐姐究竟会给他什么奖励呢?严易迁紧了紧腰带,怀着激动的心情爬上了树。
破绽百出,哪怕是她只要随便一出手就可以结果了对方。程斯安一脸复杂地看着严易迁的背影,对着她居然可以如此的不设防,到底是因为对自己的实力特别的自信,还是这真的是只有15岁的严易迁?那她现在到底在什么时代?
严易迁终于够到了面纱,然后开心地挥动着手臂对程斯安喊道:“仙女姐姐,我拿到了!啊——”得意忘形的结果就是他脚下一滑就踩空了,完了,就这样掉下去肯定会摔伤,爹有要生气了。
程斯安抿了抿嘴,掐了一个法诀,便有一阵风托着严易迁让他慢慢落地。站稳后,严易迁尴尬地笑笑,然后把面纱双手递给程斯安,然后讨好地望着她,这样算不算是通过了考验呢。
这时装什么圣母啊,如果能让严易迁就这么摔死便天下太平了。程斯安一把抢过面纱,然后带回脸上。
“啊,仙女姐姐,你的脸……”严易迁终于能看清程斯安的眼睛了,这双眼睛真好看。
这不是普通的面纱,是登云寺那些和尚做的 ,可以压制魔气。带上以后凡眼便看不到这些魔气,在他们眼里程斯安就像个普通的带面纱出门的小姐。
“你过来。”程斯安还是想再最后确认一遍。
严易迁乖乖地走到了程斯安的面前,肩膀首先被抓住了,接着他的脸就红了,说话都开始打颤:“仙、仙女、姐姐?”
这是程斯安第一次摸骨,登云寺藏书很多,有很多都会讲到如何判断根骨体质,摸骨就是最简单的一种。她顺着肩膀往下捏去,然后是腰。真是上天眷顾的宠儿,被那些大能发现后恐怕都要争着抢着收他为徒。怪不得这么年轻就能统一魔谷,然后成为天魔宫的魔尊,带着那些魔头跟她爹作对。想到这里,程斯安下手不由得重了一些。
大腿被狠狠掐了一把的严易迁也痛呼了出来:“啊,姐姐……”
“哟,臭小子,还没到13岁就迫不及待找人开荤了?”
有人来了,程斯安听见第三个声音吃了一惊,是谁?
正文 九、你中毒了
程斯安想要回头看看来人是谁, 这个声音真的熟悉, 却被严易迁狠狠地拉住, 然后挡到程斯安的前面说:“爹, 你不是出诊了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没劲, 都是一些小病, 看的我心烦。还有, 她是谁?”
“没谁,就是一个问路的。我已经告诉你怎么走了,姐姐你快点走吧!”严易迁推了推程斯安, 如果爹看到仙女姐姐,发现了什么端倪就麻烦了。
为什么不让我看?程斯安被推的莫名其妙,你爹我肯定认识。我居然认识严易迁的父亲, 真是难以置信, 怎么一下子就想不起来是谁了呢?
“你确定要让她走吗?她快要死了。”
“什么?”严易迁不敢再往后推程斯安了,连忙跑到严杏霖身边问, “还治得好吗?爹, 你一定可以治得好吧。”
严易迁这个碍事的跑了, 程斯安终于可以回头看一眼这个让她心痒了半天也没想起来的人, 谁知这一眼可让她大吃一惊, 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阎叔叔?!”
虽然眉眼有些变化, 但绝对是天天跟在爹爹身边的阎王手没错,而且刚才听他们对话,眼前的这个人明显也是个大夫, 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不要叫得这么亲热, 就算喊我叔叔也不保证能医好你。”严杏霖上下打量了一眼程斯安,拉住严易迁问,“还带着面纱,很好看吗?”
“好看!”严易迁掷地有声地说。
明明被人夸长的漂亮是很开心的事情,为什么她会觉得脸这么红,心这么虚呢?你们俩父子会不会说悄悄话啊,评论女孩子外貌还要说这么大声音会招人讨厌的。
不对,现在最重要的是,你们两个居然是父子?!我爹娘他们知不知道?
“不过,你既然来了,就跟我走吧。你身上的毒虽然不好解,但我可以试着让你多活几天。”严杏霖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但其中过程滋味如何,那可就不敢保证了。
“我中毒了?”
严杏霖说:“有意思,之前我说你快要死了,看你挺坦然的样子还以为你已经知道了。怎么,你还不清楚,毒已经深入骨髓,你马上就要毒发身亡了。”
我以为你说的是魔气,我从来不知道自己还中了毒。程斯安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她是什么时候中的毒,为什么此前一点感觉都没有?一定是天魔宫的那些人下的,也都怪自己没有多加小心,对那些丫鬟端过来的吃食也从没怀疑过,真是卑鄙小人。
"我是什么时候中的毒,我还能活几天?"程斯安把自己的手腕递到严杏霖前面。
聪明人,严杏霖终于觉得舒心了几分,露出缠着绷带的左手,手指搭在程斯安的手腕上,轻轻点了几下:"你中毒的日子超过五天以上,还能活的日子不超过三天。"
果然是刚到天魔宫时给我下的毒,柳姨说的没错,魔修没有一个好东西。
“想活命的话就跟我来吧,我是不会害你的。”严杏霖趁热打铁地说,送上门的研究材料可不能轻易放过,“我家就在前面,那里的东西比较齐全,我也好给你好好看看。”
程斯安稍稍犹豫了一下,便点了点头。严杏霖嘴角一勾,拉起严易迁的手,对程斯安说:“走吧。”
程斯安亦步亦趋地跟在严氏父子的后面,严易迁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她一眼,可惜现在程斯安心事重重,完全没有理会他。严易迁扭过头来,悄声问到:“爹,你真的能治好姐姐吗?”
“呵,她中的毒跟咱家柴房里的那个人一样,你说呢?”
那就是根本治不好了,果然爹爹把仙女姐姐带走根本就不是为了解毒。想起那个待柴房里被爹折磨得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仙人,严易迁心下一惊,那家伙不是什么好人,可仙女姐姐并没有错。
他想要回头警告程斯安快跑,却被严杏霖抢先一步地拍了一下肩膀。然后他的身体便僵硬了,也无法张口说话,只能被严杏霖拉着老老实实地往前走。
严杏霖把家建在离村子几丈地,不太近不太远的地方,还在屋前屋后开辟了几个药草地,既可以维持一幅悬壶济世的漂亮假象,也不会让自己的兴趣爱好暴露。
程斯安在走到第一个药草地的时候,目光被一朵蓝色小花吸引住了。它被种在田垄上,像是一根杂草,草叶几乎都枯黄了,花朵也是蔫蔫的,恐怕活不过明天。
“那是我家傻小子上山采药时看见的,觉得好看就挖了回来。应该就是一颗好看的野草,可惜这野草他都养不活。”严杏霖看到程斯安停下来,便也停了下来说,“不知道你有住的地方没有,如果不嫌弃,就先住易迁的房间吧,他可以和我挤一挤。”
“不必了。”程斯安的目光终于舍得从花上移开,紧紧盯着严杏霖说,“有些话,我们需要在这里说清楚。”
“什么话?”
“我中的究竟是什么毒,还有住在你家柴房里的究竟是什么人?”程斯安问到,刚才她观察里一路,阎叔叔跟严易迁一样都是凡人。虽然这两个人她都要小心提防,但也没什么好怕的。
严杏霖一挑眉毛:“怎么,你听到了?”
“我的五感比平常人好很多,你的动作都逃不过我的眼睛。”程斯安撇了一眼严易迁,包括刚才你拍了他那一下,“严易迁他怎么了?”
“没事没事,父子间的小乐趣。”严杏霖摸了摸严易迁的头,然后严易迁就一个踉跄坐到了地上。
终于可以动了,严易迁深吸了一口气,手脚冰凉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说:“快走吧,姐姐,快走!”
“没有问出我想要的答案,我是不会走的。”程斯安释放出第一境界的威压,逼近一步问,“柴房里的人是谁,他怎么中的毒。”
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严易迁又跌坐回地上,这次边再也没有站起来,而严杏霖也是觉得肩膀一沉,想要张口说话都要费上几分力气,表情也不复之前的悠哉。
“一个月前有一个人突然闯进我的家,说自己是仙人,还给我们变了几个戏法,让我们好生的伺候他。一开始我也不相信,还以为是哪里跑来的江湖骗子,直到吃了苦头,我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人和人真的不一样,明明都有着两条胳膊两条腿,但是力量却有着天壤之别。”严杏霖觉得自己的手腕又开始隐隐作痛,能让人断肢再生的能力真是太神奇了,他看向程斯安的目光又灼热了几分。
“我是一个大夫,哪怕这个人伪装得再强大,我还是发现了他身体一天天变差的事情。然后他对我说,他中了毒。”
程斯安知道严杏霖一定还隐去了很多事情,不过这不要紧,她说道:“带我去见他。”
“好啊。”严杏霖答应道,然后对严易迁扔下一句“你就老老实实地坐在这吧”的话,便领着程斯安往柴房走去。
“别去啊,仙女姐姐……”再一次尝试站起来无果后,严易迁对着两个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道。
柴房被建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上,一打开门就有一股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程斯安被呛得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后,才看清柴房里的人。那是一个男人,身材高大,面目凶狠但是表情呆滞,穿着一身满是污渍的红衣服。他一动不动地坐在草垛上,偶尔有飞虫落到他的眼睛上,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就是他了。”当严杏霖走到男人身边时,原本像木偶一样的男人立刻站了起来,看到程斯安警惕地往后退着,严杏霖一笑,“别害怕,他已经不具备威胁性了。他以前叫做血煞尊者,但现在我叫他小红。”
我不是怕这个药傀儡,而是你阎叔叔,看来我真的小瞧你了。这个小红程斯安认得,已经成为阎王手的严杏霖曾给她看过,并且告诉她小红是他做的第一个药傀儡,所以虽然是个半成品却一直舍不得扔掉。小红的确不具备攻击性,但她还记得阎叔叔曾说过,小红生前是一个第二境界初期的魔修。
如果可以回去的话,程斯安一定要拉着阎王手的手,让他给自己讲凡人勇斗第二境界魔修的故事。可惜现在她就在故事里,似乎还和这个深不可测的凡人站在了对立面。
“天色不早了,我也不方便多做打扰,改日再来登门拜访,告辞!”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情形还不是很明朗,不如先回去做做准备再来,程斯安扭身就走出了柴房。
“你还走得了吗?”严杏霖的声音从柴房里幽幽地飘了出来。
“怎么会……”程斯安刚刚迈出脚突然软了下来,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幸亏严易迁及时跑了出来扶住了她,她想要调动真气,却发现所有真气都如同泥牛入海一般,聚不成一缕。
严杏霖从柴房里走了出来,看着全身无力的程斯安说:“这是我新配出来的迷香,叫软筋香,效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