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羞辱   晚上七点,整个城市被笼罩在水一般的夜色里。城市的万家灯火,交错辉映着,在汽车鸣笛声里浮动的光线色彩斑斓。人群涌动,每个人的脸上,或麻木,或带着疲惫,各自带着自己不同的表情奔向自己的归属地。   匆匆擦肩而过之后,然后遇见新的面孔,接着继续消失。   更衣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苏伶歌急急忙忙地从外面奔了进来。   门里,几个女人在里面不停的更换着自己的衣服,一边在落地镜前恨欣赏着自己美好的身材。   “我说,昨天伺候那个名流,你可是赚了不少吧?”一个女人伸手在另一个女人丰润的臀上轻佻地拍了一下。   另一个女人娇笑着,两根手指将塞在口袋里的支票拿出来,大刺刺地在女人的眼前晃一晃,“那当然了,比起那些老的掉牙的,这些年轻的又出手大方的,老娘自然不会放过!”   苏伶歌飞快地撇开自己的视线,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下来,换上工作服。   这个时代,有人依靠身体攀附富贵。有人不愿如此,便只能按部就班,蝼蚁一般安静地过自己的生活。她没有资格说什么,她只是想要在这个复杂的小世界里,保全自己。用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酬劳罢了。   “伶歌,顶楼的二号房!”   推开门,一室弥漫着硝烟的味道,混着男人们的调笑,女人们的娇笑。这样的场面,她见怪不怪,安静的低着头,走到每个男人的面前,倒酒,兑酒。   规定要穿的工作服,下摆太短。苏伶歌每次蹲下身体倒酒的时候,都忍不住下意识地伸手拉拉下摆以防走光。   有不老实的男人见状,一把拉住苏伶歌,顺势在她的身上狠狠的揩了一把油。   “哎呦,这个不错,水嫩水嫩的......”   苏伶歌冷着脸,想要挣脱开男人的手,结果男人却扯住她,推向了沙发正中间的男人面前。   “赫连总裁,您觉得呢?”   苏伶歌被迫看向了沙发上的男人。   室内的灯光有些昏暗,苏伶歌看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半男人掩埋在阴影里阴里的侧脸。他的身体靠在沙发上,双腿交叠在一起。手里把玩着打火机,忽明忽灭的光线,在室内显得格外诡异。   听到声音,男人终于停下动作,微微的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苏伶歌的脸色当时苍白了几分。   是赫连淳!   她怎么也想不到,居然会在这样的地方遇到他!   赫连淳微微的坐起了身体,眯着双眼死死地盯着苏伶歌。她知道他认出他了,急着想要挣脱身边男人的手,却始终没有办法如愿。   第一次,她遭遇了这样的情况,手脚忽然一下子就慌乱了起来。   “先生,请你放开!”   一只大手伸过来,扯住苏伶歌的另一只手,她只感觉到一阵疼痛,身体就被赫连淳扯住,他的手带着强劲的力道,她嘭的撞进了他的怀里。动作太过忽然,苏伶歌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已经被强迫着坐在了赫连淳的身上。男人的一只大手扣住她的腰,另一只手缓缓地移到了她的脖颈处,一路向下移动。   赫连淳的眼睛里闪着暗色的光芒,阴暗的目光锁紧苏伶歌的时候,大手也轻轻地绕过她的耳垂,落在了她线条优美的背上。   “好?当然好!”   苏伶歌咬着唇,一脸苍白地看着赫连淳。大庭广众之下,在这样的气氛里,他这样的对待,无疑给苏伶歌带来了空前的屈辱。她奋力地抵挡着,却阻止不了赫连淳的动作。男人的大手,一路强制而下,最终停在了她衬衫的下摆处。   只要他的手轻轻一动,就一定会掀开她的衣服。   “嘭”的一声,大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阵浓烈的香水味扑鼻而来,苏伶歌还没有反应过来,一个风风火火的红色身影就已经从门口的方向一路冲了过来。她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晕眩,女人用力地拉着她的衣服,硬是将苏伶歌从赫连淳的身上扯了下来。她的身体狼狈地倒在地上,女人却站在赫连淳面前,气势汹汹地摆出大小姐的气势,怒目而视。   “赫连淳,你说!我哪一点配不上你,你说甩就甩了我?就算要分手,你也要给我一个理由!”   理由?   赫连淳挑着眉头,伸手弹去了身上完全不存在的灰尘。目光从女人的身侧落在了苏伶歌的身上,嘴角勾出一抹诡异的弧度,跟着连眉眼都弯了起来。   “我的理由,”赫连淳的手指指着地毯上的苏伶歌,薄唇轻启,“就是她!我看上她了!”   苏伶歌抬起头,隔着微凉的空气看着两米之外的赫连淳。男人的眼里,有嘲讽,还有一抹她完全捕捉不到的情绪。可是这一切,她甚至都没有时间来细究。   “啪......”   红色的身影冲过来,扬手给了苏伶歌一个响亮的巴掌。脸上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苏伶歌只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阵眩晕。那个女人,想必是用了全力。   “jian人!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身份,居然跟我抢男人!”   女人尖酸刻薄的话,让苏伶歌的眼中蓦地闪过了一丝冰冷。   女人似乎是被她眼中的那一抹寒冷给震慑住了,下意思地向后退了一步。似乎是又想到了沙发上的赫连淳,随即转过身,大胆地欺了上去,双手缠着赫连淳的脖子。   “淳,我不介意你玩玩。这种女人多了去了,我相信你说的都不是真的,是不是?”   赫连淳的目光落在苏伶歌红肿的脸上,嘴角泛开一丝冷冽的笑意,伸手覆上女人的身体,“当然,在一分钟之前,我已经对她失去兴趣了!”   周围,一瞬间响起了响亮的哄笑声。   脸上是火辣辣的疼痛,耳边是嘲弄的笑声。苏伶歌仿佛看到很多双眼睛,带着同一种情绪在她的身上巡视着。在过去漫长的时光里,从未有一个人,用这么激烈而伤人的方式对待过她。屈辱她,嘲弄她,用尽一切办法让她知道如今的自己有多么的卑微,如此卑微。   她想,她应该要趾高气昂地站起来,带着冰封千里的目光走到那个女人的身边,用尽全力地将那一巴掌给还回去。但是如今在那个男人的面前,她有太多的不能说不能做。   所以,她只是用尽全力撑着自己站了起来,长发散落下来遮住她的半边脸,也在灯光暧昧的包间里掩去了她脸上的大半表情。她低着头,踩着柔软的地毯,每踏出一步,地毯上就留下她一个柔软的脚印。她一步步,重新走到茶几前面,重新蹲下去。这一次,她没有看任何人的表情。   “请问,还需要兑酒吗?” 正文 第二章:活着的代价   刚才还在耳边肆无忌惮回荡的笑声,忽然间变成了一室的沉静,死一般的沉静。   她低着头,沉默地等着有人开口。   周围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然后,她在低头的视线里,看到有人站了起来,陆陆续续。耳边传来了脚步断断续续离开的声音。不知道过了多久,连那些声音也都消失不见了。   她蹲着的双腿上,传来了酸楚的感觉。时间太长,甚至开始有麻痛的感觉。她在这个时候,终于抬起头看向了对面的男人。   空无一人。   就连刚才给了她一个巴掌的女人,也都不见了!   还没等苏伶歌反应过来,身侧猛然伸出一只手,狠狠地用力地掐住了苏伶歌的下巴。她猛然撞进了一个男人阴郁的双眼,他的嘴角,却勾着诡异的弧度,似笑非笑。   “恨我吗?”   他的声音很轻,听着像是恋人间温柔的低语,却带着寒冰万里。   他问她,恨他吗?   苏伶歌望进男人一双永远看不穿情绪的眼睛,因为他的拉扯,她的下半身从蹲着,膝盖一软就跪在了柔软的地毯上。她的腿被撞得生疼,身体里在叫嚣着某种无处发泄的沉闷。她觉得自己的鼻头酸酸的,却不愿在这个男人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丝的脆弱,哪怕一点点。   这个男人看她的眼神。带着暴戾,带着浓重的嘲讽,甚至还有她无法理解的阴郁。她忽然觉得,这像极了在看待一个仇人的眼神。她好想开口问他:“赫连淳,你恨我吗?你为什么恨我?”可是所有的一切都被淹没在了嘴边,最后,她只是握紧了自己的双手,看着赫连淳平静地笑了。   “赫连先生,我那么忙。从来不上心的人,怎么会有时间去恨?”   赫连淳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了一丝急速的暴戾,他猛的放开苏伶歌。她的身体得到自由,却猛的倒在了地毯上。   赫连淳转身走到门边,拉开大门的时候又停住了脚步,连头都没回。   “苏伶歌,总有一天,你会学会恨的!”他说,“这种滋味,你必须尝尝!”   后来,那个男人走了,所有的人都走了。大门在她的身后合上又打开,在她的耳边发出声响。她撑着自己双手想要站起来,结果腿上一疼,她又重新倒在了地毯上。   酸涩涌上心头,她的眼泪还没有掉下来,口袋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掏出电话,屏幕上“医院”两个字,顿时让她白了脸色。   赶到医院的时候,苏伶歌一眼就看到沈江城靠在走廊的墙边。男人斯文的脸上,一副眼镜歪歪扭扭地挂在鼻梁上。想必是极度疲惫,高大的男人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江城,”苏伶歌几步奔过去,一手紧张地抓住了沈江城的胳膊。因为紧张,她的手心里冒出了层层的汗水,“她怎么样了?”   沈江城安慰xing地拍了拍苏伶歌的手,嘴角浮现出一个疲惫的笑意,“不要担心,已经脱离危险了,现在正在休息!”   推开病房的大门,病床上的女人双眼紧闭,脸色苍白的可怕。原本就瘦弱的脸颊,此刻在灯光下看起来更是枯瘦如柴。苏伶歌咬了咬唇,心里的某个地方顿时涌上了无数的酸意。   病床上的女人,却在这个时候猛地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苏伶歌躲闪不及,只能开口呐呐地喊了一声。   “姐......”   病床上的苏妙歌眼神一沉,扭头把视线落在跟在苏伶歌身后的沈江城的身上。   “让她走,”苏妙歌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颤音,“我不想看到她......”   “妙歌......”沈江城低低地喊了一声,试图还想说些什么,苏妙歌却闭上了眼睛。   苏伶歌扯起嘴角冲着沈江城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不要为难了,知道她没事,我也该走了......”   那一刻,积攒了一个晚上的情绪,在苏伶歌的眼睛里凝结成了泪珠。她咬着唇,瞪大了双眼。哪怕眼前的世界模糊一片,她也固执地认为,只要她不眨眼睛,眼泪就一定不会掉下来。   “慢着!”手放在门把上的时候,苏妙歌的声音再度传来。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锥子一般,落在苏伶歌的心上。   她说:“苏伶歌。爸爸妈妈留下的遗产明明够我们生活,你为什么要靠呆在一个男人的床上来过生活?”   她说:“苏伶歌。我没有你这样的妹妹,我的妹妹,不会这么卑jian,不会这么堕落。”   她还说:“苏伶歌。离开那个男人的身边,我会忘这一切,你还是我最爱的妹妹。不然,我宁愿死,都不认你......”   宁愿死,都不认她。   苏伶歌用力地吸吸鼻子,没有回身,却努力地扯起嘴角对着自己的笑了。她用力的握紧自己的双手,指尖嵌入掌心的皮肉里,疼的她全身僵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房间里响了起来,在耳边回荡着。   “卑jian有什么不好?堕落有什么不好?”她想要开口告诉身后的姐姐,这样,至少你平安地活着,至少我不会失去这个世上最后一个亲人。但是最后,心里所有的呐喊都变成了一句,“至少,我可以衣食无忧,可以过很好很好的生活,不是吗?”   身后传来玻璃体落地的声音,跟着就是苏妙歌沙哑的愤怒声。   “你滚......”   苏伶歌飞快地拉开大门,大门关上的一刻,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顺着墙壁滑下去,抱住自己小声地抽泣着。身体里的力量像是一瞬间被抽干了一样,有那么一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撑多久。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沈江城的声音。   “为什么不告诉她,你们的父母根本就没有留下什么遗产?”而是一大堆巨额的债务。   苏伶歌从膝盖里抬起头来,目光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椅,“她根本就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   沈江城站在苏伶歌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对,她接受不了。如果有一天,她知道自己所有的治疗费用都是自己的妹妹用堕落换来的,她......会死!”   沈江城的双眼盯着苏伶歌,试图让她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他的认真,“她是我的女朋友,我们在一起七年,我太了解她。她不会接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妹妹用交易换来的!”   心里一直刻意回避的问题如今被这样赤裸luo地讲出来,苏伶歌一瞬间苍白了脸色。 正文 第三章:她还活着   “伶歌,离开那个男人。剩下的,我们一起来想办法。”   “如果你迟疑,一旦秒歌知道真相,后果你接受不了。”   “伶歌,离开那个男人吧。想办法,离开他!”   走出医院的时候,天下起了下雨。苏伶歌站在走廊的尽头,看着在夜色里朦胧的雨丝,耳边还不停地回响着沈江城的话。   她也想要离开那个男人。可是,容易吗?   在这一切发生之前,她一直都是那个快乐无忧的苏伶歌。   可是一切巨变,都从她十八岁的那一天开始。那一天,她眼看着自己的双亲惨死在自己的面前。   父母什么都没有留下,只留下了一个患有重病的姐姐。父母去世一个星期之后,姐姐忽然病情恶化,被再度送进了医院。昂贵的医疗费用,几乎让苏伶歌绝望了。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彻底体会了人情冷暖。原本还有些来往的亲朋好友,全都在父母离开姐姐病重之后,躲瘟疫一般躲着她。   眼看着医院就要断了姐姐的治疗,赶她们出医院了。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赫连淳出现了。   他穿着黑色的风衣,俊美的脸晃着门外的白光。他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告诉她。   “我可以帮你!”   那一刻,苏伶歌忽然觉得自己看到了曙光。如同沉浮之中,忽然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   但是,她更知道,这个世界,没有免费的午餐。她不相信这个忽然出现,带着黑暗中王者气息的男人,会在她的面前做一次不求回报的慈善家。十八岁的年纪虽然不大,但她却足够成熟。   “我有一大笔的债务需要还,我跟姐姐没有去处,她需要长期住院,用药昂贵......”   赫连淳连眉头都没有眨一下,就替她安排好了一切。她没有了外债,拥有了一个跟姐姐一起居住地地方。等这一切都安顿好之后,她才开口问他。   “你要什么?”她知道要得到就要失去,所以才不开口。等这个男人安排好一切,等这一切断了她的后路。这样,她才有勇气面对不可知的一切。   赫连淳看着十八岁的苏伶歌忽然笑了。   “所有!”   她的命运,她的人生,她的未来,她的自由,甚至是,她的尊严。   苏伶歌闭上眼睛,颤巍巍地在协议书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那一刻,人生忽然从七种色彩变成了唯一的黑色。她知道开始,却看不到结尾,茫然的一片黑。   直到后来她才知道,这个男人的名字。   赫连淳。   业界最大的跨国集团总裁,至于暗地里的身份,有无数种,但是未曾有一种被证实过。那样一个高高在上,光芒四射,跟自己完全没有交际的男人。也许真的只是一时兴起才帮了她。这样想着,苏伶歌在潜意识里觉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又有了盼头。   她期待着,自己只是被这个男人养着的一只金丝雀。总有一天,等他烦了厌倦了。即使那个时候,她失去身体失去很多很多,但是至少可以自由。   后来,苏伶歌按照赫连淳的吩咐,搬进了他位于豪华地段的别墅里。   可是,苏伶歌一直担心的事情却没有发生。   自从她搬进别墅之后,赫连淳就很少回来。即使是回来,身边也都跟着不同的女人。他跟那些女人,在隔壁的房间里,弄出惊天动地的声音。刚开始,苏伶歌还有些心惊胆战,总害怕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但是日子久了,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依然断断续续,但是她心里却轻松了些。   至少,那个男人没有要碰她的欲望。   而如今,不管有多么困难。她都一定要下定决心,在一切还来得及收场之前赶快结束。   表面上看,这几年一直都是赫连淳在养着她和姐姐。但是事实上,从未有一天,苏伶歌安于过这样的生活。她在便利店打工,偶尔也会替小公司设计图稿。晚上,便赶去会所兼职,赚取高额的外快。虽然时不时都要忍受一些猥琐客人的毛手毛脚。但是在丰厚的报酬面前,苏伶歌还是咬牙忍受了。   她需要钱,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而现在,经过几年的时间,她不多不少也存了一笔。   下午四点,苏伶歌站在被烈日炙烤的火辣辣的地面上,蹙眉看着挡在面前的一场车祸。她不明白是老天有意安排,还是事情偏偏就是那么凑巧。她还呆在马路对面的时候,一切都还无比正常。当她抬脚准备过马路的时候,两辆车子撞击在一起的声音,顿时止住了她所有的动作。   红色法拉利里,坐了一男一女。   女的渲染成酒红色的长发,肆意地风扬在风里,有一部分甚至贴到了身边男人的脸上。身边的男人一身白色的衣装,整张脸陷在阳光下,发出灼灼刺眼的光芒。车前有人停了下来,腰间晃着肥胖赘肉的男人,双摇掐腰站在车子前叫嚣,只差没有跳起来。车子里的男人嘴角勾勒着冷笑,却只是慵懒地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夏日里闷热的风拂过苏伶歌的脸颊,她瞪大了双眼,脚下如同被烙烫到了一般,急促地倒退了几步。血色,一瞬间从她的脸上消失殆尽。   车子里的男人似乎也感觉到了空气里某种不安的躁动,他缓缓地转过了头。   一瞬间,四目相对。苏伶歌的周遭,如同被扔了闷雷一样,炸得她的脑海里嗡嗡作响。   男人看到她明显地一僵,那一抹呆愣,甚至让他看上去像是见了鬼一般。紧接着,他脸上的呆愣变成震惊。再后来,苏伶歌明显地在男人眼中看到了一抹惊喜,惊喜之中带着浓烈的雀跃。   等男人完全看清楚了苏伶歌的存在之后,他已经拉开车子,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苏伶歌愣愣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身体冲过来,她试着想要后退甚至是拔腿就跑。可是脚下却像是生了根一样,怎么都动弹不了。   莫苍云一阵风似的席卷过来,他伸出双手死死地扣住苏伶歌的肩头,用力地拉扯进自己的怀里。因为突如其来的拉扯,过大的撞击力道,甚至让苏伶歌在撞进莫苍云怀里的时候,鼻子上传来了不可忽视的疼痛。男人却不管不顾,伸出双手将她死死地困在自己的怀里,力道之大,勒得她生疼。   男人勒住她,在她耳边响起来的声音几乎是从身体里咆哮出来的。   “你没死?!你真的没死!!!”因为激动,莫苍云抱住她的身体,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认知不自觉颤抖着,“小歌,你还活着......你还活着......” 正文 第四章:卖了自己?   苏伶歌呆呆地任由莫苍云抱着,如同一个木头娃娃一样被他摆弄。事情来得太过突然太过迅速,她甚至有种置身恍惚的感觉。直到耳边传来了莫苍云近乎哽咽的声音时候,她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莫苍云的激动溢于言表,他有些激动地拉开自己跟苏伶歌的距离。男人的大手,不停地抚摸着苏伶歌脸颊。她感觉到他的力道很大,像是害怕她会凭空消失了一样,“你知不知道,我赶去的时候,那个地方一片狼藉,到处都是烧焦的味道,到处都是血,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高大俊美的男人,站在苏伶歌的面前,哽咽的语无伦次,怎么看都觉得怪异无比。他身后不远处,站着一身火红的性感女人。那女人,带着审视和冷冽的目光,死死地看着被莫苍云抱住的女人。那眼神,刀子一般搜刮着苏伶歌的一切。   我没死。   有一瞬间,苏伶歌好像告诉张开双臂扑进这个男人的怀里,放声大哭一场,然后告诉他。是的她没死,如今的她,甚至还如此卑微而难堪的活着。   可所有的理智告诉苏伶歌,这不应该,绝不应该!   “先生,你认错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闷热的空气里,寒风一样吹过自己的耳边。   抱住她的身体僵住,苏伶歌感觉到了。她忍住眼中泛滥成灾的酸意,她裂开嘴巴,试图拉扯出一抹笑。一直笑,一直笑,努力地笑,直到她用力地推开抱住她的男人,将阳光下那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笑容完美地呈现在莫苍云的眼前。她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会如此这般平静地站在这个男人的面前。   “我不是什么小歌,我也不认识你。抱歉,让你失望了!”   莫苍云似乎未曾料到她是这样的反应,更未曾料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男人高大的身体曝晒在阳关下,当即愣了愣。   “小歌?!”   苏伶歌还在笑,笑得嘴角抽筋,笑得面目狰狞。她握紧了自己的双手,身体紧绷。直到转身之后,那种近乎残缺的面部笑容还维持在脸上。她僵硬着身体,身下的步伐却很快,很快很快,越来越快。直到最后,她放开脚步,在炙热的地面上飞快地奔跑了起来。   风刮着她的脸上,热热的。她的耳边响起莫苍云惊慌的喊声,眼前却浮现过了一副满是鲜血的画面。那画面狰狞着扑进她的脑海里,让她忍不住想要放声尖叫。   活着又怎么样?她永远都不会告诉他,她在同一天失去他,在同一天失去父母,在同一天失去自由失去一切。   她的世界,早就那同一天里,被无情地摧毁了。   她早就应该要死了,可是偏偏活着!   “小歌!!”   莫苍云拔腿追到马路边,急速驶来的货车带着激烈的嘶鸣一路咆哮而来。   “呼......”车子开过,飞溅起一路的泥水。   莫苍云再放眼望去,苏伶歌娇小的身体在货车的掩饰下,消失不见了。   一身火红的女人走过来,跟失神落魄的莫苍云并排而战。两个人共同看着苏伶歌消失的方向,带着不同的心情。   “她就是我们正式交往那天,你怀疑跟父母一起死掉的苏伶歌?”   莫苍云不言不语,下巴紧绷着,满眼痛苦地看着苏伶歌的方向,一动不动。   女人的视线从莫苍云紧握双手上凸起的青筋上收回来,微微敛下双眸。   “莫苍云,你一直爱着她。即使曾经,你以为她死。”是陈述,不是疑问。   原来烈日刺眼的天空,忽然间“轰隆隆”的打起了雷。雷声驱赶着雨点,雨点席卷着空气里异常的闷热。不多时,就嘶鸣着朝着大地呼啸而来。   苏伶歌匆匆地冲进来的时候,丝毫掩藏不了满身的狼狈。更衣室里,有女人“哎呦”一声,立刻躲开了苏伶歌,弹到几米外的地方。   苏伶歌扯起嘴角露出苦涩的笑容,她确实够狼狈的。   一路逃窜,谁知路上下了大雨。等她终于赶在上班前到达的时候,她的浑身上下早已经淋得湿透了。乌黑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白色衬衣和黑色裙子也都被打湿,此刻正紧紧地熨帖在她的身上。水滴顺着她的黑色的裙摆“滴滴答答”地掉地地板上。她想要转身尽快去换衣服,却有人像是一瞬间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冲了过来。   “哎呦喂,”女人在她的身边打转,双眼盯着苏伶歌的身体直瞧,“啧啧啧,以前没有注意,今天下了雨湿了衣服才发现先,原来咱们伶歌也有一副勾引人的好条件呢——”女人拖长了尾音,不由得引来了其他女人的侧目。   因为下雨,身上的衣服都紧贴在她的身上。而此刻,苏伶歌凸凹有致的身体也就在自己和众人的视线里一览无余了。   她尴尬地拉过毛巾,慌慌张张地擦拭着自己湿漉漉的身体。几个女人娇笑着,领班却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苏伶歌,”不苟言笑的女人,站在苏伶歌的面前,皱着眉头看着一身狼狈的苏伶歌,“你跟我来一下!”   站在走廊上有些暧昧昏黄的灯光下,领班盯着苏伶歌看了好一阵子,才开口,“顶楼包房的客人,点名要去你招待!”领班顿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放心地交代着,“记住,这可是咱们这里最尊贵的客人,不要搞砸了。当然了......你的酬劳也不会太少!”   苏伶歌愣了一下,眼前不由得浮现出那一晚在包房里被赫连淳羞辱的场景。她握紧了双手,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下去,嘴角不由得浮现出一抹苦笑。从她答应进入这里以来,她似乎就没有说不的权利。   “好,我马上去!”   领班点点头,却只是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她,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还有事吗?”苏伶歌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在问话的微微有了些不安。   中年领班站在她的面前,似乎欲言又止,但在挣扎之后,还是轻轻的开口。   “伶歌,从你进来我就留意到,你似乎......很缺钱对不对?”   苏伶歌一愣,最后又低下头,轻轻地应了一句,“是......”不是很缺,是非常缺。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中年的领班,嘴里像是塞让她咽不下去的鸡蛋,“考虑过,卖掉自己的初夜?”   这个女人不是傻子,眼前的苏伶歌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事这么久。她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已经摸得清清楚楚。她跟那些女人不一样,也许她们要的都是钱。但是苏伶歌要的是生活,那些女人要的是贪婪。不然,她也不会到这种地方来。 正文 第五章:绝不轻易放过   看到苏伶歌顿时苍白了脸色,领班反而平静了下来,“我知道你很接受我这么说,但是像你条件这么好的女孩子,一定可以得到一笔很好的价钱,你可以用这笔钱脱离现在发的生活。”领班看看苏伶歌越发惨白的脸色,低声解释着,“我没有恶意,我也是转达.....”她知道苏伶歌一定明白她的意思,是有人想要得到,而并非是她想要推销。   走廊上,灯光那么昏暗,投落在苏伶歌的眼里,却带着灼眼般的疼痛。她微微地眯起眼睛,抬头平静地面对领班的目光,声音安静地像是完全没有介意一样,“谢谢,我不需要!”   她用自己,用一种契约,换来两条生命的安静存活。她用三年的青春时光,被一个男人金丝雀一般地养着。她没有办法面对自己最亲的人,没有办法面对世俗,没有办法告诉别人她就是别他们眼中所谓的“被包养”的人。她忍受屈辱,忍受误会,忍受一切未知带来的恐惧。   她一直都不相信,她的命运,还可以更惨更差。   跟之前的一晚不同,苏伶歌停在包房门前的时候,里面并没有什么热闹的声音传了出来。苏伶歌推门而入,那一晚纷乱的场景也并没有出现在面前。   室内的光线依然是暧昧的昏暗。她站在门边,模糊地看清楚对面上沙发上坐着一对男女。女的似乎攀着男人的脖颈,跨坐在男人的腿上。她看不清楚男人的那张脸,只是隐隐觉得那半张陷在昏暗光线里的脸,带着跟黑暗一样阴郁的色彩。她微微抬脚,还没有开口。就只听到男人身上的女人发出一声短促的身影,随即一把被男人推到了地上。   “走!”   一个字,让苏伶歌拖着托盘的手一抖。   这个声音,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忘记的。是赫连淳!   地上的女人虽然狼狈,却是一声未吭,慌忙地捡起自己凌乱的衣衫,一路慌张地从苏伶歌的身边离开门,匆忙地走了出去。   大门,在苏伶歌的身后打开又关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室内依然是昏暗的光线,苏伶歌几乎依然看不清楚赫连淳脸上的表情。他只是微微的翘起腿,双腿交叠,微微地晃出慵懒的弧度。   苏伶歌用力地拖着手里的托盘,站在门边,看着对面沙发上模糊不清的男人,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过来!”赫连淳沉声命令着。   苏伶歌的双脚如同生了根一样,动也不能动。   赫连淳本就不是什么有耐心的人,眼见苏伶歌躲瘟疫一般站在门边不动。男人高大的身体“霍”地一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昏暗的光线,他像是一只期待猎物已久的狼一般,一双眼睛闪动着诡异而酌亮的光芒。   苏伶歌手里的托盘一松,酒水“哗啦啦”飞溅了一地。   三年了,她面对过这个男人太多次。白天的,晚上的,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她如此惊慌。这也是唯一一次,她不是面对他跟臂弯里的女人,而是单独面对他。一股强烈的不安,就在赫连淳的靠近中猛烈地袭上了心头。下意识地,苏伶歌猛地转过了身体。   都是徒劳。   男人的长臂一伸,顿时就一把抓住了她。她背对着赫连淳,被男人用力的身体紧紧压在身前的门板上。男人灼热的呼吸,浓烈地喷在苏伶歌后颈上,让她的身体忍不住一哆嗦。苏伶歌双手攀着门板,齿间的寒意,一点点在男人的压迫下泄露了出来。   “放开我!”   身后的赫连淳一阵轻笑,大手轻轻撩起了她的白色衬衫,触碰到了她细腻的肌肤,“你有这个权利命令我吗?别忘了,”他捏住她纤细的腰肢,等她发出一声吃痛的声音才继续说,“你的身体,你的一切,都是我的!”   “三年了,我给你的时间足够了......”   即使知道他说的没错,即使知道当初的一纸契约,她如同一个出卖者一样,除了心和灵魂,她真的是一并把自己买了。但即使是如此,这双此刻正在她身体上游走,而曾经却触碰过无数个女人的双手,还是引起了苏伶歌激烈的挣扎和反抗。   “放开!不要碰我!”   男人似乎听到了好笑的笑话一样,在她的身后发出一阵嘲讽的嗤笑,就连声音里都是浓浓的讽刺,“苏伶歌,你能出现在这种地方,你以为自己有纯洁?”男人没有丝毫犹豫,大手用力一把从黑色裙装里将她白色的衬衫拉了才出来,灼热的身体重新贴了上来。   “苏伶歌,我要的,可不止这些!”   三年来,苏伶歌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恐惧过。那个男人带着势在必得的气势,奋力地拉扯着她的身体。   她在恐惧,在慌张。   她比以往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明白,如果就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她一定会被这个男人拆吃入腹,甚至连骨头渣都不剩。   惊恐之中,她忽然就那样喊了出来。   “赫连淳,我要终止我们的契约!”   一切声响,在一瞬间变成了死一般的沉寂。   “你说什么?”赫连淳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双晶亮冷冽的眼睛在模糊的昏暗中死死地盯着苏伶歌,“再说一次!”   苏伶歌的身体被男人强势放转过来,他用力地捏起她的下巴,男人的唇间呼出的寒意,一寸寸冰冷着苏伶歌脸。苏伶歌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姐姐看着她的时候一双痛苦失望的双眼。   苏伶歌,如果你回来,你还是我最爱的妹妹。不然,我一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姐姐说。   沈江城的话也跟着随之而来:“如果她知道了你被包养的真相,她会死!”   她会死......她会死......   苏伶歌用力的握紧双拳,紧咬的唇骤然松开,她猛地对上赫连淳的眼睛,坚定不移,“你听得没错!赫连淳,我要跟你解除契约!”   紧紧压着她的身体陡然一松,她的整个人顺着门板就滑了下去。她的视线里,看到男人一双微微闪着光的皮鞋。顺着修长的腿看上去,赫连淳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挂着诡异的笑容,他看着她。   “苏伶歌,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不?!”在他赫连淳面前,还没有人敢说反悔两个字,这个女人,绝对是第一个。   苏伶歌撑着身体站起来,即使知道自己站在赫连淳的面前,依然矮了太多太多,还是让自己挺直了背。她看着赫连淳的眼睛,脑海里浮现姐姐苍白的脸。   “我知道我做出这样的决定,你无法接受。但是请你放心,这几年欠你的,我会全部都还给你。”苏伶歌咬了咬唇,“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说这些话,但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她说着,似乎害怕赫连淳怀疑一样,急忙补充,“你放心,钱我会一笔一笔还给你的!”   没等苏伶歌说完,赫连淳就已经发出了一声冷笑。那笑,笑尽了她的妄想,她的幼稚。   “苏伶歌,你以为我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正文 第六章:无路   室内一阵静默,男人的嘴角带着冷冽嘲讽和诡异的弧度。那样的神情,像是一边在看一个伟大的笑话,一边告诉她:你别痴心妄想了。   “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决定要离开了!”苏伶歌咬着唇,倔强地迎着赫连淳的目光。   她不信!她既然能够在三年之后,鼓足了勇气离开他,也自然有勇气面对未来的一切。三年的时光,她失去的太多。如果继续失去,她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所以,她愿意为此付出代价。   那一晚,苏伶歌被赫连淳扔出了房间。她不记得自己后面还说了什么,也记不清楚赫连淳脸上后来的表情。她只记得,当她被赫连淳扔出来的时候,他回荡在耳边的那句话。   “苏伶歌,这代价你承担不起!”他说,“苏伶歌,你会求我回来的。你会主动爬上我的床的!”   话是这样说,但是苏伶歌却并没有受到赫连淳的影响。第二天,她就带着自己简单行李从赫连淳的别墅里搬了出来。   想要彻底脱离赫连淳,这是第一步。接下来,就是姐姐苏妙歌。这些年来,姐姐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是赫连淳支付的。姐姐的病情苏伶歌是知道。即使不用别人告诉她,想来,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当务之急,她不仅要积累够足够的金钱资本,一边给姐姐治病,另一边分期还给赫连淳。   白天的阳光激烈刺眼,苏伶歌拉着行李在大街小巷里穿梭者找房子。脸上被晒得是火辣辣的疼疼,但心里的决定终于付出了行动,还是让她小小的释然了些。   房子未曾找到,她却接到了姐姐医院打来的电话。   “伶歌,不要说我不通情达理,”站在面前穿着白大褂的女医生上了些年纪,布满皱纹的脸上架着一副眼镜,她很是斯文地推了推眼镜,一脸严肃地看着苏伶歌,“你姐姐所有的医疗费用到明天就全部用完了,如果明天下午还没有新的款项进账的话,”她说着,伸手拍了拍苏伶歌的肩头,“我们就必须停止对你姐姐的治疗,你们,也要......”   苏伶歌知道这一天早晚都回来,只是不知道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的脸色有些苍白,几乎是下意识第九伸手拉住了医生的手。   “安医生,能不能缓几天,我现在真的很需要时间,”她说着,在看到医生脸上迟疑的表情时,害怕她拒绝,又忍不住开口说,“这几年来,都是你在照顾我姐姐,我一直很感激你。所以,我一定不会给你找太多的麻烦。你相信,很快,我很快就可以办妥这一切!”   苏伶歌说着,不知道鼻头上怎么就泛起了一阵阵酸涩。三年前,她那是那个无忧无虑,不知道人间疾苦自己。而现在,她却被逼迫着要面对这些世事无常。这一刻,她甚至只是希望,自己可以在这个冰冷的地方,借到几寸短暂的温暖。   女医生停住脚步,看着苏伶歌一副难过要哭出来的样子。嘴巴努了几次,最后一咬牙。   “好吧,只有这一次哦。不然的话,我也帮不了你们,”她说着,意味深长地看了脸上忽然有阴转晴的苏伶歌,转身之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伶歌,你是这么聪明的女孩子,怎么在这个时候犯糊涂呢.....”在她的认知里,苏妙歌进入医院三年,她也就认识苏伶歌三年。苏秒歌的医疗费用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些数目,绝对不是苏伶歌靠打几份工就可以得到的。但是这三年来,苏妙歌的医疗费用从未拖欠过。甚至,她所是用的一切医疗设施和用药,都是最好的。她的人生已经过了大半辈子,就算不问,也不难猜出这之间的种种。   医生的叹息和说给她听的话,苏伶歌不是没有听见。她的视线落在姐姐苏妙歌的病房上,嘴角拉扯最苦涩的笑容。   最糊涂的事情,她已经做过了。   但这仅仅是个开始,因为接下来,苏伶歌在同一天里,接连失去了两份工作。   第一份工作是在距离别墅不远的便利店里,算起来,她也已经在那里工作了将近三年。老板是个光头佬,拖着啤酒肚。但是人却极好,这三年,知道苏伶歌的日子并不好过,明里暗里也都帮了苏伶歌不少。他站在苏伶歌的面前,伸手似乎有些不安地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头,满脸的尴尬和歉意。   “伶歌啊,这几年你在店里工作,你的努力和勤奋,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你也知道,我们毕竟是小本买卖。很多人,我们确实得罪不起。”他说着,将一个厚厚的牛皮带塞进了苏伶歌的手里。   打开之后,苏伶歌才发现。除了她两个月的工资,她还额外得到了两个月的奖金。   第二份工作是在一家小公司里,平常空出来的时间,她会替这家公司设计图稿。老板是个四十岁出头的女人,从一开始,她似乎就格外喜欢苏伶歌的作品,付给她的稿酬也往往是最高的。   “伶歌,你的作品一直都是我最喜欢的,跟你解除这种关系,我也很难过.......”   这一次,苏伶歌没有等她说完,就开口打断了她,“没关系,我了解。”   一天之内,她同时失去了两份工作。她不是傻子,单是想想,也知道这样的小个体,是完全没有能力也没有必要去鸡蛋碰石头的。赫连淳的强大的势力,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和领教过。   整个过程,苏伶歌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惊讶。她一直在笑,他们来的时候她在笑,他们在不断的说着抱歉的时候她在笑,他们离开的时候他还在笑。苏伶歌从来不知道,有一天,她居然也可以这么这么虚伪地笑出来。   如今,她唯一的工作,就只剩下她在会所服务生的工作了。   失去了另外两份工作,白天里,苏伶歌也有了大部分的时间来找房子。但是同样的,她再次遭遇打了麻烦。   原本,她只是想要之找个小些的房子,足够自己跟姐姐居住就可以。开始也是顺利的,她顺利的看房跟房东谈拢价格。可是当她拿出自己的证件要签房屋合约的时候,那些人看着证件上“苏伶歌”三个字,顿时脸色大变,当即就改变主意。任凭她怎么争取,都不肯点头。   这又是赫连淳在bi她妥协的戏码,她知道。   傍晚,苏伶歌嘴唇干裂,一脸虚脱地回到了会所里,仍是一无所获。她看着被她安放在更衣室角落里的行李,从心里到嘴间,都弥漫着浓烈的苦涩味道。   她那么坚定地要离开那个男人的身边,而事到如今,她甚至连给自己跟姐姐一个安身的地方都没有。 正文 第七章:活着,这么难   夜深了,苏伶歌窝在医院走廊上姐姐的病房外,一遍又一遍地翻着手里的通讯录。这才发现,这几年呆在赫连淳的身边,几乎让她断了跟所有人的联系。她无力地靠在墙壁上,轻轻地拿自己的脑袋敲打着墙壁,试图找到一个哪怕暂时可行的办法。   走廊尽头的大门传来了门被拉开的声音,红色的高跟鞋踩在地面上发出趾高气昂的声音。   苏伶歌微微眯着眼睛,听着那满是傲娇的声音一步步靠近自己。直到来人走近了,苏伶歌才发现,是那天跟莫苍云在一起的女人。   她在苏伶歌的面前停住脚步,视线在看到苏伶歌身边停着的行李之后微微一愣,随即又转瞬不见。   苏伶歌在灯光下抬起头,微微跟女人对视。这个女人看她的眼神,跟第一次一样,完全没有变。冰冷的,如同带着利剑一般。   两个人在走廊里默默地对视里一会,最后还是女人受不了这样诡异而沉默的气氛先开了口。   “苏伶歌!”她喊着她的名字,嘴角发出一声轻哼,“知道我有多讨厌你吗?”   苏伶歌木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一连串的事情,疲惫让她几乎连努力都扯不出嘴角的一抹笑,“我并不认识你!”   一句话,让原本看起来还平静的女人,一脸漠然的脸上忽然露出了一股莫名的愤怒。几乎是下意识地,她愤愤地瞪着苏伶歌,扬起手,“啪”的一声给了苏伶歌一个响亮的巴掌。那女人几乎是用尽了自己的全力,苏伶歌被打的脸上火辣辣的疼,眼前一阵眩晕。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耳边就传来了女人近乎压抑的声音。   “不认识?可我认识你!”因为愤怒,女人的胸膛在说话间剧烈地起伏着,“像你这样的人,就活该被老天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你知不知道,当年你的不告而别,对苍云的打击有多大?!你又知不知道,当他知道你死了之后,差点因为酗酒伤心送了命?!你又知不知道,我曾经用了多久才让他从没有你的痛苦你走出来,接受我。”女人看着苏伶歌,越发激烈地说着,眼睛也跟着也越发的通红,“苏伶歌,你凭什么再出现,你有什么资格再出现?!”   走廊的灯光因为女人的声音而亮起来,但却一场昏暗。苏伶歌窝在长椅上没有动,双眼盯着对面雪白的墙壁越发胀痛。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回响着女人愤怒的指责声,她只觉得整个人像是被无数双手用力着撕扯着蹂躏着,又痛又疼。年轻而干净的脸在她的眼前一遍一遍无声的浮现,她难受的心口一阵一阵的揪痛。   女人却完全不在乎这些,说完了,看着长椅上一言不发的苏伶歌。冷笑一声,看着她被她打得红肿的脸颊,继续说。   “苏伶歌,今天你之所有无处可去,全都是你咎由自取。我光明磊落,做事从来不遮遮掩掩。告诉你,这些事都是我干的。你失去工作,你找不到房子。”女人说着,似乎对苏伶歌目前的处境很是满意,嘴角浮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这些都是小小的警告,离苍云远一点!”   女人说完,微微站直身体,在灯光下转过身,似乎一刻也不愿意多留。   走出几步,那个女人又停了下来。   “忘了告诉你,我是莫苍云的女朋友,清水瑶!”   高跟鞋的声音,被淹没在走廊那一扇厚重的门之外,彻底消失不见。   苏伶歌死死地咬着唇,她想要哭,却发现自己完全哭不出来。胸口的位置像是被锥子一下一下用力的刺着,血肉模糊的淌着血。   莫苍云。这该是一个被自己遗忘多久的名字呢?   一股呛人的烟雾,从身边不远的地方穿进苏伶歌的鼻翼。   高大俊美的赫连淳,嘴角噙着一抹诡异的笑容,一脸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伶歌。看到苏伶歌终于发现了他,他扔在手里的香烟,几步走了过来。他蹲在苏伶歌的面前,再看到她脸上一大片红肿之后,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男人修长的手指覆上苏伶歌受伤的脸上,当即引来苏伶歌的一阵痛呼。   “这是我见过的,最精彩的戏码!”   苏伶歌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她一直都知道他没有心,却不知道他也如此无情。   “所以,你看完了我的笑话,可以消失了吗?”这样的时刻,她一点也不想看到赫连淳。双手紧握在一起,传递给苏伶歌只有清醒的疼痛。她的生活,是如此的悲哀。这一刻,她想要找个地方放声大哭一场都不行,因为世间没有容纳她悲伤的地方。   “当然!”这一次,赫连淳没有再为难苏伶歌,起身之前,他却摸着苏伶歌脸靠了过来,男人身上阳刚的气息一点点将苏伶歌包围了起来。他将她禁锢在怀里,呼吸一下一下喷在苏伶歌的脸上。   “苏伶歌,你信吗?很快,很快,你就会来找我,求我!”   “不可能!”即使苏伶歌已经看到了赫连淳眼睛里的那一抹势在必得,她也当即反驳了她。她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和牺牲,为的就是脱离他的掌控。而如今,她相信已经没有比现在更加糟糕的情况了。   既然已经做了,她就已经要做到,一定!   “很好,那我就擦亮眼睛,看着你怎么可以!”   赫连淳站起来,一脸张狂的笑着走了。很久之后,他的声音,还像是一声声魔咒一样回旋在苏伶歌的耳边。   苏伶歌用力地瞪着走廊上光洁的地板,隐忍多时的眼泪终于肆无忌惮的掉了下来。她缩在长椅上,头埋在膝盖里,双手抱住自己,终于低低地哭了起来。   她好累,真的好累。   那一晚,她做了一个梦。在梦里,她又看到了那一幕鲜血淋漓的场面。她的母亲躺在车子里气绝身亡,他的父亲却残留着最后一口气,用力的拉住她的手告诉她:“小歌,忘了今天看到的一切。活着,照顾好姐姐!”然后,所有鲜红的画面,母亲和父亲的脸一同在她的眼前消失了。   爸爸,我好累,我真的好累。你和妈妈走了,为什么不带走小歌呢?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她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就那样窝在走廊上一整夜。清晨的寒意袭上身体,让她微微地打了一个寒战。她伸手抹了一把脸,才发现满脸都是湿意。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死了很简单。活着,却是一件这么困难的事情。 正文 第八章:她值多少?   姐姐的病房里发出细微声响,苏伶歌还没有从自己的思绪里回过神来,就下意识地从长椅上跳了下来,一路飞奔出了医院。   没有几天的时间里,她必须要在这些有限的时间里办好这一切。   清晨的小巷里还很安静,苏伶歌在小巷子口犹豫了好久,还是决定去敲沈江城家的门。这是她第一次来,她循着地址找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这里是一片老城区。苏伶歌看着从红色铁皮大门上不断掉落下来的铁锈,忽然觉得自己在最后时刻来找沈江城帮忙完全是个错误。   大门上发出开锁的声音,苏伶歌下意识地躲了起来。   沈江城打开门走了出来,透过微微敞开的大门。苏伶歌看到一个六十岁的老人从屋子里走了追了出来,慌慌张张地往沈江城的怀里塞东西。   “江城啊,带上这个,中午不要只顾着吃便当!”   沈江城将怀里的东西拿出来,态度有些强硬地塞给了老人,却是低声温柔着。   “外婆,我没关系的,会照顾自己的。”他说着,将手里的东西重新放在老人的手里,目光落在院子里,“这个,还是留给你跟小乖吃......”   然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将老人劝回院子里,转身走了。苏伶歌站在原地没有动,就那样目送着沈江城一路走到不远处的公车站,最后停了下来。   她只觉得自己的鼻头有些酸涩,心里一瞬间拥堵的慌。   最后,苏伶歌还是转身走了。   她一直觉得饿,沈江城的生活怎么也会比自己好过。可是如今看来,没有谁比谁好过,只要谁比谁难过。她想要开口让沈江城帮忙的话,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口袋里电话,很是突兀地响了起来。刚刚按下通话键,医生熟悉的声音就“噼里啪啦”地响了起来。   “伶歌,你跑哪里去了,你姐姐刚刚病发了!”   苏伶歌的身体一个趔趄,拿着手里的动作一抖,手机差点就掉了下去。紧接着,她听到了医生的话再度响了起来,“不过你放心,这也不是第一次了,已经脱离危险了。”苏伶歌刚刚松了一口气,医生的声音就再度提高了几分,“但是我提醒你,如果你今天没有筹到钱,明天无论如何,我都帮不了你了!”   苏伶歌还没有说话,电话里就传来了一阵“嘟嘟”的忙音。   苏伶歌愣愣地看着手里的电话,心里空空的,脑海里也是。她抬脚想要离开她站着的地方,最后茫然地看了看自己的周身,可悲地发现自己完全没有目的地。   她站在街边,最后感觉冷,又蹲下来抱住自己。胃里一片空荡荡的恶心,她却没有任何食欲。   刚才的一通电话,终于让苏伶歌冷静下来,好好地往深处想。   当初,她一心只想着沈江城的话。害怕自己根本承担不起姐姐直到真相的后果,只想要这要离开赫连淳的身边。可是现在,她却又不得不想。就算她搞定房子,有了工作,也顺利地离开了赫连淳的身边。   那么,姐姐怎么办?她一向周而复发的病怎么办?   她不能呆在赫连淳的身边,更不能就这样把姐姐从医院里带出来。   那么,她又要怎么办?怎么办......   不知不觉,天开始下雨了。这一场雨,来的又急又猛,没有任何预兆。来来往往的人,都看着路边蹲着的年轻女孩,瞪大双眼看着自己的脚尖。她一直低着头,没有人看到她的脸上的表情,也跟没有人愿意看。大雨无情的冲刷着整个城市,人群来的迅速,消失的也快。   有车子从她的面前经过,飞溅起的泥水落了她一身,她却丝毫没有察觉。   有年轻的妈妈撑着伞,带着自己的孩子一路从她的跟前经过。小小的男孩子停下来,一脸紧张地看着被冻得近乎麻木的苏伶歌,抬起头来问:“妈妈,姐姐的衣服都淋湿了,会生病的!”   苏伶歌抬起头,冲着小男孩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她还没有开口说话,年轻的母亲已经弯下腰一把抱起自己的孩子,匆匆地从她的身边离开了。   “小安乖。姐姐是大人,不用担心,也不怕!”   苏伶歌被冻得瑟瑟发抖,牙齿发出打架的声音。她在眼眶发热的时候,从口袋里摸出了手机。   号码拨出去,直到好久之后,电话里才传来了一声虚弱的女声。   “喂......”   苏伶歌咬了咬唇,冲着电话喊了一声。   “姐......”风雨太大,她甚至担心自己的声音会被无声淹没。   电话里,一点也不意外地传来了一阵长长的沉默。苏伶歌害怕极了这样的沉默,她害怕了那种自己最亲的亲人,就那样在无形中渐渐远离她的感觉。她忍不住吸吸鼻子,将电脑拿近一些,“姐,你不要不理我,你跟我说话好不好?”她抬起头,漫天大雨无情的砸在她的脸上,好疼。   电话里似乎传来了一声细微的叹息,紧跟着,苏秒歌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因为害怕错过,苏伶歌双手捂着电话,不敢泄露一丝空隙。   “小歌.......”   苏伶歌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三年了,自从她搬进了赫连淳的别墅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听到姐姐这么喊她了。她压抑着,硬生生压下了泣不成声的冲动,“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原谅我,让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和好好不好?”   那端传来了苏妙歌一声细微的呜咽声,她的声音,带着浓烈的愧疚和释然,“小歌,这不能都怪你。爸爸妈妈走后,都是你一直在照顾我。我还记得,以前不管你做了什么,最后都是我站出来保护你。可是现在,我成了废人。小歌......是姐姐拖累了你......”   苏伶歌看着眼前模糊不清的雨雾,忽然笑了。   “姐,那你等我好不好?我回来了,就带你回家,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而是要你无论如何,也要衣食无忧地活下去......   开着十足暖气的房间里,苏伶歌却仍是住不住地瑟瑟发着抖。她身上的雨水,“滴答滴答”地落在地板上,在安静的房间里,那声音听起来格外刺耳。   领班开门进来,看到苏伶歌一身狼狈的模样,也跟着吓了一跳,“苏伶歌,你怎么回事?!”   苏伶歌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速度太快太急,椅子甚至在她起身的时候“嘭”地一声倒在了地板上。苏伶歌走到领班跟前,像是害怕自己会反悔一样。   “领班,你跟我说的事情,我同意!” 正文 第九章:黑暗里的陌生男人   她听到自己前一刻孩子剧烈打架的牙齿,忽然间就没有了声响。   领班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你说什么?”   苏伶歌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我说,我愿意卖掉自己的初夜。但是,”她顿了一下,才平静地睁开眼睛面对领班眼中的诧异,“我要两千万!”   领班眼中的诧异刚刚变成一股了然,又再度被苏伶歌的狮子大开口惊住,“你说什么?!伶歌,这可是一个空前的数字,从来没有......”   苏伶歌忽然笑了,那笑究竟是什么意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我当然知道没有。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出,对你们不也是一件好事吗?”   领班再度一愣,脸上浮现了一丝难得的尴尬。大概,她从来不曾想到。这个在她眼里一向沉默寡言的苏伶歌,怎么会在忽然间变得如此犀利。   “这个数字......”   “我要两千万!”苏伶歌看着迟疑的女人,目光坚定,再度重复了一句。没有人知道,她紧握双拳,嵌入掌心的皮肉,此刻正提示着她多么清醒的疼痛。   她正在出卖自己的身体,正在给自己的初夜讨一个好价钱,正在出卖自己的尊严。为了钱。   空气里短暂地出现了一阵静默,领班的视线在苏伶歌的身上盘旋了许久,最后终于一咬牙,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好......”   对苏伶歌来说,这是一件她从来经历过,也从未想过的事情。   站在包房的门外,苏伶歌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她低头看着穿在身上刚刚盖过臀部的黑色短裙,在心里不止一遍地问自己。   苏伶歌,你还认识现在的自己吗?   包房的大门,在自动开关“滴”的一声之后,在苏伶歌的面前猝不及防地打开。   她看见了一个气场强大的男人。   屋子里的灯光昏暗,在屋子的正中央坐着一个男人。光线不够明朗,但是男人脸上的那一张银色面具还在光线的发射下,刺痛了苏伶歌的双眼。男人坐在一张真皮旋转椅子上,双手随意地搭放在椅子两侧,双腿交叠。明明是一种极其慵懒的姿势,但是男人银白色面具下透出的目光,却咄咄地环绕着苏伶歌。   那种目光,是狩猎者找到猎物的目光。   苏伶歌明明穿着衣服,但此刻站在男人的面前。却如同被扒光了衣服,正在接受着这个男人肆无忌惮的打量。   “过来!”似乎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男人终于沙哑着开了口。   苏伶歌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每走一步,都格外沉重。她的身体,在男人肆无忌惮的目光里有些轻颤。这是她自己的决定,但她不知道也不敢确定。这么做,她到底是暂时脱离了恶魔的掌控,还是亲自送自己下了地狱。   她停在离男人一米之外的地方,脚步却再也迈不出去了。   男人在面具下的目光微微透着寒冷。下一秒,他猛地站了起来,一把将苏伶歌拉扯了过来。手腕上传来了一阵剧痛,苏伶歌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她已经被男人狠狠地抵在了冰凉的墙壁上。   “两千万?”男人的目光死死的锁着她,手上的力道,却像是猎物在用力地啃咬自己的猎物一般,“那就让我看看,你到底值不值这个价钱!”   她被拉扯着,一把被扔上了一团柔软里。室内刚才昏暗的灯光,瞬间变成了眼前一片茫然的黑色。   “刺啦”一声,一切结束,一切开始。   撕心裂肺。   这是她对自己的初夜,所有的感觉。黑暗里,那个男人对待自己的态度,像是对待一个仇人一般。苏伶歌在黑暗里咬破了自己的唇,鲜血混着自己沉闷的呼吸声,被用力地吸进胸腔里。   对,像是对待仇人一般。   苏伶歌在陷入黑暗前,只记得自己似乎问了一句。   “我们有仇吗?”   曾经,她想要这么问对她百般羞辱和刁难的赫连淳。现在,她想要问这个买了她第一次,带着面具的陌生男人。   然后,一切都静止了。   苏伶歌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一片黑暗里。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在哪里,直到下身传来了异常的疼痛。她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凉气,这才缓缓地在黑暗里做起来,摸索着打开了灯。   室内空无一人,刺眼的光线下,一张支票赫然躺在床头的桌子上。   身体里的疼痛提醒她,让她低头仔细地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   两千万。   苏伶歌愣愣地看了那张两千万的支票,看了好久,忽然笑了。她克制住自己做任何思考的欲望,裹着床单从床上下来。结果腿下一软,她一个趔趄倒在了地毯上。   看,原来出卖自己的尊严,是一件这么简单的事情。   大门却在这个时候被猛地撞开,领班手里拿着她的手机,一路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她的神情有些紧张,走过来一把将电话给递给了苏伶歌。   “我帮你接了电话,医院打来的。说你姐姐出事了!”   “嘭”的一声,大门被拉开,又被用力地拉上。苏伶歌一脸苍白地从包房里冲了出来,一阵风似的席卷了出去。领班从身后追出来,手里挥舞着苏伶歌用尊严换来的支票。   “伶歌,钱!”   苏伶歌一路风一般地冲下楼,刚刚经历过一场暴风雨般的摧残,她连走起路来还有些困难。等她终于奔跑着冲下楼梯,脚步刚刚站稳,双腿一软就瘫坐在了冰凉的地上。   这是A市最大的娱乐会所,来来往往的都是私家车。这个时间,想要拦到一辆出租车,真的是难上加难。   苏伶歌挣扎着站起来,却急的快哭了。   亮眼的迈巴赫从不远处的拐角处风一般的开了过来,在经过苏伶歌身边的时候。车子里男人的侧脸,让苏伶歌猛地一阵晃神,身体又一次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车子发出一声急促的嘶鸣,稳稳地在苏伶歌的面前停了下来。车子里的赫连淳,微微回过头来,深邃的眼睛在将苏伶歌上上下地打量了一番,最后收回了视线。   难得的,车子一边的车门在下一秒被打开。   苏伶歌呆呆地看着打开的车门,又是一瞬间的呆滞。直到车子里的赫连淳有些烦躁地伸腿踢了踢车门,不耐烦地开了口。   “傻了吗?给你十秒钟!” 正文 第十章:刻意!   意识到赫连淳真的有载她的意思,苏伶歌的脸上闪现了一阵短暂的尴尬。但是一想到了医院里的姐姐,她就再也顾不得太多,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但是起身的太急太猛,她的身体一阵摇晃,再次倒了下去。   “啊.......”   车子里的赫连淳低咒一声,一个灵活的起跳就从车子里稳稳地落在了苏伶歌的面前。一双手伸过来,不发一语一把将苏伶歌拦腰抱起。苏伶歌吓得像是受了惊的兔子一样,挣扎着想要从赫连淳的怀里挣脱出来。   “闭嘴!”赫连淳阴沉着脸色,早就因为这个自己主动招惹上的麻烦而不爽。他冷冷地扫了一眼怀里的苏伶歌,大有一副“不然就再把你丢下去”的意思。   苏伶歌一瞬间的静默,赫连淳已经提开车门,一把将苏伶歌丢在了副驾驶座上。   “去哪?”赫连淳的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不耐烦地打着节拍,下巴的线条紧绷。苏伶歌坐直身体,赶紧报上地址。   车子,瞬间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转眼间就消失不见了。   车子上的窗子开着,风在苏伶歌的耳边呼呼地刮着。苏伶歌回头看了一眼身边开车的赫连淳,脑海里顿时浮现了出了自己跟陌生面具男在床上纠缠的场面。她想要将支票拿给赫连淳看,告诉他她现在可以分期给他。可是手在包包里摸索了半天,也没有看到了支票。   忘在会所了。   苏伶歌看了一眼身边始终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开车的赫连淳,终于停了手,不言不语。   车子在十五分钟之后,终于在一家医院的门口停了下来。车门刚打开,苏伶歌就一阵风似的冲了进去。   远远地,苏伶歌就听到了姐姐尖叫的声音,和断断续续东西被打破掉在地上的声音。她的心里一冷,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姐,你......”   “啪”的一声,一个玻璃杯子迎面而来,最后在苏伶歌跨进病房的前一刻,在她的脚边变成了一片碎片。   病房的地上,各种易碎物“乒乒乓乓”碎了一地,要多狼藉有多狼藉。白色的床单上,被染上了各种各样液体的污浊,褶皱不堪。病床前,苏妙歌缩在角落里,被几个人围着,发出无助的尖叫声。最后又像个孩子一般,一边哭一边冲着几个护士张牙舞爪。   “走开,你们都走开!不要碰我,不许碰我!”苏妙歌说着,双手放在自己的眼前胡乱的挥舞着。苍白的脸上,已经被自己抓出了几条带血的痕迹。   “她怎么了?!”苏伶歌瞪大了双眼看着站在身边不敢向前的医生,有些不敢接受自己眼睛看到的。   “我现在没有办法告诉你,你姐从发病一次急救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不认识人,发疯......”   没等医生说完,苏伶歌就狠狠地瞪了身边的医生一眼,大声吼了一句,“她不是疯子!”   她拉开那些只敢徘徊在四周的护士,一个人冲了过来。她抱住蹲在角落里张牙舞爪的苏妙歌,害怕她弄伤自己,只好紧紧抱住她,把她往床边带,“姐,姐你不要害怕,我在这里,没有人可以欺负你,没有的。”她小声说着,试图可以让苏妙歌安静了下。   已经恢复了自我意识的苏妙歌,抬头静静地看了她一眼,忽然发出了比刚才还尖锐的叫声。   “啊——”   这一次,苏伶歌没有被她的声音吓到,只是死死地抱住她。被抱得紧紧的苏妙歌,如同一只发了疯的困兽,在苏伶歌的怀里激烈的挣扎着。她挣脱不了,干脆低下头,张嘴就朝着苏伶歌的胳膊咬了下去。那一下,着实用力。苏妙歌的身体冲撞着苏伶歌,她的腰身很狠狠撞上了床体。巨大的撞击,甚至比苏妙歌咬住她的疼痛还要来的痛苦几分。   苏伶歌疼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看着失控的苏妙歌低低的喊了一声。   “姐......”   一只大手在苏伶歌的眼前闪过,最后变成手刀,重重地落在了苏妙歌后颈上。苏妙歌一声闷哼,顿时昏了过去。   “姐......”苏伶歌来不及看来人是谁,一心只想要要看昏倒在床上的苏妙歌。一双手却拖着她,一把将苏妙歌扔上床,一手将苏伶歌提起来,越过地上那些玻璃渣子把她拎到门口。   苏伶歌这才看清楚来认的脸,脸上顿时又是一惊。   他没走?   一旁的护士和医生,看到突然出现的赫连淳,都忍不住有些傻眼。   “愣着干嘛?快去看看病人!”   一群人顿时回神,急急忙忙的跑去查看苏妙歌的情况。   苏伶歌有些担心姐姐,忍不住想要回头去看。结果却被赫连淳的一把拉住,重新丢给了一边的护士,他的声音冷冷的,带着一贯的强势和不容拒绝。   “去把她弄干净!”   苏伶歌低头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臂早就在苏妙歌下口的时候鲜血淋漓了。小护士看了一眼坐在长椅上的紧绷下颌一副要暴风雨爆发的赫连淳,怯懦地伸手拉着苏伶歌去包扎伤口。   苏伶歌任由小护士拉着,走到一半回头看。发现赫连淳正用那双别人永远看不清情绪的眼,满是复杂地看着她。   那一瞬间,一股诡异的情绪悄然浮上了苏伶歌的心头。   等她包扎好伤口出来,赫连淳还在。他微微侧身靠在长椅上,她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却听到他扭过头,目光越过她的肩头,落在了她身后的走廊尽头,低低的说了两个字。   “三楼!”   他的话音刚落,走廊尽头的大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被人推门而入。   那是一个跟赫连淳不分伯仲的男人,跟赫连淳不同的是。他的身上少了一丝暴戾,多了一丝桀骜不驯。男人一头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身后,脸上挂着诡异而轻佻的笑容。   “我说,大半夜的喊我来,我还因为你死了......”来人看到赫连淳安好地坐着,嘴唇一撇,伸腿踢了他一脚。回头神来,发现站在身边的苏伶歌,男人嘴角的笑意扩大,眼睛不由得一亮。男人将随身携带的医药箱随意地放在一边,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朝着苏伶歌伸了过来。   “你好......我叫上官明清,请.....”   被放置在一边的医药箱被人一把丢了过来,赫连淳一脸冰冷地打断了上官明清的搭讪计划,冷冷的回应他,“她很好,不好的在里面!”   上官明清发出一声哀嚎,人已经被赫连淳揪住衣领扔进了病房里。病房的大门刚刚关上,里面就传来了某个医生的一声惊呼。   “上官先生?!”似乎是太过震惊,医生忍不住念叨着,“上官先生可以医学界的权威啊,很多人,想见都见不到,没想到......”   换来的,是一个男人冷冷的“闭嘴”。   走廊上一片寂静,苏伶歌看着关上的病房大门,知道门里正有个医学界权威在给自己的姐姐看病,心里不由得微微叹了一口气。她回头看向长椅上的赫连淳,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点了一支烟,靠在墙上忽明忽暗地抽着。他似乎正沉浸在自己思绪里,并没有发现苏伶歌的目光。   苏伶歌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还是慢慢的开了口。   “谢谢你!”不管这个男人曾经对她做了什么,但是苏伶歌不能否认。在过去的三年里,她一直都依赖着他。而今天,他又再次救了她的姐姐。   赫连淳闻言回过头来,他紧抿着唇,视线在苏伶歌的身上来回巡视了一圈。那目光,不由得让苏伶歌想起了包房里陌生的面具男赤裸luo看她的目光。她的心一冷,不由得打了一个寒战。   赫连淳却在这个时候发出一声冷笑,他站起来,高大的身体困住苏伶歌,将她抵在走廊的墙壁上,灼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一下接着一下。   “谢谢?”他说着,又发出了那种不屑一顾的冷笑,“不久之后,你会后悔你说过这样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