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舔脸杀   别看艾果儿二十岁了还没有谈过恋爱, 但养成这事儿, 约从十岁多就开始干了。
  
  那年, 艾小胖她爸回了趟老家。
  临走之前, 和她说:“小果子, 爸爸的老家在大山里, 那儿遍地都是好吃的, 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山货。”
  
  艾果儿那个惦记啊!
  一天撕一张墙上的日历,一天问她姥姥一次, 她爸什么时候回来。
  问到第几天来着……她姥姥不耐烦地说:“你爸家那破地儿,做完了飞机坐汽车,做完了汽车还得坐驴拉的车, 没个两三天都到不了地儿, 早着呢。”
  说着小脚一扭,傲娇地拿鼻孔对着她。
  
  艾果儿也不生气, 她姥姥就这样。
  傲娇的小老太太就算真生气也气不了两分钟, 又该拿出藏在柜子里的好东西哄她, “果儿, 哎哟, 姥姥的小胖果儿。”
  她就是这么着, 从一颗营养不良的小瘦果,被喂成圆咕噜的小胖果的。
  
  撕下的日历纸攒了十好几张,这天放学, 姥姥很深沉地和她说:“果儿, 你爸明天回来。”
  一想起那些没吃过的好吃山货,艾果儿咧嘴一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心里爽歪歪。
  
  到了该睡觉的点儿,艾果儿兴奋的睡不着觉,躲在被窝里,掰手指头算时间。
  可掰着掰着迷糊了,正爬一座又大又香的蛋糕山呢,忽然听见屋子里有男人说话。
  艾果儿一睁开眼,她爸正站在她的房间门口。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迫不及待地问:“爸,你都带了啥山货……”有能现吃的不!
  后头的一句还没有出口,她瞧见她爸的身后有异常。
  
  艾果儿居高临下,偏了头去看,正好对上一双像钢椎一样锐利的眼睛。
  那眼睛又黑又亮,射出来的光会割人似的,让人不敢多看。
  打遍学校无敌手的艾小胖,一眼就知道这是个硬茬子。可一个吃货,她的注意力永远在吃的上面。
  她小细眼睛一眯,撒娇:“爸,我饿了。”
  
  瞅一眼她女儿已经不知道腰在哪儿的小身板,艾青华略显惆怅地说:“已经刷过牙了,吃东西不好,明早给你。”
  艾果儿天真地相信了,乖乖地躺下,乖乖地闭上眼睛,继续去爬蛋糕山。
  心大的,问都没问她爸一句,他背后的男孩是谁。
  
  小脚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外孙女儿,很快又进入了梦乡,叹一口气,认命地去了厨房,做了两碗鸡蛋汤。
  
  “谢谢妈。”艾青华客气道。
  
  旁边的孩子一点都不客气,捧了碗,连筷子都不要。
  
  好家伙,一声“烫”还没拉完调子,那孩子咕嘟一声咽下去了一大口鸡蛋汤。
  艾姥姥“嘶”了一下,心说这孩子怎么跟个狼崽子似的,一点都不像她这个腼腆的女婿。
  又上下打量了几眼,斟酌地问:“青华啊,这孩子是你原先那个相好的?”
  
  艾青华的嘴里还包了口鸡蛋汤,他吐也不是,咽也不是。
  艾姥姥很体贴地说:“不急,咽了再说。”
  好不容易咽了下去,艾青华苦着脸说:“妈,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也没想到哪儿去,”小老太太有点儿不好意思,可她发愁啊,咂了咂嘴,又说:“我的意思吧,你别光把人家儿子带回来,你也得把人家妈带回来呀!”
  她的穗儿难产走的,如今果儿都这么大了,一个女婿半个儿,他也该找了。
  
  艾青华却觉得这个问题可大可小,他名誉是小,孩子的心理问题是大。
  他瞥眼看了下一旁的裴骁,再把眼神探向老太太。
  
  艾姥姥立马会意,闭上了嘴巴。
  
  眼见裴骁把比自己脸都大的一碗鸡蛋汤全都喝完了,还意犹未尽,艾青华又给了他半碗。
  等到他再一次吃完,艾青华送他去了与艾果儿一墙之隔的书房,安排他洗漱睡下。
  
  一转身,果然看见艾姥姥还精神抖擞地坐在客厅里等着他呢!
  艾青华苦笑了一下,倒是很快速地走了过去,又言简意赅地说:“妈,裴骁这个孩子有点儿问题。”
  艾姥姥心想,是个孩子都有问题,他家的宝贝女儿,一顿能吃三碗饭,就是个大问题。
  可还没把心里的话说出口,只听,艾青华压低了声音又说:“妈,裴骁是在狼窝里长大的。我裴叔临终前,把他交给了我。”
  
  怪不得,她还心说他就是回家送个老的,怎么带回一个小的。
  艾姥姥倒抽了一口凉气。
  说什么来着,说这孩子的吃相狼吞虎咽,就像头狼…真中了!
  
  艾果儿听她姥姥唠叨了一早上,“中了,中了”。
  上学的路上,好奇地问:“姥姥,你买彩票了?中了几等奖呀?”
  
  “末等。”艾姥姥没好气地说。
  “五块钱也够买烧饼了。”一点儿都不贪的艾果儿,眼瞅着街口的烧饼摊,很诚恳地道。
  
  艾姥姥压根儿就不知道该怎么把那些个糟心的事儿,说给这个心大的外孙女儿听。
  譬如,你爸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不算完,又弄了个拖油瓶,这下好,还怎么给你找后妈呀!
  
  后妈的话题得略过,艾姥姥很深沉地叹了口气,神秘兮兮地说:“果儿,你爸带回来的那个男孩儿……是在狼窝里长大的。”
  
  “啊?”艾果儿惊讶地捂住了小嘴。
  倒不是惊讶什么狼窝,她把昨天晚上见过的那个男孩给忘记了,今早出门之前,她爸和那男孩都没有起床呢!
  
  “狼窝里?狼不是都在动物园吗?”艾果儿觉得她姥姥的故事没有编好,很无情地奚落。
  
  艾姥姥白了艾果儿一眼,眼瞅着就快十一岁了,她有的时候想让这丫头一直都这么天真下去,可有的时候又想,总这么傻可怎么好!
  “我跟你说,看过动物世界嘛,狼吃的都是带毛的肉,一咬满地的血,他就是那样长大的,你没事少惹他啊!”
  为了家里的安定团结,深知自己外孙女儿德行的艾姥姥,眼睛都不眨地吓唬她。
  
  可艾果儿早就过了她姥姥说什么她就信什么的年纪,嘴里胡乱答应着,心里头想的却是周五的考试。
  嘻嘻,考完就放暑假啦!
  
  不怕考试的一般只有两种学生,一种是学霸,一种是学渣。
  艾果儿心大,大到根本就背不住那些古诗词,更加记不住单词,是以语文和英语的成绩一直很稳定,平均一下五六十分。
  数学的成绩也很稳定,回回考满分,大约是因为她的心里住了杆秤,帐算得贼精。
  所以,画风清奇的她是介于学霸和学渣中间的另一种生物——奇葩。
  这一点,像她爸。
  
  中午放学,奇葩的爸来接奇葩。
  不对,艾青华来接艾果儿。
  十几天没见的父女俩,一路上腻腻歪歪,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艾果儿才想起来,很突然地问:“爸,你到底带了啥山货呀?”
  
  这个嘛,有点不好回答!
  艾青华打开了车门,指了指蹭在院子口等他的裴骁,故作轻松地说:“果儿,我给你带回来了一个哥哥呀!”
  
  “切!”
  没好吃的山货,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
  艾果儿毛了,掂着自己的书包蹦下了车,都打裴骁身边过去了,又转回了头,冲着他呲了呲牙。
  
  裴骁愣了一下。
  狼愤怒的时候,嘴唇会皱起,露出门牙。
  
  可再过几个月才过十一岁生日的艾果儿,发育的晚,缺了颗门牙,缺了比整个世界还要多的威慑力。
  
  中午饭没什么新意。
  小脚老太太做了自己的拿手菜,红烧小排。
  可对于一个资深吃货来说,没吃过的东西,极度挂心。
  
  但对于裴骁来说,他吃排骨,不吐骨头,只吐渣儿。
  还不用筷子只上手。
  
  艾果儿震惊了一下下,仔细回忆学过的所有语文知识,嗯,能用风卷云残来形容。
  转而就看着同样震惊的她姥姥,痛心疾首地说:“看看,还说我吃相不好看。”
  她姥姥用比她还要痛心疾首的语气,“划重点,你是女孩子。姥姥我没有要求你笑不露齿,你得感谢我的好不?”
  “谢谢你,林女士。”艾果儿回怼的一本正经,可一句话都不想和她爸讲。
  生气。
  小孩子嘛,生气的理由都挺简单的。
  大人想的就比较复杂。
  
  艾姥姥火眼金睛,一眼就知道只吃了一碗饭的艾果儿不高兴了。
  趁收拾碗筷的功夫,小声和艾青华说:“小孩子接受能力不好,你慢慢和她说。”
  艾青华小声附和:“嗯,我会的。”
  
  很显然,这两人都以为艾果儿是因为突然到来的裴骁而生气。
  别说人了,连狗都有领地意识。
  也别说他俩了,就连狼王裴骁也是这样以为的。
  
  狼过群居生活,通常七匹为一群。
  每一匹都要为群体的繁荣与发展承担一份责任。
  他想入群,获得众“狼”的认可,就得展现出自己的实力和骁勇的武力。
  
  吃饱了的裴骁,懒洋洋地趴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晒太阳。
  他半眯着眼睛想事情,就是刚刚她露出了豁口的门牙……是愤怒的挑衅吗?
  
  这时,头顶的天空忽然间阴暗下来,裴骁下意识睁开眼睛。
  背着书包的艾果儿居高临下,眼睛也不眨地打量着他。
  她爸也不知道把谁家的孩子带回来了,不用上学可真好。
  
  两只体型相当的狼会为了争夺在狼群中的地位而打架。
  裴骁手脚并用,从藤椅上站了起来,眼睛与她的眼睛对望了很久。
  他的眸子里有旷野里最亮的星,看的她不由自主着了迷。
  连他什么时候忽然凑近都不知道。
  他收敛了浑身的锐气,嗯,如果他是一条狼的话,那就是一条夹紧了尾巴的狼。
  他凑到了她的脸旁,先是用鼻子嗅了嗅,跟着伸出了舌头,舔了舔她的脸。
  示好。
  狼王初来乍到,不想打架。
  
  湿热的气息扑洒在脸上,艾果儿陡然想起她姥姥的话。
  本来还一百个不相信来着,现在就是一万个相信了。
  她怂的肝儿颤,趔趄着身子,狂摆手,嗑着牙友情提示:“我不可以吃哦!”
  姥姥,救命!嘤嘤嘤! 正文 摸头杀   艾果儿的心声没唤来艾姥姥。
  倒是艾青华拿着车钥匙出来, 准备送女儿去上学, 还准备和她好好谈一谈裴骁的事情。
  
  院子里的两小孩儿, 安安静静地站在阳光下, 六月末的太阳透过茂密的葡萄树叶洒了下来, 把他们笼在了金色的光旋当中。要不是头顶上有蝉在乱叫, 还真是一幅岁月静好的画面。
  看来事情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糟糕, 艾青华脑子一抽,甩着车钥匙说:“小骁,咱们一块儿送小果儿去上学。”
  
  路上, 奇葩爸说奇葩:“你和哥哥应该多亲近亲近。”
  奇葩在心里说,“他没我高也没我胖,怎么看怎么像弟弟。”
  奇葩不是不想和她爸说话, 而是……
  她从后视镜里瞧了瞧后头蹲在座位上的裴骁, 压低着声音问:“爸,他咬人吗?”
  
  她爸囧了。
  这话听着, “他”特别像“它”。
  这会儿裴骁要是能配合地伸出舌头来, 那就更绝了。
  艾青华咳嗽了一下, 囧囧地说:“不咬。”
  怕他女儿不相信, 又强调:“真的。”
  
  艾果儿压根就没看她爸诚恳的小眼神儿, 又瞄了瞄车后座的裴骁, 心里还是毛毛的。
  
  到了学校之后,艾果儿趁着还没上课,悄悄地和好朋友喻蓝星说:“星, 我跟你说, 我们家来了个狼崽子!”
  “是哈士奇吗?”喻蓝星早慧,显得比艾果儿这个晚熟品种有智慧多了,她略微思索了一下,很合理地问。
  
  “不是,是真的狼崽子,就是在狼窝里长大的人。”
  艾果儿略带了点儿兴奋,压低了声音说。
  兴奋的点儿到底在哪儿,她想了一会子,也不知道。
  明明刚刚在车上还有点儿害怕的。
  
  “你家是要开动物园吗?”喻蓝星开着玩笑。
  “那你要去我家看吗?”艾果儿很认真地发出了邀请,“不收费。”
  “快考试了,我妈不让我乱跑。”
  “那考完试你去我家吧!”
  “行。”
  
  小姐妹很愉快地约好了时间,不就是一场考试嘛,都上到小学四年级了,早已身经百战。
  周五的下午,四点钟就考完了。
  艾果儿和喻蓝星手牵着手,一块儿到了艾家。
  
  院子里头正打盹儿的裴骁遭了殃,他好好的一头狼,不,一个人,被两个小女生盯得后背发毛。
  他皱起了上嘴唇,威胁性地露出了洁白的门牙,嘴里还呜呜着。
  他以为这样就能把两只雌性给吓退。
  然,他与人类一起生活了好几年,接触的最多的还是林场的老头儿,他一点儿都不了解人类的雌性。
  小姐妹旁若无人的谈话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里。
  
  艾果儿问喻蓝星:“他呜呜啥?是不是肚子饿了?他吃的可多了。”
  喻蓝星不答反问:“他是不是不会说话啊?我爸说,像这种被狼养大的孩子,有的一辈子都学不会说话,还有的连直立行走都不行,你们家这个会走路吗?”
  “会走路啊,不过可能不会说话,我也没听过他说话。”
  “那你摸过他吗?他头上长的是硬毛还是软毛?”
  “我不敢摸。”艾果儿摆着手很惊恐地说。
  “没事,你去摸摸,然后告诉我。”喻蓝星怂恿道。
  “你为什么不去?”艾果儿可不傻。
  喻蓝星一本正经地又说:“他会认生的,像我弟弟小时候就特别认生,只许我们家的人抱。”
  “他不是弟弟,我爸说他是哥哥。”艾果儿还是很在意年纪问题的。
  “看着比我们小,而且,他是你们家的。”
  
  艾果儿再找不到言语反驳,又不想在好朋友的面前太怂。
  她鼓起了一百分的勇气,往前迈了一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好友。
  喻蓝星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我觉得他不会咬你的,他看起来很温顺。”
  
  艾果儿点了点头,她是个很讲道理的好孩子,想摸人家的头,首先要征求人家的意见。
  她磕着牙说:“裴骁。”是的,她爸就是这样叫他的。
  等到趴在藤椅上的男孩慢吞吞地抬了抬眼皮,她咧开嘴笑了一下,眯着细缝一样的眼睛说:“我能摸摸你的头吗?”
  
  当然…不可以!
  可这只雌性说话的时候就动上了手,裴骁又呲了呲牙,低哮的声音还没有出口,忽地一抿嘴巴。
  算了算了,一个窝的,狼王不想和她计较。
  
  “好软啊!”艾果儿很谨慎地触摸了一下,仿佛发现新大陆。
  喻蓝星咂了咂嘴说:“看吧,我说他不会咬你的。要是我摸他,他肯定会咬我的。他分得清楚和谁是一家的,你以后多教教他,我觉得他什么都能学会。”
  “真的吗?”艾果儿半信半疑地说。
  喻蓝星很笃定:“你看我弟弟。”
  
  只要喻蓝星一搬出她弟弟,艾果儿果断地相信了。那小崽子,以前只会咿咿呀呀,现在都会和她吵架了。
  艾果儿心想,确实不能低估了人类的学习能力。
  
  围观完毕,小姐妹手牵手上了楼。
  葡萄架下卧着的狼王,眼神飘啊飘的,竖起了耳朵,听着楼上的动静。
  
  ——
  
  暑气越来越重,葡萄树上的小葡萄越长越大。
  天太热了,连喜欢卧在葡萄架下的裴骁,也只敢在上午的时间卧一会儿,其余的时间便伸着舌头躲进了空调屋。
  
  艾果儿正式放了暑假,作为一个爱心随时都会泛滥的小少女,爱心一旦泛滥,简直就是小天使啊!
  嗯,也可能是暑假作业没有裴骁有意思。
  她的关注力都在裴骁的身上。
  
  “裴骁,吃饭不许用手,你要是不会用筷子的话,可以先用勺子。”
  “裴骁,坐下,不许蹲着。”
  “裴骁,饭前便后都要洗手。”
  “裴骁,你要学会表达,别呜呜!”
  ……
  艾果儿是艾姥姥带大的孩子,如同复制一样的啰嗦,以上的话语,她每天重复的次数,是根本没法用人工来计算的。
  还有拧耳朵的动作,和她姥姥一模一样,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自从知道裴骁不会咬人……艾果儿便肆无忌惮。
  狼王的小耳朵已经红了好几天了。
  食物并不短缺,爱好和平的狼王,狼落平阳被犬欺。嗷~
  
  对于裴骁这个孩子,说实话,艾青华也愁。
  裴叔说自己养了他五年,母狼把病得奄奄一息的他送到林场的时候,他看起来大约有七八岁,如今五年过去,身高就长了一点点,也仍旧不能像正常的人类孩子一样与人沟通。
  没准儿,孩子和孩子,可以沟通。
  于是,他乐见其成,却又担心艾果儿只是三分钟的热度,便和她打赌,“裴骁很倔的,我赌你什么都教不会他。”
  “我要是赢了呢?”
  “你这次英语和语文没考及格的事情,一笔勾销。”
  
  这一下,艾果儿彻底卯足了劲儿。
  翻出了小本子,正儿八经地做了一个攻略计划。
  交朋友当然先得释放善意。
  她把自己的玩具一分为二,一半都送到了裴骁的面前。
  
  对于狼王来说,那些洋娃娃就跟鬼似的,他只看了一眼,一蹦三尺高,哧溜一下就蹿了出去。
  
  艾果儿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他重新哄进了屋。
  这一次,她把自己的零食一分为二,递过去的时候,心好疼。
  
  但狼王不喜欢那些甜甜的东西,只对牛肉粒情有独钟。
  
  艾果儿想了想,忍痛割爱,把其余的牛肉粒都给了他,强调:“吃了我的东西,你以后要听我的话哦。”
  狼王很懵懂地点了下头。
  
  但裴骁很快就受不了,真的受不了了。
  以前林场的老头也教过他一些人类的规矩,但他不想学的时候,没谁能够强迫他。
  不像这只雌性,除了睡觉的时候,其余的时间全部前后脚地跟着他。
  
  他吃饭的时候,被她瞪着眼睛挑剔。
  他打盹的时候,就流了一滴口水,被她吵醒。
  他撒完尿不洗手,被发现了。
  他储藏在院子里的食物,被发现了。
  他的指甲被剪了,头发也被剪了。但她的手艺,根本就没法和林场的老头比。
  嗷嗷,想咆哮。
  
  狼王好无奈,“夹着尾巴”四处乱窜,躲她。
  他趁着月圆之夜攀上了屋顶,正想对着月亮嗷嗷,抒发一下情绪,又被发现了。
  
  “裴骁,下来。”
  “嗷~”
  “你是个人,嗷什么啊!听不懂,快下来。”
  “嗷~”
  “下来,我给你糖。你不下来,我就吃了啊。”
  艾果儿威胁道,她的手心里果然放了一块橙色的瑞士糖。
  
  狼王岂会被区区的一块糖吸引!他迎风而立,夏夜的凉风吹动了他的头发,显得他“整头狼”都神圣高大了起来。
  他双眼虔诚地望着天上的银盘,不由自主伸长了脖颈,可酝酿许久的声势还没有从胸腔里发出来,下头又传来了扰人的声音。
  “骁骁,下来。”
  那声音软软糯糯,好像他吃过的一种甜甜的米。
  狼王有所迟疑,似乎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胸腔产生了另一种共鸣,接着从嗓子里发出了一种令他自己奇怪的声音。
  “不。”
  
  “嗯?”艾果儿震惊了一下,头也不回地冲进了屋里。
  “爸爸,我教会裴骁说话啦!”她喊。
  
  Are you…确定?
  无比确定。
  父女俩的眼神做了一个短暂的交汇。
  
  “狼王”的拜月仪式被彻底打扰,他没了兴致,从屋顶上跃了下来,走进了屋里。
  艾果儿抓住了他的手,激动无比地说:“裴骁,你说句话给我爸听听!”
  
  爪子被雌性抓的很紧,狼王很不适应。
  挣脱了几次未果,狼王很深沉地发出了刚刚发出过的声音,“不。”
  
  “不什么?”艾青华也激动了,想要引着他再说几句。
  艾果儿异常兴奋地替裴骁解释:“不喜欢。”
  艾青华:“……”知道人家不喜欢,你还抓那么紧。
  
  呃,大约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裴骁很少开口,除非被艾果儿逼的急了,才会用简单的字眼,表达自己的情绪。
  不。
  不好。
  不行。
  不喜欢。
  
  艾果儿听这些都听烦了,跟在裴骁的后面,喋喋不休:“你老是不不的,你又不是布谷鸟,能不能换一句其他的?”
  裴骁耷拉着脸,一字一顿:“你,别,跟,着,我,啊!”
  “哎哟,还会用感叹句了!”
  艾果儿无视了裴骁的小白眼儿,欣慰无比。
  
  艾青华见状,干脆把教裴骁学习的任务也交给了艾果儿。
  当然没真指望她教的会裴骁,这个暑假还有漫长的时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其实就是打着让她学习的目的。
  这丫头啊,英语不好就算了,语文啊,语文考了五十八,真叫人崩溃!
  
  艾果儿讨厌学习,当老师当得也很是敷衍,把她自己的小学课本翻了出来,内心几经挣扎,才花了几天的时间给裴骁读了一遍,然后把自己的暑假作业丢给了他,美其名曰:考试。
  
  然后裴骁发现,只有“考试”的时候,她才不会吵他。
  狼王很喜欢“考试”,因为这并不难,以前林场的老头就经常拿差不多的书指给他看,一指就是五年,从不间断。
  他略显笨拙地用爪子握笔,一笔一画地往她的暑假作业上面描着东西。
  
  这个时候,狼王还不知道未来是个什么东西。
  艾果儿知道一点点,比如说开学之后,裴骁肯定得从小学一年级上起,这么大个个子去上一年级,实在是一件好笑的事情。
  
  对,那就是艾果儿脑子里的未来。
  现在…很快就被艾青华发现裴骁在帮她写暑假作业。
  再之后的事情,一切都超出了预料。
  艾果儿管这叫暑假作业引发的“危机”!
  
  九月一号开学,艾果儿荣升五年级,裴骁被送到了初中部七年级。
  奇葩爸借此教育奇葩:“看看人家,刚学会写字的都比你写字写的好看,人家通过了你们初中部的考试。”
  
  智商遭到了无情的碾压,艾果儿是不服气的,心里恶狠狠地想着,他就算上了初中也肯定是个学渣。
  果不出她所料。
  裴骁上学的第一天就翘课了。
  听说他一见教室里坐了那么多人,脸色灰白地跑到了车上,死活不肯下来。
  艾青华没有办法,只能把他又带回了家。
  思索了一天之后,对症下药。
  
  奇葩爸和狼王说:“你要是实在不想一个人上初中的话,那我就让你和小果儿一个班好了,你们俩做个伴儿。”
  狼王根本就没有思索,一个劲儿地摇着头,第二天就乖乖上学去了。
  几十个人是很恐怖的,可他和他们,不是一个窝的,可以随便掐,狼王不怕。
  但艾果儿和他是一个窝的,不能掐,这才是最恐怖的事情。
  
  艾果儿也就幸灾乐祸了两天,跟着不忿极了。
  她不知道裴骁因为躲她都克服了多大的障碍,等到她吭吭哧哧好不容易上了七年级,整个初中部都在说那个不爱说话又帅又拽的学霸。
  还校草!
  切,笑死人了。
  说的是他们家那个只会嗷嗷的狼崽子吗? 正文 狼王杀   这时, 十三岁的艾果儿其时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 智商是没法改变的事情, 但体型可以。
  瞧, 这才过去了多久, 那个还没她高的狼崽子, 似上了化肥一样, 已经长成了修长的美少年。
  把不知他底细的少女,迷的七荤八素的。
  可见,时间和足够的营养, 真是个好东西。
  
  而营养有点过剩的艾果儿踏入初中部的第一天,就下定了决心要减肥。
  女孩子到了年纪,减肥自然而然会成为奋斗一生的事业。
  
  自从减肥开始, 艾果儿的状态是喝个汤, 都要把汤里的葱花捞干净。
  用艾姥姥的话说,狼性也会传染, 比如说狼吞虎咽。
  每天都饿得半死的艾果儿, 别说反驳了, 连哼唧的力气都没有。
  
  某狼还是不喜欢说话, 当然也很少嗷嗷着或者呜呜地表达情绪。
  人总是会长大的, 又长大了一些的裴骁, 终于不再觉得自己会做狼王了。
  他明白了自己和狼的区别,也明白了自己和这些人的区别。
  不能做狼王的裴骁,还因此低沉了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大约为期…半天。
  就是大雪纷飞的某一天, 他在上学的时候,忽然很伤感地意识到了这一点,低沉了。
  一回到狼窝,哦不,家里,低沉期过去。
  因为有艾果儿在,他低沉不起来。
  
  “余忆童稚时,能张目对日,明察秋毫,见藐小之物必细察其纹理,故时有物外之趣……”
  是夜,艾果儿照常挤到了裴骁的房间里写作业。
  这样的话,裴骁会在自己的作业写完的时候,帮她写一写语文作业。
  写的事情,他可以代劳,背就不行了。
  艾果儿一头磕在了课本上,然后偏了头看他,苦恼地说:“你说这些古人都死了几百几千年了,咱们还要背这些文言文干啥?”
  
  “你记不住?”裴骁停了笔,一双像狼一样狡黠的黑眼睛看了过去,就是这双明亮的眼睛和长长的睫毛,奠定了他的颜值基础,眼睛里还时常闪烁着那种会摄魂一样的光。
  
  “我再读一遍,肯定会背了!”艾果儿愤愤地说。
  她把疑问句听成了肯定句,这不怪她的,裴骁这个人,说话不带感情,即使是讲一个特别有爱的故事,浑身上下也洋溢着一种狼外婆的气息。
  
  艾果儿非常不服气地又读了一遍,呵呵,还是不会背。
  真的,她宁愿多做十套数学卷子,也不愿意背一篇文言文。
  打脸来得实在太快,艾果儿哼哼唧唧,但很快找到了理由,“我晚饭就吃了半碗,太饿了,注意力才不集中。”
  说话间,肚子倒是配合,咕噜响了一声。
  
  写个作业都堵不上她的嘴。
  裴骁没有吭声,身体很正直,伸手拉开了抽屉,在一堆本子的下面,翻出了一袋牛肉干甩给她。
  不能做狼王的裴骁,还是改不掉储藏食物的习性。
  
  艾果儿激动的想哭,右手已经伸了出去,左手啪一下,打在了右手上,哀嚎:“不行,会肥的。”
  “肥不好吗?”他最喜欢吃小肥羊,烤的涮的都行。
  
  这个疑问句,艾果儿听懂了。
  继续哀嚎:“我减肥。”
  
  裴骁真的弄不懂这些雌性,哦不,这些女生。
  天天吆喝着要减肥,买一碗饭,只吃两口,造孽!
  他斜眼看了下与他并排而坐的少女,豁了口的门牙早就长齐了,牙齿整齐又洁白,原本是小巧的o型脸,大约是减肥出了效果,成了小u脸,离v型还是有很大一段的距离。
  生物课没学过吗!雌性的皮下脂肪本来就比雄性的多,所以才摸起来软绵绵的。
  裴骁没摸过,一切的认知都来源于理论知识。
  不过,他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不肥。”
  
  “真的?”艾果儿一听这话,显得很惊喜。
  但裴骁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接着又道:“脸不肥,屁股大。”胸也还不大。
  
  13岁的少女早就抽条长了,眼睛变大了不少,连腰身也长出来了,短板就是腿还不够长而且屁股大。
  艾果儿有想要一掌拍死他的心情,转念一想,这哥哥,三年前还只会嗷嗷呢,他要是彻底学会了人类的圆滑,才叫稀奇。
  她自我排解了一下郁闷的心情,修复好了之后,操碎了心地道:“我跟你说,你在其他的女生面前可不要屁股来屁股去的,别人会以为你耍流氓的,知道吗?”
  
  其他的女生……艾姥姥算吗?除了她们,他也不跟其他的雌性说话。
  不过裴骁很快就想明白了,眨了下眼睛,声音很低沉地道:“嗯。”
  这家伙正处在变声期。
  他这么出声儿的时候,艾果只想毒哑了他,还不如呜呜叫的时候呢。
  
  第二天上语文课,没有背出课文的艾果儿,被老师罚抄课文十遍。
  抄课文完全没有压力的好吧!趁着第二节下课的课间,艾果儿哧溜上了三楼,立在九年级三班的门外,准备找裴骁。
  他的个子高,坐在倒数第一排。
  
  艾果儿站在前门边招了很长时间的小手,她俩简直心无灵犀,裴骁一直低着头,连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后来,干脆往桌子上一趴。
  眼看他要睡死过去,艾果儿急了,大吼一声:“裴骁!”
  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感觉怨毒怨毒的女生目光最多。
  艾果儿不自在地往门后躲了躲。
  
  裴骁“噌”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躲。
  反应了一下这是三楼,捏了捏衬衣的衣摆,慢慢地走了出去。
  
  “你不是说在学校里,咱俩装不认识吗?”
  这话要是让裴骁的老师听见,能感动得热泪盈眶。
  因为这句话一共有15个字呢!
  上课叫他起来回答个问题,他都只回答那些简单的,比如说abcd选啥,或者对错。
  长的问题,一概不答。
  学霸很任性。
  
  “有紧急情况。”艾果儿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说:“我们语文老师太坑了,就是昨天的课文,罚我抄十遍。我还有两套奥数卷子没做呢!你帮帮我吧!帮我抄八遍。”
  
  裴骁翻了翻眼睛,这可真是平地炸起一声雷,他躺枪啊。
  对了下狼爪,很无奈地砍价:“五遍。”
  “七遍吧,嗯~”艾果儿把他当做了艾青华,娇里娇气地撒娇。
  裴骁最受不了她这样,转身要走。
  艾果儿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五遍就五遍。你记得字和我写的一样啊!下午上课前要。”交待完了,她叹了口气,这才松开了手。
  
  裴骁点头,转身回了教室。
  
  裴骁的同桌方妍诗,一直目送着艾果儿下楼,等到他坐回了位置上,似不经意地问:“那是谁啊?”
  裴骁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没有回答。
  
  同桌这种生物,他一直没有。前不久,这个女生自己搬着桌子,坐到了他的旁边,很烦啊!
  
  狼是一种集群动物,发现猎物后,会以迂回包抄的方式把猎物围起来。
  孤狼难活,离了群的狼,会想尽办法加入或者组建新的群体。
  一般最好的办法是雌雄搭配,不仅搭档捕猎,还能繁殖后代。
  人也是集群动物。
  可裴骁觉得他现在的窝就挺好的,一点儿都没打算组建小群体。
  
  同桌都一个月了,别说把他拿下了,他们一共就说了两句话。
  “你好,我叫方妍诗。”
  “嗯。”
  还有一次,坐在外面的她故意挡住了他的路。
  “让开。”说出的话冰冷的没有一点儿温度。
  
  方妍诗真怀疑他是雨人,就是那种在某方面有超强能力的自闭症。
  可现在,她打消了这种怀疑。
  嫉妒使人丑陋。
  吃的很开的方妍诗,很快就打听出了艾果儿的名字和班级。
  约了几个姐妹,下午上课前去堵人。
  
  艾果儿才一来教室,就听见门外有人喊她的名字。
  出来一瞧,几个女生,没一个认识的。
  她下意识问:“你们谁找我?”
  
  “我……咱们去厕所说话。”方妍诗不善地说。
  艾果儿皱眉,“有什么事儿就在这儿说吧!”
  方妍诗努了下嘴。
  旁边的两个女生一左一右夹着艾果儿,推搡道:“走吧,去厕所!”
  
  校园暴|力,艾果儿知道的。
  并且,上小学的时候,她可能就是校园暴|力本身。
  只不过她从来不欺负女同学,毕竟女人何必为难女人。
  加之,她的好友喻蓝星在六年级的时候回了京城,她孤掌难鸣,便低调了下来。
  
  意识到自己遇到了什么,艾果儿一甩胳膊,把两人的手甩到了一边,气势汹汹地说:“走就走。”
  
  中午走的太急,裴骁忘记把抄好的课文给艾果儿了。
  这会儿想起来了,专门下到一楼,给她送。
  站在她们班教室门口,发现她不在里头,就是这时候,听见走廊上有人议论。
  “艾果儿被几个高年级的女生叫到厕所了。”
  
  “谁?”他凑了上去,拧着眉问。
  那小女生一转身,顿时微红了脸:“是我们班的艾果儿。”
  声音才落,干啥都慢吞吞的校草已经往厕所的方向飞奔而去。
  校草奔跑起来简直像一阵疾风,哦不,更像是猛兽出笼。
  总之,好帅啊。
  
  一楼的女厕所门已经反锁了。
  方妍诗一手撑在墙上,几个人把艾果儿堵在了堆放杂物的角落里。
  
  要死总也得死个明白的。
  艾果儿撇了下嘴问:“学姐,我到底怎么了?”
  
  怎么了?居然还有脸问。
  您就是狐狸精本尊哎!
  不对,是学妹婊。才上七年级就敢勾|引九年级的学长。
  方妍诗才不会说她是羡慕嫉妒恨了,拉着脸,恶狠狠地道:“怎么了?老娘就是看你不顺眼。”
  
  艾果儿本想反驳,不过脑子一抽,又想,她以前和那些小男生打架,都是拽衣领子来着,要是和女生打架的话,是挠脸啊,还是扯头发。
  还没决定好呢,门外忽然就响起了裴骁的呼喊声音。
  
  “果儿!”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上响起了回音,裴骁陡然想起,那一夜,他快病死的时候,母狼在深山里嘶吼的焦虑,大约就是雷同的心情。
  
  艾果儿一听见他的声音,急吼吼地喊:“裴骁,这是女厕所!别进来。”
  哎呀,神啊,她的心都要操碎了。可,重点呢?国家欠她一个舍己为人奖。
  
  “砰”的一声,只一脚,裴骁踹烂了门。
  他就站在门外,身体上的汗毛一根一根竖了起来,钢锥一样的眼睛里,有饿狼的凶狠劲儿,仿佛时刻准备着飞扑上去,怒吼撕咬。
  做不成狼王的裴骁,却像真的狼王一样,令人不寒而栗。
  
  方妍诗吓傻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整天软绵绵趴在桌子上的他,会有这么大的爆发力。更加的不想在他的面前,撕下自己温柔的伪装。
  
  艾果儿也傻了,真怕这哥哥一不小心释放了狼性,以后没法在学校混下去。
  要知道,狼在掐架的时候,不分男女,哦不,不分雌雄。狼不懂什么叫好男不跟女斗。
  
  万幸,这时候,教导主任闻声而来,“怎么回事?”
  
  很快,校草踹烂了女厕所的门,成了这学年最劲爆的话题。
  嗯……毁坏学校公物,赔款两百。 正文 求爱信   “裴骁是你哥哥啊?”
  “嗯嗯, 是的。”
  “可你姓艾, 他怎么姓裴?”
  “他姓我妈的姓。”艾果儿连眼睛都不眨地扯着谎。
  没办法, 现在全校都在打听她和裴骁是什么关系。
  
  “他是男生, 姓你妈的姓, 你爸是倒插门吗?”
  “你爸才倒插门呢!”
  艾果儿把语文书“啪”一下拍在了桌子上, 强行结束了无聊的话题。
  周围的女生做惊恐状, 全都散开了。
  
  艾果儿翻了翻眼睛,默默叹一口气。
  这就是为啥她让裴骁在学校里,装不认识她的原因。
  这些女人八卦起来简直要命。
  
  可现在大家都知道他是校草的妹妹, 问姓氏怎么不一样的还算客气。
  还有个好事的男同学,嘴欠地道:“艾果儿你妈肯定是个大美女,你爸是不是长得有点儿对不起观众了?”
  女儿像爹……
  尼玛!
  暴怒的少女唤醒了体内的蛮荒之力, 揍了那男同学一顿。
  那男同学也是奇葩, 叫嚣着“好男不和女斗”,一溜烟儿地跑到三楼, 找裴骁告状。
  
  裴骁看着那位男同学默然无语, 心里倒是有句话没说出来, 她掐他的时候, 他的战斗力也是从狼王直接掉成了弱鸡, 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尤其是今天早上, 她抢他零用钱的时候。
  
  毁坏学校公物,罚款两百那事儿,挨罚的时候, 艾果儿还挺像个人的, 觉得这事儿是因她而起,主动承担了一百块钱的罚款。
  她俩的零用钱一样,每月三百块,月初就没了三分之一,意味着这月艾果儿得穷吃土。
  
  果然,艾果儿虽然最近减肥在主食上克制了不少,但因为总饿零食的消耗量不由自主增大了。
  她靠着两百块撑了十八天,一翻兜只剩下一块钱,想想这月大,后面还有十三天,这一块钱就是一天花一毛,也花不到月底。再说了,一毛钱能买个屁。
  
  好巧不巧,艾青华出差了,艾姥姥抠的很,只借钱不给钱,问她借,意味着下个月还得穷吃土。
  艾果儿知道裴骁还有钱。
  
  裴骁大概是在原始社会呆的久了,不大会花钱,只要一日三餐吃饱,他对生活没有其他的要求,顶多是偶尔储存一袋牛肉干。
  可艾果儿觉得他抠的程度与艾姥姥并驾齐驱,想啊对自己都舍不得花钱的人,对别人肯定更抠。
  
  艾果儿以己度人地想裴骁肯定不会把钱借给她,思量了许久,就在今早上学的路上,用上了计。
  
  “裴骁,听说这家的肉包子特别好吃,你买两个,咱俩一人一个。明天,我再买一个给你。”
  
  虽然早上已经吃过了早饭,但裴骁对带肉的吃的没啥抵抗力,他点点头,慢吞吞地把手伸进了校服里。
  等他掏出了钱包,艾果儿趁其不备,抢了就跑。
  她都计划好了,裴骁要是追她的话,她就躲到女厕所里不出来,他总不能再把女厕所的门踹烂。
  只是裴骁根本没有追,看着热腾腾的包子,咽了咽口水,然后和卖包子的一起,在风中凌乱。
  
  钱包里还有一百八十多块。
  其实她想要钱的话说一声就好了,院子葡萄架下的石头洞里,他还藏了好多呢!都快藏不下了。
  
  还是上午第二节下课,艾果儿的嘴里衔着学校小卖部最新款的面包,把钱包还了回去。
  裴骁一翻钱包里头,居然还有一百块钱。
  艾果儿含着面包,说出的话乌拉不清。
  但裴骁,居然很奇迹地听懂了。
  她说:“我拿走了八十,下个月还你。”前半句是人话,后半句是鬼扯。
  
  裴骁深知她说话不算话的个性,挠挠头,把钱包里的一百块扯了出来,递过去。
  “你不花啊?总得买买本子和笔什么的呀!”
  艾果儿的良心,在这一瞬间,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她决定下个月一定得把那八十块还给他,一个月要是还不完的话,她可以分期。
  可接下来,她就变卦了。
  只听裴骁说:“我还有。”
  艾果儿的眼睛瞬间如一百瓦的电灯一样,锃亮锃亮的,八卦地问:“你还有多少?”
  “没数过。”裴骁如实说。
  
  哇,那就是很多。
  艾果儿果断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接过了那一百块,把钱装到了兜里,才说:“我下个月还不了你这么多……”
  裴骁摆手:“不用还。”
  “哥哥,你真是太好了。以后我要是没钱了,都向你借吧!”艾果儿摇着裴骁的手说。现实如她,也只有看在钱的份上才会叫一声哥。
  裴骁快被摇晕了,晕乎乎地点了点头。
  
  两个人说话并没有刻意背着人,一言一行自然会落到别人的耳朵里。
  于是大家都知道了,校草不仅跑得快,踹得狠,还是个十足的妹控。
  
  艾果儿一下子多了很多的女性朋友,有一个班的不一个班的,也有一个年级的不一个年级的。
  大多数都是自己凑上来的。
  她并不认为是自己的女性魅力增加了,因为那些凑上来的女生十有八九会说:“好羡慕你啊艾果儿,校草要是我哥就好了。”
  艾果儿撇撇嘴心说,肤浅的你们是不知道,他现在撒尿的第一个动作,还和狼的近亲——狗狗差不多,总是忍不住抬一下右腿呢!吼吼吼,笑死人了。
  但,吃人的嘴软,她只能点着头附合。
  对,我哥可好可好,可帅可帅,堪称完美。
  
  回家和喻蓝星通电话,艾果儿说的就都是心里话了:“我们家的狼崽子最近可像人了,放屁都知道躲厕所里。”
  裴骁默默地飘过她的房间门口,装着什么都没有听到。
  嗷,其实好凌乱的。
  
  一眨眼睛,开学都两个多月,北风刮了起来,校园的枫树,犹如披上了金色的外衣。
  学校的男男女女,早已经接受了校草的妹妹不是个美少女这个事实。
  就是艾果儿自己还不能接受。
  
  面前的这个女生好像是九年纪的,和裴骁不在一个班,长相嘛,皮肤白白净净,眼睛很大,睫毛很长,和裴骁一样是个睫毛精。
  如今她白净的脸上染上了红晕,手里捧着一个粉红色叠成心形的信。
  这已经是这个星期的第二封了,艾果儿用脚想都知道信不是给她的,而是让她代为转交。
  这些疯狂的女人也太坏了,她才七年纪,让她转交情书,简直是荼毒她幼小的心灵。
  艾果儿在心里叹了口气,说着很标准的官方话语:“信我帮你转交,但他回不回我可不知道哦。”
  “谢谢你小妹妹,信送到就好。”女生特地低了头道,临走的时候,还给了艾果儿一块糖。
  哄小孩儿呢!艾果儿受到了强烈的刺激,腿长有什么……就是了不起。
  
  艾果儿把那块糖在手心里焐了很久,回到家就剥开了,塞到了艾姥姥的嘴里。
  “甜吗?”她问。
  艾姥姥眯着眼睛说:“甜齁了。”
  艾果儿叹了口气道:“这就行。”
  转身就去了裴骁的房间,开始写作业。
  
  裴骁还正奇怪呢,今天她居然一句牢骚话都没有。艾果儿脸拉的老长,从书包里掏出了两个奇怪的东西,扔到了他的面前。
  一个粉红色,另一个是比粉红还浅的粉红色。
  “什么?”裴骁习惯性地先嗅了一下,跟着就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他被上面奇怪的香味呛着了。
  
  “情书。”艾果儿压低了声音,做贼似的,还看了看门的方向。
  “啥?”裴骁的狼眼眯了一下。
  就知道这哥哥不懂,她再一次把声音压得很低,“求爱信。”
  
  “你你……我……”裴骁很显然受到了惊吓。
  艾果儿会了意,掐了他一把说:“我是有病才给你写情书呢!这是别人给你的,有一个小姐姐腿特别长,叫什么名字,信上肯定写的有,你自己拆开看。”
  
  裴骁翘了翘上嘴唇,把那两封信扔到了一旁。
  “你不看啊?”艾果儿的眼睛里闪着八卦的光,说实话,她是挺想看的。
  “嗯。”裴骁低了头继续算题,淡淡的鼻音,以示回应。
  “你不想谈恋爱吗?”艾果儿在心里为那两个写信的女生默哀了一秒钟,跟着继续八卦。
  裴骁皱眉,摇头。“谈恋爱干什么?”
  
  “谈恋爱就谈恋爱啊!对上眼儿了就在一起,烦了就分开呗!大家都那样,我们班就有两对儿。”
  “分开?狼只会在自己的配偶死了,才会找新的。”裴骁很认真地说。
  艾果儿自己也没吃过猪肉,提起谈恋爱这个话题两眼一摸黑,她转了转手里的笔好奇地问:“那狼是怎么谈恋爱的?”
  裴骁的眉头皱的更深了,思索了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全面形容的词语。他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交|配。”
  
  交……
  艾果儿把压在胳膊底下的书扔在了他的头上,又在他的背上一阵狂打,跟着才语重心长地教育:“死裴骁,你出去了可不要这样乱说的。人家会说你傻……”虽然真的不怎么聪明。
  裴骁缩着脖子,没有还手。
  心都操碎了的艾果儿接着道:“人是高等动物,谈恋爱就是……交流一下彼此喜悦的心情。你说的那啥,结婚了才能那啥。还有,你你,以后跟我说话也含蓄点儿。”
  艾果儿抚摸着自己被荼毒惨了的心灵,一翻眼睛恨不得能把自己翻死过去。
  
  裴骁没有反驳,耳朵尖儿动了又动,心里还是想不通,不交|配,谈个鬼的恋爱呀! 正文 运动会   
  那两封情书的结果, 是安安静静地躺在了艾姥姥的黑色垃圾袋里。
  艾果儿很少女心地为此惆怅了片刻, 挠挠头, 很快就抛之脑后。
  主要是她记着也没用, 裴骁的那个思想太恐怖了, 谁敢劝他谈恋爱啊。
  
  学校开始筹备冬季运动会, 这本来和艾果儿也没啥关系, 不知道是听谁说的,多运动能长大长腿,于是她把能报的项目都报了一遍。
  回家还和裴骁讨论。
  “我报了100米, 400米,4×100接力和跳远。你呢?”
  
  裴骁摇头。
  “你跑的那么快,跳的也高, 干嘛不报啊?”艾果儿谴责道。
  裴骁还记得她说的说话得含蓄, 想了两天,不知道含蓄是不是谦虚?他把嘴里的肉咽了下去, 含蓄地说:“我跑的不快。”
  “装。”艾果儿噘了噘嘴, 他跑的快不快, 她还不知道啊, 蹿起来, 估计连专业的运动员都比之不及。
  
  隐约感觉到了她的情绪, 裴骁猜想着自己肯定是理解错了含蓄的意思,重新说:“他们太慢,不想和他们比。”
  “嚣张。”艾果儿笑了起来。
  不过这哥哥就是有嚣张的资本, 她给他夹了块鸡, 讨好地说:“那你教教我怎么跑快呗!”
  跑步谁不会呀,但跑得快就不是人人都行了。
  
  裴骁面露难色地说:“你还不如抽时间背背单词呢!”
  天越来越冷了,他不爱动,因为一动,就饿。
  
  听了老半天,艾姥姥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
  她附和:“对,果儿,你得像哥哥一样,好好学习,不能偏科。”
  艾果儿苦着脸说:“姥姥,我这次英语考试及格了。”
  她对自己的要求就是这么低。
  桌子底下,艾果儿勾着脚去踢死裴骁。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裴骁的身子一动不动,若无其事地又夹了块肉放进嘴里。
  不过到底没有逃出魔爪儿,下午才放学,艾果儿就神奇地站在九年级三班的门口,成功堵住了裴骁。
  死慢死慢的裴骁,书包都还没整理好,就被她生拉硬拽,拖到了操场。
  
  裴骁很无奈,拢着手站在塑胶跑道上说:“你跑一遍我看看。”
  艾果儿觉得他也太敷衍了,不开心,“应该是你先跑一遍给我看看。”
  裴骁挠头,慢吞吞地脱掉了羽绒服。
  
  别人的冬天是养膘的时候,他的冬天是长个的时机。
  前几天艾姥姥还在唠叨,说是他的裤子又短了一截。
  幸好艾青华不缺钱,要不然养这么一个男孩子,还真的就跟养头小狼崽儿似的。
  
  裴骁露出了一双让艾果儿羡慕嫉妒恨的大长腿,他简单地做了几个拉伸的动作,慢慢地蹲了下去之后,不忘回头嘱咐艾果儿:“你看好了啊!”
  说着,人就像上了发条似的,飞了出去。
  
  大约跑了两百多米,裴骁一个急转弯又拐了回来。
  惹得操场上的其他女生,惊呼了一声。
  他跟没听见似的,停在了艾果儿的面前,气都不喘一下地说:“就是这样跑的。”
  
  这哥哥,腿长,跑得快,体力好,怪不得那些女人一见他就犯花痴病。
  艾果儿拿鞋磨着塑胶跑道,没好意思大声说:“没看清,太快了。”
  裴骁深深地吸了口长气,吐出了一串儿的白雾,最后一翻眼睛,认命地说:“我再跑一遍。”
  “好啊!”艾果儿像只小狐狸一样,眯着眼睛开心地笑。
  
  裴骁一共跑了八遍,终于也开始呼哧呼哧地喘气儿了。
  艾果儿这才把自己的大衣脱掉,沉声说:“算了,看了八遍都不知道你的优势是啥!还是我跑你看吧!”
  
  人比人大约是能气死的。
  艾果儿迈开了小短腿儿,嘚嘚嘚,频率是挺快的,但奈何步伐小。
  裴骁在原地等她跑了回来,
  艾果儿喘着粗气问:“找出毛病了吗?”
  “腿短。”裴骁比她厚道,一遍就找出来了,就是没有考虑过说出来的后果。
  
  心情是天昏地暗的,好想在人来人往的操场上和他掐架。
  艾果儿又喘了口粗气,忍住了。
  她捡起了地上的书包和衣服,心里想着,这个死裴骁简直是没救了。
  嘴上也跟着絮絮叨叨:“没救了!”
  
  裴骁见她果断放弃,开心地附和:“确实没救了。”本来啊,腿,并不是说长就能长长的。
  跑了八遍,他快饿死了,晚上很可能要多吃两碗饭才行。
  
  晚饭后,裴骁的门并没有反锁,可到了该写作业的时间,艾果儿一直没有走进来。
  
  艾姥姥奇怪的不得了,一推艾果儿的房门,只见她坐在自己的书桌前,戴着耳机写作业呢!
  艾果儿抬头,取掉了一只耳机,问:“怎么了?”
  艾姥姥赶紧摆手,“没事儿,没事儿。”
  小心翼翼地合上了门,艾姥姥快走了两步,走到裴骁的房门前,探了头进去,小声问:“吵架了?”
  
  “嗯?”裴骁惊讶脸。
  
  艾果儿两天都没怎么搭理他了,不接受他的一切好意,对他整个人采取了无视的态度。
  就连他大早上只穿个裤衩在房子里乱蹿,也不会听见她喊“裴骁,你要死啊!”
  被喊习惯了的裴骁,忽然觉得肉都不香了。
  
  以裴骁的直狼脑子,是三天后听见前桌的男生聊天,才明白艾果儿到底为什么生气了。
  那两个男生好像是在聊几个女明星,一个叫沈煜的男生说:“第三个最好看。”
  另一个男生叫高邈,撇着嘴道:“腿短,丑死了。”
  
  趴在桌子上假寐的裴骁一下子抬起了头,倒抽了一口凉气。
  已经没了同桌的裴骁,成功地引起了前面男生的注意,他俩一齐回头,发现裴骁瞪大了眼睛。
  
  百年都不会光顾一次学校小卖部的裴骁,破天荒地买了很多好吃的东西。
  
  这一节课,艾果儿上的是体育课,45分钟后从操场回了教室,发现她的桌子上堆成了一座小山,全都是她爱吃的东西,里面还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你腿不短,真的。
  这话,只要长眼睛的人都不信。
  
  不过,艾果儿的气消了。
  晚上,把语文本拍在了裴骁的面前,得得瑟瑟地喊:“坑死了,又让抄课文。”
  
  万众期待的运动会将要在本周四开始,为期两天。
  艾果儿报的四个项目,比赛时间分布的很均匀,每半天一个。
  犹如打了鸡血的少女,誓要拿一个第一。
  
  学校特地邀请了家长前来观看。
  艾青华已经出差回来了,不想打击女儿的积极性,呵呵笑着说:“果儿,你尽力就好。”
  艾姥姥在一旁听着,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瞧瞧,就因为她爹这个态度,这丫头除了数学,啥科目都是及格就行,没一点儿人生追求。
  趁着艾青华接电话的功夫,艾姥姥给艾果儿打气:“果儿,你爸和你哥都不信你能得第一,姥姥相信,得个第一给他们瞧瞧。”
  
  艾果儿的眼睛顿时瞪了过去。
  一句话都没说过的裴骁懵逼脸,他又躺枪了。
  
  不远处,同班的同学在喊:“艾果儿,一百米比赛要开始了。”
  “知道了。”艾果儿脆生生地应了一声,从看台上跑了下去。
  
  穿着蓝色运动服的少女,奔跑在冬曰最好的阳光里,异常的富有活力。
  裴骁站在拥挤的看台上,目光锁定。
  体育老师的发令枪响起,艾果儿才跑了两步,瞧出了不对劲的他就从看台上冲了下去。
  
  艾果儿觉得自己真的是倒霉催的,起跑第一步,便扭了一下脚。
  硬是靠着顽强的毅力和好胜心,跑完了一百米。
  一冲到终点,就捂着脚坐在了地上。
  
  隔了大半个操场,比她的距离远多了,裴骁还几乎与她同时到了终点。
  艾果儿抬眼看了看裴骁,痛苦地皱起了眉头,扁了扁嘴很丧气地问他:“有什么办法能让脚疼,一秒就好吗?”
  当然…没有。
  下一秒,脚腕肿成了馒头。
  
  裴骁扶着艾果儿回了看台,艾姥姥心疼的直抽抽。
  
  报了四个项目的艾果儿,因为光荣负伤,只参加了一个,得了个三等奖。
  原本是安慰奖来着,第三名因为抢先起跑被取消了成绩,就比她慢了零点零五秒的艾果儿捡了个漏。
  
  临近年关,艾青华忙得不行,他又要出差了,身为植物学家的他,要去各地演讲报告。其实就是不临近年关,他也是忙的不行,天气好的时候会一头扎进那没人的大山里,做各式各样的考察。
  艾果儿早就习以为常。
  可他一走,脚伤的艾果儿上下学成了问题。
  艾青华说:“要不你请假一个星期吧。”
  
  这自然是极好的。
  艾果儿没敢露出心里的窃喜,还在假装不愿意。
  裴骁自告奋勇地说:“我可以带她去。”
  
  怎么带啊?
  艾果儿拧眉,怒从心中起。
  
  裴骁从葡萄架下的石头洞里,翻出了所有的积蓄,学习了各种的网购知识,成功网购了一辆最新款的变速车。
  本来是用来驮艾果儿上学的,可变速车组装好了之后,裴骁尴尬地发现——这车没有后座。
  裴骁的手里还握着组装的工具,他拿扳手挠了下头,指着自行车的前杠自说自话:“你可以坐这儿。”内心嘘一声,简直万幸!
  
  一直翘着脚看他在院子里忙来忙去的艾果儿翻了下眼睛,想想他这车也好几千呢!那句嫌弃的话,唉,到底没好意思脱口而出。
  怕把他打击的丧失了做人的自信,又只会嗷嗷了。
  
  她爸临走前说,“狼和狗护食那是天性,不藏点东西都没安全感。裴骁虽然到了现代社会,并且慢慢适应,但他的骨子里仍有狼性,他能把攒的钱全部拿出来买车载你,很不容易了。果儿,你一定要珍惜这个兄妹之情。”
  
  艾果儿琢磨了又琢磨,总算是琢磨出一点儿有哥哥的好处来了。
  可刚刚的嫌弃感,并没那么快就烟消云散。
  艾果儿劝自己,算了算了,想想他那双爪子三年前连筷子都不会拿,三年后都会组装自行车了。这三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也是活的不容易。 正文 时尚感   班主任老师特地表扬了艾果儿, 说她轻伤不下火线, 坚持来校学习。
  艾果儿很虚伪地表示, 这是她应该做的。
  却在心里把裴骁翻来覆去地问候着。
  也没什么新意, 大不了是骂他, 死裴骁, 臭狼崽子。
  
  正在上化学课的裴骁昏昏欲睡, 忽然鼻子一痒,打了个声势浩大的喷嚏。
  离他最远的化学老师都愣了一下,轻笑说:“吓我一跳。”
  班里的同学全都哈哈笑了起来, 坐在第一排的方妍诗扭头看了他一下,说不好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又很快把头扭了回去。
  裴骁挠了挠头, 一脸刚睡醒似的懵, 可不嘛,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11:50放学, 平时死慢死慢的裴骁把课桌上的书往书包里一放, “嗖”一下, 第一个跑出了教室。
  他前桌的高邈, 只觉一阵风从他的面前刮过, 再一扭头, 后面的人没了,嘟囔了一句:“见鬼了。”
  嗯,确实见鬼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裴骁都已经这么快了, 到一楼的时候,还是被那个“小妖精”抱怨:“死慢死慢的。”
  艾果儿倚在教室门口,像老佛爷似的伸出了手,让他扶来着。
  裴骁却皱着眉说:“抱,扛,背,选。”
  
  多说几个字能死人的!
  不过,尽管他的话语简洁,艾果儿还是听懂了,其实早上来的时候,就是他把她从停车区背到的教室门口,但早上人少,现在人多。
  艾果儿动了动递过去的手,坚持己见:“扶。”
  “选。”裴骁眼皮子一翻,一动不动,又说:“我选了啊!”
  
  居然学会威胁了!还真是近朱者赤。仔细想想,他的性格养成,坏的部分可能都是艾果儿的锅。
  知道她今天早上是怎么出门的吗?
  被扛出来的,像个包袱一样,搭在他的肩膀上,大屁股朝天……她也是要脸的。
  “背。”艾果儿很果断地做出了选择。
  
  裴骁把书包递了过去,一转身,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艾果儿就这样众目睽睽下趴在了校草的背上,被他轻而易举地背了起来。
  她听见了后头的女生叽叽喳喳的议论声音。
  “哇,有个这样的哥哥好幸福啊!”
  艾果儿心想,那些女人要是知道裴骁不是她的亲哥哥,会不会把她给手撕了?
  啊啊,光想想都瑟瑟发抖。
  这样的秘密,她就算喝醉了都不会吐露出去一个字的。
  
  少女的个子还小,虽然圆润,但仍旧轻盈。
  反正对裴骁来说,背两个她都没有一点压力。
  只是因为冬天|衣服穿的太厚,胳膊架起来,特别不得劲。
  去往停车区的路上,他时不时会腾出一只手来甩甩袖子,剩下的一只手托着她的大腿,像玩杂技。
  
  艾果儿抱怨:“你能不能好好背呀?”
  两个人贴的实在太近了,少女尖细的嗓音直接穿破了他的耳膜,还有她温热的气息,弄的他耳朵尖儿痒痒的。
  “再叫把你扔泥坑里。”感觉刚刚的威胁挺管用的,裴骁再一次威胁说。
  
  艾果儿气急,可一手一个书包,她腾不出来手,磕了磕牙,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乌拉不清地吼:“还威不威胁我了?”
  嗷嗷嗷,狼王被人挟住了软肋,一秒变成了弱鸡,“啊,不了,不了。”
  艾果儿满意地松开了牙。
  
  忽地听见背后有人在笑。
  艾果儿一扭头,正对上一个男孩乌黑的眼睛。
  那男孩说:“嗨,我叫高邈,我是你哥哥的同学。”
  “嗨。”艾果儿挺不好意思地打了个招呼。
  高邈越过她们,先进了停车区。
  裴骁也把她放了下来,正推自行车呢,推着自行车往外走的高邈笑着和他说:“裴骁,你妹妹挺可爱的。”
  裴骁瞪了瞪狼眼,没有回应。
  “可爱”的妹妹顿时红了脸,有点儿无地自容。
  
  坐到了自行车的前杠上,艾果儿做了个自我检讨,“我以后会注意场合的。”
  “什么?”裴骁没听懂。
  “我知道你也是要脸的。”艾果儿以己度人地说。
  “反正我以后在公共场合会给你留面子的。”怕他不懂,艾果儿很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句。
  
  可过了几秒钟后,她却又说:“不过,前提得是你不能惹我。”
  
  反正人话鬼话全都让她一个人说完了,裴骁对这些根本就不在意,更加习惯了她说自己听。
  
  周末的时候下了两天的雨,回家的路并不崎岖,路边却积了不少的水。
  裴骁骑着自行车,越过了一个又一个水坑。
  艾果儿整个人小小的一只被他圈在了双臂间,脚一会儿翘起来,一会儿落下去,玩的起劲。
  猛地抑了下头,发现他额前的头发有点儿挡眼睛。
  “理发店和我,二选一。”
  
  裴骁痛苦地闭了下眼睛,两个都不想选怎么办!他讨厌理发师,也接受不了艾果儿的手艺。
  
  艾果儿只会拿那种给小宝宝理发的电动小推子,固定好尺寸,而且每次只给他留一点五厘米。
  理由是他的头发太硬,留的长,根根朝天长,跟个傻子似的。
  总顶着一个这样的发型,还能被那些女人评为校草,可见他的颜值也是过硬。
  
  裴骁从暑假蓄到现在,才把头发蓄长。
  “咦,月考的成绩出来了。”
  狼王也学会了在“危机”时刻打岔。
  
  艾果儿“切”了一声,撇嘴,但注意力成功被转移:“回家你不许说,不许说,听见了没?”
  语文考了59,就差一分啊,想想有可能会被艾姥姥啰嗦死,她自己也是醉醉的。
  
  后面又响起了刚刚那个很熟悉的笑声。
  明明比他们先出校门的高邈,在这个时候,忽然从后面赶了上来。
  他说:“你们是不是也到前川路口才拐弯?我一会儿到那儿左拐。”
  
  还不太会做人的裴骁不出声音,寒暄的事情只能是她来了。
  “我们右拐。”艾果儿笑了一下说。
  
  高邈是早就知道艾果儿的存在,却是第一次把人对上号。
  前一段时间班里闹得沸沸扬扬,说什么闷不吭声的校草加学霸把方妍诗给吓哭了,搬着桌子就逃离了他。
  因为方妍诗那个女人被嫉妒心冲昏了头脑,把人家校草的妹妹误当作了情敌。
  男人嘛,对妈妈、妹妹和女儿,总是充满了保护欲的。
  高邈没有妹妹,却有好几个表妹,可她们笑起来并不会露出小酒窝和小虎牙。
  眼前的小女生有,还有一张圆圆的小脸蛋,看起来让人忍不住想呵护。
  高邈心里想着,怪不得裴骁那么护着妹妹,这要是他的妹妹,他也得把方妍诗吓哭了。
  
  “你们月考的成绩也出来了吧?”高邈尬聊道。
  只是切入点不太对,艾果儿这个数学课代表,所有的科目也就只有数学能看了。
  今天最后一节语文课,还被老师不点名批评了,“有些同学,数学次次都考第一名,语文次次都考倒数第一,是不是对我这个老师有意见啊!”
  想想就心烦,她干笑了一下说:“是啊是啊!”
  
  前川路口。
  艾果儿兴奋地挥着小手,“我们要拐弯儿了,再见!”
  “再…”后头一个字都还没有说出来,那个带着可爱小姑娘的自行车,“嗖”一下,驶离了他。
  高邈莫名奇妙,有点儿怅然若失。
  
  中午回家,艾果儿把语文作业扔到了一旁,溜到了他爹的书房上了个网。
  从打开电脑到关掉电脑,一共费时半个小时,自学理发知识。
  跟着,“自学成才”的艾果儿用尽了手段,威逼利诱,把裴骁逼到椅子上乖乖坐好。
  给他围上围布的时候,还碎碎念:“我容易吗我!瘸个腿儿还得想着给你理发!还得学习新发型!”心都操碎了!
  
  是是是,你身残志坚。
  裴骁忍住了心底的颤抖,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反抗。
  
  艾果儿拿理发刀的知识还是挺专业的,毕竟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完全学会的也就是这个,其他的都是些理论知识,理论还得结合实践,才能出真知。
  只是手里的理发刀还是买小推子的时候送的,和小推子是一个颜色,嫩绿嫩绿的,中看不中用,刀口实在是太钝了。
  力气用得轻了,就削下来两根头发。
  力气用得重了……
  “哎呀!”艾果儿惊呼出了声音。
  
  一旁戴着老花镜的艾姥姥抬了头,适时地劝裴骁:“还是剃成小平头吧!”
  
  刘海已经缺了一大块,裴骁还能怎么办呢!
  
  1:30,裴骁顶着一点五厘米的头发出门。
  风一次,觉得头皮好冷,他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艾果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要不我给你买顶帽子吧!”
  
  前川路上,还真有一家卖帽子的店。
  不过,帽子颜色鲜艳,一看就是小孩子戴的那种。
  艾果儿跳进了店里问,“请问,有那种大孩子戴的帽子吗?”
  店员很专业地回答:“多大的孩子?”
  艾果儿指了指外头,死活都不肯进来的裴骁。
  店员看着门口身高至少得有175以上的男孩子,抽了下嘴角。
  
  最后,艾果儿选购了一顶,据说十岁的孩子都能戴的下的针织帽。
  “像这种帽子挺神奇的,有松紧,觉得小的话,使劲撑一撑就行了。”艾果儿举着帽子跳出来之后,和裴骁说。
  
  帽子的颜色还好,黑色的,比悬挂着的那些花红柳绿色,让人放心了不少。
  裴骁的头型也不错,戴上挺帅的。
  就是帽子的边沿,粘着一个红色的迪迦奥特曼标志。
  
  店员说,要是把标志撕掉了,帽子上面会有一团白色的胶。
  艾果儿拍了拍那个标志,又和裴骁说:“你得像奥特曼一样有挑战小怪兽的勇气。”
  
  奥特曼是谁?裴骁好像有点知道。
  不过他对芭比公主更熟悉,长的跟鬼一样,他刚到艾家的时候,艾果儿天天看。
  最近她的口味又变了,喜欢看那些顶着奇奇怪怪颜色头发的男孩子,他瞄了下动漫的名字,叫什么高校男公关。
  
  公关,名词解释是公共关系。裴骁很认真地跟着艾果儿看了几眼那个动漫,他发现她总是小脸儿绯红,而他却压根就没有看懂。
  他好像越来越不懂她了。
  
  艾果儿见他一直没有动作,帮他把帽子戴好。
  裴骁就这么顶着奥特曼到了学校。
  
  嗯…还有一种帅是把小孩帽戴出了时尚感。
  哇,校草戴帽子好有型啊!酷酷的,帅帅的。
  帽子上的奥特曼,好可爱。
  
  快放学的时候,前桌的高邈转过了身子,问裴骁了一个很严肃的问题。
  “你的帽子是在哪儿买的?”
  
  裴骁很警惕地说:“关你什么事!” 正文 哈士奇   “哦, 我爸爸出差带回来的。”
  艾果儿是个谎话精。
  
  高邈似乎早已习惯了和裴骁的无法沟通, 放学同行的路上, 重复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艾果儿。
  
  碍于面子问题, 艾果儿死活都不会告诉他的, 说完后还仰头和裴骁对视了一下, 那意思很明白的:你不要揭穿我啊!
  裴骁才懒得管这些凡尘俗事, 他是个很敬业的车夫。
  
  还是同行到前川路口,两车分别。
  
  如此两个星期过去,这时候艾果儿终于能够活动自如, 那个神清气爽啊。
  但有车坐,谁还步行。
  就是不知道最近是不是骨头汤喝的太多她忽然长个了,坐在裴骁的双臂间, 越来越伸不直腰。
  
  已经算和艾果儿熟识了的高邈, 这天中午,很适时地提出了一个建议。
  “艾果儿, 你坐我的车吧, 我后面有座儿, 坐着会舒服一点。”
  
  某狼正在开锁, 一听见这个, 狼眼一蹙。
  好在艾果儿是个矜持的少女, 对于高邈莫名其妙的示好,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不用不用, 一会儿到了前川路口还得换, 怪麻烦的。”
  心里头却怪怪的,同行的路上,她不由自主偷看了他好几眼。
  
  高邈这男生,长得其实挺帅的,身高可能就比裴骁低了一点,但比裴骁时髦多了,留着时下流行的韩式明星发型,戴着黑色的鸭舌帽,看起来干净极了。她压根没想起来,裴骁的发型不美丽是因为谁来着。
  这时候,艾果儿的小心脏不自主地跳快了两下,第一次发现,同行的路途也太短了,才到路口,裴骁便猛地一拐。
  艾果儿伸长了脖子和高邈再见,跟着便埋怨裴骁:“你拐那么急干什么呀?”小脸儿绯红绯红的。
  爱情来得既突然又奇怪。
  
  裴骁低头,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奇怪的她。
  有一种被人窥透了心事的错觉,艾果儿心虚,不说话了。
  
  少女的心事,肯定不会和狼崽子述说。
  他听不听得懂是一回事,会不会被他笑话又是另外一回事。
  艾果儿忍了两天,终于忍不住和喻蓝星通电话。
  
  艾果儿光讲她和高邈是怎么认识的,都讲了小半个小时。
  重点说了高邈的身高,还有黑黑的眼睛,隐去了他额头上新长出来的两颗红痘痘。
  青春期嘛,长个几颗青春痘,那是难免的事情。
  而且,更加重点说了,他好像对她有意思。
  
  电话那边的喻蓝星对高邈的长像有点儿想象无能,打了个哈欠问她:“有你们家狼崽子帅吗?”
  “和我哥…不一样的帅法!”艾果儿想了一下,形容词缺乏,都怪自己语文没有学好。
  “你哥?你们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明白我说的了吗?”
  喻蓝星:“不明白怎么不一样了!”
  艾果儿哼唧了半天,她自己也说不好:“反正就是不一样。”
  艾果儿在喻蓝色的眼里,就是不成熟的代表,她道:“那男生都上初三了,很快你们就不在一个学校,你有信心谈异地恋吗?”
  
  “我没有说要谈恋爱啊!”艾果儿的脸都红透了,“人家又没有说要追我。”
  “那他要是追你了呢?”
  “那我要好好考虑考虑。”艾果儿很矜持地说完,又讲了:“他就算上了高中,我们也在一个城市的,不算异地。”
  “不一个学校,不能天天见面,只能打打电话,和异地恋有啥区别!”喻蓝星没好气地强调。
  
  本次通话一个小时零七分钟二十三秒,少女内心想要恋爱的火焰被彻底点燃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还忍不住翻来覆去地想,高邈要是真追她了,该怎么办呀?
  是啊是啊,异地恋什么的最烦了。
  恋爱的八字还没一撇,烦恼先来了。
  
  裴骁觉得这几天艾果儿特别不对劲,尤其是碰见高邈的时候,坐在他身前的她,总会下意识地夹紧了臂膀,说话也变得细声细气,连他都能感觉到她的紧张。
  
  从外貌体型到潜在的武力值,裴骁分析了又分析,还是想不通高邈有什么好让她害怕的地方。
  弄不懂归弄不懂,裴骁的身体很正直,从心出发,开始排斥高邈。
  
  只不过放学的时间是没法改变的,一个人若总想跟着他们,就不会轻易被甩掉。
  裴骁晚走了几分钟,到达停车区的时候,却发现早到的艾果儿正在和高邈热聊。
  
  他们在聊的是最近刚出的一部武侠动漫。
  能找到一个聊得来的话题,实在是不容易呢!
  裴骁来的时候,艾果儿正在吐槽:“动漫出的太慢了,一个月就出一集,我真怀疑这个是不是要等到我结婚了它才能完结。”
  
  高邈听的直笑,顺便伸出了手和裴骁打招呼,“来了,都等你半天了。”
  裴骁拉着脸,没说话。
  高邈很小声地和艾果儿说:“你哥的性格太差了,我说十句他都不回我一句。”
  艾果儿撇嘴:“他就这样。”
  “真怀疑你们不是一个妈生的。”
  艾果儿眯着眼睛笑:“……”不仅不是一个妈,还不是一个爹的。
  
  很快要到圣诞节。
  学校门口的小卖部,家家都在卖那种带包装盒的苹果。
  裴骁连续好几天,每天都要带回家好几个。
  艾姥姥很高兴地宣布,他们家至少两礼拜都不用买水果了。
  连续夸了裴骁好几次有出息!
  
  把圣诞节过成了情人节,也就那些疯狂的女人才能干出来这种事情。
  艾果儿不屑,对此嗤之以鼻。
  她其实很惆怅的,因为她一个苹果都没有。
  自己倒买了一个,买的时候心里想着送给高邈,可少女心是玻璃做的,少女的矜持不允许她这样做。
  苹果又带回了家,削了皮,自己惆怅地啃掉了。
  
  圣诞节这天刚好是周五。
  初三比初一多了一节课,艾果儿通常都是等裴骁放学,一块儿回家的。
  好在,一节课也就45分钟,一套奥数卷子都做不完,裴骁就放学了。
  
  可今天艾果儿实在没有心情做卷子,心里总是想着,今天和高邈分别的时候,要不要和他说一句圣诞快乐。
  少女心就是这么的纠结,平生第一回暗恋,艾果儿觉得自己忽然也变得俗不可耐。
  
  初三下课的铃声响了,艾果儿磨磨唧唧地收拾着书包。
  才走到教室门口,碰到一块儿下来的裴骁和高邈。
  三个人结伴往停车区走。
  
  走到稀稀拉拉没剩多少辆自行车的停车区,裴骁到里头推车,高邈忽然慢了一步,对立在外头的艾果儿说:“圣诞快乐!”
  “嗯?”
  艾果儿还没有反应过来,高邈从书包里掏出一盒包装很精美的巧克力,递了过出。
  周围的环境很嘈杂,饶是如此,艾果儿还是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平生头一回有男生送巧克力给她。
  她傻愣愣的没有动作,在裴骁推着自行车出来之前,高邈很快速地把巧克力塞进了她的手里。
  
  这一路上,心虚的艾果儿和高邈,一句话都没有再说。
  巧克力一直被艾果儿小心翼翼地拿在手里,快到家门口的时候,她才取下了书包,把巧克力装了进去。
  这期间,裴骁一直关注着她的动作。
  艾果儿装好了巧克力之后,冲他举了举拳头:“不许告诉姥姥,上次别人给你写情书,我都没有告诉姥姥。”
  等了一下,她又说:“也不许告诉爸爸。”
  
  裴骁的心情有点儿不好。
  因为艾果儿盯着那个巧克力盒子,已经傻笑了半个小时,奥数卷子就写了一道题,还是错的。
  
  裴骁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巧克力抢到了手,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拆开了包装。
  艾果儿一个饿狼扑食,和他争抢,可她还是慢了,他已经剥开了一颗塞进了嘴里。
  “要死了,死裴骁!”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
  
  艾果儿很生气,夹着自己的书本和巧克力,回了自己的房间。
  本来把巧克力放进了书桌的抽屉里,想了想不放心,藏在了衣柜里。
  
  那巧克力又甜又腻,裴骁忍着恶心,恶狠狠地嚼碎,咽到了肚子里。
  想了整整一夜,越想越不对劲。
  
  早起,艾果儿和艾姥姥,一块逛超市去了。
  裴骁在房子里转悠了又转悠,像一头离了群的狼似的,满腹的焦虑,最后不由自主转悠到了艾果儿的房间里。
  他的鼻子很灵敏,没费多大劲,就从衣柜里翻找出了那盒巧克力。
  巧克力一共有九颗,昨天他吃了一颗,还剩八颗。
  不爱吃甜食的狼王,带着满腹的焦虑,先啃为敬。
  他的目标是,干光整整一盒。
  
  可是太甜了,中途他去了客厅一趟,喝了整整两瓶矿泉水。
  还剩最后一颗的时候,门外响起了艾果儿的声音。
  狗急了跳墙,狼急了……总不能跳楼吧!
  
  裴骁把最后的半颗巧克力硬塞进了嘴里。
  艾果儿推门而入,看了眼嘴巴塞得鼓鼓的他,又看了一眼他手里的盒子,“嗷”一声,猛扑了上去。
  都说了狼性是会传染的。
  
  裴骁被她扑倒在地,她骑在了他的身上,一手抢盒子,一手掐脖子,“死裴骁!”
  
  盒子抢了过来,里头空空如也。
  艾果儿很丧气。
  
  四目相对,小小的少女,轻巧的身姿…狼王的嘴里还有没啃完的巧克力,他已经忘记了咀嚼,觉得自己的心脏出了问题。
  砰!
  砰!
  砰!
  嗷~有什么在撞他的心!
  
  有很多问题,裴骁现在都还想不通,但是他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胸腔间埋藏着一团足以让理智爆炸的怒火。
  食物并不短缺,可这个窝里只有一个和他年纪相当的雌性。
  不要狼王不发威,就把他当成了哈士奇。 正文 护哥力   玩具食物, 都愿意分一半给他的艾果儿, 学会了储藏食物, 还准备吃独食。
  裴骁想了又想, 自己大概是因为这个而生气。
  但, 没有和自己人生气的道理。
  除了争夺狼王, 狼群从不内讧。
  他很清楚, 自己的怒火应该朝外喷洒。
  那个人,不应该先来挑衅。
  
  又是一个周一。
  狼王带着压抑了两天的狼性到了学校。
  
  高邈比他到的早,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裴骁一到教室, 一双狼眼炯炯有神,目光锁定。
  
  大约是感觉到了他灼灼的目光,高邈不由自主地抬头, 等到他快走近的时候, 还冲他笑了一下。
  狼王却扔了自己的书包,隔了两张课桌, “嗷”一声, 一脚踩上了桌子, 猛扑了上去。
  
  长大了之后, 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原始野蛮的打架方法。
  高邈被掐倒了之后, 整个人还是懵懵的, 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了他,连反抗都是癔症了片刻之后的事情。
  高邈也算是人高马大,还是班里的体育委员, 上回铅球考试全班第一, 奈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脸憋的通红,也没能翻转局势。
  
  狼生第一次为了雌性而掐架。
  裴骁挥出去了一拳,发现对手太渣,根本没有还手的余地,再揍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
  他取得了压倒性的胜利,趾高气扬地站了起来,冠冕堂皇地大吼:“你以后离我妹妹远一点!”
  
  方妍诗一惊,瞬间就趴在了桌位上,这句话她熟悉的要命,那天她颤颤抖抖的和他说着“对不起”,他说的就是——离她远一点。
  
  称呼上变得更合理,看来某狼心思的复杂程度,又朝人类迈进了一大步。
  
  站的道德高度更合理,来拉架的同学,扶起了课桌,又把高邈扶了起来。
  沈煜埋怨了一句:“卧槽,你也太不是东西了,连初一的小嫩草你都不放过。”
  
  高邈觉得自己特别冤,别人谈个恋爱都能抱抱亲亲,再不济,也能拉拉小手,他这纯粹是柏拉图,就送了一盒巧克力。
  他黑着脸,摸了摸又疼又麻的嘴角,卧槽,出血了。
  
  沈煜倒是也想说一说裴骁,都是自己同学,出手干嘛这么黑。可抬眼一看,裴骁的手可能是碰在了桌子上,两个指甲都折了,小指甲隐隐还有血迹,十指连心,裴骁伤的不比高邈轻,他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听说裴骁的爸爸不常在家…这个长兄如父,当哥哥的也是替妹妹操碎了心。
  转而又偷偷地说高邈,你他妈泡谁不好,居然想泡自己同学的妹妹!
  看吧看吧,妹控发飙了。
  
  狼王也没有预料到,战役会结束的这么迅速。
  这架掐的一点儿都不惊天地泣鬼神。
  看来,人和狼就是没法比。
  他甩了甩手,捡起了书包。
  第一节课是物理,预备铃一响,教室里恢复了正常,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中午放学,艾果儿还是坐着裴骁的自行车回家。
  她的眼睛多尖啊,只一眼就看出了他握着车把的右手不对劲。
  正老妈子化身,一个劲儿追问他的狼爪子怎么了。
  这时高邈骑着自行车,风一样从他们的面前驶了过去。
  艾果儿“哎”了两声,高邈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少女的玻璃心瞬间碎了一地,可怜的艾果儿还不知道,自己幻想中的初恋还没开始就已经跑步进入了结束期。
  
  “碰到桌子上了。”一直都没有开口的裴骁却在这时道。
  艾果儿的注意力被强行拉了回来,低头又看了一下,看着都疼,“回家得好好消消毒了。”
  她重重地叹了口气,又念他:“这么大人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到家的第一件事情,艾果儿开始帮裴骁“治疗”狼爪子。
  两个人坐在客厅的窗户下,一缕阳光直直地打在他们的身上。
  艾果儿拿医用棉球蘸了碘伏,客厅里某狼嚎叫的声音能飘出去很远。掐架的时候是挺骁勇的,这会儿又变成了弱鸡。
  艾姥姥心疼地说:“哎哟,果儿,你轻点儿。”
  “轻了上面的灰擦不掉。”艾果儿也很无奈的,扭头又训裴骁:“叫你不爱洗手!”她的强迫症,在这个时候发作了。
  
  裴骁的耳朵尖动了动,做狼的时候也没见哪头狼会坐到小溪边洗洗爪子,现在他一天被盯着洗好几遍,已经很干净了。
  他不是狼他知道的,可有些小毛病真的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改掉的,比如说护食、护短……其实他也找不到可以准确形容的词语。
  嗷~爪子又疼了。
  
  艾姥姥看不过眼,鼓动裴骁:“骁,果儿总是这么欺负你,掐她。”
  裴骁点了点头,很古怪的眼神看了过去,一抬手,捏住了她的小圆脸,没敢使劲儿。
  艾果儿反手拍掉了他的爪子,从医药箱里取出了两枚创可贴。
  狼王的耳朵尖儿又动了动,那满腹的焦虑,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爪子很疼很开心。
  
  狼爪子被缠上了两个创可贴,某狼行动不便,改用左手吃饭,还用左手写字。
  艾果儿快被他气哭了,人家左手写的字都比她右手写的好看。
  其实她最近都很脆弱,看见一株小草从墙缝里挤出来,也会想哭。
  她连续郁闷了好几天,连带着小u脸也慢慢向小v脸发展。
  
  城市里下了大雪,纷纷扬扬地下了整整一夜,整个世界银装素裹。
  这时,算上这个周末,离期末考试还有七天的时间。
  
  艾青华回来了,进门的第一句话是,“果儿,你长高了!”
  “是吗?”艾果儿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往裴骁的面前一站,还是和他差了一大截。
  艾青华呵呵笑笑,跟着又说:“小骁也长高了。”
  
  起始身高相同,差距却越来越大。
  被虐到的艾果儿撇了撇嘴,叹气,一点也没有为自己即将长出来的大长腿而欣喜。
  黑色的期末考试要来了,还有乌漆抹黑糟糕透顶的心情。
  
  为了下周的期末考,艾果儿决定临时抱个佛脚,她请了裴骁给他恶补。
  其实她不是不聪明,她的数学知识可以干翻初三的学霸,就是不喜欢死记硬背。
  
  裴骁给她画了重点要背的内容。
  艾果儿在看见第一个重点的时候感慨了一句:“天啊,这也要背!”然后,后头的重点一个没记住。
  裴骁说了半天,艾果儿的英语书还停留在原地,他心情复杂地叹了口长气,表情像是要发火,却忽然一扭头,自言自语:“算了,我和你生不起来气。”
  
  艾果儿又受了刺激,狼崽子都学会了人类啼笑皆非复杂的情绪,她的英语和语文不能还不及格呀!
  这逻辑好像不通,反正她受了挺大的刺激,头悬梁锥刺股七天过去,脑子被那些文言文和英语单词整成了浆糊。
  一睁开眼睛,是那种“我是谁?我在哪里?”的状态。
  
  艾青华在送她上学的路上安慰道:“及格就行!”
  艾果儿叹了口气,“那样我要是上不了高中怎么办?”
  “爸爸想过了,实在不行你就走奥赛路,拿个奖,会有高中要你的。”
  
  是哪个作家说的,人要长大,必须得经过千锤百炼。
  砸在艾果儿头上的第一锤,可能是智商问题。
  砸在艾果儿头上的第二锤,可能是体型问题。
  砸在艾果儿头上的第三锤,可能是初恋问题。
  如今第四锤也砸了上来,她的爸爸对她也没多大信心,可见她是个让人多么失望的孩子。
  
  初一和初二同一天考试,占用了初三的教室,是以初三放假了。
  挺巧的,艾果儿被分到了九年级三班,还坐倒数第二排。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里就是高邈的座位。
  老天真不厚道,这种时候还在刺激她。
  
  先后考完了语文和英语,她软绵绵地趴在桌子上,觉得自己耗尽了体内的洪荒之力。
  下午考数学,哎呦喂,终于到了能恢复一点点自信的时候。
  她振奋了一下精神,拿着自己的笔袋往教室门口走去。
  挺不巧的,在门口撞见了来教室拿东西的方妍诗。
  
  两双眼睛对视了一下,很快都自动别到了一旁。
  艾果儿下楼,准备回家。
  方妍诗拿了自己抽屉里的小说,和门口等她的女孩汇合,快走了两步,跟在艾果儿的后面,故意很大声地说:“看见没,上一次高邈就是因为她才挨打。”
  “谁不认识她呀!校草的妹妹嘛!话说校草变态起来真的像个神经病,一拳就把高邈打懵了。”
  
  这对话里的信息量可真大,艾果儿深吸了口气。
  这时,后面又响起了对话声音。
  方妍诗旁边的女孩似乎是料到了艾果儿就算听到了,也不能把她怎么样,又说:“你也是倒霉,只看颜值,居然喜欢上了一个变态!”
  
  艾果儿个奇葩,顿脚,转身,一气呵成,对着后头还没反应过来的俩人,皱着眉吼:“说谁变态呢!你才是变态呢!长得像个矮冬瓜一样,要颜值没颜值,要智商没智商,还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活该你没有男朋友。”说的好像她自己腿很长,并且有男朋友似的。
  
  不过那俩人是真没有智商,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心机女配故意把女主不知道的事情透露给她,不就是想看女主和男主翻脸嘛!
  哼,真把她当傻子了。
  
  妹控的妹妹也是护哥的一把好手。
  艾果儿的战斗力很强的,管她年纪是不是有差距,一对二,都挽了袖子,准备开掐。
  可方妍诗早就被裴骁吓破了胆子,扯了旁边女孩的袖子,低着头从她的身边跑了过去。
  
  艾果儿憋了一肚子的气,没地方撒。
  黑着脸回到了家,进门说的第一句话是:“死裴骁,你在哪儿呢?”
  艾姥姥吐槽:“能在哪儿呢?在自己房间学习呗!谁像你呀,能不学习就不学习。”
  
  艾果儿蹬蹬跑上了楼,正撞见出了自己房门的裴骁。她一把把他推了进去,怕人拉架,还反锁了门。
  艾姥姥推不开门,急的在门外吼:“又掐起来了!”
  闻声而来的艾青华,手里还捧着书,推了推眼睛,在门外道:“你们两个要友爱啊!”
  
  房间里,已经骑过他一回的艾果儿简直是熟门熟路了,反锁了门之后,直接把他推倒在了床上,一抬腿骑了上去,一只手还掐住了他的脖子,压低了声音问:“说,我爸多给了你多少零花钱让你看着我?你也太不道义了,别人给你写情书,我都没有告发你。别人送我一盒巧克力,你就把人家揍成了猪头,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暴力?”
  零花钱的事儿她早就想问了,她知道裴骁比她花的少,可他太有钱了,她总忍不住疑心。
  心里头对高邈也是嗤之以鼻。
  我哥才揍了你一拳,你就怂成了这样……这样的爱情,根本就不叫爱情。
  爱情走的比来的时候更快更莫名。
  
  狼王的小眼神飘啊飘的,一直没敢落在她的身上。
  心脏砰砰砰又乱跳了起来。
  
  艾果儿觉得他是无颜面对自己,接着讲:“现在知道错了,早干什么去了?想想我是怎么对你的,你的良心就不会疼吗?”
  说话的时候,另外一只手还在他心脏的部位戳来戳去。
  
  狼王怕痒,飘着眼神儿,伸手阻挡。
  两个人展开了“你戳我挡”的拉锯战。
  不甘心的艾果儿还在小声问:“你一月到底有多少零花钱?”
  “三百。”这个问题,裴骁可以回答。
  “我爸是不是让你当眼线了?”
  这个问题,裴骁很机智地保持了沉默,让她自己使劲怀疑去。
  
  门外又传来了艾姥姥唠叨的声音。
  “青华啊,你这宝贝闺女啊,越长越不像个女孩,啧啧!”真的,连一身野性的狼崽子都怕她,这要是真送了一只狼到她的手里,她也能把它训成吉娃娃,没一点威慑力。
  
  这是女儿犯错,爹受过。
  艾果儿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孝,麻溜地从裴骁的身上跳了下来,举起了拳头,同时又压低了声音说:“再有下一次的话……”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对裴骁这种不太懂得做人道理的人,不能含蓄。
  
  裴骁红了耳尖儿,无辜地眨巴了一下眼睛。
  
  艾果儿打开了门。
  艾姥姥堵在门口,心塞地问:“又怎么啦?人家今天好好的搁家里,怎么又惹到你啦?”
  艾果儿很大气的一摆手,“私人恩怨,已经解决了。走走,下楼吃饭,我都快饿死了。”
  
  艾青华嘴角一抽,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武侠小说……他宝贝女儿的隐藏属性,很武林。
  他是不知道自己,堪堪躲过一“劫难”。
  
  没有拿到证据的艾果儿,镇压了自己想闹了很久的零花钱革命。 正文 青春期   这次的期末考试, 艾果儿的语文和英语成绩有了一个很大的飞跃, 尤其是语文, 不止及格, 居然得了80分。
  连语文老师都想问问艾果儿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其实这也多亏了裴骁, 他一个从原始社会来的人作文居然能写得那么好, 艾果儿觉得是奇迹呀, 遂打听了诀窍。
  得到的答案是:多引用经典,多正能量,让废话看起来别像废话, 然后总分总。
  艾果儿一试,果然靠谱儿。
  不过又一个疑问来了,他一个三年前才学会写字的狼崽子, 哪知道那么多的经典和名人名言啊!
  裴骁的身上有很多的迷, 比如说他是不是一睁开眼睛就在狼窝了,还有狼奶是什么味的。
  迷太多的坏处就是, 艾果儿已经没有兴趣去寻找答案了。
  反正, 问了他也不说。
  
  期末考试的成绩不错, 就意味着这个寒假艾果儿能躺着过。
  这个时候只要不想起寒假作业, 哪怕上学期发生的这样那样的破事儿全都历历在目, 也只能被称作浮云。
  毕竟, 过去再让人耿耿于怀,也只存在于记忆里,无法和未来相比拟。
  
  艾青华趁自己清闲的时候, 和两个小东西谈了谈未来的事情。
  实际上, 这一次主要的谈话对象是裴骁,再有半年,他就要考高中了。
  艾姥姥嘴里更加让人头疼的艾果儿才上初一,也就是顺带接受接受教育。
  
  城市并不大,但高中真不少。这座城市里最好的高中是一高,其次是三高和四高,再次一点还有七高和八高,二高、五高、六高则是坏孩子的聚集地。
  这是按照学校的好坏来划分的。
  若是按照距离,一高在城西,离艾家很远,倒是三高和四高离的比较近。
  按裴骁的成绩,考一高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按裴骁的性格,要是让他住校的话,艾青华很不放心。
  他是这么一个人,责任一旦扛了起来,就没法中途放下去。
  比如给艾姥姥养老的责任。
  再比如养育裴骁。
  
  可艾青华有再多的不放心,那也是他自己的,孩子的事情,自然还要征求孩子的意见。
  他是这么和裴骁说的:“你要是上一高呢,八成是要住校的。你要是不想住校呢,上三高和四高也行。学习这件事情,师傅领进门,修行还得看个人。叔叔尊重你的意见,也全力满足你的要求。你呢,趁着还有半年的时间,也反复的掂量掂量。”
  
  转头又和艾果儿说:“我已经和你的数学老师商量过了,他会积极地推荐你参加所有的数学竞赛,等你稍微有点成绩,我会抓紧时间和三高的校长联系。”这是压根就没想过她能上一高。
  
  被区别对待的很彻底,艾果儿已经习以为常。
  艾果儿也有她的担心,倒不是担心她自己,而是指着裴骁,和她爸说:“你趁早打消了让他住校的念头,就他这个暴力狂,指不定得给你惹出什么事情。”
  她很讲道义,即使告状也知道打掩护,像踹坏了女厕所的门和殴打同学这样的事情,她是绝对不会告诉她爸的。
  
  可说这话的前几分钟,艾果儿才简单粗暴地摔开了几个裴骁徒手都捏不开的核桃。
  整个过程是这样的——
  一个像画卷里的贵公子,十指纤纤,紧握着核桃,不动声色地发力。
  另一个简直就像神经病,披散着刚洗完的头发,一蹦三尺高,“啪”一下把核桃使劲儿地摔下去,制造了满地的狼藉。
  
  艾青华可是眼睁睁地目睹了这一幕,他比艾姥姥含蓄,没有直接指出暴力的其实是她,只是略显发愁地轻叹了口气。
  活得简单,没什么不好,可要是过于简单的话…着实是一件令人发愁的事情。
  
  升学的话题就谈论到此。
  重点被谈话的裴骁至始至终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艾青华想,总要给他一些适应的时间。
  
  如今裴骁在他的眼里,早已不再是那个有问题的狼崽子,顶多是一个适应能力还有些差的孩子。
  倒是他女儿,他怕女孩子的青春期,会让他这个做爹的措手不及。
  不过话说,他的宝贝女儿还真是个晚熟品种,小的时候换牙晚,长大了一点,青春期也比别的孩子来得晚。
  这过完年都要十四了……幸好还有艾姥姥,要不然他这个爹,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女孩子青春期那些棘手的事情。
  想想也是怪心酸的,穗儿要是还在,怎么着也轮不到他们来操心这些事情。
  
  当爹又当妈的艾青华因为女儿成长中会必经的一些小事情,而感慨了一番,很快,就又把那些不知道啥时候会发生的事儿忘在了脑后。
  
  就是这事吧,艾果儿自己也在惦记着。
  年前,最后一次和喻蓝星通电话的时候,还神秘兮兮地问过她:“你来大姨妈了吗?我还没有。”
  是谁跟她说的,女孩子来了大姨妈之后,胸部会变大,但很快就会不长个了。
  这真是一件纠结的事情,艾果儿既想让大姨妈快点来,又不想让她来。
  那边的喻蓝星刚好在生理期,肚子疼的要命,没好气地说:“下辈子我要做个男人。”
  艾果儿差点笑岔气。
  这个时候,幸灾乐祸的她还不知道——把什么事情挂在心上,什么事情说来就来了。
  
  过年,最忙的人是艾姥姥,腌咸鱼,炸年菜,几乎一整天都呆在厨房。
  艾青华挺不好意思地念叨:“妈,我说请个保姆……”
  以前请过保姆的,可保姆一来,艾姥姥觉得自己失业了,掂着自己的小包袱要回老房子,艾青华没办法,只能又把保姆给辞退了。
  果然,艾姥姥摆了摆手,不高兴地说:“请什么保姆啊!叫我说啊,还不如你再找一个。”
  艾青华果断闭嘴,默默加入了剁鸡的行列中。他那双拿放大镜的手,挥舞起菜刀做动物解剖,也是像模像样。
  
  艾果儿和裴骁最轻闲,就在房间里头,写寒假作业。
  裴骁是真在写。
  艾果儿是真在混,一会儿挠挠这个,一会儿摸摸那个。她坐不住的,写了没一页,扔了笔,窗户散开了一点,伸头往下看。
  院子里的桂花树,被风吹的哗啦啦作响,风也送来了其他的声音。
  她的耳朵尖,刚好听见了艾姥姥在厨房里唠叨的“再找一个”。
  扭过头,问裴骁:“你说狼是配偶死了才会另找是吗?那有没有不另找的?就是那种独自狩猎,独自抚养小狼崽子的!”
  
  这问题已经超出了裴骁的知识范围,他顿了笔,也扭过了头。
  身姿轻巧的少女,正趴在窗户间,屋子里的暖气挺足,她穿着米白色的珊瑚绒居家服,整个人毛茸茸的,像只小熊。
  只是屁股的后面,很突兀地红了一块。
  
  裴骁的直狼脑子运转了很久,隐隐约约知道一点。
  他温柔地叫她的名字:“果儿。”又招了招手。
  
  艾果儿踢着鞋过去。
  裴骁低着头在桌子里翻了很久,翻出了生物书,又摊开,推到了她的面前。
  
  很显然,艾果儿没有会意,不满地说:“我问的问题生物书上没有。”
  她有点心烦,粗鲁地把生物书推了回去。
  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她。裴骁红了脸,眼神飘啊飘的,又把书推了过去。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艾果儿拧着眉说:“你卖萌我也不看。”把书一甩,转身跑了出去。
  裴骁“哎”了一声,想要告诉她别乱跑。
  她嗖一下,像一阵风一样跑下楼。
  裴骁急得搓了把脸。
  
  楼下,艾姥姥还在唠叨。
  年纪大了就那样,操心的事情只有两件,一件是艾青华后半辈子的幸福,一件是艾果儿的学习。
  
  “对,我姥姥说的对,爸,你应该再找一个老婆了。”
  冷不丁,艾果儿强势插|入,她还是第一次就这个问题发表自己的意见。
  
  艾姥姥一听这话眉开眼笑,“哎哟,果儿长大啦……”
  后头还有一句“懂事啦”并没有说出来,艾姥姥一抬头,赶紧放下了手上的筷子,嘱咐艾青华:“你看着油锅。”
  然后,动手将艾果儿从厨房里拉了出来。
  
  “怎么啦姥姥?”艾果儿还啥都不知道。
  艾姥姥“嘶”了声问:“你肚子不疼的?”
  艾果儿仔细感觉了一下,“有点揪揪的。”
  “走走,快去厕所。”艾姥姥说。
  孩子啊,果然是长大了,但离懂事还远着呢!
  
  艾果儿也是花了好半天,才接受了自己来大姨妈了这个事实。
  她还特地拿尺子量了量,身高153,未来的发展空间还有多大……想想她爸也就175的身高,她对自己的未来,并没有多少信心。
  夜里,艾果儿替自己悲伤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裴骁递给她的那本生物书,摊开的那一页,是人的生理构造吗?讲得好像有大姨妈吧!
  
  啊啊啊,他一定是看到了!
  不,会,吧?!
  大写加粗的尴尬,让她想即刻结果了自己。
  转念又一想,书果然是个好东西,居然教会了那头狼怎么含蓄。 正文 别装蒜   谁青春期里还没点尴尬的事儿呢!
  想起喻蓝星说的, 她来大姨妈的时候以为自己快死了, 观世音菩萨、佛祖、耶稣求了个遍, 都准备好要写遗书了。
  再想想自己, 艾果儿便觉得其实也没有多么尴尬。
  反正, 现在的世道也变了, 以前是勇者胜, 现在是不要脸就能世界无敌。
  该怎么着就怎么着,第二天一早艾果儿照样赖在裴骁的房间里不走……因为不想写寒假作业。
  
  裴骁的鼻子很灵敏,尤其是以前吃多了生|肉, 对一些血|腥气特别敏锐。
  他知道的,艾果儿的生理期一共持续了五天。
  这五天里,她受到了狼后般的待遇, 没哭没求, 一笔没动,裴骁便帮她写完了语文作业。
  艾青华心血来潮检查了一下艾果儿的作业, 还夸她:“呦, 这字有稍许的进步。”
  艾果儿咧嘴一笑, 笑得很是心虚。毕竟, 东窗事发已经不止一次了。
  
  五天之后, 刚好是大年三十。
  艾家的年夜饭是属于实用型的, 就是那种大锅炖肉,大碗盛汤,并不精致的类型。
  可两小东西干掉了整整一锅的小酥肉, 也是让艾青华叹为观止。
  裴骁就算了, 正长身体的男孩子,吃的很多那是肯定的。
  他女儿……锅里的最后一块酥肉已经被裴骁夹在了筷子上,他女儿到底是多用筷子很多年特别有优势,熟练地用筷子一别,肉就掉回了锅里,另一只手早就拿好了勺子,连汤带肉,盛到了她自己的碗里,还得意地冲裴骁笑。
  
  他和穗儿的孩子,没有长成穗儿那种温柔的女人,并且越长越歪。
  艾青华花了整整一夜的时间,才勉强接受了这个现实。
  第二天一早起床,艾姥姥已经煮好了上供用的肉。
  他女儿的生曰就是大年初一。
  穗儿也是这天走的。
  
  这是个举家悲伤的日子。
  艾青华会在这一天不如往常爱笑,艾姥姥像是更年期又回来了易燃易爆。
  裴骁早两年前就有了这个认知。
  
  一直等到十点,艾果儿还没有从楼上下来,他伸长了狼颈探了好几次,终于决定上楼看看。
  轻轻地敲了一下她的房门,屋子里传来了清丽的少女声音。
  “干吗?”
  裴骁将门推开了一条缝,探头进去,“你不吃早饭啊?”
  “昨晚上吃的太多,不饿。”坐在书桌前的艾果儿极力掩饰着自己的不自在。
  裴骁默默地关上门,在心里默数了十秒,又猛地一推门。
  塞了一嘴锅巴的艾果儿,瞪圆了眼睛。
  偷吃被发现,挺没意思的。
  四目相对,裴骁又默默地关上了门,这一次他拐回了自己的房间,很快就献出了自己的“存粮”。
  
  只不过艾果儿没动,吃中午饭的时候她下了楼,给没见过面的妈妈上了炷香。
  中午饭吃了半碗,喝了半碗汤,一句话没说就又上去了。
  晚饭没下来,又说自己不饿。
  
  今天一整天艾青华和艾姥姥也没怎么吃饭,晚饭时偌大的饭桌只有裴骁一个人。
  关键还吃的特别晚,他狼吞虎咽地塞了五个包子,本来还想吃第六个,伸出去的手顿了一下,又缩了回来。
  吃完饭,他把碗筷洗干净,白色的盘子里还放着两个没有吃完的包子,他默默地揣上了楼。
  
  一推门,艾果儿正在和他送来的牛肉干儿较劲。
  四目又相对,裴骁一闪身进来,把包子递了过去。
  
  艾果儿没接,嘴里嚼着牛肉干,叹了口气说:“骁,我是不是特别没有良心啊?”
  “嗯?”裴骁没懂她的意思。
  
  就知道他不会懂的,所以才可以说给他听。
  坐在床沿儿的艾果儿,拍了拍自己的小床,示意他坐在这里。
  跟着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没见过我妈,见过照片儿,挺漂亮的,生我的时候才27,大出血,人没救回来。前几天我还在想,我人生挨的第一锤是智商问题,现在想想不对,我人生挨的第一锤其实是没有妈妈。可你知道吗?妈妈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名词,我没有一点关于她的记忆。我觉得我应该特别悲伤的,比我爸和我姥姥都悲伤,可我悲伤不起来。肚子还是会饿,还是会想吃东西,我好像特别没有出息。”
  
  坐在她身边的裴骁没有出声音,艾果儿顿了一下,紧皱了下眉,接着又说:“还有,我不是杀人犯。真的,我也不想的。虽然爸爸和姥姥从来都不说,但是别人说过的,我妈是因为生我才没的。你看小说上总写这叫克母,我爸没有把我送到哪个尼姑庵都是谢天谢地。可能他也会在心里拿我和我妈做比较谁更重要,可惜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大姨妈果真带来了青春期。
  再没心的孩子也会在这种时候,变得敏感又矫情。
  
  裴骁感觉的到她的不开心,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儿,讲了那头母狼的故事。
  
  “我生病,母狼把我送到林场之后,就被隔壁村的人打死了。我好了之后,一直在等它来接我,它没有来。后来我听懂了人话,林场爷爷的葬礼上,我见到了那个人,咬烂了他的脖子。他们要打死我,艾叔叔带着我连夜跑了…”
  
  故事特别简洁,依旧不带啥感情色彩,以至于艾果儿特别想知道他写作文时的800字都是怎么凑够的。
  又想着她爸也真是的,什么事儿都不说,她要是老早知道他一口能咬烂别人的脖子,那会儿她还敢捏他耳朵尖儿嘛!多危险。
  总之,心情很复杂的艾果儿瞬间就忘记了自己的悲伤,问:“那人被你咬死了吗?”
  
  “没。”裴骁呲了呲牙给她看,才说:“我牙没狼尖。”
  “说起这些事情,那你这儿会疼吗?”艾果儿指了指自己的心脏。
  
  裴骁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心脏,可艾果儿并不等他回答,又说:“唉,你也是没妈的孩子。”还没爹。
  想到此,艾果儿把手里的牛肉干袋子主动递了过去。
  可裴骁一手捧了一个包子,没手接,她便拿过了他右手的。
  两个人坐在床前晃悠着脚,分享完了包子,又分享了牛肉干锅巴奶糖等等好多东西。
  化悲伤为食欲,直到把艾果儿的存粮也吃得七七八八。
  
  书桌上的小闹钟,已经指到11点了。
  裴骁对了对狼爪子准备回去了,可艾果儿又说:“茶叶水喝多了,要不再聊半袋薯片的?”也就剩这点儿吃的了。
  裴骁从善如流,停下了脚步。
  
  今天是个人不圆月也不圆的夜,想看月亮都看不到的艾果儿故意问他:“你还记得你刚来我家的时候,一到月圆之夜就站到屋顶上发疯吗?”
  裴晓很是后悔,他不想聊了。
  
  可是艾果儿的爪子已经扒在了他的肩上,他撇了撇嘴,很无奈地又坐下。
  艾果儿打了个哈欠,半歪在了床上,又聊:“我跟你说,我死都不会让学校里的那些女人知道咱俩没有半点血缘关系,要不然她们能弄死我。女人的嫉妒心啊~”
  
  “高邈…”裴骁主动提起,他其实是想问她还有没有在生他的气。
  艾果儿露出了不屑的表情,“提他干什么,扫兴。连爱情都不敢勇于追逐的男人,根本就不叫男人。”
  少女心里的英雄都会踩着七彩祥云,对狗熊一点儿都不感兴趣,是以艾果儿对于自己那段无疾而终的初恋,只想深埋到地底,再不被人提起。
  
  裴骁的心里很高兴,狼耳朵动了动,有种想给她讲讲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冲动。
  公狼就是靠骁勇的实力来吸引母狼的注意,这是狼的天性。
  一扭头,却发现,她已经闭上了眼睛。
  带了些婴儿肥的小脸上,有一种醒着的时候,从来都不会有的恬静。
  
  裴骁轻手轻脚地帮她调整好了睡姿,又给她盖好了被子。
  但某人睡相很差,一脚蹬翻了被子,拽住了某狼的衣袖,还磨了磨尖利的牙齿。
  
  12点半,悲伤的一天终于过去。
  艾青华这才想起来自己的宝贝女儿。
  见她卧室的灯还在亮着,于是推门进去。
  一眼看过去,惊讶的忘记了眨眼睛。
  
  他女儿是睡的很香,就是手里还拽着裴骁的手臂。
  裴骁四肢朝上地躺在床沿,半边身体悬空,整个姿势看起来又僵硬又小心翼翼,还有三分的莫名搞笑。
  要知道还保留了些狼性的裴骁,一直以来的睡觉姿势都是趴着的,狼不会四脚朝天把自己最柔软的肚皮暴露出来,这是天性。
  
  做父亲的忽然有些自责,也许他只记得自己的痛苦,忘记了孩子的。
  他思索了片刻,蹑手蹑脚地后退,关灯关门。
  
  光线暗下来的那一瞬间,狼眼睁开了一只,忽闪了一下,很快又闭紧。
  
  第二天一早,艾果儿醒来的时候,手里头捏着昨晚上没吃完的半袋薯片。
  这是大年初二,冬天的太阳,划破了云层,艾家经历了前一天的悲伤,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氛围。
  艾果儿吃完了早饭,蹦哒到了院子里喂金鱼。
  艾姥姥也跟了出去。
  
  这个时候,艾青华放下了报纸,淡淡地说:“裴骁,下不为例。”
  “嗯?”裴骁停止了咀嚼,一脸懵的表情。
  艾青华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的慢条斯理:“你懂的。”
  小子,别装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