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惨死 “哥几个喝酒去!”几个侍卫醉醺醺的勾肩搭背,倒不忘了回头交代接替的人“你们几个。都当心守着些,这里头,可是朝廷要犯,陛下亲自关起来的人……嗝……” 来接替的几个人点了点头,却在他们转身的瞬间,用匕首从后面刺入。 夜的寂寞被打破,趁着墨一般颜色的掩护下,几个窈窕的身影匆匆而过。 “吱嘎——” 地牢沉重的大门被推开,潮湿阴暗的味道扑鼻而来,昏暗的烛光摇曳映衬在几个人的脸上,竟没有丝毫暖意,反而更加冰冷微弱。 “桃儿,蜜儿,给我守在地牢门口,谁也不得入内。”身着百褶如意裙的女人摆了摆手,还不忘了用手中的丝帕遮住口鼻,尖酸的笑道“姐姐,委屈你了。” 听着两个丫鬟走出地牢,褚嘉暖才勉强抬起头。原本白皙柔美的脸上布满了纵横的伤疤,看起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鬼一般。两个女人不由得皱了皱眉,开口便是讽刺“啧,堂堂西朗镇国女将,竟被折磨成这幅模样。不知鹤央殿下看了,会不会心痛呢?” 说着,纤细的手指摸了摸她脸上的伤口,突然在一个皮肉翻飞的疤痕上用力一扣。尖锐的指甲陷在肉里,血腥的味道马上在地牢里弥漫开来,浓重的血腥味儿混杂在潮湿霉臭的空气中,让人隐隐作呕。 褚嘉暖闷哼一声,却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脸上早已看不清表情,但她的疼痛却像是取悦了两个人一般,笑如银铃一般刺耳。 “哎?四妹,你怎么能这样对嫡姐呢?”旁边始终没有说话的萧梦可赶紧拉开褚云瑶,明黄色的裙摆上,金线缝制的凤凰竟刺痛了褚嘉暖的眼。 看着她低下头不说话,萧梦可说不出的得意,声音柔弱而带着一丝娇媚“真是的,都告诉陛下不能穿着凤袍见长姐,这不是让长姐伤心么?” 褚嘉暖怎能听不懂她上挑的尾音多么得意,比起身上的痛,她心里更是犹如刀绞。她抿着嘴不说话,却是眼泪都流不出来的难过。 “是了,如今可真该改口见鹤央殿下为陛下,称三姐为皇后娘娘了。”褚云瑶帮腔道,还不忘用余光注意她的表情“长姐尽管放心,就算你不在了,我和皇后娘娘也会照顾好你的儿子,毕竟,他从小便叫皇后娘娘母妃,而你,则是千古罪人。” 褚嘉暖垂下的头猛然抬起,嘶吼着说“那是我的儿子!” “啪” 萧梦可甩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白皙小巧的脸上染上一抹冷笑“你?你凭什么做晋王的母亲?凭什么你可以生下皇室血脉的孩子?你有什么资格!” “呵!”褚嘉暖看着她,精致的妆容。上挑的桃眸,可真是一笑倾人城,再笑倾人国的美人。盯着她头上的凤钗,她一字一顿的回答道“那,也,比,一,个,不,会,生,孩,子,的,野,种,强!” 萧梦可姣好的小脸刷一下就惨白了,但很快她便若无其事的一笑,眼里却是遮不住的阴狠“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贱人妄图取代本宫,本宫或许可以饶你一命。偏你这贱人处处与本宫过不去!”她的笑意更浓“你可知陛下告诉我,他与你同床缠绵时,曾多次叫错名字。姐姐,你可真是可悲!你的儿子即将喊我做母妃,你的一切,都是我的!你渴望得到的,我全部,都会夺走!” 看着她恼羞成怒的样子,褚嘉暖忍不住清笑几声,也顾不得扯痛伤口,声音嘶哑“我爱了鹤央十几年,替他征战天下,沙场卧马!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做我孩儿的母亲?你们两个一个狼心,一个狗肺,般配的不得了!” 褚云瑶虽然暂时臣服于萧梦可,可在她眼里,萧梦可始终是那个靠着她褚家才能存活的无用女。所以褚嘉暖咬牙切齿的骂着,她却并不帮萧梦可还嘴。 察觉到褚云瑶的置之度外,萧梦可更加恼怒。她反手一个耳光打在褚云瑶那与几分相似的脸上,冷笑着说“怪不得都是褚家的种,一个个都那么不知好歹。你以为褚家还是从前那个褚家吗?褚家现在,连给我舔鞋都不配!” 萧梦可的语气越发得意“想当初,赢家不也是第一望族吗?可现在,赢家三百八十七口人,都是刀下亡魂!” 褚嘉暖一下子像是被抽空了灵魂,眼神变得空洞而疼痛,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他说过,不会伤害赢家!” 萧梦可微微近身俯在褚云瑶的耳边“你不是想封妃吗?此事若成,本宫保证,明日陛下便会临幸你,封妃指日可待。” 听了萧梦可的话,褚云瑶挨打的愤怒渐渐平息下来。她用力将手中的药瓶越攥越紧,似乎要捏碎一般。 褚嘉暖死了,自己就可以得到帝王宠幸。妃位、贵妃、甚至皇后也不无可能,重新振兴褚家,可保褚家一世平安。 打定主意,她走过去,用力掐住她的下巴“长姐,算我对不住你。” “呵呵!”褚嘉暖一声冷笑,狠狠的盯着她,眼神锋利的如同刀子一般“我为君鹤央征战沙场,助他登上王位,结局尚且如此,你能有什么好的?他迟迟不杀我,自然不是因为余情未了,而是因为,我腹中有他的骨血!即便今日,他毁我容颜,可他仍要保全我,你们敢!” 褚嘉暖虽然这么说,却已经是垂死挣扎。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萧梦可的手段,会做出什么,她在赌,赌她念着昔日她曾帮过她。 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孩子! “贱人!”萧梦可狠狠地给了她三记耳光,把手放在她的肚子上“贱人怎么配生下孩子!” 褚嘉暖惊慌的看着她,眼睛里混着血的眼泪不可抑制的掉下来,慢慢的,眼睛刺痛难忍,甚至看不见东西,变得一片漆黑。 “求求你……求求你留下我的孩子……求求你……” 被关在地牢三个多月,她受尽苦楚不肯低头,可是为了孩子,怎样她都愿意! 萧梦可笑意更浓,用力的踹在她的小腹上,看着下身流出的鲜血,笑的越发猖狂。 褚嘉暖感觉到下身一阵剧痛,似有千万只蚂蚁撕咬一样,绑在双手的锁链因为她的挣扎哗哗作响。黑暗中,她似乎看见一个孩子一边哭一边慢慢走远。 娘亲…… “别走……别走……”褚嘉暖瘫软了下来,任凭褚云瑶把毒酒灌了下去。 “孩儿别走……等等娘亲……” 感觉到腹中的小生命一点一点流失,褚嘉暖恨不得将两个人碎尸万段! 孩子……孩子…… 鹤央啊鹤央,我十五岁钟情于你,十七岁执意嫁给了你。为你荒废一身医术,征战沙场,助你登上王位。却赔上了自己,赔上了赢家,赔上了我的孩子! 若有来世,我定将把你,褚云瑶,萧梦可……把你们欠的债,讨个了断! 正文 第二章 回到过去 “郡主,郡主,您可别吓奴婢啊。” 嘶,好吵。 褚嘉暖无意识的皱了皱眉,不知道谁居然敢抱着自己的尸体哭。也罢了,在这官家宫门间,居然还有如此真心待自己的人,也不妄白活一遭。 突然,手上痛了一下,褚嘉暖慢慢睁开眼睛,却被眼前的场景吓了一跳。 最疼爱自己的舅舅,两个哥哥,还有府里的二姨太,褚云瑶和萧梦可,赫然都围在自己床前。 褚嘉暖不由得紧紧攥住被子,真是死了也不得安生吗? “暖暖,以后不许胡闹了,你真是把大哥的小心脏都吓得不跳了。”赢芮修故意板着脸,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 看着那张风靡长安的脸露出小动物般的神情,褚嘉暖的眼泪便止不住的往下流。 大哥总是如此疼她,而她却,却犯下滔天大错! 一看褚嘉暖哭了,舅舅赢安也慌了神。 “暖儿,受了什么委屈,只管说出来,有舅舅给你做主!” 一直坐在一旁的褚老太太便不高兴了,冷冷的说“哪有那么娇气,不过是游玩时落了水,现在不也安然无恙了吗!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褚嘉暖这才反应过了,这不是她,这是十四岁的褚嘉暖! 她回到了从前! 她用余光看见嘴角带着笑意的褚云瑶,不由得在心里冷呵——欠我的,都准备还清吧! “褚老夫人,您这话说的不对了。”赢瑞骐颇为斯文的开口,可褚辉却知道,赢家小辈中,难以对付的并不是说话无赖的赢芮修而是他弟弟,赢瑞骐。 果然,赢瑞骐慢条斯理的开口了。 “根据赢褚两家的约定,水儿姑姑嫁进来,若是女孩儿,便要姓赢,归赢家抚养。若是男孩儿,便要姓褚,赢家不再插手。是褚叔叔您先违反了约定,如果暖儿在褚家受了委屈,赢家也不会太好说话。” 褚辉和褚老夫人的表情都不太好了。赢瑞骐敢说出这样的话,势必是赢家已经默认这种说法。 褚云瑶一见自家爹爹吃了亏,为了讨好爹爹连忙摆出一副高贵的样子“嘁,这褚嘉暖你们若要,便接走好了。褚家又不是只有她一个孩子,也不见得金贵多少。” “不见得金贵多少?” 褚嘉暖半倚在床上懒懒的开口道,看起来猫儿似的,却带着豹一般的危险气息。 “本郡主是圣上亲封正一品郡主,今日莫说你,就是爹爹见我,也要行礼!” “当,当,当!” 褚老夫人的龙头拐杖重重的杵在地上,不满的说“什么郡主,跑到家里和老祖宗耍上脾气了?反了你了!” 褚嘉暖明亮的眼睛盯着褚老夫人浑浊的眼眸,像是能够看清楚褚老夫人内心的阴暗。 不过是一个乡野村妇,前世,就因为尤二娘总是偷了自己的首饰来讨好这个所谓的奶奶,她便偏心褚云瑶,多次给自己无故难堪。 褚嘉暖突然从枕下抽出一张明晃晃的令牌,清脆的声音也冷了几分“陛下金令,见之如见陛下!” 满屋子的人呼啦呼啦的跪下,声音整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褚嘉暖的头一阵阵发热,今天也的确没有心思和褚家的人计较那么多,许多事都要从长计议。 “舅舅,二位哥哥,今天是暖儿不好,让大家担心了,明天一定亲自回赢家,让外婆舒心。”褚嘉暖甜美的笑道。前世她在褚家费尽心思想要得到一丝温暖却不得,殊不知赢家的大门,却从未对她关闭。 看着三个人离开,褚嘉暖的表情淡淡的“爹爹,二娘,祖母,今儿个暖暖疲了,不如……” 看着褚嘉暖的逐客令,褚辉狠狠的瞪了褚云瑶一眼,冷哼着离开了。褚云瑶刚要跟着踏出房门,就听见褚嘉暖悠悠的说道“褚云瑶,你既然如此不懂尊卑有分,嫡庶有别,作为长姐,我自是要教教你的。自今日起,每天跪四个时辰,不许垫任何东西,若是不跪,我可要问问皇帝叔叔,这金牌到底有没有分量。” 四日后便是除夕合宫佳宴,说好听是让各个官宦子弟彼此熟悉共作乐,实际上就是相亲。 而前一世,也是这一天,褚嘉暖对君鹤央一见钟情了。 瞎了眼睛。 褚嘉暖当然知道,褚云瑶一心想要摆脱庶女身份,因为庶女是不配参加宫宴的。为了嫁给一个有权有势的人,她苦练作画,每天需要长时间站立。 当初她赖着自己进宫,又抢尽风头让君鹤央有机会狗熊救美,看来自己当初还真是一早就掉进陷阱而不自知。 “盈儿,扶我起来。” 褚嘉暖看着自己十四岁的小手,纤细而稚嫩,水葱般的指甲留了三分,染着桃花汁,粉嫩嫩的惹人疼。 铜镜映衬着巴掌大的小脸,水眸中暗藏繁星点点,显得炯炯有神。小巧的鼻子,樱色的唇。若不是前世尤二娘故意教唆,自己也不会小小年纪打扮的跟花蝴蝶似的暴发户。 “小姐,不是奴婢多嘴,二夫人未免太偏心了些。前些日子给您制作进宫赴宴的裙子,二夫人来要走了好几颗明珠呢,都是夫人留给您的。”盈儿小声嘟囔道。 “去取几匹皎月纱送到赢府,告诉舅舅让赢府的苏州绣娘给我做条裙子,顺便把我的珠宝挑两套好的送去兰苑。” “可是小姐,您的珠宝可是……” 看着盈儿欲言又止的样子,褚嘉暖不由得轻笑几声“我有分寸。” 说完,褚嘉暖从柜子里翻出一个精美的木雕盒,轻轻打开,悠悠叹息。 华妍,这一次,我不会认输! 正文 第三章明珠为扣 也许是两个人最近都忙着进宫的事,所以都不来找麻烦,褚嘉暖也乐得清闲。 “小姐,您的裙子一早赢少爷就送来了,您也不试试,一会儿过了时辰,有问题都没时间补救了。”盈儿忍不住催促道。 小姐落一次水,倒像是换了个人似的。 “不急,二娘准备的送来了吗?”褚嘉暖舞动着手里的长剑,轻巧的挽出一个剑花,看起来既带着舞的柔美,又带着剑的锋锐。 “一早就送来了。虽然是金线银丝编的,明珠为扣的裙子,却比起皎月纱来的逊色几分。不过小姐,您更喜欢哪套?” “皎月纱来源西域,日光照上去都会同月光一样皎洁柔美,月光照上去更是能衬得人美若仙子,当然是金线银丝比不了的美。当初西域进贡了十匹,四匹给了太后,三匹给了皇后,三匹给了我。长安城也找不出别人哪儿还有。”褚嘉暖解释道,放下手中的剑,接过盈儿手中的裙子。 “你出去送皎月纱时,可曾遇见什么人?” 小丫头咬着嘴唇思考了一会儿,才恍然大悟的说“遇到过翠阁的秀儿,不过我只告诉她是月白软缎,毕竟整个褚府,能认出这个料子的人都不多。” 看着盈儿一脸的求表扬,褚嘉暖的表情也柔和起来“我记得有一块羊脂玉的坠子,你去找找。” “这……” 盈儿突然跪下来,语气委屈“小姐晕倒时,老夫人来过,说萧小姐哪儿缺个坠子保平安,把杳月公主赏的坠子拿走了。” 褚嘉暖冷冷的哼了一声,萧梦可啊萧梦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无妨,你去找了我娘的羊脂玉手镯来,我们收拾一下,进宫。” 皎月纱衬着褚嘉暖显得玲珑剔透,精心打理过的眉眼更是不笑含春,一笑倾城的风韵。盈盈细腰不足一握,纤细而优雅,带着淡淡的贵气,像极了她母亲赢水儿。 “长姐~” 刚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萧梦可搀扶着老夫人站在门口,冲着她柔柔的笑。 真是好一朵美丽的白莲花。 褚府就褚嘉暖一个嫡子,当然只有一封邀请函。而褚嘉暖又是正一品郡主,所以邀请函自然而然的空出来,想必是尤二娘扣着给褚云瑶,萧梦可才会把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萧梦可穿了一条月白色软缎百褶罗裙,和褚嘉暖的皎月纱百褶如意裙有几分相似,更是挂着杳月公主赏的坠子,大有一副要喧宾夺主的气势。 “何事?” “姐姐可是要进宫吗?能不能……”萧梦可低着头,脸上染着一抹红晕,像是不好意思似的。 “你想进宫?以什么身份?”褚嘉暖作出一副为难的样子,说话也是淡淡的却字字锥心“宫宴的规矩你大概不知道,四品以下的官员不能参加,庶女庶子也是不行的。” “可儿知道了,”萧梦可的眼眸里溢满了水汽,语气中都是欲言又止的隐忍“外祖母,我再扶您到处走走吧。” 看着她隐约泣泪的小脸,老夫人没由来的心疼“不哭不哭,可儿,外祖母给你想想办法。” “也不是没我办法。”褚嘉暖浅浅的抹出一丝笑意“芮修哥哥可以带女伴进去,不过我大哥生来不会怜香惜玉,也不知道萧小姐愿不愿意。” 萧梦可哪会不知道褚嘉暖的意思,一旦男女同时进入宫宴,就说明其中必有一方对另一方有意,而赢家,根本不可能娶自己。 “可儿愿意。” 嘴上虽弱弱的,却狠狠地瞪了褚嘉暖一眼。 褚嘉暖懒得和她理会,一路只和盈儿偶尔说上几句,便是轻轻抚弄手中的匣子。 没一会儿,马车悠悠停下,朱红色的宫门带着一股严肃的沉重感。车帘被掀起一角,一缕月白色的衣角初现时,突然,一辆马车跑过来,四匹马头上带着银灰色的头盔吓到了王府的马车,几匹马倾刻乱做一团。 “啊!” 褚嘉暖真是恨不得能够狠狠地咬几匹马一口,真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难道今天的皮肉之苦在所难免吗? 褚嘉暖一只手死死抓住门框,另一只手护住头,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还没等赢芮修出手,就看见一个身着月白长袍的影子一闪而过。而定神时,却让所有人都惊讶不已。 铁面鬼王君锐白。 欣长的身影几乎遮住了怀里的娇人儿,银纹的盘龙长袍压不住身体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帝王之气,倒不比当今皇帝,多少带着几分儒雅。 看着他身上的盘龙密纹,褚嘉暖心里咯噔一下。 她自然是知道他的。 先帝最宠爱的幼子,无论是谋略还是能力都无疑是七个皇子中的佼佼者。如果不是他和当今圣上是同一母所生,又自幼对君王之位厌恶至极,只怕这江山早就是他的了。 “哎呦~”萧梦可本来在车里沾沾自喜,总算轮到褚嘉暖出洋相了,开心的不得了。却突然发现,外面没了动静,悄悄看一眼,竟是风华绝代的晋王殿下,所以下马车时,故意假装扭伤了脚踝的样子。 褚嘉暖这才回过神来,慌忙的推开君锐白,抿出一个从容不迫的微笑“安和在这里,多谢晋王殿下。” 看着刚刚还死死抓着自己寻求安全感的小人儿此刻一副用过就扔的架势,君锐白莫名觉得委屈“一句多谢就解决了?本王竟不知,本王的怀抱如此廉价。” “姐姐你也真是的,如此不小心,万一伤着了晋王殿下可怎么办?”萧梦可已经自动把自己划分到晋王的阵营里,板着脸关切的说。 “今日晋王殿下送了安和一个人情,不如安和也送晋王殿下一个人情如何?” 褚嘉暖精巧的小脸上扬起一抹狡黠的笑意,所有所指的看着晋王殿下和萧梦可。 “素闻晋王殿下后宫无人,不如安和为您推荐一个侧妃人选如何?” 正文 第四章举上天堂 虽然不知道褚嘉暖为什么这样做,但萧梦可的心还是漏了一拍。 君锐白,那是多少女子闺房春梦中的人物。此刻只要他肯点头,那么自己就是他唯一的侧妃,成为正妃只是迟早的问题。 这样绝世无双的男子,她觉得让他多看她一眼都是奢侈,那么,他会同意吗? 果然不出褚嘉暖所料,君锐白只是浅浅的扫了萧梦可一眼,便别开了目光。 “晋王府需要的,只有一个正妃。” 声音冷冽干净,却一下子断了萧梦可的念想。 她紧紧攥住自己的拳头,嘴唇咬的发白。 “是……是梦可多心了。” 褚嘉暖瞥了萧梦可,寥寥几句,她将萧梦可举上天堂,又借着君锐白的手将她摔回地面。 晋王那般冷艳的人,从不是一般人可以驾驭的。 褚嘉暖在心里暗暗打量。微微福身,便跟着赢芮修进了后宫。 “君上,太后有请。” 一直站在君鹤央身边的玄衣男子微微福身说道。 “嗯。” 看着那人的背影越来越淡,萧梦可还在愣愣出神。 “萧梦可。”褚云瑶穿着湖水蓝的拖地长裙,别有一番风韵。 “褚云瑶?”萧梦可并不把褚云瑶放在眼里,她心里真正能在美貌和智慧上与之匹敌的,只有褚嘉暖。 “萧梦可,你不觉得褚嘉暖变了吗?”褚云瑶的表情若有所思,微微眯起杏仁眼“不如我们联手除掉褚嘉暖,如何?” 萧梦可轻蔑的瞥了褚云瑶一眼,带着丫鬟桃儿轻快的迈开步子“你只当我是傻子吗?除了褚嘉暖,你就是嫡女,比起褚嘉暖,你要阴险得多。” “那,我们走着瞧。”褚云瑶说完,也匆匆从另一条路离开。 她们两个不愉快时,相比之下,褚嘉暖舒心得多。 她本来就是丞相府的外孙女,地位颇高,又是所有女眷中唯一有品阶的郡主,自然而然的成为所有女眷巴结的对象。 一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聚在一起,除了聊聊长安的各种趣事八卦,也无事可做。 “褚小姐,听说,今天来的人里还有褚家的庶女呢~传闻褚家二夫人是个厉害的人物,恐怕也没少给褚小姐添麻烦吧!”说话的是慕容将军的嫡女慕容熏儿,姿色也算上佳。可惜家人娇宠坏了,脾气娇贵得很。 “我家庶妹……”褚嘉暖欲言又止的开口,眉间攀上几丝无奈,看起来带着柔柔的委屈“庶妹年岁尚小,一会儿席上如有得罪,安和先在这里给大家赔不是了。” 这一会儿欲言又止,一会儿委屈无奈,瞬间让一群名媛心里脑补出一大堆后母掌家,庶妹欺嫡的戏份。 看着周围的各家小姐一副愤愤不平的样子,褚嘉暖忍不住在心里笑出声,面上却是风轻云淡的惆怅。 怪不得萧梦可总爱用这些把戏,果然好用的很。 “几位姐姐在讨论什么,好热闹啊,让云瑶也来凑凑热闹。” 话音未落,褚云瑶便自动站在褚嘉暖身边,一副恩爱姐妹的样子。 当然,如果这些千金小姐没听过刚刚那些话的话,场景还是很唯美的。 可是现在,落在众人眼里,就是妹妹横行霸道,姐姐敢怒不敢言。 “皇后娘娘驾到、辰贵妃娘娘驾到、楚妃娘娘驾到——” 太监的声音尖细而刺耳,一群千金纷纷站起,俯身行礼。 “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辰贵妃娘娘,参见楚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三个同样纤细的女人身着华服缓缓走来。 皇帝叔叔很喜欢纤细的女子。 褚嘉暖想了想两世以来皇帝叔叔娶过的所有妃妾,总是觉得眉眼间有一丝眼熟,且各个身量纤纤。 像极了那人。 褚嘉暖突然不敢深思,从前不想不觉得,如今,她倒是不敢去验证是不是如自己所想。 “都起来吧。” 皇后的声音并不算厚重,反而,带着一股淡淡的亲切感。 “暖儿似乎又长了些,过来让本宫瞧瞧。”皇后冲着褚嘉暖伸出了手,将褚嘉暖拉过来仔细打量。 真不愧是第一美人的女儿,配得上眉眼如画四个字。 精巧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灵动黝黑的眸子,鼻梁稍矮却略显俏皮,一点粉唇像是含了樱花般颜色浅浅而甜蜜。 “皇后娘娘福泽庇佑,暖儿既受皇后娘娘喜爱,自然日日见长。”褚嘉暖一向知道,该如何在后宫周璇。 “安和,本宫素闻你喜爱乐器,特意替你向陛下讨要了一样礼物,你一定喜欢。”辰贵妃瞥了皇后一眼,也柔柔的开口了。 前一世,辰贵妃也送了她一样东西,而那琴弦上,涂了合欢药。 然后,自己就遇上了君鹤央。 “不知是什么礼物?辰贵妃娘娘真是吊足了安和的兴致。” “南海名箫,名唤溯,你可知道?” “辰贵妃娘娘真是大方,南海明箫可不是凡物,可见陛下真是宠爱辰贵妃娘娘无疑。” 萧梦可摆出一副姗姗来迟的模样,只是行了个日常礼,像是经常和后宫来往密切似的。 哗众取宠。 “来者何人?” 皇后娘娘面上似乎平淡无奇,但就算褚云瑶也知道,这次萧梦可算是栽了。 皇后是谁,皇上唯一的妻子,晋王的生母,三大家族之女,绝非哪个妃子得宠就可以凌辱之辈。 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了。 “臣女褚家外女萧梦可。”萧梦可还在努力维持自己清高柔美的样子。 “给本宫掌嘴。”皇后娘娘笑意盈盈道。 “臣女,臣女不知如何得罪娘娘,还请明示!”萧梦可赶忙跪下,拿出自己在褚府屡试不爽的装柔弱。 她可是忘了,面前的女子是在后宫中活下来的人精,怎么是这点小把戏可以左右的呢? “本宫这是在教你规矩,既然进宫,就要遵循宫里的规矩。”皇后娘娘摆出一副谆谆教导的样子“本宫问你是谁,你自然只要说你承袭哪个萧家便可,而不是在这儿告诉本宫,你是个外女。” 皇后娘娘修长的手指抚了抚鬓角,明黄色的长裙轻轻的在地上摇曳,将她显得高贵而又优雅。 “辰贵妃,若本宫没记错,这次向外派发的帖子,都是由你亲自写好的。” 柳叶弯眉微微蹙起,褚嘉暖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皇后保养之好,明明已经四十多岁,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几岁一般徐娘半老,风韵犹存之姿。 “何时开始,外女也可以参加宫宴了?” “回禀皇后娘娘,臣妾的确不曾给过这位萧姑娘请柬。臣妾给褚府的请柬只有一张,而且分明写了安和郡主的名号,至于此女如何得到的,臣妾不得而知。” 辰贵妃的话说的轻飘飘的,不卑不亢的将自己的责任推了个一干二净。褚嘉暖冷眼瞧着这后宫内斗,她可不觉得辰贵妃和皇后娘娘的真正目的是刁难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皇后是皇帝叔叔还在做王爷时,娶的妻子。当时全长安都知道,皇帝叔叔大摆十日流水宴,可褚嘉暖却知道,皇帝叔叔大醉十日,却始终没有碰皇后娘娘。 上一世,皇帝叔叔几乎宠着她胜过皇宫的公主。皇帝叔叔临近西行,遣走了诸多妃子和皇子,却是由她,送走了皇帝叔叔最后一面。 皇帝叔叔的表情很柔和,即便已经五十几岁,但从眼角眉梢望去,却不难想象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他牵着她的手,不似男人牵着女人的手,而更贴近父兄握住自己宠爱的女儿的感觉。 那一夜,没有人知道皇帝叔叔到底对褚嘉暖说了什么,可所有人都知道,自从那一夜之后——君鹤央的地位无比稳固。 正文 第五章实在难得 似乎留意到褚嘉暖在走神,一直没有说话的楚妃娘娘浅浅笑意的拉着褚嘉暖站在自己身边。 一个带着母亲般保卫的姿态。 后宫中能够平分春色的也只有皇后、辰贵妃和楚妃。 皇后育有两子一女,地位自然稳固无比。辰贵妃来自世家,身后的势力不容小觑,而且也有一个皇子。几个人中,最像软柿子的就是楚妃。 她只有一个儿子,才貌算不得出挑,而她自己,更是没什么强大的背景。 褚嘉暖却觉得,楚妃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虽然说枪打出头鸟,但褚嘉暖觉得,如果她此刻不给几个人一个台阶下,大概能够僵持到晚宴了。 “几位娘娘。” 褚嘉暖笑得春风和煦“一年一度的合宫佳宴实在难得,何必为了两个没名没分的丫头大动干戈。辰贵妃娘娘协助皇后娘娘举报晚宴,自然也不愿意出现任何纰漏,定是下面的人派发时出了差错。” 褚嘉暖的话四两拨千斤,既不说是皇后的错处,也不说是贵妃的无能,倒叫两个人觉得保住了面子。 其他的千金也是在家里看惯宅门内斗的人,自然知道怎么回事。叫忙把话题岔开,簇拥着三位娘娘向着晚宴的昭华殿而去。 萧梦可跪在地上,满脑子都是刚刚褚嘉暖看她的眼神。 不是恨意,不是嘲讽,是不屑。 不屑于同自己争! 萧梦可紧紧握住拳头,养了三分长的指甲狠狠扎紧肉里。 褚嘉暖,你不必太得意,若我当上晋王妃,你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一月微冷,漫天飞雪。 不论其他时,后宫的景色自然没的说。 雪薄薄的在瓦顶檐间铺了一层,看起来像是仙境般烟雾缭绕,为今天的晚宴添了几分撩人。 “时间也不早了,都到昭华殿入座吧。”皇后娘娘走在最前面,说道。 昭华殿是皇宫规格最为宏伟的大殿。 紫纱为幕,明珠嵌墙。轻纱曼帐,水晶为帘。 褚嘉暖托着下巴懒懒的坐在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这次皇后娘娘也是下了大功夫,二十三位千金小姐按照地位高低编排了座位。 座位与座位之间以蜀云纱做了间隔,形成了一个一个小隔间。蜀云纱底用红玛瑙做了小坠子,确保蜀云纱不会因为没有配重乱飞。 其实这样的设计是用心的,毕竟犹抱琵琶半遮面也不过如此效果罢了。 蜀云纱一共只有四个颜色。 褚嘉暖是有阶品的,所以独独她的是朦胧的紫色。三阶以上的都是浅浅的粉色,三阶以下皆是悠悠的湖蓝色。 当然,就在褚嘉暖坐在距离皇位最近的地方吃茶品香时,萧梦可和褚云瑶坐在末座,用着白纱。 褚嘉暖喜滋滋的给自己塞个颗果仁补补体力。 她已经想好一会儿怎么整治君鹤央了。 褚嘉暖托着小下巴,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使得外面的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皇上驾到——” 太监拖着细长的尾音,紧接着,便是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隔着长长的轻纱,褚嘉暖能看到皇帝叔叔穿着明黄色的修龙长袍,器宇轩昂的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的,无一不是青年才俊。紧跟着皇帝叔叔的,除了他的五个儿子,就是他唯一的弟弟,方才在外面碰见的——晋王殿下。 看见那抹自己爱了十几年的身影,褚嘉暖的瞳孔猛地一紧,似乎浑身的血液猛地被抽空。 本以为可以心平气和的假装若无其事,没想到背叛和伤痛已经深入骨髓,疼痛的无法呼吸。 君鹤央是皇帝叔叔的第三子,因为是皇后嫡出,所以尽管皇帝叔叔更倾心于二皇子,却还是立了他为太子。 君鹤央出生那年,大陆干渴无雨。御天阁阁主冒着砍头的危险跪求皇帝叔叔杀了君鹤央,皇后迫于无奈,请旨让君鹤央以太子之名前去寺里求福。 这一去,就是十七年。 褚嘉暖当然知道皇后对她这么好,打的是什么算盘。 她在皇帝叔叔面前颇有份量,论起家庭背景,朝中再没有任何一个足以与她媲美。 论容貌,她母亲是昔日第一美人,而她,则只多不少。 无论怎么算,都绝不是亏本的买卖。 瞧着所有人依次落座,褚嘉暖忍不住又为自己斟了杯果酒。这酒的味道一尝,便知道出自瓶桦阁之手,香甜的味道让人唇齿留香。 幸而,外人看不见她偷偷贪杯的样子。 “今日众卿都是我西屠官宦家的子女,以后必将子承父业,承以大统。”皇帝叔叔的声音虽不怒自威,却带着几分儒雅。 与那人的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声音,不大一样。 想到这儿,褚嘉暖不由得瘪了瘪嘴。 皇后娘娘坐在皇帝叔叔身侧,那双杏眸望着皇帝叔叔,满满的都是妻子对夫君的爱恋与依赖。 皇后娘娘大抵是个可怜人,她的夫君,偏偏是绝不会宠幸她一人的人。 褚嘉暖轻轻摇头,又是舔舔嘴角喝掉一杯。 “莫要贪杯,一会儿,你不是要舞剑吗?” 突然,一个声音窜进她的脑海。 正文 第六章千年古冰 褚嘉暖握着杯子的手一颤,杯中酒洒在手上,果香淡淡的。 是他。 她抬起头,隔着纱帐看向对面。 女子一列的对面,便是男子一列了。 并不似女子一般遮了蜀云纱,而是一众男子以面具遮住半张脸。 她几乎一眼就认出哪个是他。 比起寻常人更加分明的棱角,一双眼眸似千年古冰般毫无波澜。高挺的鼻梁,即便是唇形,也是她见过最为完美的。 褚嘉暖承认,她是个力求完美的视觉动物。前世,君鹤央的长相在众人中也算十分出众,所以她才会有了狗血的一见钟情。 前世,君锐白并没有参加晚宴。 真是多管闲事。褚嘉暖十分嫌弃的用帕子擦了擦手上的酒,拿起壶来准备再次斟好。 “莫不是你想让所有人知道你在宫门前对本王投怀送抱?” 声音再次响起,褚嘉暖的脸黑了一半,满腔不甘心的放下酒杯。 这厮仗着自己内力深厚可以传音,而自己却没法还回去,还真是恼火。 “皇兄。”君锐白悠悠的抿着一口酒“今日怎么没见舞姬前来伴舞?” “晋王有所不知,呵呵。”皇后笑意吟吟的接过话茬“今天来的诸位小姐,无一不是才貌双全。本宫同辰贵妃商量过后,决定让诸位小姐一展绝技,也好让大家饱饱眼福。” “本王倒真不知道。”君锐白眼底流露出一丝不自觉差的笑意,可皇后是何等人物,又怎么看不出来。 晋王殿下大约是看上哪家小姐了。 “陛下,不如,让各位小姐抽签决定顺序吧。”辰贵妃坐在右下侧,地位也是可想而知。柳叶弯眉宜喜宜嗔,看起来端庄大气间流露出小女儿家的神态,的的确确是皇帝叔叔喜欢的类型。 “甚好,甚好。” 得到了皇帝叔叔的应允,一群身着白纱的侍女步伐轻盈的上了大殿,从褚嘉暖开始一个一个抽起来。 七号。 果然还是和前一世一样,只是不知道,结局会有多大变化呢? 第一位上场的是个姿色勉强称为中层的女子,背景虽然也是不俗,可在场的大多都是二品三品多一些,所以也算不得显赫。 佳人的轻歌曼舞似乎并不能够引得所有人的视线。褚嘉暖看着这女子身姿妙曼,一双美眸更是紧紧盯着君锐白,不由得心情大好。 “暖儿许久不入后宫了,可真真的是白眼狼,一点也不惦记皇帝叔叔,出了事倒知道搬皇帝叔叔撑腰。”皇帝叔叔用精致的小银叉叉起一颗葡萄细细品尝。 “这葡萄乃是鎏金国所赠,味道极好。只是在这种天气很难保存,所以并不多。”辰贵妃柔柔的开口。褚嘉暖下意识的把目光落在辰贵妃身上,只见她优雅的戴好护甲,才将小碟子递向皇帝叔叔旁边的太监,悠悠的说“皇上尝尝,臣妾已经剥好了。” 皇帝叔叔看起来心情不错,略略扫了一眼,便笑了笑“暖儿,这葡萄朕尝着不错。你素日就喜欢吃这些,辰贵妃剥的这盘就赏给你了。” 褚嘉暖感觉心里暖暖的,笑意便怎么也止不住的在小巧的唇边晕开。 “皇帝叔叔最疼暖儿了~” 辰贵妃倒也不恼。在她心里,褚嘉暖无疑是她给自己订好的儿媳妇。 其实各个嫔妃心中都有一竿子称。皇帝再宠爱褚嘉暖,也绝不会纳她为妃,而一旦褚嘉暖嫁给哪个皇子,带来的是绝对的地位和权利。 隔着纱帐,褚嘉暖趁着君锐白没看见,又悄悄的抿进一杯。 这味道真是极好的。 君锐白的目光淡淡的扫过偷腥那人的小脸,俏皮又精致。 像个小孩子似的。君锐白看着她那双纯粹中带着秘密深渊的眼眸,定了定心思。 她的的确确还是个孩子。 被偷瞧的人还不知觉,舔舔唇角的酒渍以为没人知晓,心满意足的向嘴里丢了颗葡萄。 前世,前面是没有这些波折的。褚云瑶抽到的是第三个,画了一副百花竞惹得皇后娘娘赞不绝口,仔细想着,也是极为好看的。 她苦练三个月,也是没有理由不好看的。 苦巴巴的等过了两个节目,终于轮到褚云瑶了。 只见褚云瑶一席湖水蓝的曳地长裙,宝石蓝坠看起来衬得人亭亭玉立。长发绾起,烧蓝镶金花钿,插在发间,盘花镶珠金簪斜斜插入,衬得长发及腰,清纯美好。 景泰蓝的耳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景泰蓝的手镯更是显得手腕纤细,举止优雅。 她缓缓的从最末的位置而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臣女褚云瑶叩见陛下,叩见皇后娘娘,参见各位娘娘。” 皇帝看见她伏在地上的身影,表情沉了下来。 “褚云瑶,你这首饰从何而来。” 褚云瑶的身体轻轻颤了颤“回陛下,是臣女在垚珠阁订制。” “拖出去。”皇帝叔叔扳弄手上的扳指,虽然没有明确震怒,可表情看起来却有些凝固。 “什么?” “给朕拖出去,痛打五十大板。” 褚嘉暖的表情看不出阴晴,君鹤央却觉得她是带着笑意的。褚云瑶佩戴的都是一品正郡主所佩,却不是所有人都有阶品戴得起的。 何况,这都是皇帝亲自命人专门为褚嘉暖所做。 “皇帝叔叔急什么~”褚嘉暖掀起一角薄纱,声音清脆而可爱“云瑶妹妹许是在我妆台看见,喜欢却忘了同我说便拿走了。这次是暖儿不是,没告诉妹妹这是皇家之物。皇帝叔叔莫要生气,大过节的惹得皇帝叔叔不开心是暖儿的过错了。” 看着褚嘉暖愁眉苦脸的为难神色,皇帝叔叔才微微松口气“罢了罢了,就你这丫头嘴甜心软惹人疼,被人欺负还不自知。” 皇帝叔叔话里有话,褚云瑶当然也听得出来。这套珠宝明明是褚嘉暖自己送给她的,现在倒变成她的不是了。 褚嘉暖果然同从前的草包不一样了。 “臣女并不知晓,请陛下明察。” 褚云瑶声音放的柔柔的,媚眼如丝的抛向上位者,带着一股妖精般的妖娆姿态。 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 “素闻安和郡主舞剑乃是一绝,不知本王今天可有眼福?” 褚嘉暖总觉得君锐白的声音,像是晚风拂过。明明没带任何动人的温度,却似藏在寒冰中的一丝火苗般,惹得她心里痒痒的。 君锐白突然开口,明显不在褚嘉暖的预算之内。 “晋王殿下说笑了,殿下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下来的人,安和这些三脚猫功夫,怎么入的了您的眼。”褚嘉暖在心里暗叹一声不好,真是凡是和君锐白有关联的事,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 “安和郡主谦虚了。” 晋王不深不浅的回答,刚刚好的把她卡在不得不表演的情况下。 褚嘉暖用帕子轻扇,带着一丝清凉的风。她心里大概也是猜到的,那人不过恼她不听话罢了,可他又是谁,凭什么叫她听话。 “暖儿,朕也是许久没见你舞剑了。”皇帝说这些话,还不忘瞥了一眼坐于男子之首的晋王。 旁人不知道他这个弟弟,他却最是十分清楚。刚刚在宫门口的事早有暗卫向他禀告,他倒是觉得,这个二十四岁还没有侧妃侍妾的弟弟有些不大一样。 果然还是逃不掉,早知道她就不贪杯了。褚嘉暖暗叹,其实也不是不能撒娇蒙混过关,只是这么多人在,若是此刻拂了他的面子,还不知道他要怎么为难她。 反正早有准备,此刻不慌不忙。 “那暖儿便略略献丑了。”褚嘉暖薄纱后的倩影福了福身,便到后殿更衣。 众人却是看见,晋王嘴角嗜出一抹笑意。 正文 第七章红色的舞裙 只听轻音曼妙,琴瑟和鸣。便瞧见几条火红的长绸从殿外飞来,被几个有轻功的宫女扯住飞来的一头固定梁上。 纵横交错的红绸中,响起清脆的铃铛声。 渐渐,红绸撤去一半,留下了一抹火红娇艳的身影。 满头青丝悉数散开,只是用红绸简单的绑起。红色的舞裙外的那一抹红纱,像是猫爪办撩拨人心。 赤着白生生的小脚,手腕和脚腕处各带一个铃铛,随着飞舞的身姿叮叮做响。 看见她手中的剑,皇帝的表情顿了顿,意外的柔和了许多。 那是华妍,那是她最爱的剑。 皇后和诸位妃子把皇帝的表情尽收眼底。虽然不屑于皇帝还思念那个短命的女人,可她们都知道。皇帝越是思念那个女人,对于褚嘉暖越是宠眷不衰,因为,她是她的孩子。 她与她那样相似,艳丽火热,像是撩人的妖精一般,让人欲罢不能。 飞舞的剑花,柔软中带着坚硬,让人摸不清感觉。 萧梦可看着她在红绸中妙曼的身姿,心底惊艳之余还有一股浓烈的妒忌。 她准备的也是舞蹈,如此一来,今日魁首怕是要和自己失之交臂。 此刻,一个名字闪过心中。 萧梦可抿出一分得意的笑容,叫了自己的侍女低声吩咐了几句,看着侍女离开的身影,她越发得意。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晋王和正在跳舞的褚嘉暖心里,因为上一世她并没有跳舞而是吟诗,所以猜不透萧梦可的意图。 没过多久,不出萧梦可所料,一条软鞭迎面而来,打的褚嘉暖措手不及。 尽管晋王及时握住鞭子,可柔软的鞭尾还是狠狠抽在褚嘉暖身上。抽破了纱衣,血落在白色的兽毯上,而褚嘉暖落在了晋王怀里昏厥过去。 一时间,众人失了分寸。 后宫中谁人不知,长鞭是素执公主的象征。而素执公主的长鞭是特质的,莫说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就是猛兽挨上一鞭子也要疼上一会儿。 “快,快宣太医!” 过了好一会儿,褚嘉暖才悠悠的睁开眼睛,喉咙像堵了一团烈焰似的。 “郡主大人,请喝水。”盈儿端了水给她,眼里早就急出了眼泪。 “郡主大人可好些了?老臣给郡主开了最好的伤药,但只怕还是会留下些伤痕。”太医隔着纱帐说道。 “素执公主在哪儿?”她将身子软软的倚在床塌边,声音还是那般青涩稚嫩,像是含苞待放的花蕾,好不诱人。 “在陛下书房里。”章太医低首回答。 “盈儿,扶本郡主过去。章太医,劳烦陪本郡主走一趟了。”褚嘉暖任由盈儿给她穿好鞋子,后背的钝痛像是要将她撕裂一般。 怕是一道不浅的印子。褚嘉暖暗暗叹气,脑海中飞速闪过素执公主的前世。 西朗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所以所有皇子无论多么受宠,都会在西蜀庄园呆到十六岁再回皇宫。而西朗最小的公主——素执公主亦是。 看来,是萧梦可那个贱人按耐不住了。她早就知道,萧梦可这次会有所举措,会不惜得罪任性的小公主,利用皇族。 呵,倒真是聪明,不枉上一世她输给了她。 这次陛下宴请群臣子女,意在为自己的皇子寻得好姻缘。而她,正是晋王妃的不二人选。 三人来到殿前,还没进去就听见陛下冷着脸训斥公主,和公主并不服输的争吵。 大宦官见她来了,连忙要通报掀帘,却见褚嘉暖低声嘱咐章太医几句,便不再把手搭在盈儿的手上,而是自己推开了门。 “皇帝叔叔又发脾气,怪不得素执公主不喜欢,若是这样,暖儿也不敢再来了。”褚嘉暖调笑着,冲着皇帝和公主分别福了福身子。 “哼,一鞭子就晕的千金小姐。”素执瞥了她一眼,不屑的说道。 “素执,是朕太宠你了!” 皇帝看着褚嘉暖仍旧苍白的小脸,接着说“你也不必回公主府了,去姣娥宫给朕收敛收敛你的性子。” “父皇!”素执公主睁大自己的一双眸子,匪夷所思的说道“父皇,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皇帝抿着唇,褚嘉暖知道,这是皇帝心意已决的表情。她信步向前,娇俏的嘟起粉唇撒娇“皇帝叔叔允给暖儿的三个心愿可还作数?” 素执闻言,恶狠狠的瞪了褚嘉暖一眼。看来,她是认为褚嘉暖嫌她罚得不够,雪上加霜来了。 “自然作数。朕是天子,一言九鼎。”皇帝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看来他也这么想。 “那暖儿许第一愿,皇帝叔叔不但不能罚公主,还要给公主一张宫牌。” 此言一出,在场的连同章太医和盈儿,皆是一惊。 这小郡主向来任性妄为,这次怎么没和公主冲突,反而为她求情? “咦?你这丫头倒是不同。”素执先反应过来,才细细打量起褚嘉暖。 此时她穿着一袭湖蓝长裙,衬得身姿娇巧。小小的脸上一双杏眸像是猫儿般迷人可爱。 实打实的一个美人胚子。 “暖儿缘何为她求情?”皇帝沉吟了片刻,问道。 “公主的鞭子好厉害,如果皇帝叔叔一定要罚,就罚公主教我鞭子好了~”褚嘉暖这番话倒是真心实意的很。这一世,她不会再次披甲上阵,可防身之术却不得不学。再者,素执公主的鞭术在西朗都是拔尖的,也不枉她如此做。 “你对鞭术有兴趣?”素执这次是真的高兴了。要知道,西朗崇尚剑术,鞭术几乎无人愿意学。更何况四处征战是男儿之事,西朗少有女子习武,恰逢知己,何不欢喜! “鞭子分长鞭短鞭,长者可攻近者可守,若是腰间鞭更可随身携带,实在是妙器。” 听见褚嘉暖的话,素执更确定褚嘉暖不是刻意讨好才说喜欢鞭子。而是真心喜欢却苦于无师。 她不知道的是,上一世,褚嘉暖曾夜夜挑灯,苦读兵书。 “喂。”素执俏面微粉“这次是本公主冒失了,我哪儿有上好的创伤药和腰间鞭,回头让婢女给你送去,不许拒绝!” 看着素执傲娇的模样,褚嘉暖忍不住掩面笑起来,微微一笑就感觉后背的撕伤阵阵的痛。 “皇帝叔叔,你瞧,公主欺负人~” 皇帝哪里看不出来这小两只这里是和好了,事实上,虽然分外宠爱安和郡主,但素执公主也是他的女儿,他也舍不得重罚。说到底,是安和郡主给了他一个台阶,他顺势而下罢了。 他这个女儿,自幼养在宫外。心思单纯,又被他和皇后宠得失了规矩,需要一个心思灵巧八面玲珑的玩伴。 “好了,素执,这次暖儿给你求情,父皇就放过你。只是没有下一次了,记住了吗?”皇帝瞧着这两小只想要私下聊聊,就不多留了“素儿,这是正一品安和郡主,你们也算不打不相识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两个人相视而笑,福了福身便都出了营帐。 一出帐子,褚嘉暖的脚步便踉跄的一下。素执赶紧扶住她,瞧见她背后湮出一缕血迹。 “是我不好,今天的鞭子上有倒刺,我却给忘了。”素执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心中不禁默默赞许。 她回宫有几日了。她虽然有意避开各个千金小姐,可她们的一举一动逃不过她的眼睛。正三品以上的官员家的小姐,全都娇矜的不得了。 她倒是不同,作为唯一一个有品阶的小姐,看起来倒同自己一样。 “不过公主这一鞭真是不得了,素执公主,待我过几日背上好些了,我们再一同比一比骑术如何?”褚嘉暖倒是不太在意,从盈儿手里接过一件湖蓝披风遮住,免得别人说了闲话。 今日的伤势章太医不会透露出去,这样素执今日的所作所为也不会被人说闲话,传出去左不过是公主郡主闹闹矛盾罢了。 素执看在眼里,她虽然不在后宫长大,到底是皇室的孩子。褚嘉暖的行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是为了维护她。 “褚嘉暖,从此以后,本公主罩着你!”素执的另一个婢女连忙帮着搀着她。 两个人对视而笑,相遇若故知。 正文 第八章妖媚法子 这一夜因为皇室闹了笑话,宴会潦草结束,可褚嘉暖那惊鸿一舞,开始在小姐公子们中传为佳话。为了堵住悠悠之口,皇帝让所有来客歇于宫中。 而褚嘉暖却不自知,已经被人当成了眼中钉。 深夜,一只雪白的信鸽飞出宫中,静静的落在湘侯府。一个婢女鬼鬼祟祟的从信鸽腿上抽出一张字条,进了小姐的闺房。 诸人皆知,湘侯宋薄的女儿宋盈暖自幼喜欢晋王,甚至不顾家里阻拦,一早就说出了除晋王不嫁的话。 听了秀兰的禀告了宫中的情况,宋盈暖不由得缓缓攥紧手中的锦帕。 这褚嘉暖用了什么妖媚法子,竟然叫晋王出手相助。可恨素执公主下手软了些,没有抽花她那张脸。 不对,她今天不对。 宋盈暖松开帕子,对着铜镜细细的贴着花钿。原本,这褚嘉暖是小姐圈子里出了名的怂包,被两个庶妹抢尽了风头,所以自己才一直没有拿她当做障碍。 要知道,整个西朗,除了皇上的亲女儿素执公主和杳月公主外,只有三个郡主。楚新王的嫡女颜雪公主,楚宁王嫡女幽若郡主。 颜雪郡主十四岁就订婚给大皇子,如今已是正妃。幽若郡主则是嫁进了丞相赢氏的长子为正室,也算是褚嘉暖的嫂嫂。 由此可见,比起褚嘉暖,自己唯一的优势就是在长安饶有美名,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而已。 怎么办,她不愿输给任何人! “先服侍本小姐就寝,明日一早,我要进宫!” 宋盈暖盯着铜镜里姣好的面容,恨不能将镜子里的人变成褚嘉暖撕碎。 这一夜,注定无眠。 鸡鸣三遍,方是起身时刻。宋盈暖刚刚梳妆妥帖,便见婢女恭敬而来,手中赫然是一张印有晋王府纹案的信封。 “小姐,晋王殿下有请。” 宋盈暖的婢女蝶儿说道,看着宋盈暖溢出笑意的眼角,赞美道“这次来的世家小姐抱恙未去的可不少,可晋王殿下只宴请了小姐一个,可见不日就要唤小姐为晋王妃了~” “别胡说。”宋盈暖假意训斥道,心里却无比甜蜜。蝶儿说的不错,自己多年的努力,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可待到她重新梳妆身着粉色百蝶裙姗姗来迟时,却远远看见碧水亭内褚嘉暖熟悉的身影正在轻抚箜篌,而晋王正在旁边的牡丹厅等待她,眼睛却直直的盯着碧水亭。 又是这个贱人! 宋盈暖扯了扯裙摆,抿出一抹羞涩得体的笑意。 “奴家来迟,还望殿下莫怪。”她福了福身子,声音轻柔可人,是个妙人儿。 君鹤央微微点了一下头,心里却被另一抹粉色的身影扰得痒痒的。佯做不经意的问道“你可知道,那碧水亭中是谁?” 宋盈暖心里一紧,向碧水亭看了看,果然是一粉一碧两个人。粉色长裙的人坐着抚琴,碧色那人站着聆听,便以为碧色那人便是她的丫鬟。 “奴家眼拙,粉色绣水裙那人瞧着像安和郡主,旁边的……大约是她的婢女吧。”宋盈暖半掩粉面,看起来娇羞委屈。 “安和郡主?”晋王唇角微不客观的弯起,想起那个猫儿似的人贪了杯的可爱模样。昨日才受了伤,今天就出来逛,看来太医院的老顽固们也不算太差劲。 宋盈暖暗暗记下一笔,都怪褚嘉暖,隔的这样远居然也能抢了自己的风头,真是讨厌。 “宋小姐请坐。”见她溜神,君鹤央举起酒杯轻咂一口,提醒道。 “殿下唤奴家盈儿即可。”宋盈暖微微行礼,看起来优雅而美丽“不瞒殿下,坊间传闻安和郡主自幼娇惯,时常……哎,奴家不该多言。” 宋盈暖的柔软和欲言又止,让君锐白心底闪过一丝厌恶,饶是他自己也是一惊。之前虽不满于她的纠缠和皇兄要求安抚她,可自己大多也只是厌烦,却不觉可恶。 果然,只要和那个小东西沾边,就总是能牵动自己的情绪。 “主子,陛下找您。” 一个黑衣男子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又消失的无影无踪。晋王看着她等她首肯,面对晋王直白的目光,宋盈暖点了点头。 这才是她爱的男人,即便是手下的人,也是高手如林。 见晋王远走,一直在旁边观察的太子才走过来。 不得不说,宋盈暖亦是他中意的太子妃人选之一。无论是家室,容貌,都不可小觑。 “盈儿今日怎么进宫了?”太子朗声问道。 “参见太子殿下。”宋盈暖福了福身,心中却有了想法“听闻昨日安和郡主舞姿羡人,盈儿特意来瞧,可惜……” “她可欺负你了?”君鹤央关切的问道。 “还请殿下不要计较。”宋盈暖半眸垂泪,惹人爱怜。 不否认就是欺负了。君鹤央暗暗盘算,宋家也是一品官员,如果能娶了嫡女宋盈暖,对自己巩固地位无疑是有益无害。 为了让宋盈暖更加倾心于自己,他温言细语的安慰道“盈儿不必委屈,本宫去给你讨个公道。” 说完,急匆匆的向碧水亭而来。 宋盈暖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稍纵即逝不易捕捉。褚嘉暖,饶是你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能阻拦我! 正文 第九章毕恭毕敬 粼粼湖水,温润艳阳。 碧水亭如名一般,淡雅温和。素执拉着褚嘉暖献宝一般的来到碧水亭,语气中慢慢都是骄傲。 “暖儿你瞧,这碧水亭都是我的~这到这箜篌了吗?这是神琴箜篌,名唤般若,不过少有人能弹响。” 褚嘉暖看着精致的琴身,忍不住轻抚细细的琴弦“据说神琴箜篌一生只有一个主人,它生生世世都在等那个人投胎转世再次弹响,上一次被弹响,大概是三百年前吧。” “暖儿你对箜篌也有了解?要不要试试能不能弹响?”素执一脸兴奋。这皇宫除了她就是各个皇兄皇弟,侍女和嬷嬷都对她毕恭毕敬,而像褚嘉暖这么合她脾气的小姐又少有,所以她很喜欢褚嘉暖。 “幼年倒是学过一些,我母亲很喜欢乐器,母亲的古琴和箜篌,都曾是西朗最出色的。”褚嘉暖悠悠落坐。一袭粉色绣水裙看起来仙气十足,看起来宛若迷途仙子,盈盈纤腰不足一握。 素执自认为也算是西朗后宫容颜出挑的人,没想到还是输给褚嘉暖那股仙气神秘。 “当年清水姑姑那惊鸿一舞,素执此生难忘。”素执不由得感叹。褚嘉暖与赢清水八分相似,特别是气质,同清水姑姑一样的让人觉得舒适又不忍染指。 褚嘉暖将手搭在琴上,轻轻一划,曼妙清脆的琴音随之而发,留下褚嘉暖和素执惊讶的脸。 “天啊,暖儿,你才是这琴的主人!”素执惊讶的说道,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 “这怎么可能……”褚嘉暖抚着琴身繁杂的花纹,每一个纹路都流淌着岁月无声的痕迹。 “幸好那些多嘴多舌的侍女都被我打发走了,不然暖儿,这就是震惊朝野的大事。” 褚嘉暖自然知道素执言下之意。天下分为四国,几乎所有人都知道神琴般若。皆言神琴般若是天命之琴,可弹响者,无论男女,皆是人中龙凤。 “是是是,多亏了我的公主殿下。”褚嘉暖当然也是惊喜万分,母亲赢清水一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始终没能弹响神琴般若,这世重生,也算了了母亲遗愿了! “暖儿,这琴,我送给你。”素执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般若,语气却十分坚决。 “公主殿下,还是算了吧。这琴是陛下给您的,就是您的。”褚嘉暖从凳子上站起来,眼睛清澈,一点都没有占为己有的私欲。 能替母亲弹响,已经是最好的事了,她真的不想再多争抢了。这一世,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萧梦可和君鹤央付出代价! “暖儿,不许拒绝我!”素执牵起她的手,走到亭边,看着湖水中欢快游行的锦鲤。 “暖儿,你知道吗?”素执轻轻捻起一点鱼食,投在湖水中,引得一群鱼儿争抢而食。 “公主……”褚嘉暖看见素执脸上一闪而过的哀伤,她痴痴的望着湖中的鱼,丝毫不顾及长裙被水沾湿一角。 “暖儿,虽然清水姑姑很美,可在我心里,我母妃才是最美的。”素执的声音染上一丝沙哑,隐隐带着哭腔。 “暖儿,害死母妃那人,她现在是这西朗最尊贵的女人。我恨她,可我为了明哲保身,不得不假装从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假装母妃从来没有存在过!”素执越说越激动,声音越来越大“我恨啊,暖儿,我多恨她!” “公主殿下!”褚嘉暖用手绢替她细细擦拭,温柔却又带着家长般的严厉“殿下,这是宫里,人多耳杂,您要注意啊。” “暖儿……”素执索性钻进褚嘉暖纤瘦的怀里,声音软绵绵的像寻奶的小猫“暖儿,你收下这琴吧,我希望西朗下一个皇后是你,希望这个仇,你来替我报。” 褚嘉暖点了点头,感觉怀中那人呼吸渐渐稳定起来,才又调笑道“这西朗的小公主,居然是个爱哭鬼~” “哼!”素执瘪起小嘴,稳了稳身形“我才没哭!”说罢,还用力蹭了蹭眼角,傲娇的说道“才没有!” “素执?” 素执回头看见来人,笑容收敛了许多,带着淡淡的不耐烦“三哥哥。” 褚嘉暖感觉那一瞬间,她又回到那个地牢里,浑身的血液在此刻凝结成冰,扎在心底钝钝的疼。 君鹤央,君鹤央。 那个在无数深夜里,她一次次在黑暗中撕心裂肺哭喊的名字。自己为了他险些难产生死一线时,他软玉在怀百般温存。 那个男人,践踏她的真心,利用她的爱情,最后让她悲惨死去。 六月艳阳,她却觉得身有寒冰且无法温存。 看见她始终没有回头,素执偷偷扯了她一下,她才从悲伤中回过神来,却发现已经泪流满面。 “安和参加太子殿下。”她垂眸俯身,娇俏的小脸藏在阴霾中,溢出淡淡的绝望和忧伤。 “安和郡主请起。”君鹤央听着褚嘉暖银铃儿般的声音不忍为难,而且瞧着这姑娘刚刚哭过,大抵是被素执欺负狠了。 “素执怎么和安和郡主一起?不是说要岁阳师父陪你骑马吗?”犹豫再三,君鹤央放弃始终没有抬头的褚嘉暖,转而问素执。 “岁阳师父被父皇打发去教各位千金骑马去了。”素执心不在焉的回答,目光在看见宋盈暖时亮了亮。 那是一种看见猎物的惊艳。 这素执没有其他爱好,最大的爱好就是欺负美女。所以这后宫里,凡是容颜姣好的侍女看见她都退避三舍。 “这位是?” “奴家宋盈暖,宋氏嫡女。”宋盈暖以为素执被自己惊艳,欢喜的福了福身“素执公主果真貌美,看来传言不虚。” “什么传言?” “世人皆说素执公主貌如皇后,艳丽过人,果然不虚。” 气氛一下凝结。 素执幼时就被过到皇后名下,可后宫人人皆知,皇后并不十分宠爱素执,而素执与皇后也是不合。 “七妹别多想,三哥是来讨酒的。”君鹤央连忙岔过话题,看来这个宋盈暖也并不十分会看眼色。 “三哥来的也巧,我命人取了我那坛琼露给暖儿接风。三哥若不嫌弃,就在这碧水亭,我同请三哥如何?”素执整理好表情,露出一丝娇憨的笑意。 “那是三哥有福气了,七妹的琼露是西林特有,全西朗也就那么几坛,偏父皇都赏了你。”君鹤央还不死心,侧颜对褚嘉暖温柔一笑“安和郡主可愿同往?” 褚嘉暖微微出神,上一世初遇时,并不是在此刻。可也是那样美好的阳光斜斜撒下,他温柔的问自己同游可好? “能与晋王同饮,自然是安和的福气。可惜素闻宋小姐不胜酒力,每每饮酒都会红肿难忍,怕是扫了太子雅兴。”褚嘉暖脆生生的回答,还不忘了拉宋盈暖下水。 君鹤央看着宋盈暖白净的小脸,一想到这张小脸可能会布满红肿的痕迹,就难以忍受“既然如此,肃锡,送二小姐去母后处吧。” “多谢殿下。”宋盈暖虽然依旧笑容得体,现在却恨不得狠狠地给褚嘉暖两巴掌,让她多管闲事。 “宋小姐且慢,我有些私房的物件送给你。”褚嘉暖特意向水边又靠了靠,叫宋盈暖过去。 宋盈暖只当她是以前那个单纯无邪的褚嘉暖,没有丝毫防备的过去,脸上露出淡淡的不屑“你有什么物件?” 谁知道宋盈暖刚过去悄声问道,褚嘉暖就连连摇头,手里更像是变戏法一般多了一个小纸包和一支白玉羊脂簪。 “你拿这些干什么?”宋盈暖只觉事情不对,低声呵斥道“褚嘉暖,你别以为本小姐不敢动你!” 褚嘉暖面露恐色,节节后退,最后竟摔到了水里。 只听扑通一声,褚嘉暖掉进暖洋洋的湖里,前一世她人善被人欺。这一次,她就要她尝尝,有口说不清的感觉! 宋盈暖一惊,还没回过神来,君鹤央便也要跟着下水。谁知此刻突然窜出一道人影,蜻蜓点水般的几步,衣不沾水的救起了褚嘉暖。 褚嘉暖又羞又恼。 按照她原本的计划,君鹤央不会直接下来救,总会犹豫一下。素执就可以叫侍女拿件披风来,总不至于走光。 现在倒好,衣服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她倒是进退两难了。 男子穿着紫色的团龙密纹袍,明明夏日,身上却带着一股子寒气。 待她着了陆瞧见他的脸,她才呆呆愣住。 这,这是——晋王? 这晋王可不是随随便便能惹的人物,不过这大人物不是从来不管闲事吗?难道他喜欢宋盈暖? 褚嘉暖看着他的美眸带着一丝戒备。 如果真的因为他喜欢宋盈暖而插手这件事,就不好办了! 正文 第十章鹿戏梅的玉坠 君鹤央看着这个忘恩负义的小家伙瞪着大眼睛瘪着嘴,倒像是他欺负了她似的,不由得暗叹女子果然是不能招惹的生物。 “小东西难道是哑了?还是当本王是廉价苦力?” 君鹤央的声音像是悠远而来的钟,低沉沙哑,很是惑人。 “皇叔……”素执这次受得惊吓可比褚嘉暖弹响般若大多了。她皇叔是什么人?满西朗算起来,没有人比她皇叔更加惜字如金,她活了十六年,可是没见过皇叔一口气说这么长的一段话。 “安和多谢王爷出手相救。”褚嘉暖抱住胸口,快速退了几步从君锐白身边躲开,像是躲个瘟神似的。 “皇叔怎么来了?”君鹤央略略行礼,问道。 “怎么回事?”君锐白没有回答,只是把弄着一枚双鹿戏梅的玉坠。 宋盈暖信步上前,垂眉一眼配得上千娇百媚四个字“多谢王爷关心,盈儿无碍。” 谁不知道,这西朗,除了皇帝之外最有地位的便是晋王。 晋王乃皇帝胞弟,喜怒无常,权高位重,且二十四岁却仍无后宫。 “推了小东西进水,这事你准备怎么算?”君鹤央抬头冷冷一眼,看得宋盈暖狠狠一颤。 这王爷葫芦里卖的什么迷糊汤? “王爷,臣女名唤褚嘉暖。”褚嘉暖抱着胸抬头瞪着君鹤央那张棱角分明锐利的俊脸,暗自揣测他为什么趟这趟浑水。 按照君锐白赶来的方向,他没有道理不知道自己是故意这么做的。看不出,这西朗有名的铁面王爷还会玩包庇? “回王爷,奴家没有!”宋盈暖软着身子跪在地上,可怜楚楚的争辩道。 “那你是说,本王污蔑你?”君鹤央的声音冷了几分,冷面无情的样子像是审问一个不知好歹的犯人。素执早就命人取了自己的披风,和褚嘉暖在一边凑热闹。 君鹤央面不改色,可内心也无法平静下来。虽然他没看见宋盈暖真的推褚嘉暖,可她的表情落在他的眼睛里,苍茫无助像只害羞的小动物。 “暖儿,你认识我皇叔?”素执小声问道,显然,她也无法相信,向来来去无踪的皇叔这次只是为了管个闲事就出来了。 “奴家不敢,是郡主她陷害我!”宋盈暖瞪着杏眸,眼泪便一颗颗掉了下来,让君鹤央看了都心疼。 褚嘉暖细细看着君鹤央的表情,就像看着与己无关的一场戏。 君鹤央低头把玩手里的坠子,冷俊的表情毫无松动,剑眉似蹙非蹙,看起来也着实养眼。 怪不得是西朗女子最想嫁的男子,果然是风华绝代。 褚嘉暖暗自感叹,宋盈暖这次踢到铁板了。 君鹤央把玩的玉坠子,她有一个一个样的,是她母亲留给她的。 君鹤央和母亲是什么关系? “污蔑本王,推郡主落水,给本王回宋府闭门思过半个月。” 君鹤央看着像是厌倦了,一边说,一边扔给褚嘉暖一块牌子“至于你,小东西,你来晋王府找我。” 说完,潇洒离开,还真是来去无影。 平白无故被管了一次闲事,褚嘉暖本来准备好的说辞都白费了,懒洋洋的缩在素执的怀里。君鹤央看了看各怀心思的三个女子,借口推脱离开了。 宋盈暖被蝶儿扶起,恢复了平日里趾高气昂的样子。 “给我!” 褚嘉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晋王府的牌子力度不亚于皇帝的金牌,让人趋之若鹜。 “大胆,有本公主在这儿,你就敢强抢!”素执看着褚嘉暖皱起来的小脸,心疼的不得了。刚刚皇叔在这儿,轮不到她说话,而现在看来,皇叔对暖儿似乎有点意思,那说不定她就是她小皇婶了。 “公主殿下何必多管闲事?”宋盈暖对于素执的插手有些惊讶,可到底是候门出来的小姐,利弊清楚的说道“今日人我带走了,算我欠公主一个人情。他日公主若有求于我,盈儿自当全力相助。” 宋盈暖说完,给蝶儿是了个眼色,便想离开。 素执是什么人物,是西朗唯一的公主,怎么肯现在吃亏? 素执一下抽出腰鞭冲着宋盈暖的脸擦过去,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血痕。 “本公主倒不知道,宋小姐面子这么大,比起本公主这一国公主还要威风。宋小姐最好小心些,不然本公主这鳞血软鞭可不是吃素的!” 宋盈暖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吃亏了。平日里和她打交道的都是王公贵族的小姐千金,最多也就是和她平级,多少要给几分薄面。而面前这个不按套路出牌的公主,毕竟是西朗唯一的公主。 不过今日,自己那软包妹子看起来和平时也大不一样,恐怕这事都要从长计议。 好汉不吃眼前亏,宋盈暖带着自己的人满心疑问的离开了。 “暖儿。”素执收起鞭子,得意的看着褚嘉暖“怎么样,我说过我会罩着你吧~” 褚嘉暖心头一暖,甜甜的笑意忍不住在嘴角漾开“是是是,素执公主,天下第一!” “哈哈,那是当然。”素执带着褚嘉暖往回走“暖儿,我瞧你身边那个大丫鬟像软柿子似的,不如把我身边的另一个大丫鬟雪波跟着你,那丫头武艺在西蜀庄园都难逢敌手,用去保护你最合适。” 褚嘉暖当然知道素执是真因为她好“那就多谢公主了。” “嘿嘿,谢倒是不必。我瞧那个宋小姐盛气凌人的样子就知道背后没少给你使绊子。回头我给雪波一块公主府的牌子,有事的话让雪波回来找我,我给你撑腰!” 褚嘉暖看着素执姣好的容颜,那样的单纯干净。素执,我露不出同你一样的简单笑容,是因为前世的仇太深,深深地刻在我的骨血。 这一次,既然我认定了你,便要助你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