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一章苗疆夜行 娶妻不要入赘,尤其是苗族的蛊女。我表哥色迷心窍,现如今,三十出头的年龄,头发花白,面容憔悴,变得神志不清。 结婚的头几天,我接到了表哥的电话,他说他要结婚了,新娘子是个苗族姑娘,好看的一下子能掐出水。 表哥是舅妈从邻村抱养回来的,表哥命苦,没几年舅舅和舅妈都相继离世。所以年纪稍长,他就出去打工了。我和他几年没联系,没想到他都要娶媳妇儿了。表哥说,他没文化,条件差,能娶到这么好的媳妇,真是祖宗保佑。 表哥话语激动,说着说着却叹了口气。原来,这桩亲事,表哥是要入赘到女方家的,他再三嘱咐,这件事先不要告诉其他人,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连我父母也得先瞒着。 我还挺诧异,表哥一个粗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心机了? 表哥电话里说,结婚家里也不来个人,说不过去呀,叫我独自回一趟贵州。 答应下来后,我收拾了行囊,怀着一股莫名的愁绪,踏上了旅程。 想想表哥那黝黑、粗犷的汉子,和一个褪去苗服的娇滴滴小苗妹纠缠于床榻,我还是啧啧了一声。 回到贵州后,也没回家看望父母,就匆忙的去找表哥。几经波折,来到雷山县,之后老乡来接,又坐了半天的拖拉机,傍晚黄昏时才抵达苗寨。苗寨修筑在山顶之上,盘山路蜿蜒曲折,山间生长着一些矮墩墩的灌木,小雨过后,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之中夹着股子淡淡的腥臭味。我抬头向山顶看去,苗寨笼罩在昏暗的光晕中,显得特别神秘。后来我才知道,深居山林的苗人叫生苗,会施蛊的。 站在山脚下发愣的片刻,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内心一紧,急忙回头。 老乡皮笑肉不笑看着我说:“你是张东辉他弟吧?胆子够大的哈。这几年毒蛇虫蚁闹腾的厉害,你还是趁日落之前抓紧上山。顺着这条山路走上去,你表哥就在路口等着你了。” 说罢,急急忙忙上了拖拉机,突突着离开了。 说好的送我上山,不讲信誉,这什么人呐! 火烧云染红了半边天,血一般的余晖笼罩着大地。我站在人生地不熟的荒郊野岭,心里有些打怵,咬咬牙,在乌鸦啼鸣的伴随下,心惊肉跳的向苗寨走去。 苗族居住竹楼,零星分布,点着昏暗的油灯,上山后,我环顾四周,心骤然一紧,原来这里还没通电! 夜幕下,远处朦胧走来一道黑影,待黑影接近,我松了口气,是表哥。 表哥话不多,说了声来了,我点头,他接了我手里的包裹,走在前面带路。看他容光焕发,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奔三十的人看起来比我这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都精神。只是,我很好奇他这么沉闷的性子,是怎么勾搭上人家小姑娘的? 久别重逢,我们俩兄弟都不善言谈,气氛有些尴尬。到他家,怪异的是,我那“表嫂”也没出来接待。岳父岳母,两鬓花白,踉跄着走路都不利索,简单张罗了些饭菜。我是真的饿了,狼吞虎咽的也没吃出啥味道。 此刻,我才恍然大悟,苗寨蔽塞,吃的用的都从地里抛,这一大家子人都没什么劳动力,不找表哥这样的壮小伙入赘,日子还真没法过。 晚饭过后,我看向表哥,表哥有些尴尬,说坐了这么长时间车,累了吧?不过还不能睡,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表哥的终身大事,不便推托,我就答应了下来,心里有些嘀咕,这大半夜的,什么事儿这么着急? 打进他们家门,我还没有见到表嫂,于是便问了表哥。表哥愣了一下,叹息着说:“你嫂子足不出户,冷冰冰的,不懂人情世故,你别放心上。”我当然不能和我表哥计较这些,连着说不会不会,心里却想,我这未来嫂子也是够奇怪的。 我表嫂是生苗,有很多讲究,婚礼前天晚上,有个“一破”、“一种“的习俗,破的是灾,是虫,种下的是双亲的祈祷,以及对美好生活的憧憬。 月凉如水,整个大地披上了一层银灰。岳父岳母坐在门外的石凳子上,面色苍白,抬头望着月亮,他们一动不动,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表哥和我站在院子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楼上传来叮叮当当的声音,夜幕里,一道倩影走了过来,她穿着一身血红色的苗服,苗服上挂着配饰,身材纤细高挑,胸脯鼓起的情怀圆融饱满,两摆开的岔口很大,修长光滑的美腿露了出来,非常诱人。我心想,表哥真是好福气。 表哥凑在我耳边小声的说,那就是我未来的嫂子,名字叫李念儿,脾气古怪,说话留点儿心。 我点头的时候,李念儿已经走到我们头顶。她弯腰伸下白皙玉如的胳膊,将一个红线捆着红绫的牛皮纸包裹递了下来。我抬头,与她四目相对,愣住了。她面容清秀,皮肤雪白,唇红的似要滴血,但是眼神却冷冰冰的不带一丝感情,我感觉自己在她眼里就像是一件死物,我连忙移开眼睛,但是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她眼神冰凉透骨,却穿着一身火红的苗服,她美艳不可方物,却令人生畏,无法接近,这么一个矛盾的结合体,真令人琢磨不透。 拿了包裹,表哥又上楼取来香烛、糯米、黄裱符篆、还有一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子圆鼓鼓的,散发着浓郁的腥臭味,我捏着鼻子问表哥里面装的什么。表哥一愣,低头看了一眼袋子,眼冒精光,激动的说,福荫,这里面都是福荫,种下去开花结果,享不尽的人间艳福。 乖乖,香烛和符咒,祈福还是做祭?袋子里装的既不是金银疙瘩,又不是绝世奇珍,表哥的眸子里尽是贪婪的神采,至于吗? 我疑惑的时候,表哥已经拉着我往出走了。离开时,我和表哥的岳父母打招呼,俩个老人没搭理我,死死盯着天上的月亮,呢喃的说:二呀,啥时候回来? 我靠,神叨叨的。 我打了个冷颤,表哥拍拍我的肩膀解释说,老人耳朵聋的紧,说啥都没用,赶紧办正事儿,过了午夜十二点可就不吉利了。 我死死盯着表哥,眼睛都发直了,究竟要去干什么,有这么玄乎? 自我来了这苗寨,就遇到了诸多怪异的事情,不日就要大喜,未来嫂子关门避客,目光冰冷,她的一双父母更是和丢了魂似的,死死盯着天上那月亮,至于表哥,行为古怪,我从他的脸上没看到一丝大喜之前应该洋溢的喜庆与幸福。而是一种激动、贪婪、近乎癫狂的病态。 我和表哥走出院子时,已近深夜,苗寨的竹楼已经全部下灯,苗寨静谧,安静的如同死地。夜风吹拂下,丝丝的凉意透过肌肤深入骨髓。冷的我打了一个激灵的同时竟然回头看了一眼,顿时吓的叫了出来。 沐浴在月光下的竹楼显得凄冷、阴沉。 竹楼下,一个人杵在那里,面色苍白,目光呆滞,机械的向我挥手作别,那人正是表哥。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二章A繁衍那开花 表哥明明和我一起走出来了,怎么一眨眼又回去了呢?这样一想,四周寒意宣泄而来。 我吓的一个冷颤,急忙转身,表哥就站在我身边,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说你怎么了?大半夜一惊一乍的。 这时候,我整个人都吓懵了,头也没回的指着竹楼让表哥往那边看,手指剧烈的颤抖着。 表哥回头瞅了一眼,更加疑惑了,不耐烦的问我究竟想让他看什么。 我紧张的有些语无伦次,强忍着害怕转身,却愣在了当场,竹楼下空荡荡的,哪里有什么表哥,难道我之前出现了幻觉? 我还正发愣着呢,表哥却拽着我的胳膊急匆匆就走,他说,你太紧张了,别自己吓唬自己,快走,不要让那小崽子赶我们前面了。 我都被搞糊涂了,这都什么和什么啊?大老远跑到苗寨,就为了大半夜的出去偷鸡摸狗?小崽子指的又是谁? 月色朦胧,我越走心里越是发毛,便问表哥究竟要带我去哪里。表哥头也不回,背对着我说,你表哥我老实了半辈子,也被人瞧不起了半辈子,这次一定要娶个好看媳妇。说着他忽然回头,月色下表情有些狰狞,我吓的连连后退,表哥说,无论如何,你也要帮表哥,表哥一辈子就赌这么一次!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感觉我要是拒绝,他简直要吃掉我,我战战巍巍的说,好……,好吧。 之后表哥带着我翻越三座山头。山路崎岖,累的我都快岔气了。 我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心“咯噔”了一下,我说坏了坏了。表哥猛地回头,眉头紧皱了一个大疙瘩。我拿着手机给他看,十一点半了。表哥脸色一变,撒开脚丫就跑。 哥,哥,你干嘛去?等等我。凉夜下,我额头汗津津的,紧追着表哥。 跑着跑着,表哥猛地停下来,杵在了黑暗中。 我感觉今天发生的事情怪怪的,没敢接近。表哥回头,两眼发光,激动的说,林沐,快过来,快来祭拜。 我靠!果然不是祈福。 我吓的腿都软了。月光下,表哥脸色铁青,招招手,神秘兮兮的说,过来,快过来呀,过来表哥就幸福了。 表哥的眼神是狂躁的,他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看着我,呼吸急促。我心慌的膝盖一软,摔倒在地,又一个咕噜爬起来,进退两难的说,哥,你别这样,我……我,我怕你。 表哥脸色遽变,瞪着眼睛向前跑了几步,我猫腰,双手推在胸前喝道:停! 表哥一怔,我紧张的咽下口唾液厉声道:别过来,哥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喊人了。 表哥急了,跺脚说,这深山夜林,喊破喉咙也不会来人,别怕,表哥怎么会害你呢?表哥这次要玩个大的,你生辰八字特殊,要你几滴血,你不希望表哥幸福吗? 我点头,诚恳的说当然希望。 表哥这才舒展了眉头,说过来,快过来帮忙,表哥求你了。 我心里还是不踏实,劝解表哥,说表哥你踏踏实实过日子,咱别折腾这些瘆人的事情好吗?这都什么年代了?迷信信不得啊! 表哥小学都没毕业,对鬼神这些东西深信不疑。他年少时失去父母,一个人在外面打工,必然受尽磨难。表哥是个沉闷的人。这样的人,委屈了,打碎牙往肚子里咽,慢慢的,这股憋屈的情绪压抑的太久了,人的心理就会扭曲,往往会做出一些极端的事情。我担心表哥就是这样! 我猛地想到新闻上一些心理变态导致的杀人事件,后背一凉,连滚带爬的的就跑。 妈呀,被我遇到了! 表哥火急火燎的追来,却不料啪的一声摔了个狗吃.屎,跪在地上哭喊着,说你跑哇,你不管表哥了,表哥命苦,抓住不着唯一的幸福,你回去准备白缟,来给表哥收尸吧你。 想起表哥凄惨的身世,我心乱如麻。忍住不停下脚步回头。表哥猛地站起来,跑到悬崖边,指着万丈的深渊喊道:你走,你走我就从这跳下去。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我急的都快哭出来了,说表哥你别做傻事,不然我怎么回去和姑姑婶婶们交代啊!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表哥欣喜若狂,七尺壮汉竟然哭了起来,深夜里,听的我全身发麻。 表哥抹干眼泪,挖了两个深坑,各自堆了两堆土,插上三炷香,点燃后,烟雾冉冉。他又取出符篆,放到两个深坑里面。急不可待的解开黑色食品袋,里面放着两条死去的鲤鱼,鲤鱼一大一小,个大的有脸盆大小,个小的饭盒大小。死鱼眼泛白,盯的我头皮发麻。 难怪腥臭难闻。 我擦了下额头的冷汗,问表哥这不会是什么害人的诅咒或者邪术吧?表哥满脸真诚,激动的说怎么会,这都是福荫,埋下去,你表哥我下半辈子就有盼头了。 表哥拆开红绳捆作的牛皮纸包裹,嘴里呢喃着一些类似咒语的声音,牛皮纸里面包着的是糯米,表哥播种似的往两个坑里撒糯米。做完这一切,看了下手机,激动的面红耳赤,催促我,说还有十五分钟,快往坑里滴血。 我抬头看向表哥,表哥阴惨惨的笑着说:每个坑两滴,然后把鲤鱼放进去埋上,左手边坑里放大鱼,右手边坑里放小鱼。 表哥笑的渗人,我就问他笑什么。表哥表情一僵,摸了摸脸,很诧异,说他没笑啊!这么神圣的仪式,怎么会无故发笑? 然后他又背对着我说,动作利索点,我不能看着,看了就不灵验了。 这都能看花眼? 算了,管逑的。 按照表哥的交代,做完这一切后,我急忙翻看手机,十一点五十九,真的好险。 我如释重负的吁了口气,说好了。表哥回头,高兴的抱了我一下,之后扶着我的肩膀,让我看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问我有没有出什么纰漏,是不是按照他的嘱咐仔细完成的。我对表哥保证,绝对没有问题。表哥这才放过我,扛起铁锹,带着我走上了回家的路。 他说,总算可以回去睡个安稳觉了。不知怎么了。我的心里却莫名的不安,感觉像是闯下大祸似的。 回家走的另外一条路,遇到一条小河,小河水不深,却很幽,有种说不出的怪异。表哥站在老远的地方将铁锹扔到河里,拉着我就跑,还不是回头呸呸吐着口水。 我真是被他折腾惨了。 回到苗寨,比深山都要冷上几分,阴风猎猎,整个苗寨显得阴森森的。 我可想跑了。 家门口,我那表嫂坐在石凳子上,翘着二郎腿,两摆大开,勉强遮挡住雪白大腿上方的三角地带。我下意识向她臀部一瞥,可不就露着半个白花花的屁股呢。 嫂子一双眼睛勾魂摄魄,打量着我们哥俩,冷冰冰的问道:事情都办完了吗? 表哥嗯了声,痴迷的盯着嫂子,喉头一动,发出哽的一声,说没问题,左手边坑里放小鱼,右手边坑里放大鱼,铁锹离远扔村外的河里了。 我去,我顿时心慌的砰砰直跳。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明明把大鱼放在了左手坑,小鱼放在了右手坑,记得表哥就是这么叮嘱我的, 怎么还能放错了?难道是我出现幻听了?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三章火葬蜈蚣 还有就是,现在鱼的位置埋错了,不会出什么事儿吧? 如果放在过去,我这个无神论者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情当成一回事儿,可被表哥一惊一乍给折磨的,还真是有点儿信了。 与此同时,嫂子像是察觉到了异样,蹙着眉头瞥我几眼,我心虚的不敢和她对视,急忙低下了脑袋。 表哥则是看着嫂子出了神,嫂子清咳了两声,说屋里竹篓里装着蜈蚣,你进去一把火烧掉,祈祷仪式就算完成。话到此处,嫂子别有深意的看了表哥一眼,说明晚和你同房。 我靠! 我的血压噌的一下就蹿高了,我忍不住往嫂子白花花的大腿看去,嫂子像是故意勾.引我似的,将裙摆往上拽了拽。我看的眼睛都直了,再往上一丁点,可就露底儿了。 也不是我不讲究,是实在忍不住啊! 表哥是个榆木脑袋,心里波涛汹涌,嘴巴永远僵巴巴的,说赶早起雾天寒,别冻坏身子。 嫂子没有回答表哥,而是回眸看向我,她的眸子深邃,在这一刻迸发出锐利的光芒。我被她看的毛骨悚然,蹑手蹑脚的往表哥身边走。 为什么总是盯着我看?这表嫂真是奇怪。 表哥讨了个没趣,愣了几秒,转身往竹楼走去,我急忙追赶,经过表嫂身边的时候,忽的感觉手被一个柔软嫩滑的东西碰了一下。低头一看,竟然是表嫂的芊芊玉手,再往前一点,就碰到我的弟弟了。 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表嫂在我手心放了个纸条。 尼玛,什么鬼?赶紧藏起来,鬼鬼祟祟的向表哥看去。 表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转过身来,诧异的看着我,说林沐你干嘛呢?还不回屋睡觉? 我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随着表哥走上竹楼。 刚走进竹楼,表哥啪的一声合上门,阴沉的看着我,说你嫂子给你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我日,被发现了,我装作听不懂的样子,笑着说什么啊?表哥你真会开玩笑。 谁知表哥板着脸,郑重道:林沐,别闹,会出人命的。 有这么玄乎吗? 我很难为情,但这事儿明显是被表哥看到了,于是无奈的对他说,装兜里了,你自己掏吧。 表哥也不客气,伸手往我兜里摸了一把,如释重负的哎了一声,顺手将手里的一包香烟扔在了桌子上。 真的好险,来苗寨前我买了一包香烟,还没拆封,和纸条分别装在不同的裤兜,表哥恰巧掏错了裤兜。 随后,表哥点着油灯,提在手中,带着我往另外一间屋子走去,还说再挺挺,烧了那窝蜈蚣就可以睡觉了。 我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呢?结婚为什么要烧蜈蚣? 哎……,管逑的呢,毕竟表哥一辈子就结一次婚,这忙还是得帮。等婚礼结束,赶紧离开就是了。 苗寨的竹楼为了防腐,都刷着一层棕油,而表哥要打开的这扇门,布满粘着尘土的絮状物,中间还腐穿了一个窟窿。这得多久没有清扫了? 门上锁着一个锈迹斑斑的大锁,钥匙都不好使了,表哥干脆抡起锤子,“哐哐”的用力砸坏锁头,这才打开木门。 显然这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难道祈祷需要的东西,几年前就准备好了? 有点邪门儿。 木门虽破,这屋里打扫的还算干净,只是,一进门儿就听到一阵悉悉邃邃的声音,令人头皮发麻。天花板上吊着一个灯笼大小的竹篓,里面包裹着一团火,火焰还在攒动。这还了得,这么凶的火势烧不破竹篓? 再定眼一瞧,我吓的跳了起来,尼玛,哪里是火,分明装着满满一篓子火红的蜈蚣,这些蜈蚣拥挤在一起蠕动,猛地一看,可不就和着了火似的。 表哥看着这一篓子蜈蚣跟见了黄金似的,双眼冒着精光,提起身后靠在墙边的一壶煤油,泼在竹篓上,屋子里顿时飘散着一股强烈的刺鼻气味,油灯灯光照耀下,蜈蚣的身体都油津津的,特别恶心。 啪的一声,表哥按响打火机,却只冒了个火星子,又尝试了几次依旧如此,无奈之下只得出去找来了火柴,说来也怪,屋里没风,滑着的火柴,火焰抖动了一下,灭了。 表哥猛地转身,吓我一跳,他很生气的问我:你干嘛吹气? 我一脸的无辜,说我没吹气啊! 表哥将信将疑,又废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燃一根火势稳定的火柴,他用手掌小心翼翼的护着火苗,面色凝重,缓慢的靠近着竹篓,将火柴往前一伸。听的“轰”的一声,火焰猛地窜起一丈多高。惊的我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表哥,放声大笑,笑声里带着哭腔,骇人极了。 我吓的连滚带爬的往外跑,出于担心表哥的安危,又跑了回来,扶着门框,强忍着害怕问表哥道:表哥,你……你怎么了?你别吓我。 表哥猛地回头,面目狰狞的看着我,瞪大的双眼满是仇恨,缓缓的向我走来,悲伤的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淌,他身后的竹篓火焰冲天,高温灼烧下,蜈蚣的身体嗤嗤作响,还伴随着一阵阵“砰砰”的爆炸声。 就在那么一刻,表哥浑浊的双眼忽然射出精光,速度猛增,嗖的一下跳到我面前,用力掐住了我的脖子。并死死的盯着我。 我慌的膝盖一软,浑身都没了力气,好在出于本能去掰表哥的双手,可是表哥常年做农活练出的一膀子力气哪里是我能奈何的了的,不一会儿我就伸出了舌头,眼前也出现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我想喊救命却讲不出话来,喉咙深处哼唧出干哑的撕裂声。 就在我快撑不住的时候,表哥的身体忽的一震,手指卸了力气,用力将我一推,哭着喊道:滚,林沐你滚,我要控制不住自己了,要你认真埋鱼,你却埋错了位置,你真害死我了你~。 自打进了苗寨,我就感觉处处透露着诡异,表哥对“祈祷”更是超乎常理的用心。我先前还觉得太小题大做了,没想到这一切竟都是真的,世间竟然真有巫术,真有苗蛊。 就在我惊恐的不得了的时候,发生了一件更加惊悚的事情。 嘭! 我的后脑传来一阵闷疼,感觉被坚硬的东西砸了一下,像是一根棒子。 我靠,逃跑不成又挨了闷棍,这下死定了。 这是我在失去知觉时的第一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的醒来,睡眼惺忪,忍着剧烈的疼痛爬起来,向窗外一看,繁星消散,雄鸡打鸣,这漫长的一夜总算到头了。 看来我只是晕过去了一小会儿。 四下瞅瞅,屋子里空荡荡的,空气之中飘散着一股浓郁、刺鼻的烧焦味。我往另外一间屋子瞥了一眼,我恶心的差点把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地面堆着一摊子烧焦的灰渍,和一些没有烧尽的半截蜈蚣尸体,然而,最令人颤栗的是,灰渣上面竟然滚了一条粗壮的胳膊。胳膊的断茬处还往外渗着血液,血液红的刺眼,证明这条胳膊被斩断不久。 我鼓着勇气走过去瞧上一眼,大脑轰的一下就炸了锅,那胳膊上留着一道清晰可见的疤痕,记得小时候表哥带我去爬树,不小心从树枝上掉了下去,他的胳膊就被树墩扎了与这道伤疤形状非常类似的伤痕。 此时此刻,我心底升起一股酸麻的感觉,鼻间酸酸的,眼泪就落了下来,表哥,我对不起你,是我的一时疏忽害了你,我这样回去,怎么和父母交待?表哥,你究竟去哪里了?你告诉我,那条折断胳膊的主人不是你。 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我想打醒我自己,我多么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一巴掌打的自己耳朵嗡嗡作响,我忽的灵光一闪,想到了我那行为怪异的表嫂,一定是她在背后捣鬼,是她害了表哥,我就这去找她这个骚蹄子讨个说法。 连滚带爬的跑下竹楼,我气愤难膺,正待大骂表嫂,却听到了不可描述的声音。 先是几道沉闷的哼声,之后伴随着粗重的喘息声,然后就听到一个媚到骨子里,断断续续的娇.喘声。 “嗯嗯,用.力,用.力,啊……,好棒。” 卧槽,奸.夫淫.妇,顺手捡起一块石头,我就打算和他们拼命去。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四章抱尸血婴 竹楼旁有个木板搭建的小房子,时间久了,风吹、雨淋,加上太阳晒,木板颜色变的暗沉。声音像是从那里面传出来的。 担心听错了,我小心走近木屋,伏在门板上侧耳细听,错不了,那销魂的声音依旧清晰,只是动静小了点。 好家伙,捉奸在床,看你个贱人尴不尴尬,要不要脸?哐的一声,我踹开破旧的木门,往里面一瞧,举在手中的石头掉在地上,整个人愣住了。 没有光着膀子耕耘的男人,更没有惊慌失措,忙着遮挡白花花肌肤的女人。木屋里堆积着干草,一个婴儿靠着干草堆一动不动。婴儿眼球凸出,眼仁变得浑浊,眼眶却是血红色的。婴儿的肌肤惨白惨白的,怀里还抱着一具干尸,同样是个婴儿,长度超不过两个巴掌,眼眶深陷,里面是两汪猩红的血痂。 我靠,撞到这么晦气的东西。哐的一声关上门,我急忙转身背对着木门,额头的冷汗就渗了出来,真他娘倒霉,听老人说撞见冤死的婴儿,可是要折时运的。 呸呸呸! 我连着吐了几口唾沫,就往院子外面跑,表哥这昏了头的家伙,取得什么媳妇这是?我那表嫂一看就不是正常人。 跑出院子,我紧张的心才稍微好受了些,摸出手机看看时间,已经是早上九点三十二分,烈日当空,驱散了阴霾。回头再看竹楼,竹楼依旧阴森森的,楼顶像是压着团翻滚的黑气。下意识往天空瞥了一眼,目光顿时被黏住了。 竹楼的正上方,天空停滞了一片乌云,乌云颜色漆黑,形状像是一张人脸,愤怒的俯视着大地。 如此令人颤栗的画面,惊的腿软的差点摔倒。 表哥家太邪门儿了,不行,我得跑了。 就这么抛下表哥走了,有点说不过去,于是我对着竹楼喊了几声。 “表哥,表哥,哥!你在家吗?在家我就走了啊,过年再回来看你。” 喊罢,我站在原地愣了几秒,回应我的只有缭绕的回声,恩,表哥,就当你默许了,心里这样安慰自己,我就准备逃跑。 可是刚一转身就听到背后传来一道干哑、虚弱的声音,特别像表哥的说话声。 “别走,林沐,别走,救我,救我呀……” 我以为自己幻听了,再竖起耳朵倾听,真的是表哥在讲话。他说:林沐,救我,小心你那嫂子,小心她…… 在我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亲情,表哥这一声救命喊得我的心都化了,我脑袋一热就冲了回去,表哥身世凄惨,出点什么意外没人帮他,那我就再帮他最后一次,说定了,就一次。 声音又是从那木屋传出来的,难道表哥被人埋在干草堆里了? 咽了口吐沫,我咬了咬牙,又打开了那扇木门,就准备刨开干草,寻找表哥。 只是往里面迈了一步,我便被眼前的场景吓的寒毛乍立,跳了起来。 那死婴咧着嘴巴桀桀的笑了。 我以为看花眼了,用力揉了揉再定眼一瞧,死婴停止惨笑,嘴巴一张一合,模仿着表哥说话的声音。 卧槽,这是什么鬼东西?我的脑袋当时就炸了,连滚带爬的往出跑。这鬼地方,我是不管了,只想尽快逃离这里。 山寨里的小径崎岖坎坷,我穿着一双破了皮的旅游鞋,铬的脚掌生疼。正艰苦的逃跑,忽然听到一道苍老的声音。 苗寨静谧,忽然传来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小伙子,你惹大祸了。 我日,腿一软就摔在了地上。 抬头一看,不远处的梧桐树阴下蹲着一个面色苍白的老婆婆,正费劲的吸 着一杆烟锅子。 她穿着一身黑色绣金边儿的苗服,裹着小脚,眯着眼睛打量我,眼睛小的都快要看不见了,却格外的神采奕奕。 我定了定神,一咕噜爬起来,警惕的看着她,问道:你是谁?干嘛吓唬我? 老婆婆放下烟锅,长长的吐着烟雾,脸上挂着诡异的笑容:吓唬你?埋了蛊鱼,撞了血婴,你认为你还能活? 我靠!她一句话说的我心都凉了,我惊恐的瞪大着眼睛,颤颤巍巍道:你……你是谁?怎么知道我做过什么?你们究竟想干什么?我表哥究竟在哪? 老婆婆脸色顿时变得狰狞起来,恶狠狠道:我和李念儿那臭婊.子才不是一伙的呢!更不知道你那傻蛋表哥身在何处。 我看着惊悚的她,愣住了。而后她话锋一转,唉声叹气道:大错已成,已经无法挽回,想保住性命,就赶夜往寨子西头那口枯井上上三炷香,然后扭头就往回走,记住,千万不要回头。否则,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如果放在以前,打死我也不会信的,可老婆婆讲的头头是道,加上眼睁睁的看着表哥发了次疯,还撞见了那恐怖的血婴。虽然还有些许质疑,但却真被她给唬住了。 于是我连忙求她救我,问她怎样才能逃出苗寨,直接顺着山路跑不出去吗? 老婆婆别有深意的一笑,说你可以试试。 我心都凉了一大截,问她这样做真的可以救我一命吗? 老婆婆狠狠地吸了口烟,呛的剧烈咳嗽,口鼻喷烟,脸色却诡异般的好看了些,说听我的就可以,不听话,死定了。 电视剧里惯有的剧情,这种蹲在树下的老头老婆婆一般都是绝世高人,也算我命不该绝,遇到了一个。 可是苗寨恐怖,等到晚上,让我一个人去枯井上香,我哪敢啊?再说,我手里也没有香烛。 于是我求她好人做到底,晚上带我去上一次香吧。 老婆婆却没同意, 摇了摇头,扶着老腰站起来就准备离开,我当即急了,追上去,想去拽她的胳膊,脚底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了个狗吃.屎。 妈的,真疼,疼的肝肠寸断,以前也不是没摔过跟头,可是也没摔成这个熊色,疼的我根本就爬不起来。真是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缝。 心里急的抓心挠肝的,那老婆婆已经走远,我想大声喊她,却像是被一掌大手捂住了嘴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可急死你爹了。 恰在此时,那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看在你心眼好,不像你那脑子一根筋的表哥,简直傻的无药可救。我老婆子已经是在尽力帮你啦,香烛可以到你表哥家取,切记,凌晨两点之前必须赶回来,紧紧的抱着这颗梧桐树一直等到天亮。否者,还是死路一条。” 我靠,我靠,这就走了? 说来也就奇怪了。 老婆婆的话音消失后,我身上剧烈的疼痛感鬼魅般消失,嗓子也可以发出声了。啊的叫了一声,随后一个咕噜爬起来,怔怔的喘着粗气。 都说病重乱投医,被血婴吓个半死,惊恐下,忽然出现一个老婆婆,说能救我,还讲的头头是道,当即就懵顿住,信以为真了。 可冷静下来一分析,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你怎么可以这么蠢?这么容易相信别人? 你现在这么狼狈是拜谁所赐? 一起长大的表哥都把你坑了,更别说非亲非故的老婆婆,她真正的目的是什么,你知道吗? 咬了咬牙,我决定,还是先试试能不能跑出去再说。 心惊胆战的跑到寨头,当即傻眼了。 寨子里清清晰晰,外面却起了浓重的大雾,白蒙蒙的,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清。 虽然诡异,却由不得多想了,提了口气,我冲进雾中,抱着一个方向疯狂的奔跑。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时,发生了惊悚的一幕。 冲出迷雾,我竟然又跑回了苗寨! 我以为自己跑错方向了,再此钻进浓雾,十几分钟后,又回到了原地。 如果之前是巧合,那现在…… 嗡的一下,我的大脑炸了锅,心脏砰砰乱跳,激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我心里彻底慌了,一脸无助的望着四周,绝望透顶。原来这苗寨已成死地,根本就逃不出去,看来,那老婆婆没有骗我,如果我不安她说的去做,将死无葬身之地。 对了,惊慌下,我忽然想到了表嫂塞给我的那张纸条! 我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管是不是表嫂在搞鬼,我只是一个普通人,既然还活着,就证明她并不想杀我。 既然如此,那这张纸条或许会是我能否逃出苗寨的唯一希望。这样一想,我激动的心跳都加快了。 我怀着忐忑的心,取出纸条,展开,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不禁哭笑不得的问了一句:这什么J8东西? 纸条上整整齐齐的写着两行字,字迹工整、秀丽,一看就是出自女孩之手。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五章夜抱梧桐 这句话里是不是暗含着什么玄机?我悉心琢磨了一下,十里平湖难道是指自苗寨东面流过的那条小河?可是,此时正值盛夏,怎么会起霜呢?雾还差不多吧!寸寸青丝愁华年表面的意思不就是年轻人愁愁愁吗?大不了白了发,秃了头。 哎……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呐,搞不清楚。 表哥生死未卜,我又身陷险境,哪里有心思拽文弄墨,除非真给惊吓成智障了。 随手将纸条扔掉,我忽的又感觉哪里不对劲,忍不住多瞥了那张纸条一眼。盛夏的苗寨,却时不时就会刮起猎猎的阴风,晚上如此也就罢了,大中午,一阵冷风吹拂,纸条在空中翻飞着飘走了。 我望着那渐飘渐远的纸条,有种不详的预感,那张纸条貌似很不简单。妈的,扔的后悔了。 看来,即便表哥家是龙潭虎穴,我也得再回去找一趟香烛了。 这么一想,我顿时心如死灰。 对了,表哥的岳父岳母哪里去了? 我去,顿时又惊出一身冷汗。抬头看天,感觉天上那轮烈日都在散发寒气。 自打走进这苗寨,就是倒了血霉啦,诸多怪异的事情,想起哪一件都能吓死个人。 香烛通鬼神,老婆婆让我去寨子西头找一口枯井上香,多半也是供奉不干净的东西。 难道我已经冒犯了神灵,需要忏悔赎罪? 这样一想,我慌的腿都软了。看看手机,已经是早上十点二十一分。我小时候听奶奶讲过,一天里最凶恶的时间就是正午十二点,届时鬼门开,甚至比午夜十二点都恐怖。很多有着不睡午觉习惯的人,都会在炎炎夏日离奇死亡。 夜晚令人恐慌,下午还得去打问一下寨子西头的那口枯井的方位,赶晌之前,我必须回竹楼找到香烛,尽快离开那里。 我是一刻也不敢在那竹楼里待。木屋里靠着枯草堆的那个抱尸血婴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一根筋的表哥究竟惹了什么大祸?我真想逮住表哥,掐着他的脖子,眼对鼻子的问他,你这究竟是闹啥了? 一颗心卡在嗓子眼儿,杵在院子外,我却不敢往里走,踌躇间,灵光一闪,万一表哥一直都没有欺骗我呢?毕竟现在他们一家子都从人间蒸发了,一切都只是我自己的个人猜测。 我埋错了大小鱼的位置,表哥就疯了,如果我没有埋错,那是不是真会带来福荫?也不会发生这可怕的一切? 若真是如此,那我现在去把两条鱼的位置换过来,是不是还有的救? 若是有救,也就没必要再按照老婆婆说的去做了! 这样一想,我顿时激动了起来,竹楼也不进了,而是 调转方向,连滚带爬的往埋鱼的山上跑。 往东一直跑,出了苗寨便是一片空旷的野外,继续奔跑十几分钟后,我懵逼了,方才太过激动,竟然把最关键的点给忽略了。埋鱼的山与寨子相隔甚远,寨子四周被迷雾笼罩,根本就出不去,要能出去我还用得着这么折腾? 东边与南边不同,南边是我来的方向,出了寨子就可以下山,所以一出苗寨便是迷雾,而东边,跑出这一片旷野,才起了大雾,我算是明白了,这雾完全是有人在捣鬼,就是不让人出去。 不过我还是抱着侥幸,试了试,果然,这雾气邪门儿的很,几分钟后,又跑了回来。 这时候,我像是被人迎头倒了一桶凉水似的,全身都凉透了。 真有一种上天不行,下地无门的感觉。 如此看来,我已经没有选择,只能按老婆婆的嘱咐去做了。于是失魂落魄的又跑了回去。 来到表哥家门口,我又犹豫了,转念一想,害怕就可以躲避?就可以不进去吗? 当然不是! 不是你还磨蹭个逑? 拿定主意,我往前迈上一步,朝里面喊了几声:表哥,表哥,表哥你在家吗? 烈日将苗寨烘烤成一屉蒸笼,回应我的只是缭绕的回音。我靠,表哥还没回家,看来真的出事儿了! 猫着腰,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我往血婴所在的木屋瞥了一眼,木屋没有发出任何动静,我却慌的心跳加速。撒丫子跑上竹楼,推开了房门。 门一敞开,迎面就扑了一股恶臭的味道,夏天炎热,难道那只断臂已经发臭了? 这样一想,我将视线移到木门那边。只是一眼,脊背窜上一阵寒意,整个人都吓傻了。 断臂不见了。门口只留下一堆烧尽的灰渍。还有,表哥顺手扔在桌子上的香烟也没了影。 有人来过这里! 那他会不会一直藏在房间里,准备偷袭我呢? 回头,虚惊一场,我壮着胆子将屋子里翻了个遍,连个香烛的影子都没有找到,就急忙往楼下跑。 跑出院子,松了口气,身后又响起了表哥的求救声:林沐,你不要走,你救救我,我好痛苦…… 虽然我知道这声音是血婴模仿出来的,心里还是很难受。 垂头丧气的逃窜在烈日下,我忽然灵光一闪,拍了一下脑袋,苗寨里这么多户人家,就不能随找一家,借、或者买一包香烛吗? 打定注意,我一扭头,正好走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口,就走了进去。 这户人家的街门敞开着,两个门垛上各自贴着两道符篆,黄裱纸上勾勒红字,格外乍眼。竹楼下没有豢养家畜,房门两侧却悬挂着两只死去的红冠大公鸡,看起来怪怪的。 别说表哥家那竹楼了,就是这寨子,也极为不正常,我也是被吓的胆子大了,没再迟疑,径直走了进去。 走上竹楼,我敲了敲门,窗户打开,忽然从里面伸出一颗脑袋,吓的我连着后退了几步。 那是一张女人的脸,扁平鼻梁,长相普通,过度的惊吓导致她面色苍白。她打量着我说:啊急佝偻呀它呜西米里嘎巴打?(苗语) 我一脸懵逼,蹙眉问道:你说什么? 那女人愣了一下,用僵硬的汉语问我:你是汉人? 我点头,说我来找表哥,参加婚礼。 谁知那女人脸色一变,眼睛里满是惊慌,战战巍巍的说:你……你赶紧走,离开寨子,不、不然你……你后悔你。 我满腹心酸,我说我已经出不去了,高人指点我去寨子西头的枯井上香,可是我哪里去找香烛?大姐,你卖我一包怎么样? 说着,我就急忙掏钱给她,那女人说你等等,我去给你取。然后,关上了窗户。 而我,趁她去取香烛的时候,四处瞅了瞅,怎么都感觉不对劲,自我走进苗寨,就没有见到寨子里的人出门活动。苗寨居住竹楼,楼上住人,楼下豢养一些家畜,田里种稻,顺便养些草鱼。 当下正值农忙之际,苗寨里的农户却闭门不出,也不养家畜,喝西北风? 越是琢磨,我就越是觉得这苗寨诡异,我都有些恨表哥了,这人不讲究,把我害了。 这时,那女人打开窗户,递给我半把香烛,我感激涕零,掏出五十块钱给她,她急忙推脱,说只能给你这么多,夜里我们也要点香,还有两天的时间呢,不然熬不过去。 从她话里我捕捉到了千丝万缕的信息,于是苦苦哀求她道:姐,姐,什么两天,寨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我、我把身上的钱都给你。 说着,我又去摸那羞涩的裤兜。 女子吓了一跳,急忙捂住嘴巴,说我说什么了,我什么都没说呀? “哐”的一声,她关上窗户,恐吓我道:你走,你赶紧走,不、不然我放狗了。 我四下瞅瞅也没养狗啊!看她这个样子是不会说什么的,我干脆离开。 顶着烈日,我往寨子西边走去,出了苗寨,又是一片平坦的旷野,遥遥可以望见远处的浓雾。 这迷雾果然是将整个苗寨都团团包裹了起来。 叹了口气,我继续前行,途经一座新坟,心里有些渗的慌。 坟堆新埋的黄土,立着一块青石刻制的墓碑,周围散乱着一些崭新的花圈,这人刚死了没多久。 继续往西走,大约十分钟后,我找到了那口枯井。井口一抱大小,周围长满了杂草,青石井崖上,石块压着一张红纸,红的刺眼。估计是有人来这里送邪放下的。 枯井果然不寻常。 走近后,我往井底一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井底生长着一棵细长的松树,就快高出井口了。松树的树冠将井口遮挡的严严实实。 生长在枯井里的松树,我还真是第一次见,看来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盯着枯井口琢磨了一阵儿,我决定先把香埋在井口,待入夜时,直接点燃,也省得到时候害怕的手忙脚乱。 我挪了几步,尽量离那张红纸远些,小心翼翼的蹲下,挖个坑,埋点土,取出三炷香插入土中。 做完这一切,我双手合在胸前,闭着眼睛祈祷,希望晚上能够一切顺利。却被人从屁股后面踢了一脚,身体向前一倾,差点一头栽进枯井里面。刚刚插入土中的三炷香也折断了。 我惊出一身冷汗,在地上打个滚儿,转身,双手扶着地面抬头一瞧,松了口气。原来是个糟老头,他蓬头垢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脱了千层底儿,正忙着往出倒鞋里的泥土,心不在焉的说:怎么的?臭小子,做了亏心事,送邪来了? 我心中懊恼,眼睛瞪的大大的,大气都不敢出一下,插好的香折断了,剩下的半把香正好搁在糟老头的屁股旁边,他要是挪一挪屁股,把香坐断了,我可就死翘翘了。 伸手,猛地将半把香拿回来,我没好气的说:哎呀,你吓死我了。 糟老头抬头看我,牛皮纸似的脸上布满皱纹,左脸还有一道触目惊心的丑陋疤痕,他眼睛一眯,眼神深邃、锐利,说臭小子,你印堂发黑,要倒霉啦。 说罢,伸出骨瘦如柴的手臂,贱兮兮的笑着说:二十万,救你一命。 我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遭遇诸多怪事,心里防线就快接近崩溃,本来一句印堂发黑被他唬住了,可是话锋一转就是张开了血盆大口。 本以为遇到了高人,却不想撞见了骗子。 真是把我气的不轻,我对他喊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钱了?别说二十万了,我兜里连两百块都没有,有钱也不给你! 糟老头表情一僵,说二百就二百,可饿死老汉了。 我瞪了他一眼说:滚滚滚,小爷还倒霉的没饭吃呢,你骗钱也不捡个有钱的骗。 糟老头“切”了一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黄土,一瘸一拐的跑了。 我心情沉闷,紧张的守着井口,一恍就是一下午。傍晚时,我就插好了香,入夜后,我用二十块钱网购来的假zippo点燃三炷香,头也不回,憋着一口气就往回跑。 沙沙沙,野草刮裤腿,总感觉身后有人追赶,凉夜下,额头汗津津的我,累的就快岔气了。 跑进山寨时,温度骤然下降,怪鸟啼鸣更是吓的不轻。 好在一切顺利,已经看到了远处的梧桐树。梧桐树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神秘。 得救在望,我更是拼了命的奔跑,来到梧桐树下,张开双臂,像抱美女似的紧紧的将梧桐树抱在怀里,长长的松了口气。 汗水浸湿衣衫,冷风吹拂,感觉凉飕飕的。 本以为逃过一劫,却又被人从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脚。我回头,又是那个糟老头,他的眼睛瞪如铜铃,对我吼道:半夜抱梧桐,想死啊你! 看他气焰嚣张,我有些害怕,鼓起勇气说:婆婆让我这么做的,不然我就死定了。 糟老头听了我的话后,脸色变得越发凝重,他眉心紧皱,问道:你捋着舌头说,谁让你这么做的?穿黑色绣金边苗服,裹了足的老太婆? 我点头,诧异的说:对啊!怎么了? 糟老头照我屁股就给了一脚,惊恐喊道:那老东西三天前就死了,你抱个逑的梧桐?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六章情蛊 糟老头的话如同晴天霹雳,当即把我吓的愣住了,耳朵甚至都在嗡嗡的作响。我抱着梧桐树的胳膊放松了些,却没敢放开。这老头谁呀?他说的话能信吗? 我心中疑惑,大半夜他不睡觉跑出来干吗?深山里的苗人都穿苗服,糟老头穿着一身破旧汗衫,明显是个外来者。他来苗寨意欲何为? 糟老头见我犹豫,揪着我的衣领喊道:寨子西头新坟埋着的就是那老太婆,你等着被她索命吧你! 我吓得浑身颤栗,直勾勾的盯着糟老头,月光下,他满是皱纹的老脸映衬的铁青,愤怒导致表情狰狞。我就更不敢相信他了,于是说:我、我、我凭什么相信你? “靠,”糟老头吹胡子瞪眼:“妈的,老头子和你非情非故,可怜你才提醒,和你这傻驴说话真是浪费时间,去你的,等死吧你。”糟老头撒开我的衣服,抬头望了一眼月色,踉跄着便跑,跑着跑着,还摔了一个跟头。 本来以为将老婆婆嘱咐的事情办利索后就安全了,却不想遇到这煞星,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恐吓,心里就越发感觉瘆得慌,抱在怀中的梧桐树杆冰冷刺骨,我心底一惊,真想撒开脚丫往山下跑。 心里拿不定注意,手心已经急的渗出冷汗。扭头往前方的小路看了一眼,心脏又是猛地一颤。 远处竟然荡起了朦胧的血霾,同时,寨子外汹涌的浓雾犹如愤怒的巨浪,霎时间翻滚着往寨子里弥漫,血霾也被浓雾冲荡的往寨子深处飘。 这时,忽的从血霾里钻出一道瘦弱的身影,皓月下,我认出了他,他站在血霾里对我喊道:臭小子,快跑啊!阿水又来施降头了,不信我的话,你自己去寨子西头那新坟瞧瞧,那老婆子叫龙笠梅,墓碑上刻着名字,三天前就死了,寨子里的人都知道,自己可以去打听。夜抱梧桐,恶鬼栖身,艹,你个笨驴。 糟老头之前的话已经动摇了我的意志,折返回来,再这么一喊,加上忽然乍起的诡异血霾,我真的有些相信他说的话了,我对他喊道:你要骗我怎么办? “骗你天打五雷轰,艹,我的话你不信,那龙老魔的话你倒深信不疑,有毛病啊你!”糟老头骂完,钻进血霾之中不见了。 我却是猛地惊醒过来。 靠,同样是非情非故的陌生人,糟老头不值得信任,那老婆婆就可信吗? 走投无路之下,我竟然又相信了别人! 真是一个没有立场的废人! 这样一想,当即一个冷颤,我急忙松开了梧桐树杆。 梧桐树散发着刺骨寒意,我呵出的气息竟然凝结成了白雾。 这么阴寒的地方怎么能抱着救命?难怪那老婆婆蹲在树下吸着烟锅,感情梧桐树是极寒之地,炎炎夏日,她如果真是鬼的话,白天现身,只有藏在树下的阴影处才不会魂飞魄散。 妈呀,明白的有些晚了。 想明白后,脊背窜上一阵寒意,全身乍起鸡皮疙瘩,我尖叫一声,使出吃奶的力气逃跑。可是双腿像是灌了铅似得,就是跑不快。 血霾是从东边吹来的,血霾之中指不定藏匿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我就往西边跑。 小时候听奶奶说,唾液是辟邪的好东西,有道的高人浓缩起阳气,甚至一口浓痰都可以烫伤厉鬼。惊慌失措,没有应对之法,我就拼命的吐着口水。 以至于,舌苔干裂,嗓子弥漫血腥气息,这真是要命啊,这。 途经那座新坟,狂风卷着烧焦的纸钱乱飞,迎面飞来一物,啪的一声盖在脸上,手一抹,冰冷的月光打在上面,白光惨惨,竟然是一张白纸剪成的铜钱。 妈的,晦气,一口气提道嗓子眼,都快憋岔气儿了。 跑啊! 既然老婆婆是厉鬼,她要加害于我,那寨子西头那口枯井必然是一处凶煞之地。 还好记着方位,我慌不择路,往乱草丛跑去。 沙,沙,沙。 带刺的野草扎进裤腿,刺疼阵阵,也不敢停歇。 最后实在跑不动了,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喘气,泥土之中飘上一股腐臭,恰被我深深吸气,灌入肺中,呕心的的干呕,差点要了老命。 人要是害怕到了极点,就会大声喊叫,用以驱散恐惧。 夜风吹拂,发丝撩动,我仰天长啸,大吼一声:哥呀,要命啦~。 空旷的野外,被我一声喊的惊起一群画眉鸟,鸟群展翅,把我吓个半死,蹭的一下跳起来的同时,身后嗷的一声传来了声狼叫。 惊出一身冷汗,我猛地回头,一匹饿狼,凶狠狠的盯着我。饿狼双眼冒着贪婪、嗜血的绿光,这匹狼已经瘦的干皮包骨,鼻子一皱,露出尖牙,嘴角滴答着潺液,咻的一下化作一道灰影,向我扑来。我吓得脸色惨白,惊叫一声逃跑,却被饿狼扑上后背,张开血盆大嘴,咬向我的脖颈。 我知道,只需一口,我就会毙命。 猛地扭头,双手往上一举,恰好掰住了饿狼的上下颚,我大喊着用力,饿狼嘴里流出黏稠的潺液,顺着我的双臂流淌,掉到了我的嘴里。 恶心的我胃里翻江倒海,与饿狼殊死搏斗,它的一只爪子刺破我胸前的皮肉,插入到肋骨之中,腥红的血液汩汩的往外冒,我疼的几斤晕厥过去,双手却不敢卸力,和饿狼扭打着摔倒在地。 这饿狼大概已经很久没有找到猎物了,虚弱的很,力气大减,不然我可真的死定了。 我将饿狼压在身下,一只手死死擒着它的脖子,另外一只手攥紧拳头狠狠的往它头上捣。 砰、砰、砰…… 鲜血染红了我的胸膛,也淋湿了饿狼的身体,它的狼眼已经被我捣瞎,冒了蓝汤。 不知打了多长时间,我的胳膊已经酸软的没了一丝力气,饿狼摊在地上喘气微弱,再也不抵抗了。 撒开这匹饿狼,我踉跄着站起来,迎面刮来的冷风灌入胸膛,我感觉自己要被生生的撕裂了。 我心里清楚,如果昏迷在这里,就死定了。我心如死灰,感觉要横尸于荒野了。我不想死,忍痛捂着伤口,远离这匹饿狼。 走了没几步,忽的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虚弱、悲惨的狼嚎。我心惊胆寒的回头,那匹饿狼竟然摇摇晃晃的重新站立起来。它没瞎的那只狼眼怨毒的盯着我,眼角粘满泥土,眼泪哗哗的往下流。它浑身的毛发鲜血染的湿漉漉的,滚满了泥土。它狼心不死,踉跄着追我,我的心脏提到嗓子眼,连滚带爬的逃跑。 我和饿狼都受了很重的伤,它追我跑,速度很慢,沿途的鲜血滚落在地上,留下一条血迹。而后闯进大雾之中,我寻思迷雾之中伸手难见五指,它不会追上来了,却不想,我每次回头都可以看见那双绿幽幽的眼睛。 之后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就闯出迷雾,饿狼追着我来到了一座大山脚下,大山拔地而起,山体裸.露,尽是石灰岩,山下杂草簇拥,显得更加巍峨雄伟,放眼四周,山脉连绵起伏,气势磅礴。 虽然闯出迷雾,我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死亡正在向我接近。我眼前浮现一层层朦胧的水雾,就快挺不住晕厥过去,内心却在嘶喊,不要放弃求生的希望,不然身后那畜生追上来顷刻之间就会将我生吞活剥。 我手指扣着石块,往山上攀爬,手指溢出鲜血,疼得又清醒了一些。而那饿狼,追到山脚下,却忽然停了下来,它远远的望着我,浑身都在瑟瑟发抖,跌跌撞撞的后退几步,低下脑袋舔舐地上的鲜血。 这大山究竟有着什么样神奇的能力,竟然可以令饿狼如此害怕。 管逑不了那么多了,快要油尽灯枯的我已经站不稳,爬到一处山洞口,外面寒风凌厉,我胸口的伤口吃不消,据说这样会感染破伤风病毒,那样的话必死无疑。 我呲牙咧嘴的挪动到山洞里面,蜷缩着身体,晕厥了过去…… 不知昏睡了多久,我迷迷糊糊醒来,感觉嗓子冒着阵阵干烟,舌头都僵硬的不能动了,渴,往死了渴。 朦胧之中,仿佛看到旁边的草堆里躺着一个瓷罐,我以为里面装着水,撕开盖子上贴着的纸条,就往嘴里灌。 罐口一开,流出一股殷红、血腥的液体,顺着我的喉咙就钻了下去,油滋滋,滑腻腻的。旋即,小腹传来阵阵拧痛,比狼爪插入胸膛都疼上百倍。 而就在此时,山洞外忽然传来一道直击灵魂却又清晰悦耳的怒喝:你这个臭男人,怎么把我养了十年的情蛊喝了?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七章暴洞裸尸 伤势严重,神智模糊,我哪里有力气回答她。 恍惚中,感觉有人将我背起来往山洞外走去。胸口的碎肉铬的钻心钻心的疼。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伤口缠绕着纱布,动了一下,疼得险些背过气去。环顾四周,悬挂着一条条素白纱帐,微风吹拂,飘飘扬扬,而我,正躺在地面上的一块垫子上。抬头看去,飘动的纱帐对面,摆着一张闺床,床.上坐着一个背对着我的女子,女子倩影曼妙,长发披肩,没有穿衣服,光滑的后背,白花花的肌肤看着炫目,她肩头耸动,嘤嘤的哭泣着。 只是看了一眼女子倩丽的背影,我的心脏便楚楚作痛,我还没有接触过女孩子,我想安慰她,但不知道该怎么讲,于是道:姑娘,是你救了我吗?谢谢你。 那女孩子也不回头看我,冷厉的说:你走吧,我不想再见到你。 她既然救了我,又为何赶我走呢?我现在这个状态,走的了吗?我对她说:姑娘,是谁欺负了你?你为什么这么伤心。 她的声音悲凉之中含着丝丝的怒意:我怎么样,不需要你管,你走,你再不走我放蛊咬你。 我眉头紧皱一个大疙瘩,说你就这么讨厌我们吗?我可以在你这里借宿一段时间,伤口愈合些再离开吗? 她无情的拒绝了我,狠戾道:你知道你在哪里吗?这里是虫洞,我是一个落洞女,你再不离开,轻则倒霉透顶,重则天煞孤星,惹尽虫灾蛊祸,你怕不怕? 我叹了口气,垂丧的低下了脑袋,心酸涌上心头,悲坳万分,我说:怕,但我又没有地方去,我来投奔表哥,被他害苦了,寨子恐怖,最近今天发生的事情传出去都可以上新闻了。 那女孩子抽噎着说:你知道吗?这件事情都是因你而起,所有的人都在利用你。 什么?我惊恐的瞪大了眼睛,那女孩寂寥的说:你己土生于申月,丙火温土,癸水润土。七月庚金司令,丙能制金,癸能泄金。这几日,苗寨里蛊女斗巫女,自你在山后埋下那祸根,就注定万劫不复,只是我没想到,这些人把我也算计了进去,你中了我的情蛊,一生只能忠心于我,我天生厌恶男子,落洞为女,育情为蛊,十年大成,想不到却被你吞下肚去,现在你我体内都有情蛊,若生同生,若死共死。你走吧,我不想杀你,再不走我怕我要和你同归于尽。 我凄惨的笑了,说你好无情,你也太瞧不起我了,人穷志不短,我怎么会乘人之危?你和我又没有感情,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有非分之想。 那女孩认真的强调:你终身都不能娶妻,不然我们都得死。 一听要死,我悲痛万分,泪眼婆娑,自嘲道:我现在这个模样,还不知道能不能活下去。娶妻?想的太多了。我家里有个哥哥,已经生了娃,我愧对父母养育之恩,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他们。 女孩子停止抽泣,身体还在瑟瑟的颤抖,话音夹杂情伤之苦,她说:我没有出过山洞,对外面的世界一点都不了解,阿婆和我说,外面的人都很凶恶,让我永远都不要出去,老死在山洞中,守着这尊蛊神神像。 女孩悲惨的身世感染到了我,我眼角再度湿润,说你阿婆真是狠心,怎么舍得让你一个花季少女深居山林?外面的世界很残酷,但也很精彩,虽然弱肉强食,但也有爱,亲情,爱情,都是值得用生命捍卫的东西,一个人孤独的活着还不如死掉,人活着就是为了家人,拼搏就是为了让他们幸福。父母含辛茹苦的把我拉扯大,为了供我上学负债累累,我的家在六盘水的乌蒙山脚下,我妈养了一窝乌鸡,可是我们从来没吃过乌鸡蛋,每个月,我妈都会跋山涉水去县城一趟,用卖掉的鸡蛋换来微薄的收入供我上学,山路废鞋,磨破了鞋底就垫上一些碎布,日子久了,就全成了补丁,灰头土脸的赶到县城,来去需要一天一夜,风餐露宿,经常被人当成乞丐对待。 我爸和我哥是山里的药农,凌晨便要上山采药,有时,夜幕降临也赶不回来,遇到瓢泼大雨,就会大病一场,患有严重的风湿病,腰都快直不起来了,还在辛勤劳作。 我那可怜的嫂子,天生不幸,小儿麻痹,两个孩子都哄不住,小侄女儿顽皮,去年往河里摸鱼,险些淹死,借来不小的一笔费用才救下一条性命,可却被河冰坏了脑子,变的痴痴傻傻,这让原本就艰苦的家庭更是雪上加霜。 我老爹抽着旱烟,脸上的皱纹皱巴在一起,不住的叹息。我母亲急的泪眼婆娑,四处拜佛求神。 我自小体弱多病,干不了重活,发奋读书,天见可怜,成了村子里唯一考上大学的娃子,本来以为读书是条出路,却不想命运坎坷,毕业两年都找不到稳定工作,我母亲青丝愁成了白发。 大学四年,勤工俭学,从来没有谈过恋爱,城市的姑娘也瞧不上咱这土鳖。毕业之后,我爸托人说媒,更是接连告吹,一是家徒四壁,拿不出彩礼,二是村子里的姑娘多半十七八岁就会出嫁,我这二十几岁的青年,一事无成,难寻姻缘。 现在身陷泥潭,怕是命不久矣,我只求多活十年,赚钱养家,报答父母,可是…… 吐着苦水,忘我的悲伤,我嚎啕大哭。那女孩早就沉默下来,静静的听我诉苦。 最后估计实在看不下去了,柔声安慰我说:你别哭了,哭的我好伤心,那如果我离开山洞跟你走,你会好好待我吗? 一顿大哭,我心里好受了些,多年漂泊,从来没有人关心过我,我感激涕零,说如果你跟我走,就是我的亲人,山盟海誓,永不负心。 我说这话出自肺腑,激动的心跳加快,震裂的伤口再次溢出鲜血。可我毫不在乎,聚精会神的盯着女孩的后背。 女孩沉默了一会儿,战战巍巍的说:阿婆说过,如果我能遇到一个肯我为去死的男子,就让我嫁给他,你愿意替我去死吗? 目前这情景,我要是走出山洞必死无疑,心一横,我洒然道:好,我替你死,我死后,你每年替我往家里捎个平安,不要让我的父母因我悲伤。 女孩的声音委婉动听,沁人心脾,说你往洞口去把那痋术炼制的干尸移开,我和你下山,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扶着石壁,踉跄着往洞口摩挲着走去。 此时已经入夜,山上寒风凌冽,月光下,一个的女人趴在洞口一动不动,女人皮肤红润饱满,还很有弹性,入手冰凉,还飘散着恶臭,我抱着女尸的脖子往山洞外拽,女尸面朝向我,瞪大的眼睛满是不甘,这女人死的冤屈。 将女尸移开,我叹了口气,那女人嘴角上扬,阴惨惨的笑了,我看到了她嘴巴里塞满了蠕动的白蛆。 吓的连着后退几步,我忍着疼痛回到山洞,对女孩说:女尸搬开了,但我没死。 女孩破涕为笑,说你怎么这么可爱?你过来吧。 我点头,蹑手蹑脚的走到女孩身后,闻着她身上清香的气息,忘却了身上的疼痛,整个人都愣住了。 女孩蓦然回首,伸出白嫩无暇的纤手,恍若漫长的一刹回眸,让我生出了世间一切女子都不过庸姿俗粉的错觉,未施粉黛却已经风华绝代,她丽质天成,水煎的眸子目光如水,清新的微笑脱凡出尘,温热的玉手轻轻伏在我的胸前,害羞的低下了脑袋,呢喃道: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八章育情为蛊 我像是触电一般,浑身都在颤抖。女孩儿低着脑袋不好意思看我,轻声说:你还站着干什么?抱住我。 我长这么大,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摸过,更何况这女孩这么美,是仙女吗?我瞪大着眼睛,愣在原地,呼吸都不顺畅了。 许久过去都没有动静,女孩回头看我,怯声道:我好热,你抱抱我。 我木讷的点头,笨拙的伸出双臂,从后背揽住女孩的纤腰,她的肌肤嫩滑,身体散发着沁人的清香,我真想让这一刻永久的停滞,我的心内好温馨,我想我就是死也值了。 女孩的身体是炙热的,我的手指贴着她平滑的小腹,大着胆子轻轻一按,她的身体就颤动了一下,她没有阻止我,我干脆将脑袋杵在她锁骨处,贪婪的呼吸着她身体的清香,她深情的说:情蛊是我的本命蛊,我会越来越痴迷于你,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是一个极重感情的人,要是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媳妇儿,又怎么忍心让她难受?我说:从现在开始,我只疼你一个,宠你,不会骗你,答应你的每一件事情,我都会做得到,对你讲的每一句话,都是真心,不欺负你,不骂你,相信你,有人欺负你,我会在第一时间来帮你,你开心的时候,我会陪着你开心,你不开心,我也会哄着你开心,永远觉得你最漂亮,做梦都会梦见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你! 女孩儿听的眼眶湿润,回头深情的看着我,玉手抚摸着我的脸颊:“你真好,永远这样就好了。” 我心里泛起伤感,没落的说:就是不知道能不管活着离开。 女孩缓缓起身,犹如出水芙蓉,她那完美的曲线展露在了我面前。她穿起挂在床边石壁上的苗服,越发美的惊心动魄。她水剪的眸子,点绛的唇,匣子里取出一件女子的湛蓝苗服递给我说:我只有两件苗服,你穿上它,外面风寒,小心感染了伤口。 女孩儿的关怀,令我的内心泛起涟漪,我郑重的点头,穿上了她的苗服,苗服上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还挂着一些佩饰,我一个男子身上挂着些珠串,看起来别扭,我就准备摘下佩饰,女孩花容失色,抓住我的胳膊说:不能摘,佩饰可以防虫。 我愣了下,急忙撒手,女孩儿撩起纱帐,往山洞深处走去。我也踉跄着跟了过去。 山洞深处供奉着一个晶莹的玉制女伸像,女神身材高挑,脚底的香炉中插着三柱香,香火冉冉,格外神秘。神像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光晕,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揉眼睛,发现竟是那么真实。 女神双手交叉而合,双臂伸展于头顶,脖间挂着串珠,侧头,目光深邃的注视着地面。 女神像栩栩如生,看着令人心底生畏,而且,神态和容貌竟和女孩非常相像。我指着神像诧异道:这…… 女孩急忙将我指着神像的手指掰回去,神色凝重的说:不能指,这是我表姐小英,苗疆的蛊神,我就是在守候她,我还有个表哥叫杨偊修,听说是个术士,表嫂叫夏宁,茅山后裔。 感情女孩出自巫蛊世家,我看她的眼神里多了丝敬畏,感觉逃出苗寨又有了希望。 我又四下瞅了瞅,石壁上贴满了朱砂勾勒在黄裱纸上的符咒,问女孩说:你叫什么名字,住在山洞里,吃的用的哪里来? 女孩对我说:“我叫赵灵婉,阿婆叫我婉儿,山洞里有个石窑,里面储藏着充足的食物。”我说我可以叫你婉儿吗?婉儿点头,拽着我双双跪下,给女神磕了三个头。然后又毕恭毕敬的上了三柱香,双手合在胸前,梨花带雨的哭着说:“阿姐,阿婆,我要下山了,你们不要想我,阿婆说,如果我下山去,就将血玉符交给修哥哥,这话我会谨记。” 看婉儿哭的那么伤心,我的心里刀绞一般的难受,虽然相识不久,可我已经深深的爱上了她,她的一举一动都牵扯着我的心,或许这就是情蛊的威力,我安慰她说:婉儿,你不要难过,以后有机会,我们再回来看望阿婆和阿姐。 婉儿扑到我的怀里,不住的抽噎,我紧紧的抱着她,忽然想到了表嫂塞给我的那张纸条上的那行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没有过感情经历的我,前二十年算是白活了,原来,爱一个人可以这么美好。 我扶着婉儿站起来,看着她的眸子郑重的问道:婉儿,你收拾收拾我们出发吧,我还有个表哥生死未卜,我放心不下他。 婉儿点头,只是去枕头下取出一块纱巾,水瓮里灌了一壶水,便说可以走了。只是她站在水缸前,迟迟不肯动身,我问她怎么了,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这里。她回眸看着我,担忧的说:你真能喝水,昏迷时,我喂你喝了三壶,我怕带一壶水不够喝,可是我只有一个水壶。 婉儿不知所措的样子可爱极了,我露出久违的微笑说:傻丫头,我那是太长时间滴水未进,渴坏了。 婉儿这才放心,说那好吧,然后我们就往山洞外走去。 寨子西边一眼望去,便是大山深处,群山起伏,绵延不见尽头,而且山峰直灌云霄,想要从这边绕出去,犹如登天,所以,若想离开,还得原路返回,从寨子南边顺小路下山,我的心又悬了起来。 出了山洞,天色已经破晓,时而可以听到几声画眉鸟委婉动听的鸟叫声,贵州鸟多,雷山更是画眉鸟之乡,听说夜闻画眉鸟鸣,会有好运,但愿前路不再坎坷。 只是,四下瞅了几眼,我愣住了,那具痋术炼制的女尸,不见了。 婉儿像是看出了我的疑惑,说那女尸是念儿姐放来的,她不想让我出山洞,现在她离开了,女尸也就被她带走了。 我心头一凛,问道:你说的念儿姐是李念儿吗?那是我表嫂。原来她一直潜伏在我身边。 婉儿叹了口气说: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如果可以走出苗寨,我讲给你听。 我点头,在婉儿的搀扶下继续前行,可是我伤势很重,走的很慢。 走了没多久,忽然闻都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已经很长时间没吃东西了,我顿时馋的口水直流,舔了舔嘴角。 婉儿诧异的看着我说:你饿了? 我嘟嘴,婉儿怜惜的看着我,说估计又是那老道在烤东西吃,我们过去和他要一些。 我有些犹豫,问这可以吗。婉儿说:没事儿,过去他饿极了,也总来找我要吃的。 我说那就好,然后我和婉儿便往肉香飘来的方向走去。 翻过一座山头,山脚下拢着一团柴火,一个人坐在火堆旁,双手举着木棍在烤肉。待我和婉儿走到那人跟前,原来是那遭老头,火柴烧的“噼啪”作响,听到动静后,他抬头看向我们,老脸被火光照耀的通红,脸色遽变,大声喝道:卧槽,你小子还没死呢? 我没好气的对他说:就是你死了,我也死不了。 遭老头哈哈一笑说:“我这把老骨头可硬朗的很。”又对婉儿说:“婉姑娘怎么下山了?你阿婆准你?” 婉儿的眸子划过一抹悲伤,遭老头看在眼里,急忙呸呸的吐着口水,骂道:看我这张臭嘴。 我心说,您老还知道啊? 婉儿蹲在火堆边,边往火堆里添柴,边说:阿伯,你今天救了几个人? 我去,原来这遭老头是好人呐!我差点儿上了老巫婆的当。 遭老头叹了口气说:唉~,难啊,一个东南亚魔女降头师阿水,一个苗蛊传人,斗得是天昏地暗呐! 遭老头烤着得是动物的两条后腿,烤的焦香四溢,油花呲呲作响,我直勾勾的盯着,被他发现后,瞪了我一眼,将烤好的后腿递给我说:吃吧,饿死你个臭小子,算你运气好,也不知道是哪个畜生,硬生生把一匹狼给打死了。 我狼吞虎咽的啃着肉腿,满脸的黑线,他不知,打死饿狼那畜生就蹲在他面前。婉儿看了眼我不雅的吃相,叮咛我别烫到嘴,我连着说嗯。遭老头却猛地站了起来,他缓缓而凝重的放下手中的木棍儿说:血云翻滚,煞气弥漫,又要开始了,这次是蜈蚣降。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九章险象环生 “靠,我躲山洞避会儿,熬到明天也该结束了。你们两个要不要也来避避锋芒?”糟老头面色凝重的说。 婉儿凝望着前方,语重心长的说:老伯,我被牵扯进去了。避无可避。 糟老头叹了口气,一瘸一拐的离开,边走边说:阿水是东南亚名声大噪的降头师,与阿赞法师并称巫术双雄,她的飞头降很厉害,你们可要多加小心。 我听了糟老头的话心里直发毛,婉儿则对他说:放心吧老伯,有小英姐姐护佑,我们会平安的。 “那好,保重,有缘再会。”糟老头说着,竟然忽的健步如飞,已然跑远。我则是吃着他烤熟的肉,心里有些不好意思,对他喊道:老头子,你是个好人~ 糟老头已经翻过山丘,不过却传来一道带着责怪的回应:你小子明白的太晚了。 我心中黄莲一般的苦涩,这人心险恶,哪是肉眼能够辨的清。 糟老头离开后,我和婉儿就动了身,但我伤口撕痛,根本就走不快,婉儿回头有些着急的对我说:木哥哥,你这样下去可不行,阿水已经开始施降了。 我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婉儿双手交叉在胸前,抖了抖手腕上的银铃,说你还没来之前,念儿姐就已经和我提过你,她说这事儿不要我掺合,却不想阿水早就提早算计,把我也搅进了漩涡,那匹追赶你的饿狼被施降头,她故意将你逼进山洞,误食情蛊的,我当时察觉到那匹饿狼赶过去,已经晚了。 我忽然大悟,难怪自己可以走出苗寨,原来这一切都是被人算计好的。 同时,心底生寒,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婉儿说她深居山林,我怎么感觉她的城府好深,这么深刻的道理都分析的出来。而婉儿像是感觉到了不对劲,当即问道:木哥哥,你的脸色怎么忽然这么难看? “有吗?”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反问,随后又不太好意思的问婉儿: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婉儿愣了下,似在思索,说:这些我比你懂。 好吧或许是我想多了。 与此同时,天色稍稍放亮,前方的路弥漫在浓雾之中,伸手都难见五指,婉儿急的小脸通红,抖了抖银铃对我说:木哥哥,这么下去,恐怕是来不及了,你怕不怕疼? 我心中狂跳,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怕疼是怕疼,但还是命重要。 婉儿随手取出一支钢针,着实把我吓了一跳,钢针泛着寒芒,婉儿也不犹豫了,叫我伸出手掌,在手心扎了一针。 这针扎的很深,我都感觉手臂都快穿透了。只是这疼痛还能忍受的住。 完了婉儿又抖了下手臂,将手心往上一摊,手心竟攥着一只蠕动的血色多脚虫,那虫子像是受到了惊吓,细足抖动,往婉儿白嫩的胳膊爬去。 我狠吸一口凉气,心里怕怕的,往后我要是娶了婉儿,夜里被窝里要是爬出一只虫子,还不吓死个人? 见状,婉儿又抖了抖手腕的银铃,那多脚虫忽然停在她的胳膊上不动了。婉儿抓起那只多脚虫放在我的手心,痒痒的,特别难受。之后她一边呢喃着咒语,一边绕着我跳舞。而我惊恐的盯着手心的那只多脚虫,眼睁睁的看着它撑开我手心的针孔,钻了进去。 我靠,我成了养虫的皮囊了。 多脚虫钻进我的身体之后,我手心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同时,手心的刺痛蔓延开来,瞬间席卷全身,我感觉无数的多脚虫在我皮肤下爬动,硬生生将皮顶起来,和血肉分离。 我全身的血管都要炸裂,额头豆大的汗滴顺着脸颊滚滚而下,剧痛导致痉挛,摔倒在地,疼的胃里的酸水涌上来,伴随着白沫,从口鼻喷涌。 好在这疼痛来的急去的也快,婉儿是个女孩子,力气小,将我拽起来时,已经香汗淋漓。 我喘着粗气,婉儿就帮我捋着后背,抹了把脸上的汗珠,我发现自己身上的伤口像是在霎时间愈合了,非但如此,体力也充溢了不少,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 真奇妙。 “木哥哥快跑!”婉儿拽着我的胳膊就跑。 闯进迷雾后,婉儿就不停的摇晃手铃,我们便顺利的穿过了迷雾,我心生仰慕,佩服的五体投地。 之后我俩拉着手一路狂奔,跑到寨子西头那座新坟的时候,唰的一下,同时停了下来。 新坟上坐着个老婆婆,她费力的吸着一杆烟锅子,但那烟锅子却不冒烟,她脸色铁青,还带着丝丝菜绿,抬头幽怨的看着我说:臭小子,命真大,这你都不死。 我靠,这龙老婆子竟然真的是鬼。 我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却壮着胆子对她怒吼道: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 婉儿却是忌惮的看着龙老婆子,从苗服的衣兜里摸出了一道符咒。那龙老婆子见状当即急了,丢了烟锅子道:臭丫头,你要干什么? “闪开!”婉儿厉喝一声,将符咒向龙老婆子甩过去。 嗤的一声,新坟窜起一阵黑烟,那龙老婆子消失,留下一道凄惨的喊声。 “臭丫头,阿水会收拾你的。” 我去,这老婆子和那降头师竟然是一伙的。 我心里发憷,心说,这可就是惹下阿水了,婉儿的小手抓着我的手臂说快跑,别管她。 届时,浓雾之中已经传出一股血腥味,颜色都有些变得暗沉殷红。 好在有婉儿带路,迷雾已经阻挡不了我们的去路,她摇摇手铃我们就顺利跑了出去。 逃出浓雾覆盖的区域,我和婉儿都累的大口喘气,我干脆弯着腰,待我直起身的时候,才看见脚下有人用红布将这片区域围住了,还有,不远处的山坡处,每隔几米就摆放着一个香炉,香炉中都插着手指粗细的香。香烟弥漫,空气之中尽是这呛鼻的味道。 出了山寨,一路前行,山路熟悉,我猛然惊醒过来,正是表哥带着我埋祸根的那条路。也就是寨子的东方。 迷雾果然是迷雾,方向大乱!我们明明是从寨子的南边跑出来的,出了迷雾却站在了寨子的东边。 婉儿也发现不对劲,拉着我停下来,蹙眉思索着什么。 而我,望着这熟悉的山路,有一种立马去把那祸根抛出来的冲动,于是便把想法告诉了婉儿。 婉儿听后,脸色遽变,说绝对不可以去,鱼早就没了,那里现在已成大凶之地,去了就是找死。 我吓出一身冷汗,只得作罢,婉儿带着我换了一个方向逃跑。 实在累的不行了,我和婉儿歇了一会儿,继续奔跑,随后来到了一条小河旁,我也终于出了口恶气,总算是见到人了。 小河横在我们前面,沿着山脚顺势流淌,河面中.央,修建着一座破旧的石桥。石桥下,飘摇着三艘小船,小船上带着斗笠的摆渡者正在从河水里打捞尸体,走近一看,那些尸体被河水浸泡的身体浮肿,瞪圆的眼球都黏在了脸上。 旁边几个小孩子也不害怕,捡起石子往河里面扔,唱着民谣。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我不禁疑惑的睁大了眼睛,表嫂塞给我的那张纸条上写的正是这句话,这话究竟什么意思? 婉儿却是脸色遽变,拽着我后退几步,伸手从衣兜抓出一把东西,向前一扬,竟然是白花花的蛆虫,蛆虫落在那些小孩子的头上,后背上,我当下急了,我说:婉儿你干什么?别向这些孩子丢虫子呀! 说着,我就从地面上捡起一根干树枝,准备帮几个孩子驱赶蛆虫。 谁知,婉儿横着一摆手喝道:停! 我一愣,那些孩子的脑袋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扭转过来,阴惨惨的笑着。那些孩子的面部血肉模糊,嘴巴里含着污血。 我万分警惕的看着这几个孩子,小腿肚子都在打哆嗦。婉儿天生的机敏,睿智,又救了我一命。婉儿摇动手腕的银铃,嘴里呢喃着苗语。那几个孩子笑容转为狰狞,尖叫着,“噗通噗通”的跳进河里。河面水花飞溅,一圈圈水波荡漾,几个孩子消失了。 我再往桥底看上一眼,又是吓的一个趔趄,那些打捞尸体的摆渡者,消失了。 河面平静,四下静谧,潺潺的流水声听的人心生恐惧。 将目光移向远方,桥的那边走来一男一女。男子长得相当结实,走在前面,一只手摇着铃铛,另外一只手比划着木剑,念道:“过路的诸位,金钱赔礼,焚香借道,请高抬下贵手。” 男子身后跟着一个漂亮的女孩,大概是屁股太大了,走路一扭一扭的倒是很好看,女孩将一把纸钱撒下河面,拿出一撮香点燃,插在了桥上。 银钱通鬼,纸钱落水,“哗啦”的一下,伸出一大片惨白的手臂。手臂浮浮沉沉,争抢着纸钱。 第一卷通天浮屠 第十章鬼踩背 抓到纸钱的手,就会猛的缩回水底。那男的步履沉稳,不时警惕的四下张望。女的小脸已经煞白,背包里取出罗盘,哆嗦的都快拿不稳了。 婉儿一脸迷茫的看着我,说:木哥哥,他们是什么人呀? 我是初到雷山的外乡人,自然不可能认识他们,我皱着眉头说:我不认识呀。会不会又是鬼? 我惶恐的看着婉儿,婉儿摇头说:鬼倒不是,就是好奇怪,怎么还有人来趟洪水呀? 说着话,那一男一女已经走到了我们面前,女的盯着罗盘始终没抬头,男的谨慎的打量着我们,捏出一道符篆,碎了口唾沫,往我们脚边一扔,恰好被一阵风吹飞了。男子露出了微笑问道:两位赶早往镇子里买东西去呀? 这男的身材高大,神经大条,要是真去买东西,会这么狼狈?婉儿看了他一眼,眸子里尽是惧怕,一转身躲到我身后,扶着我的肩膀警惕的看着他们。男的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小姑娘怕生啊?” 我挤出一丝僵硬的微笑,而那女的,还低着脑袋数数,忽的就猛的抬起头,慌乱的说:哎呀~,不好了哥,我们走错方向了。 男的一脸的不相信,尴尬的笑了笑说:这怎么可能?我用灵钱引路,八卦定向,怎么会错了呢? 女的急的声音都变了,“真的错了,哥你看,我们在一直往坤卦走。” 男的瞧了一眼女的手中的罗盘,瞪大了牛眼,他把手中的八卦木剑往前一升,剑柄上刻着一个小型的罗盘,他说:“你瞧,巽卦。” 女的看了眼木剑,脸色愈发难看了,她缓慢的抬头,不知所措的看着男的,男的本还一脸得意,瞧了一眼自家妹子后,眉头一皱,往剑柄上一瞧,愣住了,随后他尴尬的挠了挠自己的脑袋说:哈哈,表哥糊涂了,不过无碍,亦卿别怕,咱还走的出去。 亦卿嘟了嘟嘴,不高兴的说:哥你怎么总是这样? 我好生无语,心说都是被表哥坑的心里苦呐。 这时婉儿忽然讲到:“进来就出不去了。” 男的显然不信,说这姑娘怎么一惊一乍的? 婉儿没说话,我苦着脸说:大哥呀,寨子有人施降头,我们是逃出来的,这你看不出来吗? 男的听后,满脸怒意的说:“什么人敢在苗疆闹事?我张桎梏这就去收拾他。”说着,他就撸起了袖子,蛮有正义感的,亦卿早就吓破了胆,死死抱住张桎梏的胳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他说:哥,我怕,咱们还是赶紧离开,找师父去吧! 男子有些犹豫,婉儿又怯声说:我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施放降头的阿水,我们对付不了她。 张桎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收起桃木剑道:小姑娘,你把舌头捋直了说,谁施的降头? 我振声重复:阿水,东南亚来的阿水,你们爱走不走,我们可要抓紧时间逃跑了。 拉着婉儿的小手,我干脆不再搭理张桎梏,这家伙神经有些大。 “别,别呀,一起走,兄弟你等等,多个人多份照应。”说着,张桎梏就追了上来,亦卿胆小,急忙跑在了队伍最前面,她屁股大,跑起路来像跳舞,可却跑不快,时不时焦急的回头瞥我们。 婉儿久居山中,排斥除我以外的所有男子,她刻意的和张桎梏保持着距离。我阴沉着脸,步子迈的极大,亦卿急了,说你这人急着投胎去呀,能不能慢点儿? 张桎梏拍了一下我的胳膊说:对啊,别板着脸,笑一笑,人活着,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我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得,您慢慢乐着,我急着逃命。 随后,牵着婉儿的小手,在她的带领下继续前行,婉儿时不时的摇一摇手腕的银铃,这让我对那银铃很好奇。 我们走的快,亦卿想走在最前面,只能跑了起来。 亦卿回头,一边小跑,一边惊恐的看着我。或许她认为我是一个奇怪的人,我向来对这些城市里的好看姑娘没什么好感,理都没理她,张桎梏这时也笑不出来了,说你别怕呀,我师父是茅山后裔,我们这次就是特意来对付阿水,救村民的,就是我和表妹提前出发,走错了路。 忽的,婉儿停了下来,眸子中闪烁着飘忽不定的神采,我心一沉,往身后的苗寨望去,天空烧红了半边天,血云滚滚,苗寨的上空下起了瓢泼大雨,浓郁的血腥味甚至弥漫到了我们这边。 张桎梏终于明白了事态的严重性,紧攥桃木剑,警惕的观察着四周,说:这还了得了?蜈蚣降。 遥望苗寨,我有些担心寨子里那些村民,也不知道表哥在不在苗寨里,哎~,刚叹了口气,远处就传来了撕心裂肺般的惨叫,此起彼伏,令人寒毛乍立。 张桎梏拿出三炷香,踢了踢脚下的土,将香插在土里,点燃后,死死盯着那三炷香。言谈举止,都表明他会些道术,我心里稍稍踏实了些,别管实力怎么样,好歹有个抵挡的。 三炷香点燃后,像是被人吸食一般,快速燃烧,张桎梏蹭的一下站起来道:不好,这里有鬼! 婉儿也不慌张,将我揽到身后,说:“木哥哥你别害怕,有我呢。” 婉儿真是个暖心的丫头,眼泪在眼眶中打转,我差点没感动的哭了。倒是把亦卿吓个半死,她是张桎梏的表妹,看样子也是张桎梏的师妹,想必懂些门道,看她惊慌的样子,本事也大不到哪里去,充其量也就丧事中画画符咒,选选墓地的那种阴阳的水平。 然而,戒备了很长时间,连个鬼影都没看到,我无奈的说:哥,你能不能别这样一惊一乍的? 张桎梏急了,指着地面快要烧尽的香说:你们瞧瞧,要没鬼吸食,怎么会烧的这么快? 这话不假,烧的太快了。 亦卿吓的愣在原地,水灵灵的眼睛一眨一眨,问了句令我哭笑不得的话,她说:哥,你会不会带了一把劣质香? 张桎梏摇了摇头说:不可能,这香压根儿就不是买来的,这次出发,用的香全是师父用手搓出来的。 这可吓坏了亦卿,她尖叫一声,跑到张桎梏身边,抱住了张桎梏的胳膊。 我看了婉儿一眼,婉儿小声说走吧,我们边继续前行,这次张桎梏和亦卿跟在了后面。 前方一大片丘陵,山坡虽不陡峭,但走的也很费劲。婉儿还好,亦卿已经累的抱怨了起来。翻过一座山头,天色已经彻底放亮,我忽的想起糟老头说的话,熬过这一夜也该结束了,就松了口气。 然而,顺着山坡往下走,野草繁茂,时不时惊起飞鸟,好在大白天,这并不是太恐怖。但是走到山腰处的时候,我们四个人同时停下脚步,安静的伫立,然后,张桎梏与亦卿相互对视了一眼。 满脸惊愕。 山腰处被人挖了三个土坑,坑中各自摆放着三口棺材,棺材刷着红色油漆,阳光漫射,红的刺眼。棺椁上写着个大大的刺眼黑字:祭。 土坑旁堆积着三堆黄土,但却没有填进坑里。就让死者这么暴尸? 亦卿目光呆滞,漂亮的脸蛋变得憔悴不堪,我担忧的看了婉儿一眼,她倒是比我都淡定,也是,她是苗疆落洞女,打小生活在山洞里学习蛊术和巫术,一直就和这些阴邪的东西打交道。 是我多心了。 这时,亦卿已经擅作主张的跑到其中一个土坑旁,扒开野草,将三炷香插入土中,点燃后,念道:天上三奇日月星,通天透地鬼神惊。诸神咸见低头拜,恶煞逢之走不停。天灵灵,地灵灵,六甲六丁听吾号令,金童玉女首领天兵,何神不伏,何鬼不惊,钦吾符令扫除妖精,时到奉行,九天玄女急急如律令! 念毕,她又磕了三个头,再去旁边的一个土坑旁重复了这些举动,一个激灵跑了回来,大口喘着气说:“吓死我了,吓死我了,最后那个可不敢过去了。”她额头汗津津的:“还可臭呢。” 张桎梏哈哈的笑着调侃亦卿说:看你那点儿胆子,真给师门丢人,当年不让你拜师你闹,这次不让你跟来,你又不听。 我摆了摆手说:好了好了,抓紧赶路吧。 大家都没有反对,婉儿又轻轻的摇了摇银铃。我们特意绕开这三个土坑继续前进。 走着走着,张桎梏的肩膀忽的往前一倾,痛苦的“哎呦”了一声,我急忙回头问他怎么了。他正要搭话,却像是被人从腰上踹了一脚似的,踉跄着往前小跑几步,险些跌倒。刚站稳身体,却又向被人推了下似的,又往侧面跑了几步。 他急的喊道:谁?是谁打我? 我们三个人诧异的看着他,亦卿的眼睛骨碌碌转着,说:哥你抽什么风?哪有人推你? 刚一说完,亦卿也忽然咧着嘴痛呼了一声,她当即就哭了,抽噎着说:我、我的胳膊被人掐了。 这俩兄妹的奇怪举动,让我心里好不安宁,张桎梏背对着我,撩起半袖说:快看看,帮我看看后背怎么了? 我定眼一瞧,愣住了。 张桎梏膀大肩宽,他后背的肌肉结实、紧致,背心处赫然印着一个乌青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