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一章 宫廷深深深几许(1) 宣德九年(公元1433),宣宗将身边的太监之一王振任命为东宫局郎,服侍皇太子,皇帝身边的太监金英嫉妒王振的一朝得势有赖于太子,一心为难,宫门似海,处处加以陷害。 朗星现,秋分夜寒,鸦声惊浅眠。后宫深处,几个宫女小心翼翼的提着宫灯前方开路,金英眯着眼睛在身侧小太监的虚扶下向前走着。宫娥太监无不屏气敛声,生怕得罪了皇上身边的红人。闭宫后,不得私自游走在宫内,可是这样浩浩荡荡打着灯笼夜游的人却没有丝毫忌惮。 “贵子,东宫那边的事儿完了吗?”公鸭嗓响起,身边的背脊一阵发颤。 “回公公,奴才依照吩咐办了,就等公公去验收成果呢!”不无得意的声音夹杂着微微的颤抖。 “哼,得了。改明儿咱家会把你那相好的从浣衣局调出来的。” “谢公公……” 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公公,公公……” 来人慌慌张张哭腔正浓,行至金英跟前,不待他抬眼便瞧见那人一个俯身便趴在了脚下可劲儿的磕着头。 金英眉头微皱,二话不说抬脚就踹:“狗东西,夜深人静,你也不怕惊了主子娘娘。小杂种你是活腻歪了不是?皇宫大内由得你这般莽撞,你是怎么活过来的?”然而他的声音却没有放低。 “呃……”闷哼之后便是断断续续的抽泣,那人趴在地上,瑟缩着瘦弱的肩膀。 “这是怎么了?” 贵子借着宫灯的光细细一看:“小柯?”大惊失色的贵子弓着身子,满面渗汗:“公公……他就是奴才派往东宫办事儿的……” “啪”话未说完,金英一掌将他掀翻在地,哑着声音骂道:“蠢奴才,也怨不得你这把年纪都还只是个使唤太监!”面色微冷,金英一双精光闪烁的眼睛中满是恶毒。 所有宫女都立在一边大气不敢出,谁也不知道这位公公犯怒时会开罪谁! 远处禁卫军举着火把转眼及至。一行人来不及避开就已经被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团团围住:“金公公这一向可好啊?” “呵呵呵……咱家当是谁呢?原来是禁卫军陈统领,大晚上的……这是……”金英面露三分笑,悠哉的指着身后神色凝重的禁卫军说道。 陈德冷目而视,对于这禁宫的太监他向来没什么好感,不是男人的男人得宠于圣前,便在宫中目中无人,据说后宫无不巴结讨好。对于金英的表现,陈德嗤之以鼻:“我说金公公,闭宫后不得私自出游,公公已然是宫里的老人,不会不清楚吧,还是……另有隐情呢?”说着目光扫视了一干宫女太监,还有地上此刻三魂去了两魂的小太监。 金英一扫方才的笑脸:“哼,陈统领这大半夜的带着禁军这是做什么!若是惊了圣驾,可还担当的起?”微微扭动脖子,趾高气昂的说着。 陈德脸色一沉:“东宫事发,太子遭人陷害,追捕下毒之人本统领自然是责无旁贷!还请公公跟我……” “哎呀!原来是你啊!”金英捏着公鸭嗓叫唤道,一脚狠狠踹上小柯的肩膀,“咱家就说这厮怎么鬼鬼祟祟,原来是在东宫做了不该做的事情!” “公公饶命啊,公公救救我……”满怀希冀的想要攥住金英的衣襟。 “啪”贵子一巴掌扇过去,小柯顿时口中渗血,几滴血沫还飞溅到了贵子的衣衫上。厌恶地看了看袖口的血迹,狠狠地瞪着小柯。 那小太监惊恐的趴在地上,如同一只可怜的狗,惹了主人生气讨了打还不能让主人欢心。呜咽着不再出声,双手捂着嘴巴,一个劲了往里吞着血沫子还有那些不该说的话。他没有忘记当初贵子抓着自己,恶狠狠地说道:如果他没办好事,他老娘就要被活活打死! 陈德上前一步:“你……”火光在眼中跳跃,“金公公这是做什么?难不成公公知道这厮就是下毒之人?”斜睨着地上吓得像筛子一样发抖的小太监。 “哼,咱家只是察觉到这个狗东西很是可疑,所以就拦下想要问清楚,再说这么晚了还夜游,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金英白了一眼陈德,理直气壮地说道,“身为皇上身边儿的人,自然是要为皇上排忧解难的!” 陈德满面冷色:“原来公公明察秋毫,也难怪会深得皇上信赖和重用。” “也罢,既然陈统领来了,那就交给陈统领好了!”说着带着一干下人就要离开。 “慢着!”陈德大喝一声,充满阳刚之气的声音着实让金英为之一震。 心中的嫉妒与怒火如同这夜间的火把,燃烧的噼里啪啦。缓缓转身:“陈统领,咱家都已经帮你捉到凶手了,还想要怎样?改日皇上定是有赏的,所以一定要来谢谢咱家啊!呵呵呵……”寒凉的秋夜,这怪异的笑声让所有人都为之可怖,胆小的宫女已经脸色惨白。 “不知这么晚了公公夜游是否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要办嗯?”陈德挺直胸膛。 眼尾一跳,金英犀利的目光扫去:“陈统领,咱家是皇上身边儿的人,这么晚了当然是替皇上去探望一下东宫。” “哦?那公公为何又急于离去啊?” “现下东宫事发,咱家当然不能妨碍陈统领办案,再说咱家还得回禀皇上呢!贵子!” “奴才在!” “去,看看太医们诊治的如何,再来汇报太子现状。” “呵,金公公又怎会知道太子有恙?”陈德步步紧逼。 金英蓦地瞪大眼睛:“难道太子无恙?” “怎么金公公希望太子有恙?” “大胆,咱家又怎会有如此大逆不道之意。陈统领还是不要妄加揣测,太子无恙自然是好事,否则恐怕陈统领也难逃责难!哼,咱家要去禀报皇上。”说着兀自走开。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二章 宫廷深深深几许(2) “你……”陈德满面气愤又无从发泄。双拳一握,一口钢牙几乎咬碎。“这该死的阉狗,猖狂成这样凭的是什么!” “哼,凭的是父皇的宠信!” 陈德刚直的背脊一僵,身子立刻侧开,一俯身抱拳朗声道:“参见太子殿下!” 一个小小的明黄色身影出现在火光下,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不屑和气愤。“早晚有一天,本殿下要他好看!对了陈统领,凶手可曾抓到?” “这……”陈德心中苦涩难言,明知道这件事情和金英有关自己却不能掌握确凿的证据。另外他可没有忘记在东宫,太子看着替自己中毒的王振有多愤怒,向他下了命令,说一定要缉拿凶手否则就将他革职留用。大内皇宫中处处陷进,能混到现在的职位他付出的太多,又怎么会轻易舍去? 微微低下的头满面铁青,双目充血。一眼瞄到地上的小太监,肺腑之中的怒气恍若找到了发泄口,一把提起那软不叮当的身体:“殿下,这小阉贼一定脱不了干系,请容微臣带回去好好审问!”哼,我一定要问出个子丑寅卯,金英你就等着吧。 “他?”太子凑近自己的小脸,“就是你想要加害本太子?为何?”皱在一起的小脸不明所以。“本太子从来没有见过你,你居然敢加害本太子!” 捂着嘴巴的小柯惊恐地瞪大双瞳,一个劲儿的摇头:“不不不,奴才没有,奴才不是……”支支吾吾的说不清道不明,满嘴血腥冲得太子一阵避让。 “陈德,快,将他带走,脏死了!”捏着鼻子厌恶的向东宫走去。“这件事就暂且交给你,一定要问出来他为什么要对本太子不利!” “是,微臣领命!”然而看到那明黄的小身子逃也似的消失在转弯处,陈德目色一凛:“来人,带回去,给我严刑拷打,就不信你不招!” “公公……”贵子颤抖着身体立在金英身侧,冷汗浸湿了背后。嘴角抽搐几下:“这事……” “啪”金英甩甩自己发麻的右手,“嘿,我说你这死东西,皮还挺厚!” 一边捂着脸,脸色煞白的贵子扑通跪在了金英身前:“是是是,奴才皮厚,公公要打说一声,奴才自己来,不劳公公!”说着还真的自己掌掴。一时间屋子里噼里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不一会儿贵子那脸就肿了起来。 一屋子的奴才大气不敢出,金英斜睨着地上的贵子:“嗯,行了!怪恶心的!”自己当先坐在了上手的太师椅上。 “多谢公公!”红肿的脸颊甚至不敢用手去揉。贵子伏在地上:“奴才办事不力!请公公再给奴才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哼,好大的胆子,你竟然敢对太子下毒!” “没有!奴才真的没有,奴才只是让小柯下了一点……巴豆而已!”贵子颤抖着身子,不敢去看金英的脸。 “巴豆?”金英端起桌上的茶盏,若有所思的揭开盖子。 “公公!”门外响起一个不高不低的声音。 “说!东宫现在到底什么情况?”并不让那人进来,隔着门,外头分明是个小太监。 “回公公,中毒的不是太子殿下,是王公公!” “什么!”金英猛地将手中的杯盏甩向地面,随着“砰”地一声,瓷片碎裂,炸得到处都是。蹦到贵子脸上的碎片立刻将他的脸划破,可是他不敢去抚摸! 满面怒气的金英在屋子里踱来踱去:“该死的王振!居然敢倒打一耙!中的是什么毒?”随后又紧张地问道。变了几变的脸色让他 外头的声音又响起:“砒霜!太医说幸好量少,否则必然要当场毙命的!” 眯起那闪着精光的眼睛:“也就是说王振现下已然没事了?” “是!但是太子殿下大发雷霆,誓要为替自己试餐的王公公讨回公道。说……要将凶手五马分尸……”说道后面声音越发的变小了。 “嗯?”金英一皱眉,“试餐?哼!”一脚踹上贵子的右肩,“蠢东西,你们的一举一动都掌握在王振的手心。知道你给太子殿下的膳食中下药,不但没有揭发,反而将巴豆换成砒霜,然后借着太子殿下试食之名在太子殿下面前毒发,一来可以让真正下药之人获罪,二来提升了太子对他的信任!好一个一石二鸟的计策,王振啊王振,你可真是敢铤而走险,居然让自己以身试毒!好一招以退为进,不费吹灰之力就让太子殿下心甘情愿的给你当枪使。” 贵子一震,终于明白今夜事发的缘由!不得不说好高明的计策,本来受金英之命去给太子下药,然后将侍奉不周之罪加之,将他除掉,没想到不但这么容易就被他化解掉,还被他倒打一耙!“奴才该死!” “该死?若事由昭然天下,想必你我都逃不了一死,你又何必急于一死?”金英蹲在贵子发抖的身子前,阴阳怪气的说道。“剩下的该怎么做,用咱家教你吗?还是你真的不配跟在咱家身边?咱家换个人?至于你嘛……”斜睨着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阴毒! 心下一凉,贵子若小鸡啄米般点头:“不,公公平日教导有方,奴才当然知道该怎么做!这次一定不叫公公失望!” “哦?”金英悠然站起身,居高临下:“真的知道?” “是!今夜之事必不能见到明日的太阳!否则传到皇上的耳朵里就麻烦了!” “哦,你还算明白啊!得了,去吧,夜深了,咱家要就寝了!”在一屋子奴才的簇拥下走进了里屋,空留屋内松掉一口气的贵子。狠狠眼下一口唾沫,借着脏乱的袖子胡乱地抹了一把冷汗涔涔的脸颊。脸上的伤不算什么,子时了,再不动手就没有时间了!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三章 宫廷深深深几许(3) 翌日,皇上发难,陈德竟然跪地请求赎罪!“皇上,微臣无能,那小太监……居然死在了牢里!可是守卫却一个不少……这……”陈德顶着一张苦瓜脸,不无遗憾地说道。胸腔下的一颗心脏此时怕是剧烈抽动吧! “也就是说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和线索说明凶手另有其人咯?那小柯就是凶手,现下不过是恐惧太子之令,于是干脆畏罪自杀!”金英立在皇上的身边吹着耳边风,奴颜婢色让陈德想要一掌劈死他! “陈德,你都说你无能了还站在这里做什么?成涛!”皇上蹙眉一声怒吼,门外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身着金鱼服,腰佩绣春刀,脚踏黑色官靴,及地的黑色披风威风凛凛地垂在身后,随着他的走动,披风微微飘起。“卑职在!”腰间的绣春刀适时地一抖,金属碰撞声响起在陈德耳边。 坚强的体魄猛地绷直,瞪圆双目,慢慢回首,那高大的身影遮住了他的视线,顺着高大的身影向上看去。那人的脸部隐在背光的黑暗中。可是陈德的背脊已经在战栗——锦衣卫!那黑色的披风……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冯成涛! 陈德大惊之下立刻朝着前面俯首:“皇上……”可是下面该说什么呢?求情?自己配吗?不求?落在锦衣卫的手里还有命吗?相传不久之前,邵将军因弹劾锦衣卫滥用职权被其陷害,满门斩立决,唯小公子邵伯谦求学流落在外,现下仍无踪迹!这,要是真的把自己的命交给冯成涛,那……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朕现在不想看到他!废物,唯一的线索就这样断在他的手里。”皇帝不耐烦的一挥手。 那高大的身影向后一挥手,便有身着金鱼服肩披红色披风的锦衣卫把陈德拖了下去。 苦涩的瘪着一张嘴巴,不知该不该求情!陈德一咬牙,汉子一条,左右不过一个死字!况且,锦衣卫也未必会如传闻中的那么可怕吧,皇上只是要惩罚自己,并未说要了自己的命,锦衣卫也不敢乱来吧,好歹自己还是禁军统领! 冷冷牵起嘴角,金英睥睨着那狼狈而走的威风统领。可是陈德啊陈德,你能明白吗?昔日风光的禁卫军如今在皇上的眼里又有着什么样的地位呢?不过是条看门犬罢了!中意了便丢去一条骨头,不中意了那就狠狠的罚! 眼见着陈德被锦衣卫拖走,金英满意地将目光落在了那个高大的身影上。这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啊,如今要论圣前得宠怕是谁也无法和锦衣卫抗衡吧!那双犀利的眼睛只是淡淡扫过,冯成涛那高大的身影便深深落在了他的脑海里! 锦衣卫,太祖亲设,御用的军事力量,现如今皇上最得心的依仗啊,禁军的厚待已然转移了! 余怒未消:“金英啊,太子没事儿吧?” “呵呵呵……太子玉体安康,皇上洪福齐天罩着,哪会有什么事!只是这会儿火气不小呢,说一定要捉到凶手!”那毛娃娃,乳臭未干能做什么?也就是被王振糊弄了而已!王振啊王振你居然真的把心思动到了太子爷的身上,妄想依靠年幼的储君吗?早了点儿吧,怕只怕你那如意算盘还没有打响就已经打不下去了! “哼,成涛,东宫的安全是不是应该加强啊?” “是!卑职一定转告陈统领!” “他要是办不好就让他提头来见!” “是,卑职先行告退!”说着,那高大的身影躬身退了出去。 金英看皇上摁了摁太阳穴,立刻端起桌上的茶盏递到了皇上的面前,眉心挤到了一起:“呦,皇上,看看又伤神了不是?太子这不是没什么事儿吗?那陈统领也受罚了,稍后一定会加强东宫的守卫。您就安心吧,皇上日理万机若是整日为这些个事儿烦心岂不是让下面的人吃闲饭了?”一面观察着龙颜一面捏着那公鸭嗓好生劝说着。 长长舒出一口气,皇上看了看金英满是担忧的脸:“呵呵,也就是金英你最懂事儿了!那些个家伙真不让人省心。”说着头疼地接过那精致的茶盏微微呡上一口,这会儿皱着的眉心总算舒开了一些。 “要不这样皇上,八百里加急要处理,这事儿奴才会替皇上盯着些。再者不还有锦衣卫吗,得空了皇上就歇着吧!” “哈哈哈……好个贴心的奴才,朕安心!那行,成涛那边若是有事你及时回禀就是,朕先去处理八百里加急!”说着起身向外走去。 “皇上起驾——” “恭送皇上!” “王振,咱走着瞧!”阴毒的双眼凝视着门外那抹明黄的身影。“你靠的是太子,而我靠的是当今圣上!” 东宫,床榻上躺着面色惨白的王振,且看他双眉紧蹙,额头渗汗。榻侧跪着一个小太监:“公公,这次你何必要自己试毒呢?小的替您来就行了……” 榻上之人吃力地抬了抬手:“阿德,金英不让我们活啊!这宫里,没人给你使心眼儿都步步要小心,更何况还是个厉害的角色对你虎视眈眈?我不这么干怎么自救?我要是活不了,你们跟着我的,也活不了。这是吃人的地方,你不吃人就要被吃。咳咳咳……试毒算什么,就算是让我去为太子挡刀我也干,只要侍奉好太子,深得太子信任,日后太子荣登大宝,就是他金英的死期!咳咳咳……”咬牙切齿的说着,猛地咳嗽了起来,原本惨白的脸布满虚汗。 阿德紧张地扶起他虚弱的身子,使劲儿地拍着他的后背:“公公,这儿,往这儿吐……”提起脚边的盆递到王振的面前。 “咳——”一口浊痰夹杂着黑色的血丝吐了出来。大口呼吸,王振紧蹙的眉头展了展,“金英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我得赶紧好起来。药,把药给我,我要尽快除尽体内的毒。这宫里遍布金英的爪牙,阿德你要当心。金英本就奸诈,又是多疑之人,你潜伏在他身边一定要格外小心啊……” 阿德小心的端起那碗已经凉透的药,帮着王振狼狈地服下:“公公,你放心,我一定会格外注意。我们一定会活下去的,一定……” 接过阿德递过来的手帕,擦干嘴角残留的药汁,满嘴苦味,狠狠皱着眉头,嘴边的肌肉抽搐着:“阿德,再苦我们也要撑下去。想要我们死,我们偏不死!一入深宫,便回头无路,你,不要后悔啊!咳咳咳……” 阿德替他顺着气:“公公,阿德不后悔。这吃人的地方我已经进来了,就没想过还能活着走出去。与其枯坐等死,不如争他一争!” “好,好!咳咳咳……”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四章 阴谋沉沉越萧墙(1) 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 冯成涛高坐于上座,俯瞰着地上被手下压制的禁军统领陈德。“陈统领,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浑厚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殿堂里,周围立着的锦衣卫一动不动,满是威严的公堂竟然是为了他陈德而设,这是他从没有想过的!再看上手的锦衣卫指挥使,那张神秘的脸依旧隐藏在一片背光的黑暗里。 “知道!”锦衣卫的压制下,陈德粗粗喘着气,肩膀还是在做着无畏的抗争。浓眉一皱,朗声说道:“这是锦衣卫指挥使司,冯大人,你我同朝为官,效命于皇上,何必这样对待在下?放开我,皇上要怎么罚还请冯大人赶快动手,完了在下还要整顿禁卫军!” “呵呵呵……我说陈德,禁卫军统领,你这还端着架子呢!到了我这里,再硬的汉子也得给我低着头。”咬牙切齿的说着,冯成涛慢慢站起身。“禁军统领怎么了,皇上还不是把你交给了我?” 陈德惊诧于他的嚣张跋扈,张着嘴巴瞠目看结舌:“你……东宫之事确实是在下大意,理应受罚,可是冯大人那并不代表锦衣卫要凌驾于禁军之上!” “哈哈哈……如果我告诉你那什么禁卫军我不稀罕你会怎么样呢?以锦衣卫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我需要吗?今天,以后锦衣卫只会是皇上最得意的力量!”好整以暇地踱到陈德的前面,蹲下身看着硬汉纠结着无言以对的脸。 这下陈德看清楚了冯成涛的样子!剑眉飞鬂,鼻梁高挺,略显黑色的肌肤衬托出一张刚毅的轮廓,充满阴谋的双目闪着骇人的寒光,而满是正气的印堂为何会出现在这个人的身上?不能理解,这个人原本应该是个正义之士,为何会沉迷于争权夺利? 脸部肌肉一阵狂抽,陈德一把挣开锦衣卫的束缚,挺起胸膛:“要罚赶快罚,冯大人这是要向我炫耀锦衣卫如今的不可一世吗?”满是不屑的目光扫遍整个锦衣卫指挥使司,立在一边的金鱼服锦衣卫,每人都有份! “噌”!方才压制住陈德的锦衣卫之一抽出绣春刀,无声的一晃刀身。银光在陈德的面前闪过,“嗤”陈德本能地别过脸低头,再回过时一条血线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那锦衣卫冷声说道:“这就是鄙视锦衣卫的下场,再敢用那种眼神看我们你就试试看!” 陈德愤然抬手抹向脸颊,深深的伤口沁着血,血腥弥漫肺腔!“该死!”一咬牙,握拳相向,那人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抬起沾着血的刀横在了他的颈间!寒光闪闪的刃上爬着一条鲜红的血迹,散着清冷而妖异的神采! 另一个锦衣卫一脚踹上陈德的腹部,下脚之重几乎让军人出身的陈德向后飞出,双膝重重落地直不起腰来。可是硬汉陈德却一声都没有吭,这是身为一个军人的尊严!“锦衣卫,欺人太甚!” “哼,装什么铁打硬汉?区区禁卫军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的,真是不明白,头儿,你要他做什么!”提刀锦衣卫怒眉睥睨着地上的家伙。 “贺东,他那张脸以后是要见皇上的,你这样让他以后怎么在宫里混?”虽然是苛责之词,可是陈德在他脸上却看不到任何苛责之意! “呵呵,头儿你是想让他做那件事?”踹了陈德一脚,林越眯着眼睛打量起地上坚硬的身影。末了,一个明了的眼神飘向站在身后的冯成涛。 闻言,陈德猛地抬起头,充满警惕的仰首看去:“你要我做什么?皇上只是要罚我而已,冯大人依律执行就好,皇上可没有吩咐我要沦为锦衣卫的爪牙!” “轰”林跃拧眉一拳挥过去,“老实给我待着,头儿还没有说要把你怎么样!进了锦衣卫指挥司的大门就由不得你了,没把你剁碎了喂狗你就该先谢谢头儿!” “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我……”陈德捂着溢出鲜血的嘴巴,指着前面凶神恶煞的贺东和林越,以及袖手旁观一副悠闲自得样子的冯成涛,语不成句。 冯成涛好笑的看着地上的陈德:“你没有听到外面的传闻吗?‘锦衣卫,恶于虎,街头巷尾金鱼服,百姓遇见要受苦!’这些是老百姓给我们的,怎么,陈统领不知道?”冯成涛遗憾的摇着头,面露难色。 “原来,原来真的是这样……你们身为皇上身边的人,理应协从圣上秉公处理事务,怎可这般豺狼虎豹,鱼肉百姓,滥用职权,罔顾视听?”满腔愤慨似乎怎么都宣泄不完,双拳紧握痛苦的趴在地上,铁骨铮铮的汉子只能一个劲儿的捶着锦衣卫指挥使司的地面! “呵!我们‘秉公’谁会知道?谁又会记得?就算秉公了下场怎样?如同陈统领一般趴在这地上苟延残喘,呼天不应唤地不灵吗?禁卫军秉公办事,落到什么了?皇上一句办事不利就把你踢到我这儿了!你以为在这宫里敢动你的只有我冯成涛吗?”微微扬起尾音让陈德的身体一僵,满面愕然的对上冯成涛的眼睛。、 不顾陈德震惊的视线,冯成涛不在意的说道:“就连那阉人都骑到你头上来了,陈大人你没有看到吗?那牢里的小太监要想自杀用得着在经过你的酷刑之后吗?我不记得阉人会有这个勇气!”轻蔑的语气宣誓着他对宦官的不屑一顾的和鄙视! “金英,他派人杀了那小太监!”双目圆瞪,握紧拳头的手指甲几乎要嵌入肉里,泛白的指节微微颤抖。 眼见着陈德的恍然大悟却不管不顾,“我还真是看不起你,居然栽在那阉狗的手里!呵呵,这年头,只有让人真正怕你,畏惧你,你才能好好活着,好好活着才能继续替皇上办事,我说的对不对?否则像陈统领这般趴在我指挥使司的地上,我一句话的事情就可以让你去给阎王效忠,还怎么做大事?不是吧,陈统领混迹深宫,居然连这些道理都不懂?”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五章 阴谋沉沉越萧蔷(2) 不能起身,却挣扎着攥住冯成涛的衣袂:“我……你怎么能罔顾皇上的指令滥杀无辜?我只是办事不利而已……”陈德愤怒地吼道,双目沁满血丝。 “只是办事不利?呵,好一个办事不利!禁卫军是大明最精锐的部队,才得以被选拔入宫效命皇家,你这把玩忽职守怎么配得上禁军统领之职?”探不出任何情绪的双目死死盯着陈德,说着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纸,随手丢给他,兀自起身,被陈德攥住的衣袂绷得直直地! 陈德看着那白色的纸飘到自己面前,一种不祥的复杂预感在心头攀升,颤抖着伸出手都开那纸,白纸黑字:经查,太监小柯之死疑点重重,禁军统领陈德因与东宫下毒案颇具牵连,故先行扣押锦衣卫指挥使司,容后调查! 陈德吓得手一抖将那张纸丢开,攥住冯成涛衣袂的手颓然而落,身体不自主地向后靠去,惊恐地盯着那张轻飘飘的白纸,好似那是条毒蛇!满是冷汗的脸颊让他的脸看起来更黑了:“不!你不能这样对我!不可以,这件事情和我无关,你不能将我硬和那件案子绑在一起……”好一个锦衣卫,好一个协从皇上鞍前马后的机构!栽赃别人是那样的容易,残害忠良是那样的得心应手! “然后……”抗议无效,冯成涛又从衣襟里摸出一张白纸,飘落到陈德的面前。 又是一张,陈德已经不敢想象那张纸上会是如何栽赃自己!一咬牙,五指紧扣住那看似没有分量的纸:经查明,东宫下毒案实属禁军统领陈德背后操纵,暗使太监小柯作案。因被东宫局郎王公公识破,唯恐计划败露,拘捕案犯小柯。为不使计划败露于牢内杀害小柯,而终止案件调查!故将陈德停职调查。 “啊——冯成涛!你不是人!”猛地跳起,双目猩红将手中的纸张狠狠撕碎。可是那纷纷扬扬散落的纸屑根本无从发泄他满腔的愤怒! 恰在此时,贺东和林越二人齐齐上前,一阵拳打脚踢。本就受伤的陈德哪是精心筛选出的锦衣卫的对手? “够了!”冯成涛挥挥手,贺东抬起手,拇指在脸上一摁,那滴溅在自己脸上的血迹被抹去。“呸!”狠狠吐了口唾沫,“不识相的东西!” 可恶的爪牙,陈德晃着身体勉强支起上身,脸上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依旧流着血,那两人下手的地方没有冲脸上来,而是处处挑身体的痛穴下手!该死的东西! “我要见皇上,我没有做过!冯成涛,你和金英有什么分别?哈哈哈,你和那阉狗一样,坑害无辜之人……”陈德环顾周围虎视眈眈没有上前的锦衣卫,不禁仰天怒吼。 “啪”林越一巴掌煽上陈德脸上的刀伤,霎时间鲜血飚飞!“拿我们和那阉狗比,你是脑子长草了吧!告诉你,那阉狗早晚会栽在我们的手里,现在只是让他多摇几天尾巴!”咬牙切齿的说道,林越从腰间扯出白色的锦帕,满脸厌恶地擦干净手上的血迹,随手将那染上鲜红的锦帕丢在了脚边! 一滴血飞溅到陈德的左眼里,他痛苦地眨了几下眼睛,那血便模糊了视线,隐约地透过那红色的薄雾看前面的人,也是通身血红! “咳咳咳……”俯身咳出一口血沫,竟是胸腔内的瘀血! 再看冯成涛,喘出一口气,右手探入衣襟。 陈德惊恐地瞪着他的手,好似那充满罪恶的手指下一刻又会翻出自己无法招架的乾坤! “怎么?怕了?出身军旅的陈统领也会怕吗?”很是享受那种怨毒而恐惧的眼神。冯成涛很不厚道地又掏出一张白纸,彻底破碎了陈德的期望。 看着扔到自己脚边的白纸,陈德跌坐在地,满面血污,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个来回。他真的怕了那纸!“哈哈哈哈……”有了前面的两张,这一张他已经猜到是什么了! 冷笑着探出手,掀开了纸,可是下一刻他的脸部肌肉就冻结了。抽动的嘴角显示出他无言的愤怒,再看向冯成涛的眼神由原本的怨毒和恐惧转瞬变成了愤恨! “怎么样?”轻描淡写的话,好似在问你今天吃了饭没有! 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经查证,前禁军统领陈德实为江湖势力‘刑天会’妖孽,东宫下毒案实属此人幕后操纵。隐身朝廷只为残害皇家,祸乱大明江山。锦衣卫代行圣上之权,先斩后奏,并将其一妻二女三子斩首于午门。 “冯成涛!”猛然大喝,旋即便是伏地痛苦!“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这下他终于明白,什么叫做“锦衣卫,恶于虎,街头巷尾金鱼服,百姓遇见要受苦!”官家如他尚且如此,更何况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老百姓? 原本他以为他身在宫廷,平日里没少欺压下面,贿赂官员,结党营私。他一直以为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总比那金英好吧!可是今日一见才明白什么叫做恶人! 无奈地摇着头:“我相信,金英定不是你的对手!因为你比他狠,比他更有魄力去主宰别人的生死和命运!说吧,要我做什么?” 林越轻嗤一声:“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方才你识趣一点儿一也不用挨打了,我们也省下一些力气了!” 一口钢牙几乎咬碎!腮帮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他今天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进了锦衣卫指挥司,你就是条龙也得盘着! “好!言归正传!”冯成涛收起那不屑一顾的眼神,转身走到了条案之后,端坐。凝神看着陈德:“邵峰一案想必你有些想法吧,可是我不是听你想法的。邵氏一门斩立决,可是一子邵伯谦现在出逃在外。本来是算无遗漏的,但那小子师承天下第一大镖局总镖头苏震,事发后,苏震一心袒护。锦衣卫在镖局外守了半月也无果……”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六章 阴谋沉沉越萧蔷(3) “那苏震的江湖关系网颇广,甘心替他卖命的势力数也数不清。若是强攻镖局,锦衣卫必讨不得好,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也必然不是什么好事。”陈德接过话,“所以你想让我帮你捉到邵伯谦?”原来他打的竟是这算盘!虽然他陈德不是什么绝对的好人,可是邵将军的为人是没话说的,且不论他们当初是军旅同窗,单是之后的征战沙场,平定边境之乱就足以让他望尘莫及,谁让他做不到的事情邵峰都做到了?想想当初一心混迹禁卫军也是存了不愿征战沙场之心吧! 贺东冷哼一声:“头儿,我们为什么要让他去?自己去不就行了吗?” 林越拍了拍贺东的肩膀:“邵伯谦那小子也不知道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在两日前脱离苏震的保护,只身江湖,彻底失去了踪迹!如果我们大肆搜捕,必然是要掀起一股风波。可是眼下锦衣卫已然是处于风口浪尖,何必平添麻烦。这件事我们不方便出手!而头儿看上了禁卫军中的一个家伙!” 陈德一怔:“呵,原来是看中了季镜堂。的确,他是个人才,奈何禁卫军只听从统领之令,所以你想借我之手使唤禁卫军!”终于,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哼!否则,你以为呢?难不成头儿看中你吗?”林越斜睨着满身血污狼狈不堪的陈德。 “你……”对上那满是阴狠的眸子,陈德生生咽下后面的话语。可是这样一来,禁卫军不就成为了锦衣卫的爪牙了? “怎么样?还是我动动脑子,帮皇上换一个禁军统领?”冯成涛戏谑的问道。 陈德干瞪着眼,换一个禁军统领?知道锦衣卫那么多事情,他陈德还能安然无恙的过活吗?还有他无辜的妻子!换一个禁军统领只会成为冯成涛便于指使禁军的工具吧!“不!我让季镜堂去……追捕邵伯谦!”一闭眼,生硬地说道。 “哼,这事儿交给你了!千万别给我耍花样,更不要企图干蠢事儿。宫里,那条阉狗可是等着你呢!”林越一挑眉丢过去一句话。 陈德看着冯成涛,宫里有阉狗,宫外又何尝不是卧着豺狼? 这个大明王朝是怎么了?金英一般的宦官弄权,操纵后宫,锦衣卫滥用职权,只手遮天残害忠良,满朝文武可还有着正义?陈德在一腔愤懑中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狼狈地走出了锦衣卫指挥使司。 青天白日,为何他会觉得天空布满阴霾?吃力地回首,门头的匾额上“锦衣亲军指挥使司”八个烫金大字几乎要晃花了他的眼。可是透过左眼那红色的薄雾,宽阔气派的门庭还有那金色的字体都是红色的! 数日后东宫,王振握着手中的字条双目泛起捉摸不透的寒光。果断地端起桌上凉透的药碗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汁在口中蔓延渗透,眉心渐渐皱起。 “王公公,你好些了吗?”明黄色的小身影出现在门口。不待王振行礼,径直朝着王振走来。 “参见……”王振起身。 “免了!公公你可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以后见了本宫不必跪拜。”稚嫩的声音,纯真的小脸,认真的表情。王振心中说不出的舒服,这就是所谓的“尊重”!对于一个阉人来说,谁不是带着有色眼镜来看你的?不论是宫女还是主子,甚至是同为下人的侍卫,都会取笑你鄙视你!这会儿被太子爷这般看好,怎叫他不高兴? “哪里!太子折煞奴才了。这跪拜礼还是不可省,否则落下一个不敬之罪,奴才岂是担待得起的?至于太子的好意,奴才记下了,在这宫廷之中还指仗着殿下的福气呢!”王振颔首谦卑的说道。 太子开心的拉着他的袖子:“得了,只要本宫享着一日的荣华,就绝不叫任何人欺了你。再说了,只要你好生在本宫身边当差,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是是,能跟在殿下身边,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奴才一定会珍惜侍候殿下的机会!”本来因为余毒未尽,脸色还有些苍白的王振此刻已然面含春风,两颊生辉。 “来人!”太子虽小却也是颇具威严,即使是稚嫩的声音也不乏王者之风。 有个小太监畏畏缩缩从门外奔来,手上捧着个红色的锦盒。“殿下!” 太子指着那小太监手上的锦盒,对王振说道:“王公公,这个是之前瓦剌进贡来的天山雪莲,是本宫特意奏请父皇赐药的,对除去你体内的余毒有着奇效哦!” 王振感激涕零,俯地叩首:“谢殿下厚爱!” “行了,你好生休息着,改明儿身体好了再来侍奉吧!”太子这就要走,可是却被王振唤住。 “殿下请留步。奴才有一事相求!”声音之恳切让人不禁为之动容。 太子看着面露难色的王振,心下焦急,连忙关切的问道:“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以后有什么事就直说好了!” “回殿下,是这样的。奴才在宫外有个舅舅得了重病托人传了口讯,说是临行前……想要见见我这个唯一的外甥,所以……” “哦,难怪方才本宫进来的时候看到你坐立不安的,原是心中挂念着你的舅舅!难得你自己身体抱恙还想着去见你病重的舅舅。得了,你就去吧!”说着接下腰间的金牌,“给,你拿着这个,回去后处理完你的家事再安心跟在本宫身边吧!顺便也歇一歇,养好了身子再回来。” “谢殿下体谅。殿下仁爱,他日继承大统定然是黎民之福。”王振夸张的匍匐在地上,极大的满足了小小太子的虚荣。 “哈哈哈……那是,本宫还有功课,做你该做的吧!”于是那明黄的身影欢快地离去。 握了握手中的金牌,王振牵起嘴角,换了身便服就匆匆离去。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七章 危机重重生死棋(1) 一身便服的王振来到神武门,向守门的侍卫亮出了太子的金牌,侍卫跪地:“太子殿下千岁千千岁!” “咱家奉殿下之命出宫,尔等不得阻拦!” “是!” 于是乎,王振大摇大摆的走出了皇宫。四下无人,他左弯右拐进了一条巷子,然后那个一身便服的家伙就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黑衣的江湖汉子,在黑色的斗笠遮掩下闪出了巷口。 黑衣汉子一路疾行,若是行家必能看出他步法的奇妙之处。原来竟是个练家子! 风和日丽,这样的天气适合出游是没错,可是他没有忘记出宫的目的!探子来报,金英于城郊大肆造屋,富丽堂皇堪比皇帝行宫。作为一个阉人来说,若是主子准予归园养老赐田赐地赐黄金也就罢了,但如今,皇上一没有准他出宫养老,二没有特大封赏,那么他就有问题了,而作为金英的死对头,他王振必然是要做些什么的! 一路尾随探子留下的记号来到金英宅邸十里外的地方。此地荒山野岭,来这里做什么?可是王振笑了,因为他将有另一番收获,一个从不知道的关于金英的秘密! 可能也就因为王振的这点特殊敏感度才使得他在与金英的斗争中取得了完胜而笑到最后。当然,这是后话,且来看看王振到底看到了什么。 蛰伏于草丛中,王振但见那金英高坐野外临时设立的遮阳棚下,锦衣华服丝毫看不出阉人出身,左右无不侍候周到,留个心你就会发现,那些随侍都是男人,一个婢女也没有!正主半眯着眼睛慵懒的靠在软垫上面无表情地凝视着前方忙碌的一干人。那架势足足是个腰缠万贯的员外! 定睛看去,那些忙忙碌碌的下人穿着相同的家丁服,土黄色的衫子后面印着“金”字。只见那些家丁吃力地拖着黑色的大布袋往空旷的草地上走去,细数之下那些布袋竟然有十双之多! 那里面是什么?正在王振纠结之际,金英身边的一个管家样的人物挥了挥手,那些个家丁便将黑色的布袋打开。王振瞬间石化,那布带遮住的竟然是一个个黑色的铁笼子!笼子里关着的是年龄参差不齐的孩子! 一个笼子里装了五个,二十个笼子,一百个孩子!那些孩子衣衫褴褛,脏乱不堪,有的甚至可以看出那衣衫没有破败之前竟是云锦。这家伙是从什么地方弄来的孩子?里面绝对不缺少富家子弟,他还真敢啊! 微微眯起那双闪着精光的眼睛,王振点点头,看来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呢!这趟出宫果然值啊,现在他体内的余毒就算不吃天山雪莲也清除的差不多了。 金英啊金英,若是这些孩子都回到父母的身边,你该怎么保住你那颗丑恶的脑袋呢? 于是,他从衣襟里掏出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呵!一只灰色的小貂。“去,赶紧的。”只见那小畜生竟是像听懂了他的话一般,飞速窜进了草丛,那半人高的草只是晃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恰在此时,金英从他那宝座上站了起来。款步走到那些笼子跟前故意将嗓门压低,于是略显粗犷的声音传出:“你们有一百个人,但是我只能让你们中间的一个人活下来!” 此话一出,原本就噤若寒蝉的孩子立刻变得焦躁而恐惧,年龄小的甚至已经哭闹。 “住口,再哭,就先把你丢去喂狗!”笼子边的一个家丁凶神恶煞地吼道,手中的皮鞭“啪”地一下抽上笼子,毒蛇般的鞭子穿过铁笼直接舔上孩子的身体,里面的孩子颤抖着小身体瞬间止住哭声,脏兮兮的小脸惨白一片。眼见着身上皮开肉绽的伤口只能不住地倒抽凉气,咬紧牙关再也不敢出声。大一点的孩子将他紧紧抱在怀里,那小脑袋只能偎依在胸口。 金英毫不在意刚才的小插曲,居高临下继续道:“能活下来的那个人我会给他荣华富贵,给他想要的一切!至于谁能够拿到这个活下去的机会,就看你们自己了。后面那个林子里,野兽经常出没,你们有一个时辰的时间逃出来,但是林子的周围都有我的人,若是谁想要开溜,那么就会被立即杀死!所以说,你们要在林子里待满半个时辰,否则只要踏出林子就要被剁碎了喂狗。”说完这些,金英悠然转身走回他的宝座。 管家大吼一声:“开笼!”随着黄衫家丁的一阵忙碌,金属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出来!”很多孩子赖在笼子里不肯出来,却被那些无良家丁手中的鞭子抽打出来,一路上被当做牲口般赶去林子,当然少不了哭泣和哀嚎。 草丛中的王振静静地看着,黑色斗笠下狼一般的双目死死锁定那些小身影。那些孩子脚步虚浮,已经被饿了很久了吧!这该死的金英是想做什么?那些孩子还小,林子里又危机四伏,居然让他们饿着去走林子,他是脑子坏掉了吧,还是存心要送那些孩子去死?身边一阵悉悉索索,王振嘴角慢慢牵起,向着身后伸出手,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窜上手心,他立刻将那小畜牲塞进了怀里。 金英舒服的靠在了软垫之上,呡了一口下人递过来的茶水,冷冷地注视着前方的孩子们,那些可都是他的希望啊! 只见那些孩子给陆续赶去林子里,相互扶持的孩子们彼此照应。王振轻轻呼出一口气:须知那山里常有野兽出没,而此下这些孩子的危险并非仅存于山林之间更是存在于同伴之间!何等卑劣而龌龊的手段,就算是要筛选可用之人,也不能这般邪恶! 原本在那些孩子进入林子之前他就该动手的,可是看着那些孩子进去的时候,他犹豫了,心头有什么东西在滋生。所以他继续伏在草丛里,等待应有的机会!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八章 危机重重生死棋(2) 恶劣的环境下,这些相识不久共同患难的孩子们可以彼此照应,可是进入这林子后呢?当生存的机会只有一个时候,那该是何等的惨烈啊!纵然是兄弟手足也必然会想尽办法至对方于死地吧。 思及此,王振似乎已经感觉到金英的想法了!他这是要培养死士啊。 秋风拂面,林海声声,那看似寂静林子里在上演着无尽的厮杀和搏斗,如同人间炼狱一般吧。想到林子里经常出没野兽,那些孩子应该会全军覆没了。金英,你就不该让那些孩子饿着,一百个孩子啊,你注定要失望而归了!届时,那些孩子的父母会将你活剐了的。 一个时辰,说长不长,可是对于潜伏在草丛中的人来说确实比较辛苦,奈何王振一动不动就这么看着前方的林子。他似乎和金英一样在期待着什么! 时辰将至,从林间纵出两道身影。金英激动的霍然站起,虎狼般的目光扑向那两个孩子。而潜伏在草丛中的王振双目一亮,几乎要跳出来。 一个瘦弱的孩子骑在一头黑色的野猪之上,满身血迹浸红了她破败的衣衫,双目欲裂,抓着野猪的小手将坐下的畜牲蹂躏地血迹斑斓,使得它不得不龇着牙喘着粗气任之摆弄。满面的狠色让王振也不禁一震——好一个辣手的女娃娃!凌乱的发丝迎风招展,骑在那野猪身上居然让人觉得她威风凛凛。尤其是她那浸满血迹的衣衫,阳光下闪着妖异的红焰,配上她那双令人心颤的狠戾眸子,以及下巴上沾着的血液,俨然一个地狱中杀出升天的小魔女! 而另一个便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奔腾而来!越过他有些单薄的身体,马背上还驮着一只死透的老虎,虎皮之上鲜血淋漓。那孩子嘴角还留着褐色的血迹!显然他在林子之中猎杀了那只老虎,然后以虎血充饥,至于那匹马……看那林子之外朝着他狼狈奔跑而来的家丁就知道了! 王振立刻意识到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平凡之辈,然而金英却收起他满是欣喜的神情,缓缓坐下眯着眼睛说:“只可留下一人,你二人看着办吧!” 两个孩子互视一下,二话不说便陷入了无尽的厮杀。男孩儿的身高五尺有余,本是翩翩少年郎,奈何沦落至此?衣衫褴褛不说,身形漂浮,若不是那饮入的虎血,怕是此刻已然倒地。然而,王振却看出了些什么。 那男孩儿能够空手猎得一只老虎,冲出林子,夺得家丁的马匹不是没有道理!虽然身子有些虚,可是那利落的身手显然证明这孩子受到过良好的调教。可是……王振纠结起眉头,怎么看都辨不出他师从何方,不过看他下手虎头蛇尾,便有两种解释。要么他学艺不精或者是偷学而来,要么就是在掩饰自身的武功路数,不愿让人认出他的师门! “哧”男孩儿兀自后跃,拧紧的眉头已是大汗淋漓。然而身上本已破烂的衣衫在胸口又多上一条口子,露出了还算干净的胸膛不断起伏。 男孩儿只是照旧警惕着对方,显然对于女孩儿的狠辣一点儿也没有惊诧。这么说,他俩之前在林子里是碰过面了! 且看那彪悍的女孩儿右手捏着那被自己撕下的破布,饿狼扑食般地盯着他起伏不定的胸口。那下手的地方正是男孩儿的心脏!不过十来岁的女孩儿居然可以展现这样的攻击力度,虽然身型瘦小,可是那手上功夫却是不弱的!一身血衣的衬托下,微微扬起的小下巴,再也无人敢忽视这小姑娘惊人的爆发力和杀伤力。 那恶狠狠的眼神分明在诉说着她对敌人的痛恨!所有的恨意只为对方不许自己活下去!然而接受到女孩儿夺命信息后,男孩儿的求生意识更为强烈,攻击和防御招式更为犀利。 原本对于饿了几天又从林子里勉强逃出后的两人来说,要分出胜负是件很简单的事情,偏偏在这样的情况下生存的机会却促成了残酷的炼狱式争夺。 这分明是个小魔女啊!王振暗暗呼出一口气,现在的他心里又出现另一种景象!所以…… 而端坐高台的金英却在二人久斗不止的情况下露出疲意,想着还要回宫,可就在此时一行黑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出。大惊之下的金英忙呼救命,哪知来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迅速避开金英的爪牙夺走两个无力厮斗却抵死不松手的孩子,消失在郊外! 遣人夺走孩子的正是王振:金英不惜一切为自己筛选出来的种子为何不用?用他筛选出来的爪牙去对付他岂不是正好? “你们两个都不用死,金英那狗贼实属草菅人命。那些无辜的孩子我无法救,可是好在我还能救了你们。以后跟着我吧,只要我有一口气在,就会拼尽全力保住你们。”王振不无遗憾的说道。 可是那两个前一刻还斗得你死我活的孩子只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王振,然后再用警惕和充满狠戾的目光注视着对方。 “金英,哼!我绝对不会放过他,我和你们一样,同样被视为他要除去的目标。所以,让我们一起活下去,好不好?虽然现在我们的处境并不算好,但是我想只要我们还活着就有机会杀了他。而且,你们天资聪颖,只要好好栽培,假以时日必然可以独当一面!”声色俱厉,很容易的引起了“同坐一条船”的共鸣。 “实不相瞒,我是太子身边的随侍。只要你们跟了我,有朝一日太子荣登大宝,就是你我的出头之日。那金英一直视如眼中钉肉中刺的不单是我,很多人都葬送在他的手里。而我,是一定要将他铲除的!”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九章 危机重重生死棋(3) 王振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用胁迫的手段去威胁那两个孩子效命于他,因为他要他们成为他不一样的左膀右臂! 一阵沉默之后,男孩儿点点头:“好,我跟着你,请你好好栽培我!”稳重而大气的声音立刻让王振心中暗赞一声。虽然他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可是凭他阅人无数的经验,这孩子日后必定会成为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而更让他欣慰的是孩子身上那似乎是与生俱来的精明气息,不禁让他又青眼有加。可让他不舒服的是,那孩子身上隐隐透出的一股正义之气,深深刺痛着他的神经!他发誓,身为他的人他要将那不该有的东西永远的抹去! 至于眼前身着血衣邪佞十足的小姑娘到是很合他的心意,只是她那股不受控制的阴狠和戾气总是让他心底阵阵发怵!甚至他总有种感觉,这小姑娘那双明亮的眼睛背后有着他无法估计的黑暗。若是他好生调教,或许这丫头会成为他手中最利落的匕首! 不愧是两个极端,也难怪这两人要斗得你死我活,似乎一个活在阳光下,另一个则是活在地狱的黑暗中!王振若有所悟的点点头。 “你们叫什么名字?” “断情!”男孩儿一字一顿地吐出这两个字。王振一愣,不是真名。看向他的眼睛不禁眯了眯,呵,是一个有故事的孩子呢。 目光飘向一边的女孩儿,这才想起,从见她到现在这丫头还从未开过腔呢。 “袁天涯!”软软的声音,带着丝丝甜味,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冷。这倒让王振为之一惊,他想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于是不在意的问道:“袁天涯?以后就叫你天涯,可好?” 一边的断情又何尝不是惊掉了下巴?在他看来,那种出手不留余地,招招狠辣的女孩儿就不该拥有邻家妹妹那样好听的声音! “好!”还是那软软的声音。在王振的印象里,那些杀手,尤其是女杀手,不是都应该冷漠如冰山之一角吗?这个拥有邪佞气息的女孩儿就更该有了,可是她的声音和回答问题的态度完全颠覆了她在他心里的形象! 不死心的王振再次问道:“呵呵,我是太子身边的随侍,以后你们就是我手下的人,虽然见不得光,但我保证这只是暂时的。天涯,做我闺女可好?” “不好!”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让王振原本就很僵的笑容一下子凝固在脸上。 不待王振发问,袁天涯自顾解释道:“不是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日后天涯要是嫁人了,公公岂不是要割去心头肉了,那必然是要伤心的。但公公是天涯的救命恩人,天涯不忍日后看到父女离别。所以,公公会是天涯最敬重的人,不过就算日后天涯以身殉职,公公也不必为天涯挂心。” 听懂了她的意思,王振不禁笑道:“好个贴心的娃娃,好好好!”一连三个好字,说得王振自己都感动不已。于是意味深长的说道:“天涯,你我虽非父女,但日后我必定会将你视作女儿!” “义父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断情猛地双膝跪地,不待大家反应过来就是三个响头。王振一愣,立刻开怀大笑。 “好啊!好一声‘义父’!我听着舒服。来,快起来。断情啊,以后你就是我的儿子,唯一的儿子!”王振激动地拉着断情的手。 可是这幅看似温馨的画面落在一边冷漠的眼眶里,背后的黑暗中酝酿出了一种叫做杀气的东西。只不过,那杀气隐藏在地狱式的黑暗中,不叫任何人察觉! 斗转星移,这已经是断情和袁天涯跟在王振身边的第三年。这一年断情十七岁,袁天涯十四岁。如今二人已是绝技在身,替王振立下不少汗马功劳,双手血腥那是必然的,而此年便是宣宗十年,病危的宣宗无法顾及金英与王振的明争暗斗,只是嘱咐太皇太后小心王振便驾鹤西游。 太子荣登大宝,君临天下,王振更是今非昔比,在英宗的坚持下毅然被授权执掌东厂,说辞竟然是为了让王振可以更好的保护自己。英宗年仅9岁,不能亲自处理国家大事,太皇太后张氏(英宗祖母)垂帘听政。张太后虽然秉政,并不处理国家政务,而是把国家一切政务交给内阁大臣"三杨"(杨士奇、杨荣、杨溥)处理,王振暗地里剪除异己的行为也更为嚣张。 铁黑色的长袍无风自动,断情凝视着眼前的高墙。三年了,看似风平浪静的朝廷实则暗波汹涌。金英一党虽然失去先皇的庇佑,却仍旧苟延残喘着。王振下了追杀令,务必要在端阳节前将那阉狗的人头奉上,且不论他手下的谁完成了任务,都可以获得一个月的休息时间,而这段时间正是他想要的。 “看来你是志在必得啊!”死死盯着断情的脸部,袁天涯半躺在墙头,“断情少爷!”着重强调的这四个字,从她嘴里出来,为何听在耳朵里就会那么别扭。 断情猛地抬头,那血红色的小身影就撞入眼帘。随即目色一紧:她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自己竟然未曾发觉!双目微微眯起,却迎上两道冷冷的银光。不假思索的翻身后跃。待落地时,原本立在身后的竹林中倒下两棵壮竹,残次不齐的切口处伴随着死死黑色的气体发出“兹兹”的声响。 “你居然要置我于死地!”目光如炬,断情狠狠地瞪着墙头那悠哉的身影,双目几欲喷火。 “你怎么这么惊讶?”软软的声音反问道,坐直了身子,飞身下地。迈开步子优雅的向前走来,及地的血红色长袍映衬着她精致而白净的秀颜,满是轻松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遗憾:“可惜呀,偏了!” 随着她的前进,断情向后退去。真不明白,不是说相由心生吗?如此恶毒的女孩儿怎么会有邻家妹妹一般的样貌和声音,心中不禁暗叹一句:真是暴殄天物!继而眼中的愤怒和鄙视又多了一分。 “你怕我啊?”扬起笑脸,看着断情微显青色的面庞。“一开始我就跟你说过的吧,王公公的手下,有我没你!”缓慢的说出这句话,那软软的声音竟带了冰冷。身周的杀气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 “哼,早就该明白,恶毒如你是没有任何人性可言的。三年前你在树林里的一切就说明你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也就是我白痴到以为时间可以洗去你身上的戾气,以为那是你也是迫于生存,不曾想,这些年来也只是变本加厉而已!” “三年前?”白净了脸蒙上一层迷茫,晶亮的眼睛里越发的迷惘。 “哈,怎么,坏事做的太多,竟忘记了吗?”断情冷冷地看着她。他可是一刻也不敢忘记,眼前的小人儿为了让自己活下来,不但杀了同伴,还以死去同伴的尸体为食!她就是个魔鬼,本该待在地狱,却鬼使神差地逃脱了层层魔障的束缚,越狱升天来到这一片肮脏之地助纣为虐! 第一卷 血路厮杀无情刃 第十章 银蛇郎君显身手(1) “切,断情,你以为你干净?三年来,为了邀功,手上沾了多少鲜血?身上又背负着多少人命?”咬牙切齿道,忽然明白了他说的是那次树林里的生死挣扎。短暂的一愣之后便是反唇相讥。让她满意的是,对面那前一刻还义愤填膺的指责自己心狠手辣的家伙,这一刻面色逐渐铁青。只见她微微牵起嘴角,竟是甜甜一笑,纯真恬静的笑脸似乎比之阳光该要灿烂几分。 断情背脊一寒,那笑脸看在他的眼里,似乎是倏然盛开的地狱花,无尽光华的背后是深不见底的黑暗!心底一阵恶寒,本能的旋身而走,地板上空留两枚银针! 一口钢牙几乎咬碎:“该死的丫头,你当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倘若有人侵犯到他的生命,阻碍到他前进的步伐,那么他一定不会心慈手软!他是王振手下的第一杀手,他的命还有着更大的用处。 “哪里,只是我不想让你失望罢了。在你眼里,不是从来都不承认我是个好人吗?那我有怎能令你失望呢,我只是做我该做的而已。”话未说完,只留下一道红色的残影,栖身而上的红色如同一股红色的鲜血闪动在铁黑色的身影周围,至死方休。 好快的身法!这就是游魂步?鬼手无常廖忠魂的绝学!传闻那家伙于半年前无故失踪,原是落在这丫头的手上么?可一代江湖邪客,又怎会将自己生平绝学传授于她?莫不是…… 双瞳猛地紧缩,这丫头分明就是个嗜血的魔头!翻身就是一脚,回身又补上三枚透骨钉,出手之狠直击琵琶骨和膻中、中脘两大要穴! 袁天涯秀眉一蹙,晶亮的眸子里是飞速而来的夺命三钉。眼底腾起一丝黑雾,脑袋迅速别过,一枚透骨钉从未及躲开的发丝间穿过,几缕黑丝颓然飘地。那枚钉则没入她身后的墙内,再难寻到踪迹。 第二枚透骨钉直冲膻中穴,若是躲闪不过她将元气大伤,此后用武再无全盛一说!奈何她那身红衣兀自软去,在断情的惊讶中黑色的透骨钉瞬间穿过原本应该是胸腔的位置,带着一丝血线透衣飞纵而出,没入墙石内! 那是……来不及多想,那鬼魅般的红影已然飘至身前。看不清她出招的过程,羽毛般的身形就已经突破了他的防护圈,掌风肆意直逼心门! 断情轻点足尖,飘身后掠来个将计就计。敞开心门诱敌深入的同时右掌前递,“哗”一条银色的长蛇破空而去,吐着红色的信子舔向那红色的身影。 “夺命九霄!”冷声喝出,袁天涯飘身后仰,翻身飞出银色的袭击范围。旋身落地,轻轻拂动红袍。一眼瞟到被透骨钉夺取的几丝长发,冷冷扯出一个笑。随后,眼角的余光轻蔑的落到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断情身上。 银华颓然落地,“叮叮”之声传来,竟是九节鞭!此鞭于一年半前问世,出自天下第一兵器师贺东来之手,是王振特意高价锻造赠与断情的专属兵器。 那年,这九节鞭于江湖之上凭空而出,不出三月便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夺命武器。人称“夺命九霄”,而它的主人则被冠以“银蛇郎君”之称。 夺命九霄之所以盛名在外不仅仅是因为它有一个“零失误”完成任务的主人,更是因为它本身,就是一件旷世神兵。当时贺东来用难得一见的玄铁和早已绝迹人间的乌金石锻造,辅料及锻造工序至今无人知晓。质地优良,尚无兵刃能够斩断。鞭有九节,节节夺命!随着主人使用方式的变化,九节鞭既可以散落成九节,节节都是武器,又可以连成一线,银蛇纵九霄。 然而,这一般的九节鞭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人使用过,九节,意在人有九节。他,委身宦官手下的一名杀手,有个屁的气节!袁天涯狠狠翻了翻眼睛,忍不住在心中啐上一口。 只见立在那边一动不动的断情脸色铁黑,额上渗出密密的细汗,怒目中泛起几许血丝,恍若要将袁天涯生吞活剥。 岂料,那红色的身影竟然款步而来,丝毫没有忌惮迎面而来要杀死人的眼神。感觉到断情呼吸的瞬间紊乱,白净了脸上霎时绽开妖冶的笑。左手垂在身侧,而右手已然变掌为抓,脸上的笑越发阴沉,眼里的黑色越来深。 断情立在那里,冷汗在颈间滑落。死死盯着她的脸,如困兽之态,感受到那股黑暗层峦叠障的扑来他却不敢动。喉结上下滑动一个来回:她是魔鬼,一只从地狱逃出的魔鬼!天底下怎么会她这样的女孩儿? 那只白皙的手缓缓抬起,手心的内力蓄势待发,黑色的眼底闪动着即将得逞的胜利,那种全身都叫嚣着厮杀的感觉让她看起来像是要伸出魔爪,蚕食灵魂的魔物! “公子,袁小姐!”一名湖绿色衣衫的婢女低头站在月亮门外,俯身唤道。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原本兴奋异常女孩儿瞬间熄灭了所有的气焰。眼底的黑色晃动一下,涌上一丝遗憾,然后却又干脆的,不着痕迹的将右手垂在身侧。 “怎么了?”袁天涯晃了晃脑袋,朝着月亮门展开一个甜甜的笑,直看得断情想要当场捏死她! “公公在堂屋等待二位,请。”乖巧的婢女从始至终都没有抬起过眼睛。 “嗯,断情少爷,你还杵在那里做什么?”说着毫不顾忌那僵立在原地,一把怒火即将燎原的冷情杀手,拂袖而去,及地的红色长袍留下一抹红焰。 然而,在那红色的身影即将消失在月亮门外时,断情迈开沉重的步子。“呃……”额角的汗水滴落在地。青筋凸起,右手剑指一捏狠狠在胸前点了两下,见四下无人,一把拉开胸口的衣衫,一片猩红之色在古铜色的肌肤下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