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一节 落英诀 迷夜大陆。 修者封妖大战之绝战日。 长空赤红,烟炙从天而降! 地面和低空中数千高阶修者心中躁动不已,极目能视万丈高空之处,巨大妖巢裹着半天的流火疾速投向大地,尾焰划过数千里,轰鸣声震憾整块大陆。 天空竟似凭空生出一颗白日。 两道刺目金芒在后紧追不舍,一闪即没,悄无声息刺入巨大妖巢。 地上修者一见金芒没入妖巢,顿了一顿,轰然欢呼之声直冲云霄。 呼声未毕,半天中一股毁天灭地的灵力波动爆发,肉眼可见的热浪蘑菇云状耸起,妖巢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一分为三,朝地面坠落! 终于赢了!耗时三年的封妖之战终于赢了!地面半空无数修者热泪盈眶! 回想三年,无数修者为这场战争付出了生命代价。 三块妖巢残骸在欢呼声中,寥然坠下,在修者心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 妖气化尽,一切烟消云散。 八十年后…… ********************************************************** 无风山上,朝阳浮出红色的云海,天海相接处,一抹抹金红色透出锐利来。时近阳春,韦然端坐于落云涯前,用神内视,眼鼻口相观,默念“落英诀”,东来紫气一丝丝地透入双眉正中,诀中所记为神海所在。 无风山方圆六百多里,地盘不算太大,“无风幻门”在水月天人眼中也只是个二流门派,能踞有如此大小的道场,实属不易。 远古流传,整个“迷夜大陆”是天书剑派的始祖“直夜”以无上剑道自太古大陆中截出,方圆不知几许,共有六大界,水月天居于迷夜正中,方圆八百万里。 又有传说,万年前,飞升后的“直夜”以剑为引,将“迷夜大陆”的轮回之界由太古陆崩离,自此“迷夜”独入轮回。有史以来,计有大小七十余个门派传承,天书剑派以祖师余荫,独占鳌头。 水月天人修炼路数纷杂,各类传承奇妙无伦。“无风幻门”之所以当得二流,其实毫无花巧之处。开派至今,以幻术立命,声名渐显。十数年前,掌门师兄弟一代居然出了三位金丹。 放眼全境,幻术结丹的修士伸出一只手也数得出。无风山掌门“画戟”董青,专修“斩风术”,一对画天短戟为水月天境以幻化器第一人,声名尤著。天书剑派的掌门曾下过谕旨,门中弟子游历试炼必前来无风山,以便识记无风幻门公开之幻术,引得水月天修士慕名者渐盛。 韦然自小拜入山门,只因入门在前,这二代弟子一脉,居然名列第三。据三师伯闲言,韦然本是师傅自山下拾来,无名无姓,不知父母。师傅杜鹏,便是掌门的二师弟,青衣傲骨,端得有一派仙风,凝脉期即获水月天全境“门派十番赛”的第二名,结丹之后,潜心修炼,无人知晓其金丹本命幻术,水月天人称“青衣杜鹏”。只是韦然天生跟清秀不搭边,倒是跟三师叔“晶医”齐于简有些雷同,“晶医”擅长以本门幻术医人治病,有起死生之妙,然则爱财如命,出治费用奇高,水月天讳称“三日在天,炙人死地”,且从来出手都是晶石现交、概不赊欠,让人徒叹奈何。 韦然既入杜鹏门下,一晃数年,修习入门幻术四种,竟无一样适合,不能筑基。杜鹏无奈之下,再三思量后向董青讨了个偏门“落英诀”,扔给韦然后撒手不管,自此亦不再收徒。 整个无风幻门一时间,闲言蜚短流长,大多数师兄弟皆叹不能入杜师门下,大为遗憾。掌门自后亦不着问韦然的境界,在无风后山“落云涯”前辟了个两间房的小院,任由韦然去了。 ******************************************************** “落英诀”所载,练至三层即能识得“器幻”材料的品阶,掌门董青的“画戟”,上代掌门请托“冶器宗”大长老以炼器之术将其生生提至七品之阶,耗费稀有材料无数。 无风山中,门派辟有大片灵田,其中三阶以下低等灵田专门种植门派所需基本材料。最基本的当属“碧灵根”,可由天地自然吸取灵力,膳食炼药皆可,所有大小门派都有种植,不可或缺。无风门另有四品以上的精田,集中于无风山仅有一段灵脉之上,门派四师叔“巧衣”公孙倩专事生产高阶的植料,如夺金莲、碧水精、惊天木等。上代掌门曾在“午阳天境”获得一株“火云荚果”,秘密培育至今。 云阳渐盛,韦然恍然而醒。“落英诀”修炼每日只需半个时辰,费时不多,韦然倒也落得自在。自从杜鹏不再严教,韦然畅快无比,在涯前不知不觉炼了四年,心无旁骛。平日里,门中各处行走,浑没有半点后进的觉悟。懒懒散散间,半年前“落英诀”终于到了第二层顶峰,神海里一丝云阳金线,隐然若有形。 “落云涯”东南角不远的山谷中,即是门派的大片灵田所在。门中专司种植的弟子太半是女子,剩余为一干以劳作为生的老迈弟子。在公孙倩的带领下,无风幻门的灵田种植一块,在门派收入中倒占了三成。韦然对这位女师叔可是惧怕得很,公孙倩平日里见到韦然,便把脸板起,似乎对“青衣”一脉有莫大的不屑。韦然心下明了,四师叔对师傅不是这个样,只因自己在幻术的修炼上磕磕碰碰,有损无风山一贯的名声,外界盛传无风山幻化本命金丹的顶级修士居然有一未凝脉的徒弟,掌门一代师兄弟对此个个叹然。 年迈劳作弟子,其中便有个姓费的老头,将近六旬,在无风幻门内生活了数十年,初入无风山,亦为修炼而来,十数年未得门径,经授业师傅禀启掌门专事灵田种植。后承门派之恩,允其包办了十亩低阶灵田,经年劳作所得除去贡赋,糊口有余。费老头老来膝下得有一女,名唤“费轻雨”,年届十岁,灵动乖巧,韦然自小孤寂,心下里把小女孩当成亲人一般。 韦然自崖前回到小院不久,便听见有人轻扣门环,韦然一喜,知是费家女孩今日来请他去帮着灵田除草。 这几日,费老头膝伤不利索,灵田所植之物长势方到正途,杂草日渐多了起来,小雨一人劳作,苦不堪言。昨日,韦然自公孙倩处领取本月的用度,路过费老头的灵田,但见杂草蔓延,已有反客为主之势。 门中成片灵田的杂草,自有公孙倩指派凝脉的弟子前来施术,风系的幻师有“散茎术”,水系的有“眠根雨”,这两者对付杂草最是有效。 韦然甫一开门,小丫头正红着眼眶呢,一见韦然便急巴巴地说:“三师兄,你可要帮我爹想想法子,公孙师叔派人来跟我爹说,我们田里的杂草可不能再拖了。要不,门派里靠近我们家的灵田都会影响到!”韦然乐了,轻轻地拍了拍小雨的头,安慰说:“别担心,公孙师叔是好意思提醒,你爹过两天就跟小伙子一样棒拉,你哭什么啊。来,笑一下,哥哥帮你去拔一天的草!” 小雨过了会儿,方才回过神来,顿时破涕,喜道:“三师兄,我以为要责罚我爹呢,不用你费力,我自个儿慢慢地赶几天,也就没事了,再说,草长得没我拔得快!” 韦然一板脸,转身回到小屋,小雨刚想追问,只见韦然只手握着一个白面馒头,飞一般地出了院门,回头把小雨拽出,直朝费老头灵田去了。 公孙倩这几日心里颇不宁静。自打入春,低阶灵田与去年相较长势差了一成,各大门派形势也不乐观。一般高阶灵田有灵脉支撑,只要是灵耕好手,本应问题不大。可让人困惑的是,今年高阶灵田里的稀有物种,入春已半月,经年物种只出了个芽,再无动静。思来想去,不得其解,公孙倩告知掌门师兄董青后,掌门师兄只淡然地一个“哦”字,终是没有下文。 今日里,公孙倩一早便带了亲传弟子如云,来到灵脉所在的高阶灵田,公孙倩凝眉在“惊天木”边站定,经年老枝上只见嫩茎稀疏,两片顶叶还未展开,了无生气。 回头望坡下低阶灵田,一片鹅黄,枝萌不盛。倒是费老头的灵田,种的“碧灵根”稍有绿意,公孙倩知道,那片灵田已是杂草过踝。无云见公孙倩向坡下望,便低声说道:“我昨日已经知会过费老头了,这几日想是能清理一遍。”公孙倩摆了摆手,忽又一指,脸色越发浓郁:“那两人你可看见?” 无云依言遥望,依稀是灵田中的韦然和小雨。远观两人躬身,正在灵田中摸索。公孙倩思量一会儿,道:“你去找今日值守的凝脉弟子,把费家的灵田打理一下吧,这俩人就是巧力胜天,没半月也完不成。另外,你把韦然这小子给我叫来!” 韦然低头正忙,杂草倒是好找,有些已高过“碧灵根”少许。小雨直起身来道:“三师兄,你要是累着了,就歇歇吧?” 韦然直身哈哈乐道:“你要是累了,就先歇歇,哥哥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拔个草,动动筋骨,哪能难倒我。”言罢,弓下身来,便要继续拔草,却不意一步踉跄,迎头跌倒。 小雨只见三师兄畅快地低身,却突兀一头扎进泥里,瞬间一动不动,如苍狗扑食,姿态实在狼狈。小雨忍不住大笑道:“三师兄,你没事罢!” 笑罢,不见韦然起身,刚要去扶,韦然忽然坐起,一脸肃穆,竟如入定。 韦然天眼处突突直跳,双眼泥水模糊不能视物,却似乎见到一片浅绿色的海,依山势起伏,风动时细浪鳞起,灵动无比。條而化为黑色一片,只见黑色巨海中发散出束束细线,似流矢般朝神海奔来。韦然大骇,却浑身动弹不得。 神海里细线越来越多,韦然头疼欲裂,进入的黑线纠缠在一起,继而如有灵性一般,首尾相接连为一体。飞舞腾跃,一瞬间无尽之长。缠绕盘旋间有如乌云盖顶,遮天蔽日。 自跌倒至坐起,不过一息。毕竟练了四年的“落英诀”,韦然吃痛之下,咬牙端坐内视神海,只见仅有的一丝云阳金线,居然被吞没,四年之功,毁于一旦!韦然心中大苦,六神失守。 细线犹自涌入,整个神海被黑色覆盖,无边无际,神海之壁,片片崩裂。又是数息,韦然忽觉巨痛,神海如被仙剑劈中,终至破裂!一时间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二节 碧灵根 如云一路小跑下了山坡,她对费家的小丫头也极为喜爱,见师傅开恩,自然想快些让那费家小丫头从泥地里脱身。 还在十数丈外,只听得小雨大哭。如云近前,见韦然泥土泥脸仰面朝天,早已昏迷。一时间,两人手忙脚乱将韦然架起,扶回小院。如云自去向公孙倩禀报。 无风幻门掌门所在“不动斋”。 董青三日前接到天书剑派传书,水月天境三月后举办凝脉修士“门派十番赛”,依照门派实力,无风山可挑选门下二代弟子三人参加。 董青亲传弟子冯岸,为门下大弟子,凝脉中期。平日寡言至行,醉心枪术,一杆五钩金枪已然枪气化意,再上层楼炼至第三层,便可凝形,配合门派“锐金术”,无坚不破,放眼同侪,出其右者寥寥。二弟子末白乃“晶医”齐于简亲传,却对医幻之术了无意趣,精于“子母无影银针”,所修幻术“银瓶雾”初入凝脉中期,银针发处化为万千,无孔不处,若千百支飞剑穿梭,也算为齐于简长了脸面。 董青思来想去,这二人理当入选,可接下来的问题便是,门中二代弟子再无惊艳出彩之人。如杜鹏,当初只收了韦然,别无弟子,实在失策。公孙倩长期为值守门派灵田,亲传弟子皆为女性,平淡无奇。思来想去,一腔的怨气全转到了韦然身上。 董青初接掌门,上代便有交待,无风幻门传承至今,起自天书剑派。自己虽身为大弟子,但门派以实力计,杜鹏本应执掌,以图发扬。至于为何由自己执事,掌门支吾之间,隐指杜鹏另有重责在身,为天书剑派上代掌门法旨约定。又回想这韦然的身世,也是无奈。十数年前杜鹏从山下带回韦然,其尚在襁褓,杜鹏只说此子于无风山有莫大机缘,十余年来,董青也渐渐猜到。只是应在何处,不得而知。 董青索然无味,无奈细算一下,杜鹏再过半月,便可由水月天界河值守处期满归来,到时再作计较便是。 刚罢了选人的念想,只见公孙倩急步抢入斋内,额头见汗。“董师兄,韦然不知为何,在灵田里竟晕过去了!我刚去看了,好象……好象……是筑基了。”言罢,忍不住又道:“只是很为蹊跷,我也不确定,我从未见过如此变化。刚才让弟子去请三师兄,这会儿就该到了。” “韦然晕过去了?”正说间,齐于简匆匆而来:“掌门师兄,要不我去看看?” “也罢,师妹你先回去。师弟,咱们一并去看看,便能分晓。”董青心下也纳闷,门中弟子筑基,突然顿悟无人相助,至多也是半途失败,神智受损,从无晕迷不醒之状。师弟不在,万一出了事儿,可不好交待。 ****************************************************************** 自从如云急去后,小雨便流泪呜噎不止。眼见韦然双眉紧锁,躯体僵直,只余呼吸,除了哭便什么也不会了。 抽噎间,两道金光射入,屋内顿时多了两人。 “小丫头,先别哭,让到一旁!”董青言罢,只手在韦然面门一按,一丝灵力便如水润无形,往韦然神海便入。 始入之时,董青大喜,灵力在韦然的神海居然毫无阻碍,无遮无挡。果真是筑基了! 然而一息之后,灵力却是再无音讯,如石沉大海。董青愕然,未筑基的神海,状不过鸽卵大小,绝对只能容得董青的一丝灵力。金丹的一丝灵力,恰是一晶。便是普通筑基,也不过十晶,那一晶的灵力必定能回转。 董青又是一道灵力,这次足有十晶,并附了一道金丹神念。熟知灵力甫入,一息之间便化为无。只那一道神识前行数丈,隐约见神海之中,漆黑一片,什么也没有,通体茫茫,杳渺无际。数息之后,连神识也湮灭无形。董青额头汗起,彻底呆滞! “神海奇怪之极……奇怪之极,无边无形,渊若无涯。”沉吟半响,董青道:“师弟,你看看他身子可好。”言罢,董青双手背过一旁,皱眉苦思。 齐于简见师兄额头见汗,知是神海无解,连忙收起寡淡形骸,也不多话,双手虚张,一团雾般的灵力,依韦然的四肢胸腑之形落下。这厮居然一上来就使出看家本领,此术名为“搜神”!只见那团灵雾如水乳相交,瞬息融入韦然躯体。 半盏茶的时间,齐于简回头也是一脸茫然,道:“师兄,这小子浑身百骸不损、经脉无伤,也未见诸窍有禁识,应是他顿悟了,纯粹是神海出差,于外界无关。” “那便果然无解了,也罢,既然身体无伤无害,又不伤性命,不如将养一日。若再不醒来,你随我带他去‘真仙派’走一趟。” 董青回头吩咐小雨道:“小女娃,你且去公孙师傅处,讨个会照应人的弟子来照顾,你自己先回去罢。” 小雨沉默了半晌,低头无语。齐于简便说:“可是因你家灵田之事而起?倘若不愿,你照顾数日也无防。” 言罢,二人步履凝重地去了。 ******************************************************************* 无风山的“八风洞”自古便有,千折百回,层叠而下,不知其终。历来为无风山弟子凝脉历练之所。祖师曾言,“八风洞”共有三层,凝脉弟子只可在一层历练,金丹弟子便能入二层,二层之下,祖师便再无提及。 冯岸闭关已有十日,此次仍然是“行走关”。 前方五丈,便是一层尽头,二层入口。冯岸凝脉初期进入“八风洞”,在一层中段机缘巧合,得了一杆五构金枪,正合“锐金术”要领。在此之前,同洞中“风珠”厮杀十日,浑身被创,体内灵力也已耗过大半,若依原路返回,想是无虞。当前虽是凝脉二重天,五只金钩皆能放出半尺枪气,金芒税利,可一路行来,似乎“风珠”比上次只强不弱,也不知此妖因何有此变化。 “风珠”似有灵性,三五丈内皆聚集于二层入口,不肯散开。冯岸得以喘息,盘膝坐下,取出最后一粒“碧灵丹”,沉思半晌,复又收入怀中。手掌刚自抽出,触及一物,乃是门派为八风洞“行走关”弟子准备的引神符。引神符其用也妙,若遇危险,便可以手捏碎,能瞬息之间,逸出八风洞。 冯岸一滞,连符带丹并手取出,置于地上,不再理睬。金枪用力一顿,枪锥入地尺余。双目一闭,居然生生入定。 *************************************************************** 韦然不知昏睡几时,眼皮沉重无比。模糊之际正要睁眼,神海忽地一荡,眼前竟是一片生疏荒芜。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原来进入神海了!韦然喜极。 这么大一片神海,哈哈哈!韦然不由痴了,接下来撒了欢地绕圈跑。跑累了,继续跑!折腾了一炷香,这才累了,仰面躺下。 呃,不对,我筑基了?不是说,筑基了,神海只有半尺方圆么?就是再傻,韦然也意识到不对。 四周一打量,只见数丈外,壁立擎天。神海之边?韦然顿时释然,急吼吼奔到近前,细一端详,不禁又呆住了。神海之壁,裂痕斑驳,交织如网,碎裂之形,惨不卒睹。依着圆形的神壁,又跑了十数丈,依然如旧。韦然平日对筑基稍有所闻,只是眼下情形让人颓顿无比。 “一只傻货”,韦然突然听到耳边一声细语,张目四极,却不见人。 “谁,是谁?”韦然大叫。 “你且到神海中间来,让我看看你有多蠢。” “中间?哪儿是中间?”韦然又气又恼,这上百丈奔跑,漫无方向,哪儿是神海之央,一时倒真无计较。 即使无风山众人私底里对韦然另眼看待,便是冷言讽语韦然也毫无计较,但绝无人敢当面说韦然是蠢货,“三师兄”虽说修炼无果,但上面好歹金丹师傅罩着,谁人敢撼。 “爷若找到你,就让你知晓蠢货的厉害,在爷的地盘里,你居然说爷是蠢货,滑天下之大稽!”韦然愤然。 “不必费力了,自家的神海,居然不知方位,好不知羞。哥我教你个法子,神海之中只需一个念头,便可化身万千。再说了,这么个破败之处,算什么地盘?当真无知。” 韦然急切之间,也不计较,一心想把找茬之人揪出,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心想一转,神识果真化为百千细芒,洋洋洒洒,充塞神海。 但见神海三十丈方圆,底处平坦,上如穹顶,化为神壁连接而下,整体状若毡包,空空荡荡。神念又细寻一遍,分明别无他人。于是一凝神,在正中落下。 “出来!”韦然大喝。 “你踩着哥了,另外,哥劝你一句:于形于智你已经超过蠢这字,说话声大不代表什么。”那声音淡然。 韦然低头,忍俊不禁。脚边一棵碧灵根,芽长盈指,如初生萌发,只可惜通体如墨,若不是韦然识得,还以为是一株野物。 “你也有神识?只是长得跟你兄弟们不像啊!” 韦然故作沉吟许久,继而又道:“丑极!”言罢放怀大笑。 神海之中,突然墨云疾动,翻滚处如波浪滔天,瞬息整个神海充塞浓郁深邃,伸手不见五指。韦然眼见自己神识居然也慢慢被浸染,寸寸转黑,若白衣入染,一时化为漆黑。 “怎么样,如此像不?”那声音略带调侃。 韦然傻眼了,欲哭无泪。神识之中,恁地任人宰割!传将出去,便是日后幻身金丹,也是水月天境一大佳话啊。 墨色散尽。那碧灵根突地生发,茎芽暴长,继而枝叶密麻抽挤,如藤蔓附天柱般盘绕而起,最后腾空飘浮,丈高处化为一团身巨妖,通体一脸,朝着韦然冷笑。 韦然终至崩溃,神识被妖寄生!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三节 厉爪金蟒 冯岸起身,伸手握过五钩金枪,指节紧处,枪头五枝长吟,灵力带动金纹漾起,枪芒吞吐。大步迈出,一步盈丈! 十余只“风珠”如水入沸油般炸起,弧形扑上。冯岸大喝一声:“突!”锐金幻术突自枪头爆引而出,丝丝灵力化意如百十条蛇信,盘旋五钩之间,如箭在满弓,璀璨如芒。只见五道蛇信,缠绕一体,化为三寸粗细的一条金蛇,身长丈许盘旋而出。待到一丈开外,首尾相衔形如圆盘,细密金鳞刺起,鳞尖金光如芒,应声而爆。 “风珠”个个是二阶妖体,普通凝脉二层修士,一次遇到十数只已是极限。这十日来,殒于冯岸手上的“风珠”少说已有五百余。 狂风散处,近身扑来的“风珠”形体碎裂,跌落时化为轻风。冯岸又是一步迈出,枪身指处,堪及二层入口。剩余的十几只“风珠”似有灵性,团聚不再上前。 冯岸刚才一刺,体内灵力已是十去六七,通体所创,迸裂更甚。尤其是右肋,一道风创见骨,伤口半尺之长,深有寸许。 回了回力,冯岸顿觉金枪在手心一沉,比及以前,亦重逾一倍。 不死不休! 冯岸一咬舌尖,枪头五道金钩光亮转为靛蓝,缓缓聚结,仅有的灵力竟似凝为实体,湛蓝一片。 “风珠”一时间仿佛明了冯岸心中所想,十余只聚集更紧,突地一道刺目光亮乍起,异变随之横生!那十余只“风珠”聚身所在空间向内坍塌,一瞬间所有珠体竟凝在一处。合体晋升,三阶! 原本灰白的妖体,暴涨数倍,通体银白,厉风绕体,肃杀一片。 冯岸不为所动,双目一闭,面无表情,猛地催动神识。枪头灵力原本聚集不散,灵力蓝芒生生渐变为青白,随着那道暗金神识涌入,瞬息间灵力之色又再变为金,锐金术化意!五条金钩淬为金黄,枪头颤颤巍巍,斑斓之间,一条金色大蛇现形!金鳞明波流动,身躯绞作一团如虎踞龙盘。身形扭转数翻张牙吐信又是一变,身形如浪翻突起,两肋生出两爪,每爪四趾。 锐金术,神识引得金蟒现! 冯岸嘶声:“去!”那金色大蟒腾舞而前,耀眼金身去势如风火雷动。“风珠”只得一闪,便被缠住,两只蟒爪一并,电光火石间“风珠”厉声长嘶。 ************************************************** “赤焰山”在无风幻门西北四千里,是一座活火山。山高千丈,山顶经年烟云相接、炙热无比,山下赤地百里,无人居住。 一阶赤焰蜂独产自“赤焰山”,性喜群居,尾部螫针是炼器材料。一旦遇袭,蜂拥而上,纠缠至死方休。修士们经常结队进行捕杀,以求高效。 “赤焰蜂”原本以火焰为食,罕有离开“赤焰山”。近期突然狂躁,四出两百里之境为害,其品阶也由原来的一阶直接飙升至二阶。 末白两手空空,脚下踏着一支三品飞剑,衣衫胜雪,半空中施施然华丽而行,一副骚包之相,好不得意。 凝脉中期的修士,自身已经短途飞翔,末白一向惜力似金。脚下所踏飞剑却是这厮向齐于简厚颜讨来,诡说什么出门在外,不能落了师傅脸面。 途中修士三五成队,个个神情凛然,自末白身边飞过,总不经意打量一番。末白也不介意,潇洒自得,甚至见到几位面善的,还含颌示意。 下山游历一月有余,末白一日忽闻“太初门”的好友余际,在赤焰山猎蜂,遭蜂群围攻不幸重伤。多方医治无果,遂送至“真仙派”,“真仙派”长老称须得赤焰蜂尾上螫针百枚,以毒攻毒,方有奇效。若是施以他术,虽能保得性命,遗患也无穷。 末白一向自诩行侠仗义为修士必备之品德,兼之兄友有难,焉能不救。当下找上真仙派,当着余际的面,挺胸包揽。余际激动之余,也就猎蜂要领详尽介绍一番,万千交待,这才放了末白向赤焰山而来。 空中渐热。又往前进了十数里,张目望去,暗红灰烬自天际而降,地面砂地落了厚厚一层焦土。 末白见无法再飞行,便卸下飞剑,突见前方约有四五队人,低头慌忙如豖突奔来,发髻散乱、衣衫褴褛。为首一人一见末白,嘶声叫道:“快跑!别挡道!”末白一愣,那队人已自身前蹿过,头也不回。 嗡声大作,如自头顶压迫而来,空气中弥漫着颤动,耳鼓隆隆作响。末白突地想起余际所言赤焰蜂种种习性,幡然醒悟,心下道,坏了。 环顾四周一马平川,一时间无处藏身。嗡声愈响,末白心道再驭飞剑逃命,就好似飞蛾投火,于事无济。 末白咬牙驭起飞剑围着身子一转,灵力不要命地注入,飞剑赤红一片越转越快,立足所在登时漩涡锋锐,沙土翻飞。数息之间,连人带剑沉入沙底。 地面嗡声大作,沙土随之震颤。一团暗红的蜂云在末白沉没之地有一柱香之久,方才散去。末白屏息,灵力在体内缓慢流淌,神识笼罩方圆数尺,以佐视听五识。 待得蜂群散了,又过许久,方才自沙中跃出。再看通身已是沙尘一片,狼狈不堪,不禁好生懊恼。 四周犹有三只受惊的赤焰蜂,正狂躁飞舞。赤焰蜂形如燕雀大小,周身暗黄,尾部末端一条寸许长短的螫针外突,针体呈精红之色。 二阶妖兽稍有灵性,一见末白现身,便聚拢恶狠狠地品字形扑来。 末白一口恶气登时涌上心头。哥刚才是怕你人多,现在就怕你不再多! 子弹无影银针终于祭出,透明的尖端寒芒隐隐,“银瓶雾”如云霭初现,茫茫银雾一裹上银针,通体便即暴涨至车轮般大小。雾即银芒,银芒即雾,阳光下耀眼一片! 三只巨蜂刚及冲到末白面前,万千生发处,密如牛毛一片银雾一炸,笼罩了末白身前一丈方圆,那三只巨峰登时没入其中。 末白轻喝一声:“疾!”雾中形势又是一变,银光闪闪,一只只银针如梭往来交织,迅疾无匹。 刹那间,三只赤焰蜂浑如痴呆,一动不动,一身土黄缓缓褪去。待得雾收,尽皆身化入无,淡淡消散不见踪迹。三只尾螫迎风跌落,落地处犹自扭动不止。 ***************************************************** 金蟒两爪吃住那二阶“风珠”,抵力一撕。“风珠”一声尖啸,声如金石撕裂,只见数丈之内风涡疯狂旋起,一条条风刃居然凝形,数道霹雳般白色风刃直向冯岸胸前激射。 冯岸放出金蟒,双目眦裂,口鼻血溢,神识空虚一片混沌,只觉人在云端雾里,灵台仅有一丝清明。下意识双手一横金枪,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余光见处,那“风珠”被金蟒狠狠撕裂,化为一阵狂风,一颗枣大的妖核跌落。 **************************************************************** 韦然终于睁开眼睛。时近黄昏,小雨趴在床沿,似是睡去许久,小脸上泪迹未干。韦然心里一热,这小丫头,心就是善。轻手轻脚地爬起,披了衣服步出小院。 想起那神海中的“碧灵根”,韦然咬牙不止。 韦然初醒时便入神海,这厮也不多话,只言这片神海比普通筑基修士大过万千倍,都是他的功劳,人家金丹修士也只及此地百一。别人便是求,他也未见得会赏这个脸。 言罢丢过一玉符,便现了真身落地自行睡去,轻车熟路,视韦然如无物。 崖前小路上,依稀一人,形体标直,不紧不慢地走来。韦然觉得很眼熟,待得近了,韦然才认出,是大师兄! 只师冯岸肃着脸,形容憔悴、衣衫褴褛。右肋处一条白布巾斜束至身后,血迹斑斑,中间一片暗黑,早已被血浸透。脚下登云靴破烂不堪,步步行来,犹有血腥味。 “你醒了?”冯岸顿身站住,打量韦然许久,方才长出一口气,面色一喜后又瞬息如常态:“筑基了?” “大师兄,你怎么搞成这样了?又去了八风洞?何必这么拼命嘛……”韦然喋喋不休。 “醒了便好,你好生歇着,师傅说你晕迷,我便过来看看。”说罢意似言语过多,不觉挠了下头,转身便走了。 次日一早,韦然急巴巴地赶到大师兄别院,刚一进门,只见众多师弟围在当中,韦然挤上前去一看,原来众人围着大师兄的五钩金枪正在把赏。五钩枪枪头流金一片,日光下灵动如水,弯曲钩牙锋利得寒气逼人,只是枪杆却断了。 韦然抢进屋内,劈头正见掌门及齐于简端坐在上方,冯岸伺立于旁。董青、齐于简一见韦然,不觉立起似要扑将上来。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董青开口道:“韦然,你来得正好,且在一边稍候,过会儿有事问你。” 董青转向冯岸:“金枪只是枪杆须重新祭炼,不必挂心,这珠核你自己发落了便是。你也须将养数日,莫要动了根本,须知修炼之途,欲速则不达。” 冯岸恭敬地道:“谨遵师傅教诲!” 董青这才招手对韦然道:“你且近来!”韦然心下惴惴,然不得已,缓步进至掌门身前。 董青突地一指正中韦然眉心,韦然猝不及防,一道灵力溃围而进,直奔神海。只一瞬,但听董青长道一声“咦?” 随后收势,董青面带微笑:“成了,你这小子也真够让人操心的,好在筑基已成,以后修炼须得认真,不可马虎,堕了门派威名。” 忽又想起一事,复又叮嘱道:“近几日,你公孙师叔处很是吃紧,你既已筑基,师傅又不在近旁,不如你去公孙师叔处帮助打理,不懂之处,她必肯教你,也便于修为精进。” 齐于简一见,急问:“师兄,这小子筑得何基?情势可好?”董青脸上笑意不减,暗里打个眼色,齐于简登时闭口。 韦然心下本是大喜,原指望掌门这一进神海,便能发详细端。自古妖修不并立,掌门师伯更是金丹好手,至少也能将那黑厮逐出。可掌门这进进出出的,似无所见,神海一切如常。真是奇怪了。 莫非,莫非掌门……,咳,罪过啊罪过。掌门不像是妖,也不像是喜欢妖,而且,那黑厮也必定是男妖……。 当下腹中非讽绵绵,又不敢多问,只得诺诺地去了。 刚出院门,冯岸自内跟出,招呼一声,将那三阶珠核递了过来,直言道:“师弟既已筑得‘落英诀’,不如拿去练练手。” Ps:长章节!求收藏!看后一点,曲辰敬谢。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四章 百花灵田 韦然心知大师兄根本不拿这珠核当回事,定是送了自己。当下也不推辞,收将过来,匆匆去那公孙倩处。 待得四下无人,只听神海里一声“咦”,原来那黑厮出声。韦然在怀里一掏,那珠核竟自不见。 韦然进得神海,只见那黑厮手里捏着珠核,一脸得意。一见韦然便道:“这东西不错,归我了。”大脸憨然,丝毫看不出一丁点羞愧。 黑厮见韦然不悦,便道:“哥的那玉符,可不止这个价,你心疼,我还不愿意呢!”见韦然不解,又道:“玉符上是一道‘控灵诀’,筑基修士修炼起来,事半功倍,你莫不识好歹。往后你有值钱的玩艺,恰是哥看得上的,数不尽的好处等着你来换。” 韦然当下找出玉符,灵力浸入,果真见是一道“控灵诀”。韦然学过控灵诀,只可惜不得其门。再一细审,便看出点名堂,这一道法诀跟门中的控灵诀绝然不同! 无风山之“控灵诀”,修的是粹取灵力,先去芜存精,然后再炼化入浑身百脉,顺便锤炼神识。这一道法诀却是将灵力当作吃饭喝水,鲸吞虎噬,连渣也不留,此外还配合了一套灵力外放控制之术,为修者所无。 黑厮见韦然吃惊,一脸豪气道:“你们修者法诀太慢,不如哥我这个好使,便宜你了。哥知道你想不明白,别琢磨什么灵力纯不纯的事,装纯不累啊你?也别费事,你就练这个,剩下的哥帮你了结。” 言罢,将那珠核往口内一丢,一咧嘴,韦然被赶出神海! 韦然不禁汗然,怎么就出来了!还有,那个什么,原来妖也知道装纯! ************************************** 末白又在赤焰山下混了数日,望着囊中了了十余枚螫针,心下发苦。整百之数,还差得远呐!早知如此,也不放出大话了,回门派叫上一拨师弟,再拉上大师兄这么个狂人,直接进去,直接出来,这不完了么,真悔啊。 三五只赤焰蜂自然不在末白话下,可哪能天天遇上三五只落单的啊!而且近日连落单的也少见了。离赤焰山越近,蜂群密度越高,遭遇次数也越多,真让人头疼得欲罢不能。 末白在一巨石后藏定身形,歇息了一会儿。心下寻思,若再过一日无多斩获,不如先回真仙派,好歹救人要紧,这一路折返,途中说不定还能找猎蜂修士交易一番。 就算眼下回到真仙派也无不可,毕竟没有空手嘛。 闭目稍息了一炷香。末白突觉四周静谥异常,心内亦忐忑不安。甫一睁眼,但见大石下一儿臂般粗细的红色巨蟒悄无声息将头探出,头上一道鸡冠瘤,口中腥红蛇信突突乱刺,赤红蛇睛居然一片惊怖! 四目相对,那巨蟒低头不顾一切自末白身边抢出。末白浑身鸡皮耸立,大骇立起,无影银针应手刺出,一人一兽仓猝交错而过。针尖自蟒身弹起,留下一道白印。 末白转身正待对峙,那巨蟒居然回头狠劲盯了末白一眼,一丝哀怨闪过,径自逸去。末白一时错愕无比。这妖兽啥时候这么温顺过!眼神居然这么通人性? ******************************* 百花谷。 韦然赶到公孙倩精舍,举头望天,日未中正,时辰尚早。如云及一干灵田弟子,领了今日任务,正自待发。眼见韦然,如云转身折入,不多时,公孙倩转出。 行到韦然当面,脸上似笑非笑道:“韦然,你筑基已成,且告诉我,是何种术法?” 如云在一旁转身抿嘴。 韦然不由惶恐躬身回道:“回禀师叔,弟子筑得‘落英诀’,已至三层。掌门吩咐我来师叔处修习一阵子,请师叔指点。” 公孙倩面上颜开,打趣笑道:“如此便好,如云,你同韦师兄随我去百花灵田。我门由‘落英诀’破题而得筑基的弟子,倒是罕见,我今日也少不得开开眼。” 韦然满脸讪然陪笑。 无风山凡四品精田十亩,五品以上亦是十亩,二十亩之地,其实是无风山的命脉所在,门中唤作“百花灵田”。 三人既入灵田,韦然一阵蛋疼。放眼山腰,春意正浓时,苍翠与新绿如染有神,绿意阵阵。灵田所在,绿色却是稀疏散落,三五处空阔开朗,细看作物,经年老枝上茎芽初抽,叶开而未展,新绿旧痕交错斑驳,了无生趣。 神海里一声冷哼,韦然一怔,但听得那黑厮碧灵根冷言哂道:“如此灵田作物,也称百花,真让人发笑。” 韦然不由随口反驳:“这也看不上,那也看不上,赖在里面做什么?” 公孙倩脸上一紧,如云忙道:“师兄,你看,灵田长势有何不妥?” 韦然知是大错,一头冷汗,心头却将那黑厮圈叉了许久。当下连忙伸出右手,运了半天灵力,勉强凝出一团朝气来,手忙脚乱罩定一株“夺金莲”。见那灵力色若淡紫,暖意如日初升,公孙倩点头道:“是了,倒也有些模样,确是三重。” 落英诀三层术名“三花散尽”,催动处,层层紫色灵力,柔然落下,三度即止。 韦然神识但觉眼前灵田一变,脚下灵气飘渺,随风流动,聚而不散。“夺金莲”通体化为青色,粗短枝干上丝丝金线延入叶脉,灵力附着而上,绵绵不息。 金铁之色,一为黑,二为青,三为银白,四转金黄,这“夺金莲”之脉络既有金线,当真是四品植物。只是这灵田之灵力,一入叶脉,便后继无力,色泽渐淡,莲叶上金线,难以续生。 三人一路先后看了“碧水精”、“惊天木”及“黑崖苔”,韦然已是满头大汗,对灵田状况已是大体了然,只是一时吃不透,不敢冒言,以免得罪公孙倩。 黑厮不识抬举,一路在神海里趾高气扬喋喋不休,韦然脸色难看之极,终至火起。 韦然回头对公孙倩道:“师叔,我稍歇息一会儿,你看可好。”公孙倩佯作正色,将手一指道:“只许片刻,莫要耍懒。”如云见状偷笑不止。 韦然进得神海,行至黑厮处,指点大骂道:“爷办事,你煽什么风,点什么火!一只低阶的丑妖,你懂什么灵田灵物?” 黑厮抽出一茎嫩枝,抱作一团化为一张黑色小脸,惊恐之极:“大爷,小的错了,莫赶小人走,下次不敢了!”言罢,挤眉弄眼不止。 韦然哂然冷笑,不依不饶:“你这丑物,休要来哄小爷,今日不说出个子丑寅卯,爷便不好相与,顶多爷去吃颗‘散神丹’,重新练过,便教你无处容身!” 黑斯一脸憋屈:“你们掌门那儿,我好歹帮你蒙混过去,日后你还有天大好处,无风山上,谁有你的神海大?你不来谢我,还口出恶言。你倒试试,散神丹可能奈我何?” 一人一妖,僵持当场。俄而黑厮忍不住道:“无风山的灵脉,已经退化了,我倒有一法,可以将就一年,你爱听不听。” 韦然心下暗喜,这句能救命!面上却假作无奈:“有屁快放!只挑有用的说,莫要拿胡言乱语来唬爷!” “灵脉出口处,布一聚集灵气之阵,可使灵气聚而不散。但此举只治标不治本,或者可以捱过一年。而且上等精田也可能要小上很多。”黑厮言罢闪身不见。 ************************* 董青今日召来冯岸。师徒二人仔细地研究冯岸的修炼。 “你那日枪上金蟒,有几肢?” “二肢,各有四趾。” 董青嘴角一丝喜意,捻须道:“如此看来,锐金术已至三重凝形了。此术再进一步,当可化龙。我无风山数代之前有一前辈,金丹时期曾修炼到此地步。你已是凝脉三重,不须急进,先稳固一下再说。金丹之境,天意人为各有所倚,不可不察啊!” 冯岸道:“徒儿省得。只是徒儿无能,那五钩金枪,重新祭炼须请师傅担待了。” “无防,门中祭炼材料尚有,所缺丈五‘惊天木’,待得入夏木气最盛时,公孙师叔处便能收取,无用多虑,也不误那‘门派十番赛’。只是枪本二阶,用起来恐怕不能趁手。” 冯岸正色道:“师傅平日教诲,修炼之途至心至正。五钩枪在我手中数年,形如一体,也不需它能化为神兵利器,二阶足矣。” 董青展颜笑道:“你说的是,倒是师傅入了执念了。如能枪人一体,他日灵性有生,二阶便不是束缚,自有兵魂催生的一日。” 言罢细思一番又道:“你二师叔不日便能回无风山,有空时,韦然处你多指点。他初入筑基,倒叫人意外,如能再进一步,你师叔脸上也好看许多。今日先这么说,你去吧。” 冯岸起身:“师傅说的是,三师弟修炼能有今日,也是他心定不移之功,此次拨云见日,自能突飞猛进。”言罢执礼退下。 *********************************** 那仓惶巨蟒远去。末白诧异良久,不得其解。 脚下突地震动,猛回头,那赤焰山顶忽地红炎干云冲起,隔了厚厚的灰云,只见山顶洪流滚滚奔腾而下。 末白小脸刷地就白了,真坑爹啊,刚才那巨蟒哥,你也知会一声嘛!难道没听说不打不相识?太不够意思了! 烟云自头顶漫天漫地压下,瞬间山腰处已是洪流阵阵,呼啸如怒涛嘶吼,丈高山石四处崩飞,疾若飞矢。末白再也顾不得,这下真要拼命!灵力灌注双腿,整个身形凌空,竭力狂飙。 数息间,已是追上那巨蟒。那蟒正昂首贴地飞驰,偶一回头,见末白脸色发白,眼神中居然闪过一丝戏谑。当下人妖一前一后,没了命奔出二十几里,直到身后热浪渐渐转淡。 末白松了口气,团身跌落。那蟒也是直挺着,肚腹朝天,双眼紧闭蛇信僵直,口中喘息不止,嘶嘶声盈耳。 过了许久,末白强憋了一口气,体内枯竭的灵力缓慢流转,左手一按地挺身坐起,右手祭出无影银针。巨蟒见末白动静也拧身一翻,蜷身盘起,斜咧着大口,目中凶光闪闪,一人一蟒再度对上,眼见就要厮杀!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五节 青衣杜鹏 公孙倩见韦然悠然醒转,不禁佯怒道:“你这灵力回得倒是快,这才多久就能动弹了。” 如云道:“师傅,师兄今日累了许久,不如回去商议一下,到底是为何今年百花灵田的长势不尽如人意?” 公孙倩心里早就不作指望,各门各派,灵植高手比比皆是,既然是这么多门派都无法解决之事,韦然定然难以手到擒来,今日只是让他练练手而已。 三个回到精舍,韦然思忖既久,便拿言语试探:“师叔,我有一见,说出来您看对不对?”公孙倩一怔,这小子还真敢说! 韦然一气把灵田退化之事说出,心头畅快不少,只是不敢提聚灵阵之事。公孙倩一愣的工夫,脱口问道:“可有办法可解?说来听听。” 韦然期期艾艾,公孙倩把眉头一挑:“让你说便说!”韦然一惊,这比师父可狠多了!也不废话,把“聚灵阵”三个字一吐,再不多言。 公孙倩一听,茅塞顿开,脸色急转,一片大好,起身道:“今日就到这里!你答对了,悟性不差,可教!”一转身扔下二人,奔向“不动斋”去了。 *************************************************************** 末白心里那个苦啊,眼前这巨蟒,头上鸡冠瘤鲜红无比,就是瞎了眼也该知道这至少是只三阶兽类。三阶以上,跟二阶截然不同,除了本命法术,必定有领悟有独到的绝杀术法。 这巨蟒尚未生鳞翅,显然不会飞翔,若是在平时,打不过还能跑路,现在浑身灵力十不余一,想飞也飞不动啊。 那巨蟒见末白脸色犹豫,凝思不动,摇摇硕大头颅,眼中尽是不屑。 丢脸就丢脸,哥今日认栽!所幸四下无人,末白一起身,左手已祭起飞剑,打算能跑多远跑多远。 “叭嗒”一声,末白低头,原来忙中出错,腰上盛了赤焰蜂尾螫的乾坤袋跌落下来,螫针三三两两撒落一地。 捡还是不捡?这乐子可大了,末白这下是连自杀的心都有了! 巨蟒赤睛中笑意更盛,血盆大口突兀张开,七寸之下鳞肉一阵翻滚,竟呕出一堆秽物来。末白心酸之极,今日竟被一只巨蟒羞辱至此! “你丫的!欺人太甚!”末白大吼! 哪知那巨蟒长尾一卷,一片沙土落到秽物之上,又拿长尾在其中一绞。末白眼都直了!原来那沙土之中,竟现出一根根赤焰螫针,怕不下数百支之多。 巨蟒慵懒舒身,在沙中一翻,眼神笑谑处,两侧腹下竟各生出一大片鳞翅,也不见作势,凭空歪歪斜斜地飞了起来。转眼数十丈外,腾空不见。 良久,末白耳边传来一声:“哥会飞!” 末白一屁股坐倒,口中狂喘,右手食指指天,半晌恨恨放下,复又举起:“你大爷!哥今日是撞了邪了,开个口忌,我*你个四阶大爬兽。装逼!” ************************************************************** 一晃十余日,韦然日日到百花灵田转悠,无事之余“落英诀”是练了一遍又一遍。有道是熟能生巧,手中那团紫气已涨了一倍有余。而且每每施法,灵田中灵力不自觉地被引入浑身百脉,舒畅之极,韦然心知是那黑厮的“控灵诀”起了作用。 “控灵诀”初次用时,尚显别扭,可是越到后来越是自然,韦然甚至怀疑自己练了好久。神海之中,灵力四下绿盈盈地流淌。 那黑厮改了造型,根须扎入壁底,只余两根朝天辫,泡在灵力中摇得不亦乐乎。斑驳的神壁,裂纹也日渐减小。 行至精田。眼前这株“惊天木”,高有丈四,浑身光秃秃,鹅卵粗细,树顶只有一对双生阔叶。据如云师妹说,此木已载种十余年,每年长得一尺。两年前,大师兄初得五钩金枪时,枪杆只是二阶的松云木,掌门那时便将此‘惊天木’指派给大师兄将来之用。 时辰尚早,韦然左右无事,反反复复地将灵力和神识笼罩在惊天木上,沿着惊天木脉落上上下下,乐此不疲,心下恶趣味地念道:长,长,长! 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韦然有些疲怠,恍惚觉得眼前此木,根须在灵田中飘逸摇摆,丝丝灵气自根注入至顶叶落下,循复往来,周而复始。节奏同浑身灵力神识相谐,息息呼应。 韦然一晃脑袋,以为出了幻觉。哪知不动还好,一动之时,自身灵力和神识竟同灵田的灵力绞为一体,在脉落中愈行愈快。数十息间,连神海中的灵力也掺合进来,一呼一吸不能自主! 那惊天木顶端两叶,随风摇曳,肉眼可见地长大。 韦然不能自已,神识如飞梭随灵力往复,灵力收放同天地似乎一体。片刻后神海又是一热,一切如常,韦然大喜过望,只觉浑身轻松,说不出的舒泰。 “落英诀”四重! 四重法诀名为“四季如春”,有催动灵植速生之效,那惊天木顶上两叶便是明证。 韦然大喜之余,不忘检视一下神识,只觉较以前深厚不少,运用起来也为更灵活,该不是到了筑基中期!修炼原来如此简单?韦然差点忍不住要在田中大笑,又恐被人撞见了,太过骚包,只得心下里强自按捺住。哪知越想越喜,只得拔腿便往自己小院里跑。 黑厮冷不丁一句恰到好处:“狗屎运,得瑟!”韦然一听,也不计较这厮言语冒犯,得意莫名,一路唱着歌回到落云涯。 刚要进小院,门内倒是撞出一名师弟,一见韦然,拉住了便道:“师兄,喜讯!二师叔回来了,现正在掌门处,师傅们让我过来请你。” 韦然心下也是欢喜不已,毕竟杜鹏对自己视如己出,便是无风山上下对自己冷颜,也不见他假以辞色。 急冲冲地奔向“不动斋”,到得厅内,只见座上掌门及师父师叔皆在,冯岸立于下首。韦然上前,双膝着地,对着右首的杜鹏便拜。 杜鹏依然一袭青衣,蕴光流华隐隐。胸口绣着一柄金色小剑。杜鹏见韦然拜倒,笑吟吟起身扶起:“数月不见,今日倒生分了。” 言罢,也不见作势,韦然只觉神海空明,條而一息,浑身暖洋洋。杜鹏回首对董青一礼:“韦然确是筑基已成,且初晋二重,掌门照顾,杜鹏感谢不尽。” 董青齐于简吃惊站起,董青道:“二重?前十数日始得筑基,竟有如此之快!” 韦然心中发虚,低头抢前道:“全凭公孙师叔教诲!” 公孙倩脸上也是一凝,旋而一脸淡然,只是神色间意态自得。 董青齐于简二人对视,又看向公孙倩,公孙倩只当未见。当下两人不好意思细问,只得先把疑虑压了下去。 董青对冯岸韦然二人一摆手:“你们且去罢。” 二人方才离去,如云却是兴冲冲地进来,给众人施了礼,对着公孙倩便道:“师父,那灵田的‘惊天木’不知为何突然长势喜人,双生顶叶已全绽放。” 公孙倩不知所然,还是杜鹏轻笑道:“四季如春。”三人大悟,笑容满面。 待得如云也去了。董青正色道:“杜师弟,你把界河处的蹊跷之事先详尽道来,师妹你也把灵田的事说给大家知晓,咱们一起商议定个对策。” 杜鹏便将界河异状细述了一遍。 直夜飞升时,以“破天剑”为引,生出环绕迷雾大陆之界河,自生轮回,完全脱离太古大陆。 直至千年前,迷夜各门派鳞选境内的金丹高手,以为“军主”,辖以精选之凝脉二层以上弟子,按制成为一军。军成之后,共有八队,各六百人。又在界河各处险津筑成要塞,东南西北各一军,常年值守,一期半年。剩余的各军轮休,以御莫测。 八队军主,胸口绣有一金剑。 杜鹏此次值守天津渡,初始一月,不见异常。后来巡视时,偶觉界河中轮回之力时有滞阻。 更奇的是,河中偶然闪现强大妖识,若非金丹修士,不能发觉。初时杜鹏不动声色,孰知此后几月,偶遇已变成家常便饭。 杜鹏不敢造次,将此异状上报天书剑派,加派轮值人手警戒界河,并传书告知董青。 杜鹏言毕,公孙倩又将灵田退化之事介绍了一番,最后初判为灵脉退化,虽属猜测,但与实际情况应当相距不远。至于“聚灵阵”的提法,在座众人顿生惊艳之感。 四人计议良久,只觉还是静观其变,以天书剑派为瞻。自有迷夜大陆,历来是是非非,天书剑派无愧中流砥柱。 董青又把“十番赛”的事提起,冯岸和末白自然入选,少那一人,话锋又是落到韦然身上。言下之意,筑基二重,报名恐非得当。 “此子筑基,神海中的变化,我本也有些疑惑,凝脉之前,神海断不会有灵力痕迹。莫非此子真的……”杜鹏转向董青,凝声而语。 董青一听,也就将韦然开悟时自己初次探视所见道出。众人心下不解,韦然身上异事有违常态,一时计无所出。 董青沉思良久,与杜鹏对视一眼,转而对公孙倩道:“师妹,灵田之事,韦然便交给你使派,我倒想借他这‘聚灵阵’一观。所需之物,门派一力支持。” 众人散去不久,一只灵鹤收翅在“不动斋”中落定。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六节 谁是祸水 公孙倩喜笑颜开:“我说韦然啊,我倒是小瞧你了。你莫说这‘惊天木’跟你无关,我日日巡视,前日还不见变化。你这才值守一天,当真是天翻地覆啊,让人刮目。我看你就不要废话抵赖了,你师父都说你脱不了干系。” 韦然面上苦出水来,欲言又止。心说师父啊师父,你这是把徒弟卖了啊。二十亩灵田,我这里“四季”,那边“如春”,还要不要命。 公孙倩见韦然一脸苦楚,更是笑意吟吟,这抓苦差的事有了着落,任谁都是惬意无比。 说罢便从锦云袋里掏出一把三阶晶石,数了一遍,装入一布袋,交给韦然:“聚灵阵的事儿,掌门很是期待。三十颗晶石也交给你了。好好干,师叔看好你!”言罢,一身轻松,扬长而去。 韦然心下发狠,回到神海同黑厮计较了一番后,顿时一扫阴霾。 明日动工! 一连三日,百花灵田处,只见韦然一人忙忙碌碌,不亦乐乎。期间公孙倩来看过几回,眉头时紧时松,终究无言,最后干脆不来了。 第四日,所有高阶精田灵植作物,皆已移至灵嘴近处,不紧不疏,占了一亩之地。 韦然也不与公孙倩讨论如何布那“聚灵阵”,只依黑厮所言,在一亩地四周安置了十二处“定精符”,每符放入两颗三阶晶石。符乃是韦然亲自操刀,照猫画虎,符上灵纹歪歪扭扭,看上去丑极。若是炼符之人见了,只怕是要吐血。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神海中黑厮指挥若定。韦然打起精神,肃然凝神在灵田正中端坐。早有门中弟子请来公孙倩,一时间,灵田人头挤挤,热闹非凡。有人若有所思,有人强忍鄙夷。 公孙倩初一看那符阵,不禁失笑,韦然摆的这种“聚灵阵”,果真耳目一新! 韦然巍然状,神识灵力一并祭出,右手尾指轻弹,一团碧绿光球应指而出,迎风突分为四。四周弟子中有不少学习过“落英诀”,见状心内齐齐一凛。这韦然筑基不过半月,竟然将法诀运用得如此纯熟。 四团灵力意即“落英诀”四重。这是什么速度?以前恁得没看出三师兄原来如此生猛! 众人嘶声惊叹未毕,那四团灵力又倏地各分为三,如乳燕投林落入十二道符中,顿时“定精符”光华一片。 公孙倩见状亦是轻咦一声!光凭这份灵力操控之法,已不是筑基中期修士能望项背! 神海中黑厮喃喃道:“凭什么好处尽被这蠢货得去了,就这操控之法,讲解千遍,还是如此穷酸相。” 韦然神识一顿,右手成掌高举。十二道白芒如受牵引,自符中绵绵不绝汇聚至掌心,凝成一光团。神识裹着光团,一圈圈游走,不断压缩。半炷香之久,韦然只觉压力渐大,后背汗湿一片。 “定精符”中晶石原本圆润无比,此时也渐渐蒙上一层雾白,灵力丝丝逸出。一般三阶晶石,内有百晶之灵力,不同于修士直接吸收晶石灵力,所有类似“聚灵阵”之阵,短时仅能十取其一。 即是如此,韦然此刻手中约摸已有二百多晶的灵力团聚,大大超过凝脉中期所能驾驭。韦然拼命摧动神识,渐至窘迫,力有不逮。 光亮骤起如日中天,韦然额头青筋暴起,大喝一声,掌中成团灵力猛地下砸。一时泥土纷飞,居然炸出一丈方圆的大坑,深不知几许。 四周众人但见灵田正中耀起一片光华,刺目不能直视。其声如霹雳传来,震人耳鼓。 韦然衣衫尽裂,右手鲜血长流,形态狼狈,抱头鼠窜而出,奔得数步,跌倒在地,口中大声谩骂。众人隔得稍远,只是听不清言辞。 众人愕然,这就是“聚灵阵”?初看韦然生猛,原来也是虎头蛇尾! 尘埃落定,那十二处灵符竟各射出十一道绵绵灵线,一时符符相连,灵线在大坑上方交织而过,织就一片灵网。高处鸟瞰,那大坑却是阵眼无疑。 阵成!可稍有眼力之人,也瞧出,这是哪门子的“聚灵阵”? 黑厮在神海中哈哈大笑,眼见韦然怒气冲冲入内,敛容讨好道:“爷,您今天有如神助威风八面,立下大功一件,了不得!” “你就是会坑爷!明明说毫无风险,早知道,爷让你去。” “爷,哥要是能出去,哪能借你的宝地啊,再说了,有得有失嘛,你这一手错脉控灵的法诀,漂亮哇。” 黑厮一提控灵术,韦然忽想起右手,脸上闪过一丝诡异:“好一个错脉控灵!剩下的六颗晶石,我全还回去。你一颗也休想。”说罢,立马闪人。 黑厮哑火。继而纤枝一捂大脸,喃喃道自语:爷你怎么忘了,哥拿点东西需要知会你么? 口中吐出那风珠核,却见已珠核含化了一圈。黑厮乐不可支。 竟是妖界的“双星化日”!公孙倩一阵目眩。妖界聚魂,惯用两个“六芒聚灵星阵”相套作为底阵,配以覆魂法即是此阵。 平日也未听说韦然修习了阵法。甚至今天这控灵成阵以代替覆魂的手法,着实让人惊奇。普通的“六芒聚灵星阵”还好理解,只是这小子居然连妖界“双星化日”也使出来了,虽是粗糙不堪,形如初哥,但此中必有奸情! 杜鹏闭关三日,心下突突不定,便散了金丹灵境,行至别院小憩。掐指许久,也不知事由何因。 金光一闪,董青、齐于简现身,急急几声低语,三人化为金芒飞入天空,直奔百花谷而去。 行至百花谷上数百丈,三人现出身形隐在云雾之后,董青道:“两位师弟,仔细看!” 三人神识所见,心内皆自一震。下方“双星化日”阵,着实惊艳。灵嘴之处,灵力奔涌,精纯无比,只是朦胧之间,带了一丝妖气。事出蹊跷! 董青续道:“事出反常,恐有异象,且看有何变故。” 符阵运行良久,渐渐稳定,阵眼大坑灵气只在一亩之地飘逸,趋于浑厚。一切如常。只那妖气,总觉一缕缕冒出,却不见多。 韦然复又行至阵眼,心里忽生异常。低头只见坑内灵力一阵涌动,隐约现出一女子脸庞,娥眉青黛,朱艳唇色,火红长发如流火轻舞,眼眸却是冷峻。最奇的是,眉心一月牙印记。 那女子眼波流转,竟向韦然看来,四目相对,女子先是诧异,瞬间冷色皆无,娇靥如花绽放,开口朝韦然似是一语,旋而掩嘴嫣然一笑,媚态天成! 韦然脑子一刹那迷幻不已,摇了摇头,再看,那女子已被一团灵雾遮挡。右手下意识伸出,在坑中一拂灵雾。 异变陡生! 坑中灵力暴起,缠上韦然右臂,状若有生。一瞬间,韦然只觉那灵力似受指引,如决堤之水在百脉流转充塞,初时尚能容忍,数息一过体内再不能容纳。 灵力越聚越多,四下左冲右突无所宣泄,突地冲向神海!韦然大骇,便要将右手缩回,孰知竟似被大力牢牢定住,浑身动弹不得。神海中,灵力威势无俦,奔涌而入,瞬息却是沿着神壁裂纹四下蜿蜒而上。 说来也怪,那神壁裂纹如鲸吞一般,任那再多灵力,也不见溢满。 云中三人,见韦然甫一伸手,便呆滞不动,那灵力汇集所在的阵眼,突然妖气长凝。 杜鹏一惊,不及多言,一支‘海王金叉’自口中吐出,凌空一晃,一道金光脱体。 整个百花谷刹那间一暗,不见天日,空中如海般蔚蓝遮蔽。 谷中众人心头突自战栗。威压甫去,但见蔚蓝天际一道金芒正中“双星化日”阵眼,耀眼白华登时夺目爆起!一刹那,百花谷地动山摇,遍谷飓风飙过,迷雾遍布,炸裂之声经久不止。 金丹之威! 董青身形微动,一道灵力出手。韦然被气浪抛出十数丈外正要坠落,却觉身下一顿,恰被那无形灵力托住。飘然落地后,已是形近赤裸,遍体鳞伤。 ****************************************** “不动斋”中,董青三人面有忧色,韦然低头跪在下首。 片刻之后,还是齐于简出声道:“你且起身,把经过详细道来。” 杜鹏凝视韦然,问道:“你今日可知有错?‘双星化日’之阵由何而来?” 韦然咬牙:“弟子有错,不奉师长之命谨行,闯此大祸,请掌门及师父责罚。弟子是按得到的一篇‘控灵诀’,依法施术,只是不知师父所说‘双星化日’是什么?”说罢,拿出黑厮给予的玉符。 杜鹏神识一扫,眉头皱起,对董青、齐于简言道:“是妖族的之物!” 韦然汗然,知道今日讨不得好,支吾便道:“此符弟子筑基之时,在神海所得,便自作主张修习,师父明鉴!” 三人相顾,筑基怎会有法诀生于神海,这借口都有! 杜鹏转身沉吟不语。 董青见如此情形,思索一番,便对韦然道:“既是如此,你去公孙师叔处将灵田好生清理,依前次再布一阵,不得有差池。另依门规责罚你一月禁足,不得出那百花谷。” 韦然一脸郁闷回到神海,黑厮满怀感激:“爷,这须怪不得我,那女妖才是祸水!” “是啊,人家长得比你祸水多了。”韦然阴恻恻地柔声说道:“你俩一路的?今天爷脸都被你丢尽了,你看着办吧!” 黑厮愁肠百转千折,苦着脸道:“爷,着实冤枉啊,那女妖只是个精识烙印,想是你被她捉弄了。小人这儿还有一法诀,爷你看可能相抵?” “又是功法!你还嫌祸害爷不够?”韦然怒目大吼。 黑厮媚笑道:“爷,这次保证不同以往……”当下拉住韦然,四下张望一番,樊上韦然肩头低头一阵交头接耳。猥琐做派全然不似在神海之中。 韦然离去,黑厮脸色转暗喃喃:“妖灵结境,大事啊……”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七节 离焰精剑 【上】 真仙派乃水月天境唯一专攻医术的门派。 自从末白赶去赤焰山,余际一直心下忐忑,好友能救急于水火,自己实是感激,只担心末白一人力孤,倘若有个闪失,只怕对无风山不好交待。 这一日,余际又来到真仙派山门。正搭手眺望,身后传来一声咳嗽。 余际转身,见是真仙派的长老侯莫陈崇,连忙躬身施礼:“见过前辈。” 医术金丹,在水月天备受尊重。那“晶医”齐于简,虽也以医见长,只是在化解幻术之上独步,两下相较,各有所长。 “十数日前,门中弟子打探到赤焰山有熔岩喷发之事,齐于简那徒弟若是无恙,不管成败,这几日必能归来。你放心,你师傅与我是至交,此事我既然管了,便是没有赤焰螫针,我也定能慢慢琢磨他法。”侯莫陈崇淡然。 余际恭敬道:“有劳前辈。这十数日有赖前辈施术,大恩铭记在心。” 两人正自说话,山门值守弟子来报:“侯莫陈长老、余修士,无风山的修士回来了,已至山下!” 余际大喜过望。远见末白风尘仆仆赶来,白衣灰败,形容惨淡,心里顿时又凉了半截,百味杂陈。 末白行近前来,脸上看不出声色,对余际只一点头,然后转向侯莫陈崇深施一礼,淡然道:“末白幸不辱命,余兄之事,还须有劳前辈,末白谨代余兄谢过前辈大恩”。说罢便从解间解下乾坤袋,向侯莫陈崇双手奉上。 余际刹那间可谓惊喜交加,不愧是真兄弟!但十数日不见,末白突兀间怎会变得如此沉稳低调。 侯莫陈崇解开乾坤袋一看,抚须大笑:“好手笔,当真是小瞧了无风山弟子!” 余际心里一松,连忙凑上前来,只见那袋中密密麻麻,竟装了不下三百支赤焰蜂螫针,当下震惊不已:“末白兄弟,你怎得有如此神速?”余际受门派所遣常年猎蜂,一看便知,若是五人一队,没有半月,决计不能有如此斩获。 末白顿时面上古怪,支吾道:“正值熔岩喷发,趁乱侥幸得手。” 侯莫陈崇捻须沉吟片刻道:“此螫针除去治病之余,尚可淬炼一件兵器。末白,你练的可是针术?” 末白回道:“正是,晚辈使的是子母无影银针。” “你门中术法我是不懂,练器宗的林鸾长老曾说,这赤蜂螫针粹炼兵器,有定风之效,阻滞极小,且先天避百毒。我看,这余下的,你自己先留着吧。” 数日后,那侯莫陈崇炼就一炉丹药,余际连服数日,身上蜂毒便消散无形。 两人当下告别下山。侯莫陈崇送将出来,对末白道:“你师傅于我也算是交好,今日与你有缘,我送你一瓶‘宝瓶砂’,是佛陀山苦萨大师所赠,连同那赤焰螫针,正好将你的无影银针淬练一番。” 末白谢过,同余际二人离去。 到得山下大路,余际犹豫许久,自怀中取出一条形包裹打开。 末白一愣,余际道:“末白兄弟,我这里有一把剑,在赤焰山上所得,不知几品,为兄修为有限无法催动。本想交至我‘太初门’,只是此次蒙你相救,除此剑外身无长物,你且收下,也是我一番心意,莫要推辞。” 末白急道:“余大哥,你跟我分什么彼此!再说飞剑于我却是无用。” 推让良久,余际脸色一沉:“既不分彼此,再要推辞,就是看不起为兄。” 末白无奈接过。两人分手,各自去了。 ************************************************** 韦然一连三日都在精田死心塌地劳作,浑身脱力,汗水涔涔。 方到得百花谷时,公孙倩面上沉出水来。那一亩精田狼藉处处,“双星化日”阵已被破坏,灵嘴的大坑吃杜鹏一剑,深邃无比。所幸高阶灵植作物大多坚韧,当日剑芒也只是正中阵眼,都还无恙。 又花费了一日,将那“双星化日”布成。想起公孙倩拿出晶石的表情,韦然是心头战栗。 诸事毕,韦然在阵眼边坐下,看着坑内灵雾迷漫,忽又想起那女妖,心里异样连连,一时似梦似醒。 黑厮在神海中亦自发呆,那日妖灵所结之境,确是妖界巨擘的妖识无疑。其本源比及自己当年,犹有过之,此次既在无风山显现,看来内中大有值得推敲之处。 黑厮尤觉诧异的是,神壁上裂纹早已平复如镜,隐隐间内里有蠕动之感,整个神壁竟如活物。料是当日妖境所蕴妖识并未逸去,与神壁化为一体,数日下来,凡进神海之灵力,都被这神壁吸收,黑厮对此甚是恼怒。 接下来几天,韦然日日被公孙倩折磨。 自从惊天木顶叶全开后,公孙倩便意识到,精田作物,如能每天照料得当,比那聚灵阵效用恐怕高过十数倍,眼下这小子活该落到自己手上,不压榨一番,对不起掌门啊。 百花谷弟子,从此眼中多了一道风景。三师兄日日徘徊在那高阶精田,每棵灵植挨个儿作势轻抚,时既弥久便觉深情款款,如情人喃喃私语不止。又常行止痴呆,自对那大坑沉思。 公孙倩心中满意,高阶灵植长势一片大好,便按捺不住屡屡邀请附近交好门派灵植修者前来把赏。访客中自有用阵高手,见那“双星化日”也是茅塞顿开,赞叹不已。公孙倩越发得意,回头想起韦然禁足只有一月,巴不得跟掌门再谈谈方好。 半月转瞬即过,顺风顺水,韦然筑基三重水到渠成。“落英诀”也晋至五重,施展起来灵气形成一颗“五气元珠”,重彩光华四溢,有催熟神效。只是韦然对此意兴阑珊,不以为意。 ************************************************** 末白自受那巨蟒刺激,心中倍觉憋屈,告别余际后匆匆赶回无风山。 见过掌门及众师叔后,便惊闻三师弟筑基告成,近日更是直晋三重,众人交口称赞! 冯岸本自耿直,行事淡然而不擅言辞,同韦然甚是相得。末白对韦然却一直不管不问,形同陌路,其实心下里看不上这位三师弟。 眼见三师弟竟如此受人追捧,末白不禁傲气又起。真是什么事儿它都敢发生!想我末白,虽不说天纵其才,却在凝脉中期停滞一年有余。便是大师兄的修为,自己也是相差不远。 如此憋了三日,终是按捺不住。 末白一大早傲然赶到百花谷,打定主意要见识见识,韦然有何处值得众人夸赞。一路行来,早有师弟们指点精田所在,不过片刻,便赶到灵嘴大阵。老远就见到一群人在精田聚作一团,指指点点。 精田正中三丈高处,肉眼可见的灵力大阵受灵嘴灵力支援,汩汩循环。其下中心丈高处,一颗好大的‘灵珠’照得一亩大的范围五光十色,煞是好看。 “这‘五气灵珠’果然了得,以前修习落英诀,只道是偏门的灵植术法,三师兄却有如此之妙。若是练至诀上所载的七层,那该是什么光景!” “那是!三师兄以‘落英诀’筑基,这才叫修炼。依我说门中随便一术,三师兄也必能精熟。师傅们都赞这阵法也是三师兄的点睛之笔,再说这修为,你看,虽说只是筑基三重,可这手法,便是凝脉的师弟们,也有不如。” 观者皆是门中凝脉期上下弟子,这几日心里彻底是服了韦然。 末白近前看了,直呼惊奇,倒是忘了来之前本意是找茬的。 韦然懒洋洋地斜对着面前丈高凌空的‘五色彩珠’。这灵力所聚而成的五色气珠缓慢流转,光晕色彩以金黄为主,青红黑白相杂,形成五色。珠上边缘逸出的五色雾状灵力,洋洋洒洒地在精田正中落下,笼罩精田内的所有灵植作物。偶有微风,这珠上精气也是散而不乱。 四周围观之人,随风处偶有少许灵气弥散,也是偷偷大口呼吸。开玩笑,能在聚灵阵一类的阵法边修炼,这可是莫大的便宜。若不是公孙倩早下了禁令,只怕这精田早就里里外外,水泄不通。 末白再看那韦然姿势,心里不禁发笑。以前师弟是何状况,自己倒未加详审,眼前这师弟嘴里叼着一根杂草茎,左臂以肘撑地手掌支头侧卧,双眼惺忪微闭,右手攥着一把灵力化为鞭状,那五色气珠旋转稍慢,便有气无力轻轻抽上一抽。 末白看了一会儿,方才明白,感情这三师弟比自己都骚包啊,这个性子,我喜欢。不过,既然是骚包,我这做师兄的,可得捧下场方好。 末白偷偷食指一点,‘银瓶雾’精炼一丝,无形无色射向‘五色珠’。 韦然双目原本微闭,霎时精光闪过,右手忽自猛力一抽,那气珠滴溜溜就是一阵疾转,光艳夺目。末白但觉自己的那道无形灵针在珠上一没而入,被吞得干干净净。再看那珠子,除了五色如常,竟似变得通体濛濛,阵中灵力朝珠上聚集之势愈快。 韦然嘴角冷笑,手上又是一抽,有力无力道:“哪里来,哪里去!”。末白突地色变,力运双眼,只见明晃晃一道枪头粗细的无形针气自珠上暴起,遥遥向自己立身处飙射!气势比及自己所施,有愈数倍。 兔崽子,够狠!这一记,要是吃到,怕是师傅会直接赶自己出山门。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八节 离焰精剑【下】 末白身形一动仓惶闪过数尺,再看那银雾,顿时哭笑不得。无形灵针射至‘双星化日’阵边缘数寸,软绵绵消散无形,化为灵雾。 四下一阵大动,众人此时看清原是末白,齐齐抱拳呼道:“二师兄!” 末白脸上一阵抽搐,忙双手对众人虚按,面向韦然道:“师弟果真好手段!这大阵漂亮,这‘落英诀’也是让我开眼啊。” 韦然在大阵中长起立起,背身伸臂向天,哈欠一声,仿佛未听见众人招呼末白一般,眼也不抬惺忪道:“大师兄,你今日又来拿我作笑!” 末白登时脸上就发绿,这人怎么脸皮厚得几近无耻啊,我赞你一句,就算是假,也回头认真客套一番嘛,竟拿大师兄来作挡!不教你是不行了,骚包有时候也需要配合的,更别说你这行为早已经脱离骚包的范畴了,竟如此不地道! 韦然不等末白搭话,转身面对,眼中忽是异彩升起:“原来是二师兄!得罪得罪,师弟这厢赔礼。”言罢,也不见躬身,只将双手拱得一拱。言语间眼中异彩,直呆呆红通通一片望向末白腰间,浑身一动不动。末白与那眼神甫一触,顿觉自己是一只洁白赤裸的羔羊! 黑厮在神海中大呼:“离焰精剑!”然后四下里乱突,纤枝在脸上疯了般地撕扯:“爷,拿下拿下,把那剑拿下!” 神海被黑厮折腾得乌烟瘴气,引得神壁上悄悄一阵蠕动,一张妖气冷艳的脸一闪而现,见黑厮如此,嘴角如新月弯起,眼中竟是一片笑意。却正是那日阵眼大坑所现的女妖! 末白在腰间一摸,心下才自安定。这师弟,什么眼神。 此剑自打从余际手中获赠,无聊时末白也把玩过几次。此剑刃窄脊薄,无锷直锋,长约三尺七寸,尾端收成握手,剑尾一孔。整把剑无鞘无饰,无一处篆纹阵记,再普通不过。灵气更是无处灌输,死气沉沉,毫无生机。若非余际言道偶遇有缘所得,末白只怕早放一边了。 虽说不堪驭用,末白终究觉得此剑形状确是尖锐,并非平常修者常用。今日来这百花谷,心里有计较,既是见机找事的活儿,便得风光点,与众不同才有震慑效果。于是便拿了绵云裹帕,缠住了插在腰间,自我感觉别有一番韵味。 不曾想,师弟是个识货人啊!骚包其实是个品味,师弟虽差了一筹,好歹确是同道!只是此剑只有一把,你拿去了,哥我混什么? 末白心下急转,片刻脸上如常:“师弟!师兄我下山只不到一月,不意你竟有如此奇遇。”手上一指那‘五色气珠’,复道:“此来百花谷本是带个小礼物来送于师弟,聊表祝贺。方才见师弟这‘落英诀’五重,感受颇多。有道是业精于勤,今日师兄我若这把剑送与师弟,那便是误人了。” 言罢,脸上似笑非笑哂道:“再说师弟眼前修炼与这飞剑,怕是关联不大。” “师兄所言极是,师弟我要这剑确是无用,一不知其名,二不知其用,就是放在身上装饰,只怕师兄弟们也要笑死。”韦然笑嘻嘻地回道。 末白额头一阵狂跳。这厮的口齿,倒也锋利! 韦然正色:“师兄,小弟好奇,可知此剑几品,有何玄妙,又该如何催动?” 末白浑身一松,道:“此剑并非灵剑,普通之极,如何能催动,师弟说笑了。” 韦然自阵眼不紧不慢行出,到得末白近前,伸手附在末白耳边作势神秘道:“怕是师兄走眼了!师兄,咱们打个赌,如果师弟我说这剑能催动,该作何解?”只是那声音却悠悠然传出好远。 周围师弟们一看两人形势,心下好奇,登时围上来一片,末白眼见无处可让,当下咬牙,脸上冷然道:“师弟若能催动,师兄我双手奉上!” “师兄说笑了,韦然只是开个玩笑。你我兄弟不必认真,见谅见谅!”韦然哈哈一乐,转身走回。 末白这脸腾地就红了。 孰知韦然刚自行出数丈,末白突觉腰间一轻,那‘离焰精剑’竟自冲天而起,斜斜落入阵中。韦然恰此转身,右臂长舒五指张开,正好接住。 “师兄客气了,韦然谢过!”韦然眼上眨了一眨,笑嘻嘻地道。 末白顾不得接话,心下悚然一片。就算凝脉期的修士也只是能驭得已结灵识之剑,这精剑既与韦然初遇,怎会如此通灵,能得韦然指使? 疑惑方起,韦然右手握定剑柄,双眼迷离一片,灵力隐隐,左手中指在剑刃上一压,一滴鲜血在剑身滴下!精剑通体一颤,韦然手上更是不停,左手握定身用力一捋,那剑身似有一层薄鞘被抹下。右手复又一挽,奋身扬臂高举,本来通体暗朱的剑身竟是赤红一片,剑刃上一条火线飞舞!四下里顿时嘶声一片。 刃鞘!末白幡然醒悟,此剑剑鞘竟是一剑。真身却是韦然手中流火飞舞的刃身! 几品?只要不是瞎了眼的傻子,都该知道此剑不下五品! 一二品飞剑为普通修士或门派弟子练习之用。三品飞剑初有灵性,亦有普通飞剑及专用之分。四品飞剑已有先天灵性,对修士亦有选择,灵力修炼不对路,飞剑便难趁手,但可驯化。 那五品以上更是罕有,威力绝难预料。一般认知五品飞剑自生剑意,灵性更为强烈,对修士有择主之能。 这韦然,怎知此剑须祭修士精血?又怎知鞘刃解法?!良久不解,眼瞧韦然作势不动,心里不禁有些鄙夷,这姿势,摆得也是太久! 神海里黑厮乐不可支,邀功不止:“爷,你今日走了门好运,若不是哥眼尖,怕是被此剑骗了过去!哥说的法子可好使?” 韦然有苦说不出。按黑厮所言,此剑须以自身精血为引,并以五行俱备之灵力由剑柄灌入,方能驱动。 韦然既练得五色气珠,灵力竟已初具五行规模,控灵诀一试之下,那剑竟有呼应。 疼一点少点血倒还好说,不料精剑上火红灵线仅是一闪,韦然只觉浑身灵力被这精剑抽得空空,说不出的难受。神识更似被牢牢吸引挣扎不得。 黑厮叫嚣了半晌,不见韦然动静。当下大悟,面色严肃团身凝立不动。 韦然只觉一丝黑色缠向左臂,左手不由自主抓向那大阵中的‘五色彩珠’。也不知黑厮使了什么手法,灵珠内里一片汹涌,五色流焰斑斓急动,一丝五行灵力绵绵不断如灵蛇般落入掌心,消失不见。‘五色彩珠’急转处,阵中灵力竟如有生,朝珠体涌入之势加快,那珠突兀壮大数倍有余。 韦然顿觉体力五色灵力灿然一片,缓缓流入精剑。神海里黑厮也是定了脸,端颜肃神,根须扎入神海,运息不止。剑上火线流动,绕着剑刃来回了数十遭,最后竟凝在剑头不动,形成一团赤红的焰体,内白外彤。 黑厮入定许久,神壁一阵影动,那妖境所化女子竟是出现,满壁顿时妖影丛生。只见那女子凝眉思忖许久,终于目光如星月闪现,神色娇然,掩嘴偷笑缓缓而散。 韦然方觉压力减少,神海中轰地一声!神识突然不知所以自剑上转回,径刺向那‘五色彩珠’。众人只觉眼前轰然一亮,那珠竟如烟花般炸开,流焰清定时已是一分五,登时‘金、红、黑、青、白’各色宛然!阵眼里,灵嘴灵力去势愈快,遥相呼应,不过数息,五颗珠子竟比未分裂之时更大!五颗珠体如日中天,一亩精田中,已满是韦然所控的灵力。 再看那剑上,焰体竟越来越大,众人隔得稍远,已觉心里火热。韦然掌心一片炙热,吃力不住,长剑摇晃不止! 韦然心里那个飙血啊,怕是要遭!有过经验的弟子想起上次韦然被金光轰飞的情景,心下慌慌,有人更是连忙跑去找公孙倩。 末白彻底傻了,好久醒过神来,略一计较便认清了形势:趁人不注意,偷偷溜走吧。剑既认主,便给了你。有道是,人间好景自常在,他人心田莫赏花。哥还是轻轻地走了吧,此局不好收拾。 五色子珠,像极了五颗宝石,越来越大,越转越慢,相互吸引,缓慢地靠拢。珠体光华终于淹没缝隙,轻轻地碰在一起,弹了一弹,便自定住。众人见此,心头千斤之担放下,只闻四下里吁气一片。 整个百花谷一片火热!围观众人既是激动,又半是恐惧,偏偏舍不得走。正在左思右想、为难之时,眼中看到了缓慢现出一幕奇观! 五颗灵珠,只弹得一弹,一声破碎便随之响起。众人但觉耳边一声清脆,如自天际传来,六识顿时呆滞。心头一阵阵莫名的空洞,眼中恍惚间只见那五颗珠子复又结为一体,紧紧环绕,越来越快,终于向内崩塌,一道道五彩灵线发散、千丝万缕地从身边掠过,缓慢无比触手可及,却偏又似无迹可寻。 十数息,众人体力灵力神识紊乱,百花谷万籁俱寂。那‘五色彩珠’愈来愈小,终于没入韦然手心。 神识但觉那珠入了精剑便消失不见,韦然怅然。垂手放下精剑,闭目长吸一口气,韦然心头突然升起一丝明亮,灵力神识遍体循环,暖洋洋地一片,似觉剑体在手里微微颤动,竟有十分欢喜之意。 一条上好的灵脉,竟化成一五色彩珠被精剑吞噬! 公孙倩终于赶到,见那‘双星化日’之阵无恙,依然连绵不绝。只是精田处灵气皆无,再看那阵眼的灵嘴,再也不见不见一片灵雾飘出。 公孙倩身形晃了数晃,难怪今天心神不宁,此情此景,让人欲哭无泪! 韦然心里突然一惊,初一睁眼,隔了大阵便瞧见公孙倩正与自己遥相面对,目无表情。许久,公孙倩终于面上无悲无喜道:“韦师父在上,求您收了徒儿吧!”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九节 赤炎传说 【一更】 “不动斋”。 韦然见掌门及师父面沉似水,知是此次的祸大了! 董青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起身一掌拍在茶几上:“灵田尽毁!你……你,你竟做出如此唐突之事。从今往后,我无风山何以立足水月境天?!” 转身胀红了脸,又对杜鹏道:“师弟,你今日倒让我如何是好?无风山的基业啊……” 杜鹏脸上铁青,行下堂来:“韦然,你既是我无风山杜鹏弟子,当知门规师训何如?纵使这一柄‘离焰精剑’乃天赐神兵,也不可与我派千年命脉可比,今日须好生给掌门一个交代!” 齐于简不断摇头,公孙倩也是面上晦涩,心神不守。 神海里黑厮怅然坐地,纤枝萎顿,脸上五官挤作一团,不辨耳目。 “师父,徒儿未能尽弟子之道,有辱师父声名,更是愧为无风山弟子,陷门派于危困,弟子愿领受掌门、师父责罚!” “你且把此剑让掌门一观!”杜鹏拉着脸说道。 韦然依言解下‘赤焰精剑’,杜鹏一招手,剑自飞起,眼看就要落入杜鹏手中。 异象顿生。‘赤焰精剑’红光崩现,在空中停顿不动,剑身无声无息突出鞘刃两寸,一道尺长五彩火线自剑锋闪出。转瞬火线身形如灵蛇盘旋,藤蔓般绕剑身数周,线头化为一金色花朵,五瓣花叶张开,其神生动如人面正对杜鹏,无目自威! 董青杜鹏对视一眼,各自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之色,一时皆无言语。 剑在空中仅一顿,飘然飞回韦然手中,五彩渐淡,复又寂寥。 齐于简见状忙立身站起,神色肃穆:“此剑是末白承人之赠,凝脉修士尚不能催动,何况韦然?我看此中大有隐情。神兵名器自古有德者居之,灵田之事已成定局,也是气劫数使然,请师兄三思。” 杜鹏踱了几步,回身对韦然道:“你且去,稍后我另有责罚,待得役满之时,再一同向掌门师伯处讨门派训诫!” 韦然诺诺然,魂不守舍地去了。 董青杜鹏相视一笑,然后对齐于简、公孙倩一招手,四人聚拢。杜鹏手上金光一现,已是布下一个结界。 齐于简公孙倩大眼瞪小眼,齐于简不解:“掌门师兄,二师兄,此为何事?灵田灵脉被这小子一锅端,你们还笑得出来?” 董青笑吟吟不答,道:“不忙心痛,且先说说,今日你们所见,是为何剑?” 齐于简道:“我方才也觉奇怪,此剑似乎跟传闻中的‘赤炎’有相似,不过既然从未有人亲见‘赤炎’,怕是一时不好定论。” 公孙倩却是摇摇头,一片茫然。 董青看了看杜鹏:“师弟,还是你来说,你刚才应该看得真切!” 杜鹏也是目光炯炯,隐隐有喜色:“刚才那剑当是‘赤炎’无疑,传闻中的‘赤炎’与直夜的‘破天’齐名。虽然‘破天’一直无人见得,而且万年前早已化作迷夜的界河,无迹可寻,可是这‘赤炎’确有传说。据传其无鞘直柄,正似今日所见,最关键的是祖师札记有言,‘赤炎’有兵魂依附,而且是所有兵器中绝无仅有的‘幻魂’。刚才那无名火线花,我猜测其实应为‘幻魂’,从品阶看应是远不如前,尚不能以幻生实形。我无风山开派初期,用灵力修行幻术其实类同‘赤炎’的路子。为何剑体只有五阶上下,恐怕其中大有文章。” 言罢,神色间笑意渐淡,沉吟不决。董青在一边笑道:“师弟莫要多虑,可是怕那剑落在韦然手上,日后有灾有祸?” “我确有此虑,韦然根基尚浅,便是凝脉,若有变故怕也保不住此剑。” 董青摇摇手:“师弟,你多虑了。一来嘛,此剑目前品阶虽不及绝顶,但只要不是金丹以上出手,肯定讨不了好。二来嘛,此剑若确是‘赤炎’,又与韦然灵性相通,正所谓神器择主自有天命,我等无须揣度。最后一事,倒是要说与三师弟与师妹知晓。” 说罢自怀中取出一张灵签。灵签简简单单,一团金色宝云浮于签面,飘然如活物。 齐于简、公孙倩两人一看灵签,不觉站起,脸上一片潮红。 董青道:“天书剑派达奚胜掌门,前些日子传来祖师法令一道,各位自是识得。达奚掌门另有附书,以此令遣我派全体迁往‘汉津渡’驻守。我本意择个日子知会大家,今日既灵田灵脉尽去,我打算这就把无风山无关人等散了,带上凝脉以上弟子,去‘汉津渡’以尽我派之力。其余之事如有异议,诸位不防提出来。” 众人都长叹了一口气,脸上失落之色显然。 董青续道:“我无风山宗自‘天书剑派’,虽说立派已有千年,可祖师之令不可违。况且有此结局,本是早已注定之事。这些日子,水月天各种异象不论如何都不乐观。退一步说,事关迷夜大陆生死存亡的大事,咱们无风山绝不能作壁上观。” 杜鹏深思半晌回道:“掌门师兄,我无风山之‘八风洞’乃迷夜地脉的要处,也需要有可靠之人驻守,此事关系重大。我本想在冯岸和末白中挑一人,现在看来,不如让韦然去。他虽说没有未凝脉,我猜境界也差得不远。再说此去‘汉津渡’,韦然‘赤炎’在手,人多眼杂我总觉得不妥。不如让他在‘八风洞’磨炼一番,你看可好?” 董青一番计较道:“就依师弟所言。事到如今,我便直言,这韦然竟然是何等来历?师弟如能说便说,不能说便罢了。” 杜鹏微笑:“‘赤炎’之前经过余际、末白之手,百般无所应。师兄可曾想过,为何偏偏这小子与‘赤炎’有缘?之前‘双星化日’阵法以及阵眼的妖气,恐怕不是偶然之笔。至于神海里能见到玉符,倒是这小子存心搪塞。实不相瞒,韦然是天生妖体!” ***************************************************** 半月之前,天书剑派剑宗台。 天书剑派掌门达奚胜,为天书剑派第一百八十七代掌门,三十五岁就修炼成金丹,近二十年更是孜孜不倦,水月天境修士提起达奚掌门,无人不赞。 数月前,各境巡守的军主,先后共有四人发来界河异状的书函,其中无风山‘青衣’杜鹏最早提及‘汉津渡’有强大妖识闪现。 只是短短的一月,各种迹象让人吃惊。比如灵田退化、妖兽癫狂,如今加上界河异象。 达奚胜与门派十长老商议许久,终于定议分派迷夜大陆各境门派去界河要塞驻守,以便加强值守各处要塞防御。此外,灵鹤传书给无风山发去一道无风山祖师灵签。 调派之事毕,达奚胜前来剑宗台求见大长老苏侃。 苏侃乃天书剑派上届掌门,传掌门位给徒弟达奚胜后,便在剑宗台潜心修炼。传言三年前已突破金丹三重,晋至化身期。 静立良久,剑宗台上轻风拂过,石台上多出一名黑发老者,却如本来即在一般。只见老人垂目端坐神色不动,眉宇间意态淡淡,又似宝剑在鞘,剑气若有若无。 达奚胜长跪在地。 “禀师父,迷夜恐有变故将生,请师父示下。” “近来迷夜状况,我已知晓。天书弟子历代奉‘直夜’祖师之命,倾力守护我迷夜大陆。自从八十年前域外封妖战屠灭妖巢以来,妖族始终视我迷夜为眼中刺。这次妖族蠢蠢欲动,恐怕是又有新的妖巢在域外产生。” “师父,无风山天生妖体弟子,可要接引回门派,以预不测?” “无防,此次妖识异象,并非针对无风山,为师估计妖族当是寻找妖巢溃灭时消散的精魂。界河要处严加防范即可,你等静观其变。另当加紧督促灵儿修炼,此事不可轻视。当年精魂一分为三,已是数十年寂静无事,眼下妖迹频现,妖族定当有所发现。若是一旦被妖族接引回精魂,怕是又有一场风云。” 苏侃言罢,一丝伤感浮现,似想起什么,口中喃喃:“八十年了,精魂也该复苏了……” 苏侃指尖微动,达奚胜面前现出半部残卷:“且拿此半卷,与你手中的半卷合起,差人送至无风山,交给那妖体弟子。勿复多言。” 言罢石台上轻影微摇,苏侃踪影全无。 达奚胜立起,躬身执礼:“谨遵师命!” ***************************************************** 日薄西山。冯岸来到落云涯韦然小院,怀中抱着一坛酒。 杜鹏昨晚来到小院,把无风山移往界河之事交待了一遍,另罚韦然驻守‘八风洞’一年,叮嘱一番后这才去了。 自从杜鹏走后,韦然心乱如麻。今日韦然一整天都在院中呆呆地坐着,听得有人进来,头也不抬,也不言语。 冯岸近前坐了,放下酒坛,两人无声坐了半个时辰。恍恍惚惚,韦然终于抬起头来。 冯岸站起,拿起酒坛一掌拂去封泥,仰头就是一大口,长呼一口气开声说道:“师弟,这就要离开无风山了,掌门既是让你看守‘八风’洞,也胜过你去界河冒险。别的不多说了,为兄我今天是特意来找你共饮。” 韦然脸上落寞之色渐渐散去,长身而起:“师兄,且稍等。” 说罢转身从屋内擎出丈四长的‘惊天木’来,双手交到冯岸手中:“四师叔昨天差人将此‘惊天木’送来,昨晚我把剩下的晶石全用在‘聚灵阵’上催生,今早我便结了芽顶,可惜不能达到丈五,请师兄原谅。” 冯岸笑道:“师弟,男子汉大丈夫,区区一尺,于你我兄弟有何要紧?为兄倒要谢你,不是你,一年一尺,今日怕是丈四也不可得。” 冯岸接过‘惊天木’,把手中酒坛递过。韦然长饮一口,抹了抹嘴:“师兄保重!”。冯岸拍拍了韦然肩头,转身出院门,慢慢地下了落云涯。 红日沉下,远山红云散尽。 落云涯上一片酒香。 卷一 初出无风山 第十节 八风迷阵【二更】 无风山上下忙碌了好几天,杂乱一片,数日后,一番整顿齐全。整个无风山只剩下几户外门孤老弟子无处可去,董青吩咐将已无灵气的灵田一一分配下去,改为稼作之地以自谋生路。其余不符合去界河驻守的,尽皆遣散。 终于,董青带领一干凝脉以上弟子离开无风山,气势倒也浩荡。 无风山顶‘八风阵’入口十六七丈方圆,名作‘望日台’。韦然凝立台上,眼见门派众人出了无风山谷,千嶂层叠处迤逦而去,不禁又喜又愁。喜的是,山中无老虎,从此无风山是自己说了算,再怎么折腾也不用惧怕掌门和师父。愁的是,自己在无风山再怎么说了算,怕也是自说自话,无风无光。 一咬牙,守就守,不就一年嘛!对了,咱不是还有一妖嘛,逗个乐子去。 神海里黑厮一个劲地揉脑门,嘴里嘟囔:“一年,一年就把好好的一位爷给愁成这样,哥我不知道在灵脉里躲几年了呢……做人真是无趣,不如我们妖好啊。” 一见韦然进来,黑厮振奋精神立马扑上来,围着韦然绕圈:“爷,咱们一年怎么过啊?这儿可是一点灵气也没拉,爷您这修炼该怎么办?真是愁煞妖了。” “爷我有晶石,掌门给了一大袋!”韦然不以为然。 黑厮一滞:“晶石,晶石……无风山一丁点灵气都没了,我怎么办?” 韦然躺下,枕着胳膊,闭眼道:“这不关爷什么事!你那日既然私吞了灵脉,祸由你起,也算自作孽。爷今日就是来讨个说法的,如今你却装可怜?你倒说说,灵脉藏在哪里?爷虽然拿你没办法,但爷终有一天会让你后悔。” 黑厮骤然停止。双眼如铜铃瞪起:“爷!你这是什么话?难不成是哥我自断后路?哥明说了,这都是那柄剑做的恶,爷却把账记我头上?爷你今日须明白一件事,做人做妖,都要讲一个理字的!”说罢,怒目不止。 韦然坐起,睁目阴笑:“哦?你说来听听,你知道那剑干了什么?” 黑厮原地又绕了一圈,咬牙切齿道:“爷,你那剑同我妖族有血海深仇!”韦然兴趣大起:“你们认识?哦,我说呢,原来是一伙的!说说吧,接下来还有啥阴谋?” “人才跟他一伙!”黑厮纤枝指着自己大脸:“哥是妖,哥是妖,爷你懂不?你们人才跟他一伙!” “它就是你们修者所说的‘赤炎’,是屠妖不眨眼的魔鬼!在我们妖族,它叫‘赤焰精剑’。” 见韦然一片茫然,黑厮止了声,仿佛在回忆什么。 韦然挠了挠头道:“还真不知道哥你有这么大来历,巧不巧地同这一把破剑有仇?” 黑厮痛苦之色愈浓:“哥是跟他有仇,整个妖族都跟他有仇。哥都睡了几十年了,可那日一见还是眼熟!只是此剑跟以前有所不同,好像……好像是境界低了好多。” 韦然大喜:“哥你既然清醒了,那你什么时候走?爷保证,以后咱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便是爷手中的剑,以后绝不斩你,你看如何?” 黑厮鼓起身形,越胀越大,脸上皆是愤怒:“爷你说笑了,莫说斩哥,爷你便是斩遍天下所有的妖,哥也不怕,一把小剑,当真能奈我何?想当年……” 韦然不喜:“哥你且住!打得过它,你也不用记仇,这是明摆着的事,不管是做人还是做妖,吹牛总是不好的。这个要改。” 黑厮长吁一口气:“爷,你真伪善。咱们不说这个了,咱们在一起,谁对谁都有好处,是不?爷你放心,哥总有一天会让爷一辈子都记得哥的好……” 还未说完,韦然忽地站起将手断然一摆,诚恳地道:“哥你停一下,人妖之道本是殊途,千万不要搞得这么暧昧缠绵,爷是不会对妖感兴趣的。退一步说,便是喜欢,也只可能是女妖,最好是漂亮的女妖。哥,你懂?” 黑厮听罢,怒起冲上前恶狠狠地瞪着韦然,人妖面对,场面一时两分,不相上下。 良久,黑厮正面败阵。 悠悠地吐了口气,黑厮目光狡诈,收起怒色,将身子旋了一圈,黑雾朦胧间竟化作阵眼女妖模样,兰花指迎面虚点,眼中幽怨道:“爷,你好坏,原来是喜欢女妖。人家一直都以为爷你喜欢男妖,爷你早说嘛,憋着多不好……真讨厌!” 韦然大惊,转身仓皇出逃。 女妖见状眼中含泪,提着裙角袅袅在后招手:“爷,莫急着走!今日男,明日女,并非不可商量……” ‘八风洞’口有一处防御灵阵,有何妙用杜鹏临走并无交待,只给了一片灵符。千叮万嘱,如遇变故,只需持灵符进入‘八风洞’,防御灵阵可硬扛金丹高手三五日。韦然细看,符上铭刻一个银色的‘令’字,灵气缓慢循环生生不息。 ‘八风洞’入口洞穴不大,正对望日台,台中只简陋一亭。韦然被黑厮电到,心不在焉,不到半个时辰便把山顶逛了个透。待得四处都罢了,气喘吁吁行往亭中坐下。烈阳已近当空,山风吹来,亭中清新一片。 回头看那洞口,只觉很是好奇,大师兄能到二层入口,以韦然对大师兄的认识,这个洞看来还真是个好去处。杜鹏很直白地告诉韦然,凭韦然的水准,拿了‘赤炎’在一层玩玩,没什么大事,无非是以大欺小,可能还有些乐趣。至于二层,无风山人都走光了,无人照应还是省点心。让你守洞,你就守着。 韦然喃喃:“一个破洞,里面几个大师兄手下残兵败将,守个鸟……”单手在土台上随意一抓,捏住一颗碎石,向那洞口投去。 准头不错,手劲也够,石头跌跌撞撞滚向洞口。韦然眼巴巴看那石子就要中的,熟知忽然似一阵迷雾涌起,石子竟然不见! 韦然揉揉眼,奇了,难道爷眼花了?这么大一个破洞,就算你会躲,爷也不可能再失手。手一抄,一颗复一颗,投罢七次,次次如是。 韦然泄了气,好吧,爷认输,第八次不搞了。这可能就是那什么破阵,爷今天不跟你计较。反正从今往后都是自己在此看守,有的是时间跟你斗。 想罢韦然进身,迈步出了亭子。行得数步,抬头看那洞口,远约五丈远,于是折向左侧下山,又行两丈,不意抬头,那洞竟然还在正对五丈远。 韦然四下看看,山风吹来,背后竟然有些凉嗖嗖的。 韦然急忙折身向下山小径纵身一跃,一抬头,傻了。正对洞口五丈!回头看望日亭,此时正出亭子数步。 往右吧,爷就不信了。于是紧跑了几步,抬头观望。还没看清,神海里黑厮乐了:“爷,五丈!” 韦然冷汗这就下来了。鬼打墙?好好,右不行,爷回到亭子里去。 一炷香时间,韦然浑身湿透,当地坐下,对着数步外望日亭挥汗不止。这亭子也回不去! 黑厮忍不住:“爷,你入了阵拉,别折腾了,哥看了都蛋疼。拿护身灵符不就都结了嘛!” 韦然恍然,从怀中取出杜鹏所给灵符,灵力甫一注入,眼前景物一阵旋转,待得看清,登时惊得双膝发软,一屁股坐倒。原来,身形已是侧对八风洞,小亭远在身后,半步开外直抵望日台尽头。只见面前峭壁千寻笔立折下,幽幽不知几许深。 韦然气冲冲杀进神海:“丑货!你眼看爷要去了,才吭声是吗?早知道爷不听你的,多走一步,让你活来再死去!” 黑厮不悄嘟囔:“爷不是跟哥划清界限了?早说多说又有何益,爷你不死心,九头牛也拉不回啊。爷你别跟我急,可识得此阵?” “识得此阵?爷又不是活了几百年的妖……” 黑厮不忿:“爷,说正经事儿。此阵修者名其为‘缚神’,化身期修士才能布下,灵力不断的话,困三五个金丹修士数日,不在话下。爷你这才进得一半,再过一会儿,触动了大禁制,爷你就渣了。” “没有灵符,禁制发动前难道不能脱身?”韦然激动了,这要是在里面一躲,多安全呐。 黑厮斜目,趾高气扬:“爷你就这点出息?不过算你问对了,哥当年……呃,不,哥也不知道怎么破它。起势子阵名曰‘回风’,就是爷你刚入的那段,幸好爷你没动刀动枪,只知奔命,如果爷你动了手,哈哈哈……”黑厮两眼放光,兴奋之极。 “动手便如何?”韦然追问。 “动了手的话么,嘿嘿嘿……洞名‘八风’,眼前这‘缚神’的杀阵恐怕是‘万风煞’,数息之间万条风刃荡涤,保证爷你能把浑身骨头数得清清楚楚!” “另外,忘了说,哥在阵中也跟爷一样一抹黑……”黑厮扭捏一翻。 言罢忽然想起什么,面上用力鼓起,纤枝摇晃了一番,一团墨绿果实般结出,凝成一本书鉴:“爷,要不你看看,这妖鉴里有我妖族各类阵法八百多种,跟修者的大同小异,而且说句不好听的,我妖族阵法比修者的阵要实用许多。先说在前面,要学不学哦,出了祸别让哥兜着。” 韦然伸手就要接过,黑厮把墨绿光球往回一收,眼神狡诈:“爷,有空了,摆个‘双星化日’,哥没有灵气,浑身无力啊,行不?” “浑身无力?真会忽悠,装女妖不是很来劲的嘛!”韦然突前一把夺过,径自去了。 韦然悠悠然回到落云涯,见时辰尚早,便急不可奈翻出黑厮所给的妖鉴。直到天黑,方觉头晕脑胀,又因白日在望日台上折腾得累了,便草草收拾了睡下,准备次日一早便搬了行囊去守‘八风洞’。 刚要入寐,忽听院里有人呼唤,仔细听却又没有,煞是奇怪。韦然迷糊起身头步入小院,只见四下漆黑一团。 “谁?”韦然正声喝了一声。 “野王,您还记得我么?”一声叹息忽自耳边响起,幽幽之意逼人。韦然惊恐,虽说自己筑基三重,但只算是初阶修者。人声在耳,说明对方完全掌握主动。 韦然正要再喝问,忽见眼前六朵绿萤萤的光亮升起,浮在当胸高度,煞是怪异。光亮随风轻曳,明灭不定,其间隐约有一团蓝雾翻涌,不出一息,竟幻化出一名长裙女子。 韦然意欲看得真切,踏前一步,正逢蓝雾凝形,四目相抵,那女子正笑吟吟地望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