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横死的郎中   在我们南方,对家族的观念看得特别浓厚,很多职业,都有传子不传女,子承父业的习俗,比如郎中,剃头匠,守墓人,还有道士。   我的爷爷就是一位茅山道士,还是手里有度牒的那种,不过传到他这一代的时候,可能是血脉里的道士基因被慢慢的摊薄了,导致爷爷的成就很有限,除非遇到大的庆典,平常连上茅山的机会都没有。   当然,因为在茅山有挂名,就算再平庸,山门念着我们家祖上的贡献,也没有看着我爷爷饿死,毕竟到时候传扬出去,丢的也是山门的人,所以爷爷很早就被派到山下很偏远的一个小村子里,做守夜人。   道士,在普通人的眼睛里,餐风饮露,神游三界,但这些事情我爷爷是没见过的。   在他眼里,道士除了经常接触一些很诡异离奇的事情,其实日常跟普通人一个样,也需要吃喝拉撒。   茅山有自己的道产,甚至比起附近最有名的大地主家底更丰厚,但是山门的人却大多数都不事生产,这就吸引来很多依附在山门的佃农,久而久之,在茅山周围就形成一个个自然村。   佃农供奉茅山,山门受人家的香火,当然也得给人提供庇佑。   很多在茅山上郁郁不得志的道士,就被派到这些村里,平常做做法事,安个宅起个坟什么的,渐渐就有了守夜人这么一个群体。   村子满打满算也就三百口人,我爷爷又不乐意走街串巷接活,家里的日子一直过得很清苦,饥一顿饱一顿的,因此父亲一直对接爷爷的衣钵很抵制,甚至从十年前借口出去做买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倒是很喜欢缠着爷爷,听他讲那些亲身经历,或者其他道士经历过的离奇故事,每次都被吓得瑟瑟发抖,躲在被窝里睡不着觉,可是这些离奇故事带来的刺激实在让人上瘾,被吓过没两天,就好了伤疤忘了疼,继续缠着爷爷讲。   我的童年就在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奇故事里度过,现在想想,感觉还是很充实的。   我爷爷去世之后,除去可以继承的道士度牒,一本泛黄的,被爷爷翻烂的道书,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给我留下。   因为家里没有田产,本身我又是个嘴上没毛,办事不牢的菜鸟道士,混的连爷爷在世的时候都不如。   平常我除了饿的时候上山挖点野菜,偶尔到隔壁村偷鸡摸狗,打打牙祭,就是靠在村口牛二婶家的杂货铺前,懒洋洋的晒着太阳,看村里一群七老八十的,被称作“等死队员”的老头老太太打麻将。   这样的日子,一混就是三年,直到遇到那件事情,我才真正进入道士这个行当。   这一天,我一如既往的来到牛二婶家的杂货铺,还没等找到舒服的姿势坐下,旁边一位“等死队员”老大爷就神神秘秘的凑到我脸前,说道:“小叶子,听说没有,村东头孙郎中昨天夜里死了!”   我听得一愣,孙郎中的身体一直都很硬朗,怎么突然就死了,难道得了什么急症?   “死了?怎么死的?”   “不知道怎么死的,好像不是病死的。昨天夜里邻居就听到他们家里有人哭嚎,今天一大早,镇上派出所就来人了,好像说准备验尸。这验尸,是不是要开膛破肚啊!”老大爷一脸害怕的问道。   “也不一定非得开膛破肚,要是外伤很明显,不开膛也行。”   我嘴里淡淡的回应着,一颗心早就飘到孙郎中家里去了,自从我爷爷去世之后,就再也没有人给我讲那些离奇的故事,难得碰上这么一件怪事,哪里还能坐得住。   我抬脚准备去孙郎中家里看热闹,迎面走来一个裹着小脚的老太太,满脸的惊慌。   裹脚老太太看到我,把我拉到一边,神神秘秘的说道:“小叶子,哦,不对,叶嵘小道长,你也准备去孙郎中家?”   “是啊,赵大娘,你这是去看热闹才回来?”   我话音未落,就感觉裹脚老太太抓着我的手一紧,心有余悸的说道:“可把我吓死了!”   “我告诉你呀,孙郎中的整张脸都被抓烂了,两条胳膊也断了,公安说是被山里的野兽咬的,可是大家都知道,咱们这下河村四周的荒山,光秃秃的从来没谁见过野兽。”   “大家都猜他是得罪什么恶鬼了,你们家祖祖辈辈都是道长,快去孙郎中家里看看吧,太吓人了!”   我点点头,一边朝孙郎中家里走,一边想着裹脚老太太的话,在我的印象里,裹脚老太太是一个很喜欢凑热闹的人,放在我们下河村,也算见多识广了,能把她吓成这个样,孙郎中的死状肯定很恐怖,但是说他被恶鬼所害,我就有些怀疑了。   大家都知道,所谓的恶鬼是人死后魂魄不散,长久滞留在人间,沾染上戾气,怨气形成的,他们有形无实,擅长的是迷惑活人,要说孙郎中是被恶鬼咬死的,我心里根本不相信。   但孙郎中如果不是被恶鬼咬死的,而是被迷惑之后自残而死,又有点说不通,要说胳膊他还能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自己弄断,但是有谁能把自己的脖子咬断吗?   带着这样的疑惑,我很快就来到孙郎中的家门前,这里已经被公安拉起警戒线,不过依然有很多村民守在外面,伸着脖子朝里面张望。   我的个子虽然在村民里算是高的,但站在被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警戒线外面,根本看不清楚屋子里的情形。   就在我苦恼的时候,脑袋里灵光一闪,看看周围没有人注意,转身朝孙郎中屋角一堆柴火垛走去。   孙郎中家里本身有田产,又做着郎中贴补家用,所以在我们村算得上富裕的家庭,找的老婆也是十里八乡出名的美女。   我平时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不在牛二婶的杂货铺待着,就喜欢在附近村里乱逛,有一年夏天,我刚从隔壁村偷到一只鸡,擦着黑准备回家美餐一顿的时候,路过孙郎中家。   借着月光我透过栅栏门不经意的朝里面瞄了一眼,恰好看到孙郎中的老婆正在院子里洗澡。   那一幕对我的心灵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以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我的睡梦中总会泛起一个模糊的身影,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在月光下的院子里擦拭着身体,把胸口两团滑腻的大白肉揉成一团。   随着时间的蔓延,这个身影不但没有淡去,反而越发的清晰起来,让我每次梦到,总感觉小腹好像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以至于后来走火入魔,每到夏天就喜欢到孙郎中家附近转悠,甚至专门借着柴火垛的掩饰,偷偷的打了一个洞。   趁着没有人注意,我刺溜一下钻进洞里,扒开眼前的杂草,看得果然比在外面清楚了很多。   堂屋里,孙郎中被平放在一扇不知道从哪里找来的破门板上,浑身上下被扒的清洁溜溜的,连一件衣服也不剩。   他身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狰狞恐怖的伤口也不再往外面渗血,让我能够更清楚的看到伤口的模样。   就像裹脚老太太说的,孙郎中身上的伤口的确布满被撕咬的痕迹,特别是他的脖子,右边半截都被咬的稀烂,再看看他脸上由于剧烈的痛苦而造成的扭曲的表情,这就更坐实了我的猜测,孙郎中绝对不是被所谓的恶鬼咬死的。   不是恶鬼,难道真的是公安说的,野兽?   我的眼睛在孙郎中的院子角落里观察半天,也把这个猜测排除了,孙郎中家的院子是黄土铺地的,野兽又不像人,懂得捡踩硬的地方走,如果是野兽,肯定或多或少都会留下痕迹,然而孙郎中家里除了人的脚印,什么都没有。   咬死孙郎中的既不是恶鬼,也不是野兽,究竟是什么呢?   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忽然想起爷爷小时候给我讲的离奇故事,难道咬死孙郎中的是粽子?   粽子,也就是僵尸,是人在去世后由于尸体被阴气或者怨气侵蚀,异变而成的怪物,这种怪物嗜血好杀,睚眦必报,除非能把它烧成灰,不然受再重的伤也能恢复,极其难缠。   这个猜测,让我既兴奋又紧张。   在我的记忆里,茅山附近已经很多年没有闹粽子的传闻了,而一直很向往爷爷离奇故事里生活的我,骤然觉察到粽子的存在,当然有些兴奋。   至于紧张,其实也不难理解,就连当年我爷爷都感觉粽子很难缠,如今还没有学到他的全部本事,我不紧张才怪。   既然猜测孙郎中是被粽子咬死的,也就没有继续留在这里的必要,我从柴火垛的洞里悄悄钻出来,回到家拿了两件工具,把准备晌午吃的饭揣进怀里,就朝村外河边的公墓走去。   我知道粽子是一种白天藏在墓地里,夜晚出来活动的怪物,所以很放心大胆的在公墓里搜寻着,查找粽子可能藏身的地方。   在我爷爷留下的道书里,有很详细的关于寻找阴气聚集地的方法,但是我在公墓里转悠两圈,都没有发觉有类似的地方,就在我心里已经开始动摇的时候,左前方的一座新坟吸引了我的注意。 正文 第二章坟头的洞   这座新坟我记得很清楚,埋得是村里之前的电工黄三旺,距离下葬也不过十天的时间,然而此时他坟头的墓碑后,竟然有一个能容一人进出的洞!   杀死孙郎中的粽子,难道是黄三旺变得?   我紧皱着眉头,有些想不通,黄三旺的坟根本不具备形成粽子的条件,而且他才下葬十天而已,就算是葬在一处阴气浓郁的地方,没有数十上百年的时间,也不可能产生尸变。   忽然,我想到一个可能,眼睛瞬间瞪大。   一般而言,每个村子的公墓位置都是固定的,这就造成一些年代久远的旧坟逐渐消失被新坟覆盖,假如黄三旺的新坟恰好就建在一座旧坟之上,而这处坟地曾经又恰好是一座阴气聚集地,吸收完阴气变异成粽子的尸体,被下葬的黄三旺惊醒,然后跑出来害人,这样看起来也能说得通。   然而,为什么它首先害的是孙郎中?   一个接着一个的疑问从我的脑海里冒出来,把脑仁都顶的生疼,我捏着眉心,最终决定先不去想这些问题,既然确定粽子是从黄三旺的坟里出来的,干脆就来一个守株待兔,先逮到它再说。   在黄三旺的新坟附近找到一个能看清楚他坟头洞口的隐蔽位置,我缩成一团,顺手把一团棉花放在手边,开始耐心等待天黑。   等待的时间总是显得很漫长,就在我等得腰酸背痛,昏昏欲睡的时候,夜幕终于降临。   夜里的风在坟头之间吹过,发出呜呜的怪叫,第一次在坟地里过夜的我,被吓得背脊发麻,汗毛倒竖,鸡皮疙瘩都起了密密的一层。   我还是低估了夜晚公墓的恐怖,或者是高估了自己的胆子,夜晚的公墓安静的犹如鬼蜮,和白天绝对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就在我被自己牙齿嘚嘚打颤的声音吓得心胆俱丧,忍不住要跑回家的时候,忽然有一团黑影从黄三旺坟头的洞里钻了出来。   我赶紧把手边的棉花团塞进鼻子里,闭紧嘴巴,以免我的气息被粽子感觉到,这才睁大眼睛开始观察它。   黑夜里我看不清它的模样,但是离得这么远,依然能闻到它身上浓郁的血腥味,此刻我已经完全能够确定,咬死孙郎中的就是眼前这个怪物!   看着粽子步履蹒跚的朝公墓外走去,我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准备等它离开之后,先钻进黄三旺的坟里,验证一下白天的猜测。   粽子的脚步声很重,在黑夜里传得很远,直到再也听不到它的脚步声,我才从藏身的地方爬起来,稍微的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举着一个小手电筒,来到黄三旺的坟前。   从怀里拿出三支香,点燃插到黄三旺的墓碑前,说了两句请求谅解的话,我把小手电筒咬在嘴里,顺着坟头的洞朝里面钻去。   首先一股让人作呕的腥臭味扑面而来,我强忍着恶心,在手电筒的光线下,终于看清楚黄三旺坟里的情形。   和我猜想的不同的是,黄三旺的墓穴很狭窄,目测基本符合一个成年人棺材的空间,却并没有我之前猜测的古墓存在。   既然这样,外面的粽子就是黄三旺本人无疑,然而是什么促使黄三旺异变成粽子的呢?   怨气?   黄三旺的为人我还是很清楚的,好吃懒做,但生活一直很顺心,而且他死得很意外,死前也没有经受什么大的痛苦,哪里来的这么大怨气?   就在我想不明白的时候,耳边有一阵轻微的动静传来,当时差点没把我的三魂七魄都给吓散掉,等回头看清楚是一只被手电筒灯光吸引的蟾蜍时,我才长出一口气。   但是,就在叼着手电筒转头的这一瞬间,我看到了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恐怖情景,头皮瞬间炸得发麻!   在我头顶的棺材板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划痕,上面很多都带着血迹,仔细看,甚至能从里面找到一些断裂的指甲,其中还有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字。   “毒妇,我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庸医,我要咬断你的脖子,打断你的胳膊,让你这辈子都不能害人!”   “你们都是帮凶,我要杀死你们,杀死你们所有人!”   每一句话都带着难以言语的怨恨,我就算还暂时摸不着头脑,依然感觉不寒而栗。   我从坟里慢慢的钻出来,走到一旁,慢慢想起黄三旺的生平来。想要找到他异变的原因,黄三旺的生平,特别是他临死之前这段时间的经历,就显得尤其重要。   由于村子位置偏僻,很晚才通上电,对于这种新鲜的东西,村民除了知道拉开关,换灯泡,其他的事情一概不懂,村公所因此委派村里唯一一个初中毕业的村民黄三旺到供电所学习,做村里专门的电工。   一开始的时候,黄三旺还是挺兢兢业业的,所有的操作都严格按照流程,但久而久之,他懒散的性子就慢慢突显出来,不但做事糊弄,不讲规矩,甚至有事没事就仗着电工的身份,到处去喝闲酒。   有一次黄三旺刚喝完酒回来,窝在家里睡大觉,村里的主干输电线被山风刮断了,叫黄三旺来修,他带着浓浓的酒意,睁着朦胧的睡眼,连绝缘手套都没有带,就直接去了。   然后,出事了。   黄三旺意外触电,被村里的赤脚医生孙郎中断定当场死亡。   这个年代的保险还没有普及,黄三旺也不是供电公司的正式职工,再加上他违规操作,什么说法都没有,就被家人装进棺材,草草下葬。   黄三旺头七一过,除去他的家人,村民已经开始慢慢的把他淡忘,照如今的情形来看,这后面似乎还有隐情。   在我思考的时候,毒妇,庸医,帮凶,这些字眼不停的在我的脑海里回转。   难道孙郎中和黄三旺的老婆有奸情,两人一起害死的黄三旺?   不对,黄三旺的老婆我见过,姿色平庸,比起孙郎中的老婆差的十万八千里,而且平常也没有看到两人有什么交集,不像是有奸情的样子。   忽然之间,我一拍脑门,有些懊恼自己的粗心,黄三旺棺材板上划痕的位置,很明显是他仰面躺在棺材里所划,就算南方有去世前提早准备棺材的习惯,谁又会无聊的在棺材板刻上这些东西?   再结合划痕里的血迹,断裂的指甲,怨毒的诅咒,真相终于从我的脑海浮现出来。   黄三旺触电之后,根本就没有死,而是陷入休克而已,然而他却被孙郎中断定死亡,以至于被家人活埋!   一个大活人被活活憋死在棺材里,这得产生多大的怨气,难怪他会异变成粽子,第一个就找孙郎中报仇!   我在得知黄三旺异变的原因之后,很快就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黄三旺是怨气形成的粽子,是怨尸,或者血尸,这就意味着糯米,墨斗,黑驴蹄子这些对付一般粽子的工具,可能对他没有效果。   就在我苦苦思索着,试图从我看过的爷爷的笔记里,找出对付血尸办法的时候,忽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从村子里传来,也把我从思考中惊醒。   “啊!”   糟糕!   听到这声惨叫,我恨不得打自己两个嘴巴,黄三旺的棺材板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但要杀死误诊的孙郎中,还要杀死亲手把他埋葬的老婆,以及那些帮忙下葬的村民,我怎么光顾着想对付血尸的办法,却忘了赶去提醒村民。   我撒腿朝村子跑去,路上连摔两个跟头,谁知道刚一进村口,就看到黄三旺的家门前已经站满了围观的村民。   我的心里咯噔一声,上前扒开村民,奋力的向黄三旺的院子里挤。   “挤什么挤,死人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被我扒开的村民不耐烦的说着。   等看清楚扒开他的人是我的时候,村民说道:“哎,这不是叶嵘小道长吗?你刚才跑哪里去了,我们派人到你家里找人也没找到,看你这,跑得满头大汗的!”   我摆摆手,问道:“里面是什么情况,谁出事了?”   “被害的是黄三旺的老婆,死得老惨了,不但眼珠子被抠掉了,就连脑壳也被打开了。”   村民一边说一边猛咽吐沫,显然被黄三旺老婆的惨像吓得不轻。   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孙郎中误诊造成黄三旺被活埋,憋死在棺材里,血尸异变之后,就把他的双手和喉咙咬断了,黄三旺的老婆被孙郎中误导,无意中做了谋害亲夫的帮凶,血尸就挖掉了她的眼睛,吃掉了她的脑浆,接下来,被害的应该就是那些帮忙下葬的村民了。   不行,得赶紧找村长,让他把那些帮忙下葬的村民聚集起来。   “村长呢,有人看到村长没有?”我冲着围观的村民喊道。   “村长?村长去镇上派出所找公安了。”   “哎,我说,门口吴老六,你怎么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还不快让叶嵘小道长进来,看看到底害死黄三旺老婆的是野兽,还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堵在门口的吴老六一听,说道:“哎呦,你看看我,光顾着看热闹了,快,小道长快进去。” 正文 第三章奇怪的公安   我冲着吴老六点点头,挤进黄三旺的院子里,看到黄三旺的老婆上身穿着短衫,下身穿着自己缝的大裤衩子躺在院子里,身下是一滩还没有干涸的鲜血,她的尸体旁边还有一个脸盆,显然是在洗完脚出来泼水的时候被血尸害死的。   “小道长,看出来没有,黄三旺他老婆到底是被什么害死的?”   “是粽子!她是被粽子咬死的!”其实我就算不看黄三旺老婆的伤痕,心里也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机会说出来而已。   果然,我的话让村民一阵哗然,他们的祖上都是给茅山做佃农才定居在这里的,当然对粽子什么的不陌生,但是相对于柴米油盐的生活,粽子一直都存在于哄小孩的故事里,这么多年,村民还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的感觉到这种怪物的威胁。   “小道长,真的有粽子吗?这个时候你可别开玩笑!”   “粽子,我的娘啊,难怪黄三旺他老婆的眼珠子和脑浆都没了,原来是被粽子吃掉了!”   “我想起来了!还有孙郎中,他肯定也是被粽子咬死的!”   “娘,我要找我娘,爹说粽子最喜欢吃小孩子脑袋,我不要在这里,我要找我娘!”   就在村民们被吓得手足无措的时候,村长忽然推开围观的人群,带着一个穿着草绿色警服,带着大盖帽的公安走进来。   公安刚走进黄三旺家的院子,就鼻孔朝天的说道:“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散布封建迷信?”   看着公安颐指气使的样子,还有他武装带下面别着的手铐和小手枪,我张了张嘴,没敢吭声。   在黄三旺家维持秩序的村民给公安递上一根烟,说道:“公安同志,村长,你们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村长讨好的冲公安笑笑,说道:“听说咱们村又出了人命,公安同志连饭都没吃,就着急往这赶,真是个好同志啊。”   我偷偷的翻个白眼,真能拍马屁,这个公安的家其实就在隔壁村,平常闲逛的时候我曾经不止一次碰到过他。   公安同志点上烟,感觉鼻子里黄三旺老婆的血腥味没那么重了,这才说道:“咱们做公安的,天生就是保护人民的,遇到这种事情,咱们不冲到前面,还能指望谁,指望那些整天把封建迷信挂在嘴边,靠装神弄鬼骗取人民财产的神棍吗?”   村长看到我被公安的话气的肚子一鼓一鼓的,怕我小孩子年轻气盛,不懂事说错话,冲着我使个眼色,然后客气的跟公安说道:“公安同志,他就是个喜欢吹牛的熊孩子,您别跟他一般见识,这样吧,您先帮黄三旺老婆验验伤,我来教育教育这个不懂事的熊孩子。”   “行,你去吧!”   公安一脸嫌弃的去给黄三旺老婆验伤,村长赶紧把我拉到一旁。   我很不服气的说道:“村长,我平常虽然游手好闲,但你知道我们家祖上是干什么的,在这种事情上,从来都不敢开玩笑的!”   村长死死地盯着我,眉头紧拧着,说道:“你能确定,真是粽子?”   我看了看捂着鼻子和嘴巴,满脸嫌弃的给黄三旺老婆验伤的公安,把村长又往旁边拉远两步,慢慢的把我今天在墓地看到的情况,还有我的分析全都告诉了他。   村长的眼睛里满是恐惧,他的手无意识的在衣兜里摸着,半天才摸出来一根挤得不成样子的香烟,哆哆嗦嗦的抬手点上,深吸一口,才说道:“这么说,这个血尸,今天晚上还得杀人?”   我点点头,说道:“嗯,那些帮忙下葬的村民。”   “杀完这些人呢,他会安息吗?”村长一脸希冀的看着我,然而还没等我说话,他就说道:“算了,这玩意本身就杀人不眨眼,指望他安息,这不就是盼着天上掉馅饼吗?再说了,谁家的命不是命——”   村长拍拍我的肩膀,叹息一声,问道:“嵘娃子,那你说说,现在该怎么办?有什么好办法除掉这个祸害?”   我想了想,说道:“村长,眼下最要紧的是赶紧把帮黄三旺下葬的那些村民,不,把所有的村民都喊来,人多力量大,就算血尸再想杀人,咱们也能互相照应一下。”   “嗯,我等下就去村公所里用大喇叭把他们都喊过来,还有吗?”   “还有就是找桃木,我爷爷曾经说过,对付阴气形成的粽子,用糯米,墨斗,黑驴蹄子。对付这种怨气形成的血尸,就得用桃木,把桃木砍成木橛子,将血尸钉住,再用桃枝烧掉!”   “桃木?行,现成的桃木没有,我让人去南山的桃园砍!”村长把香烟丢到地上,拿脚狠狠的碾灭说道。   在我和村长商量对策的时候,公安也已经验完伤,他走到村长的跟前,说道:“我看过了,初步断定,黄三旺老婆的伤口和孙郎中的很相近,应该是被同一只野兽害死的。我看这样吧,先让大家都回家,晚上关紧门,等明天我跟所里领导汇报一下,看能不能多派些人来,一起上山把这个害人的野兽找到!”   村长这时候已经被我说服,等公安说完,他很敷衍的说道:“行,麻烦公安同志走一趟了,我等下叫个人把您送回去,其他的等天亮再说。”   “嗯,那就这样!”   “杀人了!”   就在村长喊来两个小年轻,准备把公安送回家的时候,忽然,胡同的黑影里窜出来一个浑身是血的中年妇女,她边跑边撕心裂肺的大叫,吓得两个年轻人手里的手电筒都掉到了地上。   “孙大娘,你这是怎么了,谁杀人了?”我上前扶着她问道。   “是我男人,我男人——”孙大娘手足无措的在衣服上抹着血,神情惊慌的喊道。   “孙大叔?孙大叔把谁杀了?”我有些不解的问道。   孙大娘扑通一声坐到地上,哭嚎道:“是我男人被人杀死了,杀千刀的啊,把他的胳膊都咬断了,脑袋也被打破了啊!我们家老孙平常就是个老实窝囊废,对谁都是客客气气的,从来都没有红过脸的,到底是谁这么狠的心啊——”   村民们听到孙大娘的话,轰的一声,在村长的带领下,朝孙大娘家跑去,我跟在他们后面,想着孙大娘断断续续的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断掉的胳膊,打破的脑袋。   我知道,这一定是血尸的再一次行动!   孙大叔和黄三旺家是一前一后的邻居,黄三旺家靠道,所以大门朝南直接对着前面的大道,而孙大叔家在胡同里面,大门朝东,这也是孙大娘从胡同里跑出来的原因。   两家既然是邻居,黄三旺下葬,孙大叔肯定会帮忙,血尸在前面杀了人,就近去杀孙大叔,看起来合情合理,然而让我想不明白的是,一头嗜血好杀的怪物,是怎么避开黄三旺家围观的村民,潜入孙大叔家的呢?   我的目光扫过涌进孙大叔家的村民,不经意间看到举着手电筒,围着孙大叔验伤的公安:这个公安的手真稳啊,从白天到现在,连续看到三个人被杀害,而且还都是用这么残忍的手段,就算是公安,情绪也应该剧烈波动才对,他的表现简直比王牌刑警的职业素质还要高。   我的脑子里正在胡思乱想,村长忽然悄悄的凑到我跟前,说道:“老孙的死状和黄三旺他老婆的死状差不多,应该是那个东西干的。”   我点点头,说道:“村长,不能再犹豫了,越往后被害的人就越多。”   村长对我的话深以为然,他从旁边一个村民的手里拿过一个手电筒,朝村公所跑去。   很快,村里的大喇叭就响起广播:“村民们请注意,村民们请注意,因为村里这两天陆续发生野兽伤人事件,接派出所公安同志的要求,请全体村民到村公所集合开大会,共同商量对策,我强调一下,无论男女老少,都必须参加,到时候我会挨家挨户点名!”   村长没有让我失望,他的威望在关键时候还是很有用的,听到村长的广播,还要挨家挨户的点名,村民们全都拖家带口的朝村公所赶来,就连已经睡着的老人和孩子,也被硬拽过来。   等我来到村公所的时候,正巧碰到村长扯着嗓子,挨家挨户的点名,奇怪的是却没有看到公安的身影。   等村长点完名,我走到他的面前,问道:“村长,怎么样,人都在这了吗?”   村长手里拿着一个破本子,扫视两眼,说道:“全都到——,哎,等一等,孙郎中的老婆还没来,我光想着孙郎中死了,就没注意他们家,差点把他老婆忘了。”   “孙郎中的老婆?”   孙郎中家住在村子的最西头,而村公所在东侧,再加上孙郎中刚刚横死,他老婆由于过度悲伤,精神恍惚,就算听到村长的广播,恐怕也不会在意具体的内容。   想到这里,我说道:“村长,你威望高,就留在村公所组织青壮做好防备,我回家拿上工具,亲自到孙郎中家去一趟,把他老婆接过来。”   村长点点头,说道:“恩,我已经让牛二带人去南山桃园砍桃枝了,除了准备做些桃木橛子,准备让人再做些长矛,陷阱之类的,我年轻的时候经常进山打猎,做这个最擅长。” 正文 第四章灵堂偷欢   “对,血尸看起来恐怖,但找对方法,也就是个强一点的野兽而已,有村长在,肯定万无一失,这样我先回去,免得耽误了时间,再生事端。”我略带恭维的说道。   我的话其实也不完全是恭维村长,血尸相比起别的野兽,除了不知道害怕,不怕刀枪,不怕伤痛之外,根本没有区别,而有我这个行家在,指点村长准备桃木橛子,桃木长矛之后,血尸不怕刀枪和伤痛的优势已经被抹除,至于不知道害怕,这样的野兽更容易对付!   我从村公所出来,拐个弯回家里一趟,拿出我爷爷当年用的桃木剑,想了想,又把一柄匕首塞到后腰,然后朝村西头的孙郎中家里赶去。   当我赶到孙郎中家的时候,他们家的灯还亮着,孙郎中的尸体平躺在堂屋里,身上盖着一条麻布,一阵风吹过来,我恰好看到麻布下孙郎中的脸,还有那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擦!真晦气!   我刚准备抬脚走进屋里,忽然一阵谈话声钻进我的耳朵里。我一愣,不禁有些犯嘀咕:村长之前说过,村里的所有村民都已经赶到村公所去了,孙郎中的老婆这是在跟谁说话呢?难道是她的死鬼老公?   “哎呀,表哥,你别闹,屋里还有人呢?”孙郎中老婆的声音说道。   “还有别人?是谁啊,村里的人全都被村长喊到村公所去了,哪里还有别人?该不会是你这个小骚货,背着我从外面勾引的野男人吧!”一个让我听起来很熟悉的声音说道。   躲在窗户底下,我的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原来孙郎中的老婆不是在跟孙郎中念叨,也不是在自言自语,而是在和她勾搭的野汉子在说话。   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平日里看起来挺端庄贤惠的,竟然也会做这种事情,更奇怪的是,我每年夏天都到他们家附近来转悠,居然一直都没有发现。   就在我心里感到又可惜又懊恼的时候,孙郎中老婆的声音再次响起:“表哥,我平时为你守身如玉的,就算这个死鬼想碰我,我都尽量找借口搪塞过去,你竟然这么说我,你要是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表妹,我的美人,别生气啊,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再说,你前面说的话也有歧义,这房间里明明就咱们两个,你非要说还有别人,能不让我起疑心吗?而且这也是说明我在乎你啊。”让我感觉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声音主人的名字明明就在嘴边,我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你这个坏蛋,就知道用这些甜言蜜语来哄我,偏偏我就爱吃你这一套,唉,我这辈子看来是别想逃出你的手掌心了!”孙郎中的老婆撒娇道。   “我的美人,我可从来都没有把你握在手掌心过,你看看,你这里这么大,我一只手根本就捂不过来,真不知道你这里是怎么长的,难道跟你小时候喜欢吃木瓜有关系?”男人猥琐的声音说道。   不知道怎么回事,在他说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竟然鬼迷心窍的闪过孙郎中的老婆在院子里擦身子时的情景,她胸前两团倒扣的白瓷碗一样的软肉,就算两只手也不一定能捂得住。   “坏蛋,就知道欺负我。”   “我的美人,你不就喜欢我这样欺负你吗?”   “哎呀,表哥,你别闹,老孙这个死鬼就躺在旁边呢,我一想到他瞪着一双眼睛,死都不肯闭上,小心肝就跳个不停。表哥,我求求你,今天就放过我吧,等老孙这个死鬼下葬之后,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你说的人就是他啊,真是扫兴,就是当着老孙的面玩,才够刺激嘛!”男人不甘心的嘟囔道。   “真是个大坏蛋!”孙郎中的老婆嗔道:“表哥,咱们还是说说正事吧,那藏宝图你找到了吗?”   藏宝图?   我心里有些纳闷,这难道不是奸夫淫妇合谋害死绿帽子男人的把戏吗?怎么又弄出来一个藏宝图?   我们这小小的山村,村民有一家算一家,祖上全都是茅山的佃农,家家都穷的尿血,哪有什么宝可藏?   “孙铁匠,王屠子这些祖上做过土夫子的人家我都偷偷搜查过,一点线索都没有找到。”男人的声音满是失落的说道。   土夫子?   这是我们南方对盗墓贼的称呼,如果有村民的祖上曾经做过土夫子,或许真有人家手里窝着藏宝图!   我的心砰砰跳着,脑子里慢慢盘算着,像北方的盗墓贼,一般被称作摸金校尉,他们习惯独来独往,不喜欢跟人合作,而南方的土夫子就刚好相反,他们向来喜欢团伙作案,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绝技。   倘若照着这个思路推测,村里有一技之长的人家,孙郎中,孙铁匠,王屠户,还有异变成血尸的黄三旺,都符合这个条件。   黄三旺的本事是初中毕业之后才学的,可以排除掉,这样就剩下三人,孙铁匠可以负责制作工具和打洞,王屠子可以负责护卫,孙郎中是防止碰到意外的,这里面好像还缺少一个统筹谋划的角色,会是谁呢?   就在我的脑海里不停地闪过一幅幅村民的面孔,又摇着头把他们一个个排除的时候,堂屋里忽然传来清晰的脚步声,把我从沉思中惊醒。   “趁着村长把所有人都集合到村公所,防备血尸的袭击,我抓紧到最后一户人家搜搜看。”男人边朝门外走边说道。   等男人离开孙郎中的家,我悄悄的从堂屋的拐角处走出来,看看院子里没人,这才蹑手蹑脚的从墙角柴火垛的洞里钻出来,远远的追着男人的身影,来到村里一户人家前。   看到男人翻墙进去,我跟在他的后面,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村里最后一个祖上做过土夫子的人家,竟然是开杂货铺的牛二叔家!   我刚想跟着男人过去,扒着门缝看个究竟,脖子里忽然灌进一股冷风,紧接着看到远处有一团“鬼火”,飘飘悠悠的朝这个方向飘过来。   我被这诡异的情景吓得一个激灵,明明身上汗毛倒竖,浑身冰凉,冷汗却顺着额角不住的流下来。   把手指塞进嘴巴里咬着,我蜷缩成一团,心里念叨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瞪着眼看着这团“鬼火”从面前飘过去,停在牛二婶家杂货铺的门前。   “咔嚓!”   随着锁舌弹起发出的一声脆响,杂货铺的门被人打开,“鬼火”也消失在杂货铺黑洞洞的门后。   我长舒一口气,拍拍胸脯,摸到身上的衣服都已经被冷汗浸湿,扶着墙想要站起来,接连两次都因为腿软没有站住。   最后我好不容易扶着墙站起来,准备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黑暗里忽然一声大吼,顿时把我吓得再次跪到地上。   “你是谁?三更半夜跑到我家里来干什么?你手里拿的是什么?把东西放下!”   “啪!啪!”   牛二婶家的杂货铺里随着一阵大吼传出来,紧接着响起两声过年放爆竹时的声响,然后陷入平静。   “这是——”此时此刻,我的脑子已经完全变成一团浆糊,被接二连三的邪门事吓得不听使唤。   就在我还没想明白杂货铺到底发生什么事情的时候,一个黑影从牛二婶家的杂货铺里慌慌张张的跑出来,从我的面前一闪而过,朝村西头跑去。   由于我被吓得瘫在墙边,这个黑影根本没有注意到我,然而我却在他擦身而过的时候,看清楚了他的脸。   这个和孙郎中的老婆在灵堂鬼混,随后跑到牛二婶家的杂货铺翻找东西的男人,竟然就是来村里查案的那个公安!   我看着他抱着一个木匣子从面前跑过去,大着胆子来到敞着门的杂货铺前,终于看清楚之前把我吓的六神无主的“鬼火”,一个被打翻在地上气死风灯。   在气死风灯的旁边,本应该被村长分派去南山桃园砍桃枝的牛二叔,此刻躺在血泊里,生死不知。   看着牛二叔熟悉的面孔,我的心终于从惊吓中回归现实,想到之前都是我自己在吓唬自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此时此刻,我没有太多的时间去自嘲,终于恢复思考能力的大脑快速的运转着,我想到既然牛二叔被人打死在自家的杂货铺里,之前我听到的两声爆竹响,就应该是公安开枪的声音。   不行,我得立刻把这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村长,绝对不能让那个公安跑掉!   想到这里,我的双腿凭空生出一股力气,朝着村公所拔腿跑去。   我刚刚跑到村公所近前,就看到一群人手里举着棍棒,呼喊着在围着一个黑影暴打,走近我才看清楚,这个黑影居然是黄三旺异变的血尸。   它果然没有出乎我的猜测,还是来了!   人群中,村长的手里分别拿着一个锤子和一根木橛子,不停地指挥着:“老孙,王屠子,你们别光顾着往它身上敲啊,没屁用,这玩意又不怕疼,还有你们这些拿着桃木长矛的,手里的家伙事都是摆设吗?赶紧想办法把这怪物叉起来,我拿桃木橛子把它钉住,将它烧死不就完了!” 正文 第五章心机狡诈   村长不愧是年轻的时候上山打过猎的,在他的指挥下,村民们很快就把血尸叉住,任凭它怎么龇牙咧嘴的咆哮,怎么狂暴挣扎,都没有人被它伤到。   等村长拿桃木橛子把血尸钉在一个破门板上,招呼着村里的青壮把它抬起来,准备烧掉的时候,我终于有机会走到村长的面前说话。   村长看到我回来,笑着问道:“怎么过去这么久,该不会孙郎中的婆娘要留你过夜吧?”   我看得出来,由于血尸被抓住,村长的心情看起来很不错,居然有心情跟我开玩笑。   我摇摇头,神色凝重的拉着村长的胳膊走到一边,悄声把看到的事情向他详细的叙述一遍,村长脸色大变,他的眼睛里闪烁着让人骇然的冷芒,说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村长,这种事情我哪敢胡说八道!”   “狗日的,我饶不了他!”村长恨恨的骂道,“王屠子,你盯着大家把这玩意烧掉,我和嵘娃子去办点事!”   “好嘞,村长!”   吩咐王屠子负责把血尸烧掉,村长顺手拿起一杆钢叉,气势汹汹的带着我朝孙郎中家跑去。   在快赶到孙郎中家的时候,我一把拉住村长,说道:“村长,咱们就这么冲进去吗?”   村长以为我被公安吓住了,瞪着眼不耐烦的说道:“不冲进去还能怎么着,你该不会被狗日的身上的皮给吓住了吧!怂货!咱们占着理呢,就算狗日的是个公安,他敢把我怎么着?”   “我不是怕他的身份!村长叔,他的手里可带着枪呢,而且他才把牛二叔打死,咱们要是就这么冲进去,万一狗日的铤而走险,杀人灭口怎么办?”我拽着村长解释道。   “咝——”   村长拍拍脑袋,有些担忧的说道:“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对,嵘娃子,你说的对!咱们是不能就这么冒冒失失的冲进去,不过,怎么才能在不惊动狗日的前提下,偷偷溜进屋里把他拿住呢?”   我想了想,凑到村长面前,说道:“村长,我知道孙郎中家墙角的柴火垛下面有一个狗洞,能容一个人爬进去,我之前就是从狗洞爬出来的,要不我们就——”   “啪!”   “你这个小兔崽子,瞎出什么馊主意,竟然教唆老子跟着你钻狗洞!”我话刚说出口,就被村长一巴掌打在后脑勺。   我委屈的捂着脑袋,不知道狗洞有什么钻不得,我夏天偷看孙郎中的老婆洗澡的时候,就经常钻狗洞:“村长,男人大丈夫,能屈能伸,只要能抓住里面那狗日的,钻狗洞算什么,您要以大局为重啊!”   “哎,你这个小混蛋,居然跟老子在这里讲大道理。行!老子就跟你钻一次狗洞,但是钻可以,我得事先警告你,回去别到处给我宣扬,要是让老子知道你败坏我的名声,老子打出你的屎来!”   “行,我保证一字不提,村长,你知道咱们村里就属我的嘴最严!”我拍着胸脯下保证。   “少在这瞎咧咧,前面带路!”   我和村长一前一后的从墙角柴火垛的洞里钻进孙郎中的院子,悄悄的摸到堂屋前,透过窗户的缝隙,果然看到杀死牛二叔的公安在里面,但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和公安在堂屋里说话的人竟然不是孙郎中的媳妇,而是一个让我看着有些面熟的老头。   这个老头看起来大约六十来岁,鹤发童颜,特别是一双眼睛,明亮慑人,显得精神十足。   此时此刻,傍晚还嚣张跋扈的公安像是一只被吓坏的鹌鹑,磕头如捣蒜的跪在老头的面前,嘴里不停的求饶:“叔公,我知道错了,您就饶我这一回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老头手里把玩着一只木匣子,看着公安说道:“你从我手里偷走的半副藏宝图呢?还不快拿出来!”   “是!”公安从怀里摸索半天,掏出来一张看起来像是某种皮子做的图,递给老头。   老头接过图,眼睛都快要眯成一条缝,他冲着公安摆摆手,说道:“起来吧,别跪在那装可怜了。”   “谢谢叔公,谢谢——,啊,叔公,你——”   眼前发生的事情,看得我顿时瞪大了眼睛,就在我和堂屋里的公安想的一样,以为老头原谅他的时候,趁着公安从地上站起来,精神松懈的一瞬间,老头竟然从怀里掏出来一把匕首,飞快的划破了公安的喉咙!   “哼!”老头把匕首上的血在鞋底上抹掉,不屑的看着捂着喉咙垂死挣扎的公安,说道:“小子,你真的以为我是刚刚才发现修罗丹和藏宝图被你偷走了?笨蛋,今天我就让你做个明白鬼。”   老头俯身凑到公安的脸前,得意的说道:“其实这一切都是我安排好的!我是故意把古墓的事情讲给你听,随后装作不经意的再把半副藏宝图和修罗丹的事情泄露给你,而你果然没有让我失望。”   “你巧妙的使用修罗丹,把黄三旺制成血尸替你到处杀人,为你潜入孙铁匠,王屠子等土夫子后人的家里盗取剩下的半副藏宝图创造条件,然而恐怕你到死都没有想到,你这个螳螂的一举一动,其实一直都被我这个黄雀看在眼里!”   我看着堂屋里老头得意洋洋的脸,却感觉背脊都一阵冰凉:在血尸杀死孙大叔的时候,我就感觉奇怪,它是怎么避开看热闹的村民的,原来它是受到公安的控制。   能够做到这一点,就已经让我感到很吃惊,我更想不到的是,这一切竟然都是堂屋里这个老头事先算计好的,这人真是好深的心机!   听完老头的话,公安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喉咙里发出一阵不甘的咔咔声,死不瞑目。   老头站起来,把匕首插进一个刀鞘,塞进裤腿里藏好,走到桌前拿起桌上的半副藏宝图,还有公安从牛二叔家里搜到的木匣子,就准备离开。   我刚想悄声问一下村长,要不要动手,忽然感觉后颈被人狠狠的打了一下,眼睛一翻,昏死过去。   在我被人打昏之后,身子禁不住朝前一扑,脑袋重重的撞在堂屋的门上,这一撞也把堂屋里的老头惊醒。   “是谁?谁在外面?”老头把塞进裤腿的匕首再次拿出来,走到门前喝道。   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我软软的趴在门上,眼睛正凑到门缝里朝堂屋里偷看,上前一脚就把我踹翻在一旁,就在他举着匕首,准备逼问我的时候,终于发现我已经昏迷。   糟糕!   老头的心里大叫一声,脸色骤然一变,想要回头,然而最终还是晚了一步,只见三股钢叉从他的后背直透前胸,鲜血止不住的从伤口里涌出来,浑身的力气就像破堤的洪水,眨眼间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老头软软的倒在地上,嘴里不甘心的惨笑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想不到黄雀最后也没有逃过老鹰的利爪!”   这个时候,村长从他的背后走出来,看着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老头,说道:“鹤年兄,想不到吧,咱们斗了这么多年,最终还是我笑到了最后!”   “钱鹤龄,竟然是你,怎么会是你,你不是被血尸杀死了吗?”老头很吃惊的看着村长说道。   “被血尸杀死?是谁告诉你的?”   “如果你没有被血尸杀死,那这口木匣子赵青是从哪里偷来的。”老头眼睛看着跌落在手边的木匣子说道。   “哈哈,哈哈哈!”村长看着地上的木匣子,再看看有进气没出气的老头,发出一阵狂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陈鹤年,我真担心你在知道真相之后,会死不瞑目,这口木匣子根本不是赵青从我的家里搜出来的,而是他从开杂货铺的牛二家里搜出来的。你没有想到吧,他以为村里最后一位土夫子的后人是牛二,根本不知道我才是他要找的人!”村长满脸嘲笑的看着死掉的公安赵青说道。   “什么?赵青这个蠢货,坏我大事,坏我大事啊!”老头哭天捶地的叫道。   村长笑道:“陈鹤年,你说的不错,赵青的确是个蠢货,但是你和他比起来,也好不到哪里去!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份,竟然还让赵青把黄三旺制成血尸来害我,真当我是白痴吗?从我看到孙郎中尸体的第一眼,我就觉察到事情不对,后来发生的事情我都是在跟赵青演戏而已!”   “哈哈,你说得不错,我的确是一个蠢货,如果我能沉住气,在来见赵青之前,去看一看你到底死了没有,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陈鹤年说着,终于和赵青一样,不甘心的咽下最后一口气。   村长看到陈鹤年咽气,上前仔细的探探他的鼻息,确认他真的已经死掉,这才上前把陈鹤年的半副藏宝图捡起来,塞进怀里。   做完这些,村长长舒一口气,他看看陈鹤年的尸体,皱着眉头思索片刻,上前把三股钢叉从他的背上抽出来,然后把陈鹤年的尸体翻个身,比划着钢叉留下的伤痕,又从前往后穿进去。 正文 第六章消失的藏宝图   布置妥当之后,村长拾起陈鹤年掉在一旁的匕首,在自己的身上比划一阵,一咬牙,猛地刺进去——   我是在凌晨的时候,被孙郎中老婆的尖叫声吵醒的。   当我看到本来应该带着藏宝图,以胜利者的姿态离开的老头被村长的三股钢叉杀死在堂屋门前,而村长的胸前也插着老头的匕首,陷入昏迷的时候,根本就想不清楚在我被打昏之后,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至于事情的真相,直到后来我才慢慢搞清楚。   看着站在我面前,只顾着歇斯底里的大叫的孙郎中的老婆,我朝她大吼道:“给我闭嘴,村长他还有一口气,还不快去喊人,送医院!”   很快,村长被村民送去了镇医院,而我和孙郎中的老婆都被镇上新来的公安留下来做笔录。   通过把我和孙郎中老婆交代的笔录做交叉对比,事情的真相很快被查清:上河村村民陈鹤年,(也就是我看着有点眼熟,后来认出来是茅山派驻上河村做守夜人的老头),宣扬封建迷信,以所谓藏宝图为诱饵,蛊惑镇派出所临时工赵某,到下河村村民牛二家中行窃,被恰好回家的牛二撞见,二人争执时,不慎擦枪走火,致使牛二当场身亡。   失手杀死牛二后,赵某携带从牛二家盗取的财物,来到村民孙郎中家,准备和陈鹤年分赃,由于分赃不均,赵某被陈鹤年以匕首刺死。   然后陈鹤年在逃走途中被闻声赶来的下河村村干部钱鹤龄和村民叶嵘阻拦,撞在钢叉上意外身亡,见义勇为的村干部钱鹤龄重伤住院。   公安的调查报告虽然还有很多疑点,比如临时工赵某怎么有资格随身携带手枪,比如他在从牛二家盗取财物后,为什么要和陈鹤年跑到孙郎中家分赃,但总体而言,逻辑都能说得过去。   至于被村民烧掉的异变成血尸的黄三旺,被血尸杀死的孙郎中,黄三旺的老婆,还有黄三旺的邻居,只在报告中出现寥寥数笔,大致都归结为野兽伤人。   小小的下河村在短短两天时间,有三人遇害,总共五人死亡的案件,由于牵扯到镇派出所临时工赵某,考虑到村民的情绪和舆论压力,很快就结案,除去重伤住院,肯定会被授予见义勇为称号的村长,其他的一切都渐渐回归平静。   镇派出所不承认血尸的存在,但当天夜里在村公所亲眼看到血尸的村民,却全都不会轻易的忘掉。   当然,这件事情对我而言,倒是给我带来了一笔意外的收入。   因为我茅山守夜人的身份,不管是给黄三旺超度,迁坟,还是给黄三旺的老婆,还有他的邻居,以及牛二叔做法事,选坟地,都让我狠狠的风光了一把,甚至就连已经选好坟地,准备下葬的孙郎中,也请我重新给选了坟地,补了场法事。   一时之间,下河村到处都是飘洒的金黄纸钱和哭嚎声,等到我彻底的清闲下来,已经是五天后。   吃过邻居特意给我炖的野鸡,我摸着圆滚滚的肚皮躺在床上,不禁又想起当日孙郎中家发生的事情来。   那天夜里,在公安赵青被上河村的陈鹤年杀死以后,究竟是谁把我打昏的呢?   根据当晚在场的人逐个分析,嫌疑最大的应该就是在我身边的村长,其次是一直没看到人的孙郎中的老婆。   而我感觉还是村长的可能性更大,不只是因为他离我最近,这更是基于我通过分析早上的情景,得出的结论。   我猜测,当时的情况应该是这样的:在看到陈鹤年用匕首刺死赵青之后,村长也对两人争夺的藏宝图起了觊觎之心,所以他先把我打昏,为抢下藏宝图之后独吞做好准备,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村长却被堂屋里的陈鹤年察觉到踪迹,并且抢先用匕首将他刺伤,然后两人厮打之间,村长用钢叉将陈鹤年刺死。   这样看起来,假如藏宝图真的被村长夺走,他重伤昏迷之下,肯定没有机会转移到别的地方,藏宝图或许还在村长的身上。   想到这里,我的心顿时变得火热起来,我暗自决定,明天一早就去镇医院,趁着村长还没有痊愈,把藏宝图偷出来!   在我自以为得知事情的真相后,兴奋的一晚上都没有睡着觉,早上村里的大公鸡才打第一声鸣,我就从床上爬起来,穿戴整齐,迎着晨露朝镇医院赶去。   这个时候,一刻都耽误不得,因为每耽误一刻钟,村长就多一分醒过来的可能。   当我赶到镇医院的时候,天刚蒙蒙亮,镇医院的大门甚至都没有开,我翻过医院的院墙,来到病房楼前,在紧闭的大门前等了一阵,见还是没有人来开门,就围着住院楼绕起来,想看看有没有能恰好没关严的窗户,好让我翻进去。   然而我绕一整圈下来,也没有找到进去的办法,就在病房楼的角落里靠着墙打起盹来。   由于我之前兴奋的一夜没睡,这一觉睡得特别沉,就在我睡得正香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人在轻轻的推我。   “哎,哎,醒醒,快醒一醒!”一个听起来凶巴巴的声音喊道。   我揉着惺忪的眼睛,看清楚面前是一个三十来岁的中年女人,身上穿着一件白大褂,应该是镇医院的医生或者护士。   “你是哪里的小孩,怎么跑到这里来睡觉?”中年女人冲我问道。   “那个,我是下河村的,来看我们村长,结果来早了医院还没开门,我就靠在墙上一不小心睡着了。”   “下河村的,你们村长就是那个见义勇为,被人捅伤的?”中年女人想想说道。   “对,对!就是我们村长,他住哪个病房,我能进去看看他吗?”想不到一来就碰到个知道村长的人,我欣喜的问道。   “你来晚了,他死了!”中年女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死,死了?”我震惊的说道。   中年女人点点头,说道:“没错,死了,身中三刀,有两刀伤在要害,就算送到市里的大医院,也救不活,更何况是咱们镇医院呢,能多活两天已经是天大的造化啦!”   “死了,死了——”我失魂落魄的嘟囔着,然后就在中年女人转身要走进病房楼的时候,满怀期待的问道:“同志,医生同志,我们村长的尸体现在在哪,我能进去看看他吗?”   中年女人兴许看我是个半大孩子,一大早从村里赶过来,没见到活人反而得知村长死去的消息,看着可怜,也没有跟我计较,指着其中的一间病房说道:“喏,你们村长就在那间病房,昨天晚上才死的,尸体还停在里面,没挪进太平间呢!你进去看看吧,别多呆——”   “嗳,谢谢您!”   我飞快的走进中年女人手指的病房,此时病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张病床上躺着一具被白床单盖着脸的死尸。   走到这张病床前,我慢慢的掀开盖在死尸上面的床单,果然露出村长已经没有生气的脸,这个时候,我没有时间感叹,赶紧动手翻找起来。   然而让我失望的是,翻遍了村长的病号服,床单,枕头,还有床底下装着村长旧衣服的袋子,我都没有发现藏宝图的踪迹。   我带着失望从镇医院走出来,心里实在想不通,既然藏宝图不在村长的身上,又被谁拿走了呢?   我走在大街上,被晨风一吹,脑袋里忽然想起医院里中年女人说过的话:身中三刀,有两刀伤在要害。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开始我一直先入为主的以为陈鹤年被村长杀死,而他本人却仅仅是重伤,那么,在厮打中肯定是村长占据上风。   如今看起来,他们两人很有可能是同归于尽,村长之所以没有像陈鹤年似的当场死亡,就像中年女人说的,不过是造化而已。   既然这样,再次回到最开始的疑问,藏宝图到哪里去了,这样一件死物,肯定不会凭空消失,究竟是谁抢先一步,拿走了藏宝图呢?   我的脑袋飞快的转动着,当头晚上以及第二天早晨孙郎中家发生的事情,在我的脑海里被回放了一遍又一遍,终于,就在我感觉脑袋涨得快要爆炸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闪现出来,会是她吗?   在我的看来,偷走藏宝图的最大嫌疑人,就是村长,即便他在和陈鹤年的厮打中身受重伤,即便他被镇派出所定性为见义勇为,也依然没有减轻我对他的怀疑。   然而,他意外的伤重身亡,让我有些始料未及,因为村长这一死,意味着最接近藏宝图的线索断了。   在翻过村长的遗物之后,我确信藏宝图不在他的身上,更不可能被医院的某个人拿走,当天夜里我和村长躲在孙郎中家的窗下,偷看陈鹤年和赵青说话时,曾经看到过陈鹤年的半副藏宝图,那是一张看起来脏兮兮的皮子,除非事先知道它的用处,否则没有人有兴趣多看一眼。   或者就像我之前认定不可能的,藏宝图真的被村长在重伤之下藏到别处,也或者被人趁着他重伤,偷走了。   不管哪一种是对的,我都必须尽快赶回下河村,赶到孙郎中的家里。 正文 第七章窗口鬼影   如果是第一种可能,我必须赶在别人找到村长藏起来的藏宝图之前,率先拿到手,如果是第二种可能,最有可能偷走藏宝图的人,就是消失一整夜,直到第二天一大早才突然出现的孙郎中的老婆——白静!   想明白这些,我恨不得多长两条腿,急匆匆的又从镇上往下河村赶,这来回的两趟,差点没把我累成一条死狗。   当我赶回下河村的时候,太阳已经挂的老高。   我避开下河村的村民,来到村西头的孙郎中家,看到被铁将军把的严严实实的大门,我的一颗心逐渐沉到谷底,家里的男人才下葬,白静不在家里待着,却在这个时候锁上门外出,这显然很不合情理!   难道这个女人已经解开藏宝图的秘密,等不及出去探宝了?   被愚弄的挫败感和失落感让我不甘心接受这个猜测,我决定潜入孙郎中的家里,印证一下,或许能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从墙角柴火垛的洞里轻车熟路的钻进院子,来到堂屋,那天夜里留下的痕迹早就被彻底清理,就连地上的血迹都被冲刷的干干净净,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   我穿过堂屋,来到孙郎中的卧室,看着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铺的一道褶皱都没有的床单,我意识到白静从昨天晚上,甚至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离开了。   他娘的!一群大男人打生打死,最后竟然都败在一个被视为玩物的女人手里!   我走出卧室,在堂屋里来回的踱着步,心里一股邪火怎么压都压不住,顺手抓起桌子上的一只瓷杯,狠狠的摔倒地上。   “砰!”   瓷片四溅。   狠狠发泄一通,我刚准备离开孙郎中家,忽然大门前传来说话的声音,吓得我赶紧又退回到堂屋里。   “哎,老婆子,你有没有听到孙郎中家有响动?”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没听到,有什么响动?”   “好像,好像是杯子,还是碗打碎的声音——”男人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村里这么多野猫野狗的,打碎个杯子,摔个碗不是很正常吗?快走快走,再不赶紧下地,都快晌午了!”女人催促道。   一阵沉默,当我以为他们已经走远的时候,男人的声音再次响起:“不行,我得进去看看,别是家里进贼了吧。孙郎中才刚去世,要是家里值钱的东西再被那些丧良心的货卷走,孙郎中老婆以后的日子可咋过啊!”   “站住!”女人尖利的声音直刺耳膜,“老娘说的话,不好使是不是,我早就看出你看人家孙郎中老婆的眼神不对劲,是不是早就惦记上她了?”   “没,没有——”男人怯懦的说道。   “没有?没有你这么关心人家干嘛!你看她可怜,怎么不可怜可怜我,你这个死鬼,难道这么快就忘了,孙郎中是怎么死的?我告诉你,今天你要是敢进他们家一步,招惹上不干不净的东西,以后就别想再上老娘的床!”女人咆哮道。   “行,我不进还不行吗?真是的,走,赶紧下地!”男人不知道是想起了孙郎中恐怖的死状,还是被老婆的雌威吓住,声音终于渐渐远去。   我从堂屋门后走出来,看看散落在地上的瓷杯碎片,拿起手边的扫帚,准备清理干净再走,免得被人察觉。   瓷杯摔得时候轻松,清理起来却很麻烦,我费尽艰辛才把这些碎瓷片清理个差不多,就在我扫出沙发下面的最后一片,想要松一口气的时候,胳膊一抖,忽然在沙发下面扫出一页草稿纸来。   我捡起这页草稿纸,刚要顺手丢进垃圾篓,不经意间撇过纸面,顿时被上面弯弯曲曲的线路吸引。   难道这页废纸,是白静用来破解藏宝图的草稿纸?   这个发现让我陷入狂喜,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忽然发现一片绿洲一样。   我举着草稿纸,把上面看起来乱糟糟毫无规律的线路和现实里的道路相比照,这个时候,我平常走街串巷,偷鸡摸狗的好处就体现出来,由于对周围的道路和环境都特别熟悉,我很快就看明白草稿纸描述的位置。   在茅山的西北有一座名山,叫做汤山,这里山清水秀,风景优美,传说上古英雄后裔射日落汤山,使得这里密布温泉泉眼,整片山林终年被浅浅的云雾笼罩,恍如一片人间仙境。   古往今来,汤山温泉就备受达官显贵的青睐,我就曾经不止一次的徒步来到这里,偷偷的溜进来享受过。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我很轻易的就从白静无意间留下的草稿纸上,看出她着重标注的位置,就位于汤山温泉附近。   汤山温泉距离下河村有两百多里,由于事关重大,而且想要追上白静就必须抢到她的前面,所以我很明智的直接往镇上的汽车站赶去。   急匆匆的再次赶到镇上,连午饭都顾不上吃,我就买上汽车票,直奔汤山而去。   公共汽车慢悠悠的行驶着,我不时的从兜里掏出草稿纸,在心里盘算着白静可能选择的上山路线,以我对汤山的了解,倘若这里真的存在古墓宝藏,一定不会藏在那些已经被开发成温泉景区的地方,而一定会在那些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   既然是荒山野岭,公共汽车就没有办法直达,必须得徒步前往才行,这对于不熟悉地形和道路的人而言是一个很大的挑战,也让我看到中途堵截白静的机会。   我从公共汽车上下来,按照心里算计好的路线,朝山上攀爬,还没等爬多远,天色就不知不觉的慢慢的暗下来。   常言道:望山跑死马。   特别是夜里,黑灯瞎火的,别说找到白静,就算走路都困难,我只能无奈的放弃了继续向前的打算,准备找个村里人家住宿一宿。   因为靠近汤山温泉,附近的村子建起很多的小旅馆,用来接待那些不愿意多花钱在温泉景区留宿的人,所以我很容易就找到一些农家乐似的小旅馆。   然而可惜的是,由于正值初秋,天气渐凉,汤山温泉的游客量上升,连续问了四五家,都被告知客满,我不得不拖着疲惫的身子一家一家的继续往下找。   慢慢的,我来到村子边缘一家看起来很破败的小旅馆前。   看着这家鬼气森森的小旅馆,我的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小时候都是听我爷爷讲故事,自己吓唬自己,但在见识过黄三旺的事情之后,我不止一次的告诫自己,事事都要留个心眼。   “咚!咚!咚!老板在家吗?”我鼓起勇气,上前敲门道。   “咚!咚!咚!老板——”   “催!催!催!催命啊,等着!”就在我心里非议这家旅馆的老板竟然这么清闲,开门做生意比客人睡得还早的时候,里面终于传来一个不耐烦的声音。   “用餐还是住宿?”   小旅馆的老板是一位看起来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脸颊瘦削,眼睛细长,最让我吃惊的是他的皮肤,惨白的连一丝血色都没有,看起来特别瘆人。   “老板,我是独自来汤山旅游的,逛着逛着没注意时间,不知道咱们家还有没有空房间,还有就是饭菜要是方便的话,也麻烦老板帮忙安排一下。”我尽量表现的像外地游客,客气的说道。   “房间还有,不过饭菜剩的不多,还有两样青菜,吃的话我就给你做,不吃就算了!”旅馆老板把我让进院子说道。   “青菜就行,麻烦老板!”我说道。   “行!”旅馆老板点点头,把我领进旅馆,他从的前台随手拿出一把带着门牌号的钥匙,让我自己找客房,就转身去后面厨房帮我准备吃的。   老板给我的这把客房钥匙的门牌号是108,就在一楼走廊的尽头,透过后窗不但能够看清楚后院的情形,就连大院门前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很方便。   从一大早直到现在,我仅仅是从下河村来往镇上,就奔波三趟,而且全都是靠着一双腿,接着又乘坐半天公共汽车,整整一天,水米未进,走进客房屁股刚一沾上床铺,脑袋就有些不听使唤。   就在我昏昏沉沉,快要睡着的是时候,忽然从后窗传来一阵鬼叫似的怪声,顿时把我吓得一激灵,从床铺上翻身爬起来。   “呜呜——,呜呜——”   我走到窗口,以为是窗户没有关紧,风灌进来的声音,然而窗户关的严严实实,一点缝隙都没有。   透过脏兮兮的窗户玻璃,我凝神看着后院,看到后厨昏黄的白炽灯一闪一闪的,但却没有看到旅馆老板的身影。   古怪!   偏僻的山村,鬼气森森的旧旅馆,怪异的旅馆老板,一切都透露着古怪。   我饿的两眼昏花,就在我忍不住要去后厨看看的时候,面前的窗户下面忽然晃晃悠悠的探出来一颗“人头”,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披散着,把整张脸都盖得严严实实!   我看着这颗近在咫尺的“人头”,再想想迷迷糊糊之间听到的鬼叫,顿时被吓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正文 第八章地下室的女人   “妈呀!鬼呀!”我大叫一声,手忙脚乱的跑出客房,朝旅馆院门前跑去。   还没等我跑出客房所在的小楼,才刚刚跑到门前,脚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突然绊住,整个人就向前扑去。   “砰!”这一摔,差点把我全身的骨头都给摔断,我强忍着疼痛,刚要爬起来,旁边这时传来一声问话。   “你不在客房里等着,跑出来干嘛?”   “鬼——”我一抬头,看到旅馆老板,惊慌失措的指着108后窗的位置说道。   旅馆老板扛在肩上的墩布拿下来,回头朝我指的方向看看,说道:“鬼什么鬼,你饿昏头了?”   我看着他脚下黑色墩布头,脸皮烫的像是高烧一般,幸亏是在晚上,不然这次非得把脸丢到家不可。   “额,呵呵,我还真是有点饿了!”我讪讪一笑,揉着瘪瘪的肚皮掩饰着自己的尴尬,转身走回小楼。   我才走过前台,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就算我真饿的两眼昏花,把旅馆老板手里的墩布头看成女鬼,但之前听到的两声鬼叫,又是什么呢?   我站在走廊里,踌躇着要不要探一探这家旅馆的底,这时我手边通往地下室的楼道里,再次传来怪声——   “呜呜——,呜呜——”   擦!再次被吓得一跳的我哭丧着脸,暗骂:这他娘的该不会是一间鬼屋吧!   想到这里,我扭开挂在通往地下室的门上的锁,嘴里念着“无量天尊”,循着怪声朝地下室里摸去。   木制的楼梯传来吱呀吱呀的声音,更加让我的心里感觉七上八下,直到踏上地下室湿滑的地面,一颗悬着的心才慢慢落地。   这间地下室好像是旅馆老板堆放杂物的地方,里面除了破桌子破椅子,还有一些胡乱堆成堆,看起来像是破旧床单被罩之类的东西,我听到的怪声就是从这堆床单被罩的下面传出来的。   看着一边传出怪声,一边不停蠕动的床单被罩,我顺手拿起旁边的一根铁棒,慢慢的把面前的杂物挑起来。   “呜呜——,呜呜——”   杂物刚刚被挑起,露出下面盖住的东西,我顿时大惊失色,这东西竟然是一个手脚被捆住,嘴巴也被破布塞住的人。   更让我震惊的是,当我咔哒一声拉着电灯,发现这个人我竟然还认识,就是我辛辛苦苦跑到汤山,想要堵截的孙郎中的老婆——白静!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白静被突然拉着的电灯照得睁不开眼,等她适应这种亮度之后,看到面前的我,又惊又喜,她一边贴着地面朝我身边挪,嘴里不停的发出“呜呜”的声音。   我上前把她嘴里的破布扯掉,刚要问她话,白静已经哑着嗓子说道:“叶嵘小道长,快带我走,这是家黑店,老板不是——”   白静话刚说到一半,忽然顿住,眼睛瞪的大大的,死死的盯着我的背后。   一阵冷风从我的背后袭来,紧接着就响起一声阴冷的质问,像是有人嘴里含着冰块说话似的:“你是谁?谁让你来调查我的?”   我生怕多余的动作会刺激到旅馆老板,让他做出过激的行为,悄悄的攥紧手里的铁棒,斜着眼睛看着墙上的影子,诈道:“我是警察,你的事翻了,赶快跟我去派出所自首,趁着还没有闹出人命,我再帮你求求情,或许还能少判两年,不然的话——”   “骗鬼呢!”   还没等我把话说完,身后的旅馆老板忽然爆喝一声,我通过墙上的影子,看到他手里举着一柄菜刀一样的玩意,朝我的后脑狠狠的劈下来。   我想都来不及想,下意识的往下一蹲,手里的铁棒倒提起来,猛地朝后面戳去。   “啊!”   手里的铁棒传来刺穿衣物,穿进血肉的感觉,耳边响起旅馆老板的惨叫,我趁着身子向前扑的一瞬间,回头去看,就看到旅馆老板的肚子上插着铁棒,软软的倒下去,即便这样,他手里依然握着菜刀不放。   “呼!”   我离得他远远地,看着他肚子的血不停地留下来,依然不放心的从旁边拿起一堆硬物,不停的砸向旅馆老板,直到他半天都一动不动,这才扑通一声跌坐在地上。   虽然在下河村看到过异变的血尸,也看到过被血尸咬死的人,但见过死人和亲手杀人,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感受。   此时,我明明身上没有伤,也知道旅馆老板再也威胁不到我,然而就是浑身软绵绵的,提不起一点力气。   粗重的喘息声在地下室里回荡着,片刻之后,我的身上终于积攒起一点力气,这才慢慢的从白静身边爬起来。   白静看看死的不能再死的旅馆老板,又看看我,问道:“叶嵘小道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转身看着她,这个女人也算是个狠角色,伙同姘头害死自己的男人,然后又虎口夺食,在大家的眼皮底下把藏宝图偷走,如今陷身在这山村的黑店,竟然还有心思跟我演戏!   我看着她闪烁不定的眼睛,冷冷一笑,说道:“孙大嫂,我为什么会在这里,你的心里应该是最清楚的呀!”   “我?”白静低下头,迟疑着说道:“我就是来汤山这边串亲戚散心,怎么会知道小道长来这里干嘛?”   “哦?串亲戚,串亲戚不住在亲戚家里,怎么会跑到这家旅馆来,还被人绑到地下室来?”   我把白静从地上拖起来,解开捆住她双手的绳子,然后在白静受惊的目光里,把她推到地下室的楼梯旁,然后我把她的双手拧过头顶,手腕交叉紧紧地捆在一起,栓到楼梯的扶手上。   “小道长,叶嵘,你要干什么?快把我放开!”白静好像想到什么,眼神惊慌的说道。   我不为所动,从旅馆老板的肚子上把铁棒抽出来,又拽过一条破床单,撕成布条,把白静的两条腿分成一个大字型,两脚的脚踝紧紧的捆在铁棒的两端。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再不把我放开,我就叫人了!”白静挺着胸脯,冲着我威胁道。   我喉咙里的气息再次变得沉重,右手轻轻地拂过她由于捆绑而紧绷着的修长美腿,一路而上,划过她轻薄衣衫下高高耸立的两团软肉,最后摸着她俏丽的脸蛋,说道:“孙大嫂,你劝你最好还是识相一点,不然片刻之后,我不保证这具妖娆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   看着这个曾经在梦里伴随我度过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女人,我的眼睛里闪烁着野性的情欲光芒,目光不停的在她身上扫过。   “小道长,你的眼神好让我害怕,快把我放下来,一切都好商量。”白静嘴里说着害怕,一双媚眼里仿佛能滴出水来,她这样的熟妇,当然不会感觉不到我的变化。   我撇过头,生怕被她看透心思,不敢接触她的眼神,却在这个时候看到身体已经冰凉的旅馆老板,心里一阵凛然,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一个容易摆布的货色,孙郎中,赵青,陈鹤年,村长,一个比一个奸猾,然而笑到最后的却是眼前这个被忽视的女人,这些都是前车之鉴。   我摇摇头,暂时把脑子里的荒唐念头赶走,说道:“不要再给我这演戏了,更别拿喊人来威胁我,你和我都知道,这是一家偏僻的黑店,就算你喊破喉咙,也根本不会有人听到的。”   白静依旧不甘心的朝我抛着媚眼,说道:“小道长,你说什么,演戏?我可不会,唱戏我倒是经常看。”   “哼!不知死活!”我冷哼一声,从杂物里拿起一根晒衣服时抽打灰尘的藤条,啪的一声抽在白静的身上,潮湿的藤条韧性十足,不但把白静脖颈处露在外面的肌肤抽红一片,甚至她胸前的衣服也被打破,露出一片惹人垂涎的娇嫩皮肤和一团试图从衣服缝隙里钻出来的不安分的软肉。   “啊!叶嵘,你这个有爹生没娘教的小畜生,你竟然敢打我,你不得好死!”白静被抽得脸颊巨颤,眼泪不由自主的往下流,嘴里无意识的咒骂着我,想要借此转移身体的痛楚。   她恶毒的咒骂,正好触及到我心里最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我娘生下我没多久就因病去世,我爹又因为不想继承爷爷守夜人的身份,跑到外地十多年没回来,别看我平常吊儿郎当,嘻嘻哈哈的,但是谁要是敢在我面前提我爹娘的事情,我肯定不会让他们好过。   我眼睛里寒光一闪,不顾疼得龇牙咧嘴的白静,再次一藤条抽下去,而且我有意控制着藤条,这次抽得还是前面那道伤口处。   “啊!”白静嘴里惨叫着,大喊道:“住手,求你住手,你想知道什么,我说,我全说——”   我拿藤条点着白静胸口被抽得红肿的皮肤,冷笑道:“早这么识相,哪还用得着受这份罪!”   看到白静咬着牙不吭声,一双眼睛怨毒的盯着我,我直接问道:“我问你,藏宝图现在在哪里?”   白静咬咬牙,沉默着不吭声,直到我再次举起藤条,才连忙说道:“住手,我说,在,在我衣兜——”   衣兜?   伸手撩开她的衣襟,我的手伸进探她的衣兜,然而在她的裤兜里摸索半天,除去摸到一团让我心痒痒的软肉,还有一片隔着布料都能感觉到的滚烫嫩滑的肌肤,什么都没有找到。   “你,你干什么?”白静晃着丰腴的腰肢,躲避着我的摸索,俏脸通红的娇声问道。   “你不是说藏宝图在衣兜里吗?难道你在骗我?”我抽出手,冷冷的看着她说道。   白静把脸别到一旁,难为情的说道:“不在那里,在,在上面——”   我恍然大悟,按照白静说的把手伸进她的胸口,手掌直接接触到她的肌肤,让我的手不禁一抖,心跳也跟着加快许多,强忍着心猿意马,我艰难的翻找片刻,果然找到那天晚上偷看到过的半幅藏宝图。   等我取出剩余的半幅藏宝图,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以来的疑问。 正文 第九章得偿所愿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除了上河村守夜人陈鹤年手里的半幅藏宝图,剩下的半幅,应该是从村长手里抢来的吧,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不管怎么做到的,现在不都已经便宜你了吗?”白静惨笑着说道。   看到我眼神不善,她连忙改口道:“你猜得没错,这两张藏宝图,一张属于我的舅公陈鹤年,一张属于村长。”   “陈鹤年是你舅公?”话说完,我就恍然醒悟,陈鹤年是赵青的叔公,而之前我偷听的时候,曾经听到过白静喊赵青表哥,原来他们是这样的关系。   “是的!”白静点点头,继续说道。   “表哥赵青刚开始得到这个消息来找我的时候,我和他一样,也不知道村里的土夫子后人都是谁家,后来还是他通过翻找派出所的旧档案,才找到头绪。”   “通过档案我知道,原来我男人家就是其中的一个土夫子的后代,在把家里翻找个底朝天,都没有找到所谓藏宝图的时候,我根据村里平常和我男人玩得比较好的人家,把目标锁定在孙铁匠和王屠子,还有牛二的身上——”   这个时候,我忍不住插嘴道:“难道你和赵青就从来没有怀疑过村长?”   白静摇摇头,说道:“这个还真没有怀疑过。因为牛二家从他爹那时就是走街串巷的货郎,据我表哥所说,这种人往往容易充当眼线,是土夫子团队里不可或缺的角色,而村长的老爹当初不过是个给人看门打更的糟老头,谁会想到他曾经做过土夫子呢?”   “嗯,你们这么想也有道理。那么,那天晚上陈鹤年跟赵青因为分赃不均,将他杀死的时候,你在哪里?根据我后来的分析,陈鹤年应该最后栽在了村长的手里,怎么后来藏宝图又到了你的手里呢?”这些问题已经折磨我很久,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呵呵,这就应了那句老话,聪明反被聪明误!”   白静脸上露出一抹讥笑,说道:“当晚我舅公陈鹤年刚来的家里,就让赵青把我打昏过去,后来他们怎么分赃,如何内讧,其实我都一无所知。直到村长把你打昏,然后再用钢叉把我舅公杀死,我才醒过来。”   “你醒过来的事情,村长不知道?”   “当然,如果他知道,我还能活到现在吗?”白静无语的看着我。   我脸一红,催促道:“好吧,你接着说。”   “我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舅公已经死在了村长的手里,他正把藏宝图收起来,藏进衣服的夹层里,本来我只是想装昏迷,等村长走了之后才起来,谁知道我竟然看到村长这个时候捅了自己一刀——”白静言语里有些惊讶的说道。   “因为当天晚上是我把他叫到你家里来的,他当然不能就这么一走了之,否则日后肯定解释不清楚,我想村长这样做,就是想造成一个和你舅公互殴,两败俱伤的场景。”我说道。   白静点点头,说道:“这个道理,我也是后来才想明白的,不过村长的计策虽然还算周密,却不知道他做的一切都被我看在眼里,在他把自己刺伤,昏迷过去之后,我就从地上爬起来,不但拿走了村长身上的半幅藏宝图,还趁机在他身上补了两刀——”   听到这里,我眉心不禁一跳:这个狡诈的女人!原来村长要害处的两处刀伤是这么来的,他这还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后面的事情你应该都能猜到,我趁着村长家里没人,跑去把剩下的半幅藏宝图找到,然后循着藏宝图,来到汤山——”   白静说完这些话,紧张的看着我,问道:“你想知道的我都交代了,现在能放开我了吗?”   我点点头,解开绑住她手脚的布条,不忘警告道:“别跟我耍花样!”   我和白静一起把旅馆老板的尸体拖到地下室的最里面,用旧床单被罩裹严实,然后找来锤子和木板,把地下室的门封死,这才安心的回到客房。   我吩咐白静去后厨找吃的,接着拿出两幅藏宝图,趴在白炽灯下仔细研究起来。   把藏宝图并排摆在眼前,我发现这两幅图并不是需要组合起来用的,两幅图上面所画的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环境,其中一幅上面有山川河流,城镇大道,而剩下的一幅画的则是宫室楼阁,亭台水榭。   盯着藏宝图思索片刻,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想必这两幅图其中一幅画的是埋藏宝藏的地址,而剩下的一幅画的是古墓内的情景。   陈鹤年和村长两人,一个知道宝藏埋藏的位置,却不清楚里面的情况,没有办法下洞,一个手里有古墓内的图纸,却不知道宝藏埋在哪里,两个互相不信任的人,彼此防备着,结果到头来就是宝藏谁也捞不着。   比照着藏宝图和汤山的地形,大致确定了宝藏的位置,我把两幅图谨慎的放好,就在这个时候,白静刚好端着晚餐走进来。   看着我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却没有看到藏宝图,白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失落,说道:“吃饭吧!”   这一天下来,真把我饿的不轻,狼吞虎咽的吃完饭,看到白静低眉顺目的收拾碗筷,我问道:“明天你想和我一起下洞,还是准备回下河村?”   白静闻言一愣,紧接着满脸期盼的问道:“我能跟你一起下洞吗?”   我点点头,虽然心里清楚眼前这个女人绝对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但我毕竟不是刽子手,做不到将她杀人灭口,而把白静放回去,我又担心她会在背地里搞出什么幺蛾子,想来想去还是把她带在身边最稳妥。   “跟我下洞倒不是不可以,不过嘛——”   看到我欲言又止,眼神在她身上打转,白静抿着嘴,踌躇片刻,说道:“只要你同意让我一起下洞,你想怎么样,都随你——”   看着白静满脸晕红的模样,我不由得一愣,转瞬就知道她误会了我的意思,我本意是想让白静下个保证,以免真到了藏宝洞,再搞出什么节外生枝的事情来,谁想到她却以为我在拿下洞的事情要挟她。   我刚想开口解释,看着她媚眼如丝的模样,小腹不禁一热,想起无数个夜晚白静羞答答的来到我梦境里的情景,我鬼使神差的点点头,说道:“既然你心甘情愿,就先回房收拾一下,我随后就过来。”   看着白静揉着衣角走出我的房间,我强作镇定的把门带上,攥着拳头狠狠地挥舞一阵,想到多年来的奢望就要在今晚变成现实,我心里激动地不能自已。   把客房仔细的锁好,拿根细绳将钥匙拴起来挂在脖子上,我嘴里哼着歌,脚步轻快的穿过过道,慢慢的推开了白静的房门。   105客房里,白静背对着房门坐在床沿上,就像一位等着男人回家的小媳妇,这情景看的我心肝猛地一颤,三步两步就走到她的跟前,激动的有些颤抖的双手一把抱住她,朝床铺倒去——   闷雷滚滚,云收雨歇。   第二天一早,我带着十分的满足从睡梦中醒过来,伸出胳膊下意识的往旁边一模,出乎预料的是,枕边竟然空荡荡的。   这让我顿时一惊,赶紧摸挂在脖子上的钥匙,直到确认钥匙还在,我这才暗松一口气。   就在这个时候,过道里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我刚刚翻身爬起来,就见白静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托盘上面摆着两大碗香喷喷的鸡蛋清汤面。   “你醒了。”白静看到我站在床前,浑身什么都没穿,俏脸红红的说道。   “醒了!”我在她面前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意有所指的说道:“这还是我记事以来,睡得最舒坦的一个晚上,让我对今天下洞探宝的事情,更加信心十足!”   白静显然明白我话里的意思,她轻啐一声,把鸡蛋清汤面端到我的面前,说道:“快点吃吧!折腾大半夜,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等下洞探宝的时候要是腿软,可别赖在我身上!”   “不赖,绝对不赖!”我嬉笑道。   腻着吃完早饭,我拿钥匙打开108客房,把事先准备的一些探洞的工具拿上,然后按照藏宝图指示的路线,动身前往古墓。   汤山上由于温泉密布,植被特别茂密,朝前走一步都要耗费很大的力气,弯弯绕绕的在荒山里寻找半天,直到日头已经西斜,我和白静才来到藏宝图标示的地点。   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看着眼前这片热气蒸腾,幽深平静的水潭,我的心里仿佛有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藏宝图上仅仅标注着宝藏的位置,我本以为会是某个幽暗的山涧,或者鬼气森森的洞穴,为此我还带着一捆麻绳,谁知道竟然是一处由汤山的温泉水积聚而成的水潭。   “现在怎么办?”白静蹲在水潭边,洗一把脸,看到我神色愁苦,走过来问道。 正文 第十章水潭下的门楼   我看着潭水清澈,却深不见底的水潭,眼神凶狠的咬着牙,说道:“我们费尽千辛万苦才找到这里,既然明知道水潭的下面肯定藏着宝贝,哪里有进宝山却空手而归的道理,不要说一汪小小的水潭,就算面前是刀山火海,我也要拼命进去闯一闯!”   “对,坚决不能放弃!”白静给我鼓劲打气道。   白静的脸上满是期待和兴奋,生怕我会放弃下洞似的,我摇摇头,径自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塞进装着探洞工具的鱼鳞袋子里,然后把袋子紧紧的捆到背上,踩着湿滑的岩石,朝水潭里摸去。   白静在岸边看着我翻身潜入潭底,暗松一口气,随后也有样学样的脱掉衣服,跟在我后面向潭底摸去。   水潭是汤山最纯净的温泉水汇聚而成,而且经过数百上千年的冲刷,清澈见底,即使下潜三四米一样能看清楚周围的环境。   潭水虽然清澈不影响视线,然而它有些烫人的温度却让我们两人很难在水下待很久,时间稍微一长,就不得不浮出水面换气。   这样来回折腾两三趟,我和白静的脸就都被潭水泡的通红。   “你那里发现什么没有?”趁着再一次浮出水面换气的功夫,我朝白静问道。   白静把湿透的长发捋到脑后,有些丧气的摇摇头,说道:“下面全都是黑乎乎滑溜溜的石头,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皱着眉头,说道:“我这也一样。这样吧,咱们都别着急,注意保存体力,免得一会找到洞口,也没力气下去。你再到南边山缝里看看,我去北边找,既然你舅公和村长拼命也要抢到这两幅藏宝图,我想肯定不会是假的。”   白静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嘴里发着狠,说道:“也不知道洞里是谁家藏得的宝贝,竟然藏得这么难找,等老娘下到洞里,一定要把整个古墓都给翻得底掉,一件宝贝也不给他们留!”   我顺着她的话,说道:“藏宝图上面有关宝藏主人的线索一点都没有,就算我们想猜也无从猜起,毕竟由汤山往西不远就是被称作十朝都会的金陵城,古往今来,曾经住在这里的帝王将相,达官显贵数不胜数,除非咱们能下到洞里,找到些佐证,不然很难猜到藏宝之人的身份。”   “唉,我就随口一说,既然猜不着,咱们就继续找洞口吧!”白静说着,像一条美人鱼般猛地一翻身,再次潜入水潭下面。   抹一把被白静溅到脸上的水花,想不到这个女人居然对下洞这样痴迷,我摇摇头也跟着翻身再次潜入水潭。   我们两人虽然被累得气喘吁吁,水潭的面积其实没有多大,随着潜入潭底的次数越来越多,还没有搜索过的地方已经没剩下多少。   就在我浑身虚脱,记不清已经浮出水面换过多少次气的时候,白静突然从水潭里冒出来,一脸狂喜的朝我喊道:“叶嵘,我找到了,我找到洞口了!”   “啊!”我闻言大喜,恨不得抱着白静狠狠的亲一口,此时此刻,水潭里被蒸汽萦绕的白静,就像是仙界下凡的仙子。   “在哪个位置找到的?有没有什么机关?”我关切的问道。   “就在南边的山缝里,洞口是一个大概一人高的门楼,藏在两块大岩石的后面,看不出有什么机关陷阱!”白静指着小山探进水潭的位置说道。   门楼?   我潜入水潭这么多次,都没有看到人留下的痕迹,白静既然在山缝里找到一座门楼,我敢肯定这就是古墓的洞口!   “很好,既然洞口已经找到,就没什么着急的了,咱们先到岸上,稍微吃点东西,积攒些力气,免得待会进到洞里,遇到机关陷阱,或者不干净的东西,想反抗一点劲都没有!”我高兴的猛地一拍水面,向白静招呼一声,朝岸边游去。   白静踌躇着飘在水潭里,看看日头,有些迟疑的说道:“叶嵘,现在已经不早,要是再耽误一阵,只怕太阳就要落山了。”   我摇着头失笑道:“不管是白天还是在夜里,古墓里面肯定都是漆黑一片,而且咱们找的这个古墓还淹没在水潭之下,难道你以为里面还能被太阳照到不成?”   “是哈!”白静的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和白静拖着疲惫的身体爬到岸上,双脚刚粘上岩石,就躺在上面,累的爬不起来。   直到身体干透,甚至被傍晚的山风吹得有点冷意,我这才翻身坐起来,从鱼鳞袋子里拿出准备的吃的,补充体力。   也幸亏我早知道要进山,在来之前就用塑料袋把这些吃的包了一层又一层,要不然遇到眼前这一汪预料之外的水潭,就只能饿着肚子探洞了。   等吃饱喝足,感觉身上有了些力气,我和白静一起把水潭附近留下的痕迹抹掉,这才再次下到水潭,往白静找到的门楼游去。   穿过两块大岩石之间的缝隙,我果然看到一座一人高的门楼矗立在山缝之间,古朴庄重,就像是隐藏在碧波潭里的龙宫。   然而让我惊讶的是,门楼石门上雕刻的花纹,既不是游龙戏凤,花鸟鱼虫,也不是金童玉女,飞禽走兽,而是一个顶生羊角,身背蝠翼,人身羊腿,青面獠牙的西洋魔鬼。   这个发现让我不禁有些诧异,难道藏宝洞的主人,是一位西洋人?   就在我皱眉思索的时候,被石门上雕刻的魔鬼吓住的白静,竟然鬼使神差的游到石门前,照着魔鬼的两颗山羊眼睛,重重的抠下去。   “不要乱动!”   白静刚伸出手,我就出言提醒,然而嘴巴张开,喉咙里的话就全都化作咕噜噜的气泡,飘向水潭的水面。   我面色焦急,伸手试图把白静拖离石门,但终究是晚了一步,随着她的手指深深的陷进魔鬼的眼窝里,我仿佛感觉到面前的石门,连带着山缝都跟着摇晃起来。   我顾不得白静,赶紧朝水潭上面游去,就在这时,厚重的石门轰然向里面洞开,紧接着潭水沿着石门后露出来的甬道汹涌而入。   我的脑袋刚刚露出水潭的水面,就被这股吸力猛然拽回潭底,翻滚着身不由己的跌进石门后面的甬道,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快到我只是来得及看到本来挡在门楼前的大岩石将石门牢牢地堵死!   “砰!”   我的身体重重的砸在石板上,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似的,勉强扶着光滑的石壁站起来,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我身处的这间石室,不但头顶的甬道不再有水流下,就连本应该蓄满积水的地面,也在眨眼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嗯!”就在这个时候,石室的角落里传来白静的声音,我赶紧上前把她扶起来。   白静摸索着扶住我的胳膊,问道:“叶嵘,这里是什么地方?”   “具体是什么地方,我现在也不知道,据猜测我们应该已经下到洞里。”   白静闻言惊讶的说道:“已经下到洞里了?我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之前的事情我一点都记不得了?”   “什么都不记得了?”我紧皱着眉头,黑暗里虽然看不清白静的表情,但从语气上判断,她应该没有说谎。   “那你好好想一想,昏迷之前记得的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白静捂着脑袋,仔细的回想片刻,说道:“好像是我们两人一起潜到水潭下面,来到门楼前,然后我看到石门上刻着一个怪物,被它吓着了,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我点点头,通过白静的反应来看,她应该是中了藏宝之人留在石门上的某种幻术,好在这种幻术没有什么伤害性,大家不过是虚惊一场。   我拍拍她的胳膊,说道:“好啦!既然想不起来,就不要再想了,反正我们的目的就是要下到洞里来,如今已经来到了洞里,就让我们先仔细找找,看看藏宝之人如此的大费周章,到底在下面藏了什么值钱的东西吧!”   由于在被水流卷进甬道的时候,我手里用塑料袋包裹着的手电筒已经被彻底摔坏,不能使用,所以不得不再想其他办法。   好在我在准备下洞工具的时候,曾经预想过手电筒没电的情况,特意在袋子里装了一根浸过油的火把,才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解开包着火把头的塑料袋,虽然在水潭里泡了这么久,不可避免的进去一些水,但并不妨碍火把的使用。   我拿出一对打火石,把火把点着,终于看清楚眼前这间石室的全貌。   整间石室都是用光滑的大青石砌筑而成,除去我左手边的墙壁上面刻着一些看起来很凌乱的壁画,其他三面墙壁上全都空空如也,既没有门把手之类的东西,也没有水潭下面石门上雕刻的恶魔雕像。   我抬头看看进来的甬道,距离我的头顶大约有两米多,石壁很滑,所以不管是试图攀爬还是跳跃,都不可能通过甬道出去。   在我观察石室情况的时候,白静也没有闲着,她走到一面石壁的跟前,把耳朵紧紧的贴在上面,握着拳头敲了敲,石壁上传来微不可闻的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