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卷 逃离皇宫 第一章 初来乍到（大修）

“醒了，姐姐你醒了！”
谁？这是谁在说话？
我艰难的睁开双眼，出现在我眼前的，是一张有着娃娃脸的女孩，不过有一点让我觉得很奇怪，便是她那看着有些滑稽的双髻。
在我看着她的同时，她也在上下打量着我，只见她双手覆上我的脸，时不时的转动我的头，嘴里还不忘念叨一句，“恩，真有点像。”
我很诧异的看着她，刚想开口询问她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时，却发现嗓子疼得厉害，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似乎看出了什么，立刻跑回桌上，拿了茶杯就又回到我身边，“来，你先喝点。”
强撑着想让自己起来，手上却毫无气力，还是她发觉不对，将杯子放至一旁，扶着我靠坐在床头上，又重新拿起杯子送到我的嘴边。
我感激的看了看她，就着她的手里的杯子喝水。谁知刚喝了一小口，我便全数吐了出来，拼命的咳嗽。
这倒把她吓了一跳，她赶紧拍了拍我的后背，又有些不信的喝了喝那杯里的水，末了还咂了咂舌，“没问题啊，就是茶有点涩。”
茶？你也知道是茶啊。我有些虚弱的朝她摆摆手，干涩的嗓子有了那一点茶水的滋润终于可以开口，“我，我想喝水。”
我这话一出，她这才恍然大悟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瞧我，姐姐你等着，小衣这就去给你拿水去。”
我有些失笑的看着她笨拙的端起茶壶跌跌撞撞的往外走，小衣是吗？这个女孩，一点心计都没有，很可爱，也很善良。
当她的身影消失在我的视线里，我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自己现在所在的地方。
这是个古色古香的地方，虽然房间不是很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周遭简单的陈设均说明这屋子的主人不是很富裕，却很懂得生活。
屋子的正中央还悬挂这一幅画，是一幅仕女图，只不过那图中仕女的长相瞧着似乎有些眼熟。待我细细看时才发现，居然和我有五六分相像！
这？莫非就是刚才那小衣的女孩说的很像的含义？她是在说我像这幅画里的女子吗？
当我看到那幅画的落款时，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那名唤小衣的女孩很快就回来了，这一回，她拿的是一个大海碗。
“水来了，姐姐，水来了。”她小心翼翼的将那大海碗送到了我面前，一滴未洒。
我低头喝了一小口，发觉真的是水，而且还有些甘甜，便不再顾忌形象，拼命的往嘴里灌水。
“慢点喝，别着急，要是不够，待会我再给你拿。”小衣一手捧着大海碗，一手拿着手帕将我来不及喝下流出的水擦干。
在我的豪饮下，那碗水很快就见了底。小衣将碗移开，问我还要吗，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已经好多了。她这才把碗放下，我们便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谈话。
“谢谢你，这里是什么地方？”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点眉目，可我想通过她来告知我事情的真相。
“姐姐你还记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小衣答非所问的问了一句。
之前？是指来这之前吗？我敲了敲沉重异常的脑袋，让思绪回到前一刻，“我记得，我是在自家的浴缸里泡澡，好像，我是睡了过去。”
“浴缸？！”这回轮到她满腹疑惑了。
我点了点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里，这根本就不是我的家。”
“姐姐的意思是，你不知自己是如何掉进莲池里的？”
我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一颗大脑袋从房门探了进来，“小衣！还没和她说清楚吗？”
“小和子！”
那颗大脑袋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什么人了，就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
我打量了一下来人，这跟电视里演的太监的打扮是一副模样。
太监？我又看了看眼前的小衣，这是宫女的扮相？这里，莫非是皇宫？
“姐姐刚醒，我还没来得及跟她说。”
“你就爱这么麻烦，直接明说不就完了吗？已经过了两天，这小媛姐再不露面，就要惹人怀疑了！”小和子一把推开了小衣，来到床前，“还是我来说吧。”
“这里是皇宫。”我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的说着。
他俩均倒吸了一口气，“你知道？你什么人？！难道是别国派来的细作？！”
我摇了摇头，“你们见过差点淹死自己这么不中用的细作吗？”
他俩狐疑的看了看对方，再看了看我，均摇了摇头。
“其实我只是耍点小聪明罢了。”我有些苦笑，这么明显，要是我还看不出，那我才是真的傻了。
他们等了许久，没听见下文，那叫小和子的太监这才接过了话头，“既然你已经知道这里是皇宫，那你最好别妄想逃出去，乖乖的配合我们，这样你才会有条活路。”
我配合的点点头。
小和子被我的配合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语气缓了下来，“我们发现你的时候，你正伏在莲池的岸边昏迷不醒，要不是我们及时把你救了回来，早就被侍卫当成刺客给抓了，就冲这点，你也该知恩图报，所以说，算不上是我们强迫你的，知不知道。”
我再次点了点头。
我的太过配合，反倒让他有些不自在的挠挠头，不知道该怎么接着往下说。
小衣见势头不对，赶紧接着说下去，“其实很简单，一点都不难，我们只需要姐姐改个名字，然后在这皇宫待满二十五周岁，到时姐姐就自由了。”
我又点了点头，“恩，二十五岁，我明白了。”
该说的都说了，我这么配合，他们反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能告诉我她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指了指画中人，“既然你们需要我假扮她，总该让我知道我帮的是谁。”这幅画挂在这屋子的中间，证明了屋子的主人对她有着不一样的情愫。
他们俩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小和子开了口，“她姓杨，名唤清媛，进宫后被宫里的管事改名小媛，与我们二人皆来自杨集镇。进宫后，她遇到了一个姓封的侍卫，二人情投意合，私定终身，就在前夜，他们俩私奔了。”
私奔？在这宫里，发生这样的事，要是被抓了回来，那就绝对是死路一条。看来他们是想借我拖住众人，即使有一天被人发现我是假冒的，那他们也已经找到隐蔽之地安顿下来了，也就是说，我从头至尾都是一个替死鬼。
一想到这，我便看向他二人，难道他们不知道冒充之事被揭穿后，要死的不仅仅是我，还有他们这两个主谋吗？又或者，他们知道，只是为了画中人，他们甘愿付出自己的生命。
我慢慢的闭上双眼，算了，自己能活着就是偷来的幸运。作为一个穿越而来的过客，遇上了这么两个傻瓜，接下来的日子，或许真的能平安度过。
“能告诉我现在是天和几年吗？”
“天和六年！”
我睁开了双眼，看向了那幅画的落款：封寅，天和四年十月作，再看了看神情紧张的二人，点了点头，“好，我帮你们。”



正文 第二章 闹鬼风波（1）（大修）

哎！这不知是我叹的第几次气了。
看着自己现在穿的，通身绿色的衣裙，典型的涣洗宫女装扮，要不是我坚持不梳那可笑的双髻，估计根本就看不出原来的我了。
来这里已经有一个多月，平日在洗衣坊里干着洗衣的粗活，不会遇见什么人，即使是一起共事的宫女，彼此之间也不会太过热络，所以对于我这个“大病初愈”的“小媛”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倒让我放下心来，看来平安度过剩下的日子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回想起小衣、小和子他俩大胆的举动，多少能理解他俩的心思了，难怪他们俩会这么胆大包天的找人顶替，他们早就知道没人会在意这么一个小小的涣洗宫女，他们的初衷当真是简单的想让我顶替至年满出宫，并非同我之前想的那般不堪。
回到现实，看着自己被水泡着通红的手，再一次叹了口气，当初怎么就没问清她们是属于哪个宫的宫女就答应了呢？
眼瞅着身边的宫女一个个完成任务的离开，再看着眼前堆积如山的衣物，我又一次的叹了口气，为什么一个帝国的皇帝要在宫中养这么多人？还有两年，我怎么觉得是遥遥无期呢？
刚开始的时候，我总认为洗衣很简单，不就是用手揉一下的问题吗？可对于这个皇宫来说，这些个衣物，是穿在那些个身份高贵的主子身上，不允许有半点马虎，这就需要我们这些涣洗宫女仔细的查看整件衣裳，将那些细微的污垢洗净，接着再漂洗三次，这才算完成了一件。没什么经验的我自然为此吃了不少的苦头。
嘴上虽然抱怨着，但手上的工作却没有停下，毕竟现在的处境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回得去，也不知自己在那边究竟是发生了什么才会穿了过来，还有这个陌生的异世国度，这些都使得我不能妄动。
关于这个异世国度，从小衣的嘴里陆续知道了点，我现在身处的地界是夏国，地处四大国的中心，东临轩辕国，毗邻西南方向的雪傲国，祈国则处于东南方，也与其他三国相邻。这四足鼎立不是没有道理的，夏国、祈国均尚武，雪傲国最富庶，而轩辕国的器械最为厉害，他们彼此顾忌，却彼此依赖，是以一直保持着这微妙的关系。
呼！终于完成了！抬头看看天，夜幕已经降临，头顶上的星星时不时的朝我眨眨眼，似乎在说我可以去评个劳模了。
也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劳模，我有些坏心的想，就算有，那也得封给皇帝，白天忙不完的国家大事，到了晚上还得例行公事的翻牌去宠幸那些妃子，比我这小人物忙多了。
咳，跑题了，收回心神，才发现肚子已经开始欢快的歌唱，可这个时辰食监坊是去不成了，回去吧。
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浣衣院，老远就看到小衣在院子里等着我，手里还捧着碗筷。
“小楼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赶紧吃东西吧。”
我接过了小衣递上来的碗，里头装着半碗米饭，上面还零星的放着几根青菜和几片肥肉。
“谢谢，”道完了谢，我便有些无奈的对她重复我已经说过不下数十次的话，“不过小衣啊，即使是没人的时候，也要记得叫我小媛姐姐，这里毕竟人多口杂的，小心一点没错的。”
苏玉楼，我的名字，二十三岁，大学刚毕业一年。
当初我说出我的真实年龄的时候，小衣和小和子那俩人惊得张大了嘴，看我的眼神多了些怜悯，像是可怜我这个老姑娘没人要。
当时我真想不顾涵养的开口大骂他们那是什么眼神，在现代，我这年纪充其量是个刚出社会单纯懵懂的小姑娘。
其实想想，小衣、小和子对我已经很不错了，头一天晚上我因为错过了吃饭时间，肚子使劲叫唤，怎么也睡不着。第二天，拖着又累又饿的身子去洗衣坊，差点晕倒在里头。打那之后，小衣就会为我留饭，说不感动那是骗人的。
艰难的把那一碗饭给吃完，小衣适时的递上一杯水，我就着水把嘴里剩下的饭全咽下去。
“小媛姐姐，你知不知道最近皇宫里闹鬼啊。”小衣接过碗，放在了院中的桌子上。
“鬼？该不会是你们以讹传讹吧？”我有些不置可否，三人成虎的情况我见多了，这次多半也是如此。
“这可不是我说的，是听别个在瑾贵妃面前伺候的宫女姐姐们说的。”她顿了一下，“这在皇宫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这闹鬼的宫殿正是在瑾贵妃隔院的沁心阁。”
“沁心阁？什么地方？”
“那是历代皇帝收藏奇珍异宝的地方，以前都是相安无事的。但前阵子，听说皇上遇到了一件稀罕物，我夏国竟无人识得此物，后来就被放进了沁心阁，说是要等太后寿辰之时，再拿出来给各国使臣鉴赏鉴赏。”
我一下起了好奇心，“稀罕物？连皇室都没见过？会是什么样子的稀罕物？”
“都说是稀罕物，我一个小小的宫女，怎能得一见？不过也幸好没见。在那件稀罕物进了沁心阁后，就出事了。”仿佛是怕别人听见，小衣刻意拉低了声音。
“听说，每到午夜还有早晨天刚要亮的时候，沁心阁里，就会传出歌声！午夜是一个女子在唱歌，她的语言根本就不是四国中任何一国的语言！而且那声音，就像勾魂一样，感觉是在为亡灵指路，让人浑身不舒服，仿佛自己在下一刻就要消失一般，还有一股揪心的痛！不论你怎么叫唤，她依旧自顾自的唱!”
说到这，小衣自己就先打了个哆嗦，“早晨的那更恐怖！是一个男子凄厉的嘶喊！你说，一个大男人会无缘无故的尖叫吗？那种嘶喊，好像是快灰飞烟灭一般，好恐怖！”
“这么夸张？”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小衣惟妙惟肖的模仿，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亲身经历过这些。
小衣见我怎么都不肯信，而且还怀疑她，她就更紧张的说出她认为更有力的证据。
“我没撒谎！”张望了一下四周，确定没人后，小衣又凑了过来，“已经有五个宫女疯了！”
什么？疯了？我皱了皱眉，听声音就能发疯？这事有点蹊跷了，“是被吓的？”
小衣狠狠的点点头，“那东西白天一点事儿都没有，就只有到晚上才会闹鬼，后来把它埋了，丑时一到，那声音还是会响起来！”
“再后来请了天师来做法，说是无常为徘徊在阳间的亡灵指路来了，只有阴气大盛的时候，才能完成指引。皇宫是龙气极盛之地，想要阴间指路人早日离开，每晚必须要有一至阴之体的女子住在阁里，方圆五里内不能有男子，否则会冲掉阴气！”
迷信！“这么说那发疯的五个人就是去守沁心阁了？可照你提到那天师的话，这五人应该能完成所谓的指引，那么，她们又是怎么发了疯？”
“听说那五人的魂魄被鬼魂冲散了，只因她们并非至阴之体。这至阴之体哪是这么好找的？整个宫里，只有一人具备这样的条件。”
“那让她去好了，为何还要牺牲那五个无辜的人呢？”我有些疑惑。
“事情没姐姐想的那么简单，你知道那人是谁吗？那人就是身份高贵的四公主！想让公主去指引，万一一个不小心，伤了她的千金之躯，谁都担不起这责任。所以皇上就下旨，每个院都需派人去，很快就轮到我们浣衣院了。”说着说着，小衣慢慢把头低了下去。
我知道小衣是担心自己会被选上，前阵子我挨了三十大板，为了替我求情，小衣冲撞了浣衣院的姚管事，怕是这次姚管事会在这件事上伺机报复。
我拍了拍小衣的肩膀，“放心，要选也绝对是选我，没有谁能忍受一个不听话的人在身边的。”
小衣听了我的话心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更担心了。
一个多月的相处，小衣是真的把我当姐姐了。在这勾心斗角的皇宫里，难得还有人这般真诚的对你，我也把小衣当成了自己的亲妹子。
那晚过后，我就把这件事给忘了。我只想平安的度过两年，只要不去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两年时间还是很容易就能熬过去的，辛苦是辛苦了点，但也算是还了小衣他们的这一份人情。



正文 第三章 闹鬼风波（2）

我不想找麻烦，不代表着麻烦不来找我。
辛苦了一天回到院子里，没有看到小衣像往常那样在院里等我，反倒是听到了阵阵的哭声。
房里挤满了人，这时传出了姚管事那尖锐的声音。
“能进沁心阁是你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人高兴还来不及，你这小妮子居然在这哭哭啼啼的！”
沁心阁？轮到我们院了？我现在还在这站着，看来是另有其人了。
“你看看，这就是当初顶撞管事的下场。”
“小衣也真是可怜，要不是帮那个惹祸精，也不至于让管事下不了台啊。”
“就是就是，归根结底就是那什么媛的，当初我看着她就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取个媛字，是妄想成为名媛，然后飞上枝头变凤凰吗？”
这后面难听的话我一句也没听进去，我只听清了两个字，小衣。
居然是小衣？！
看着幸灾乐祸的几个宫女，我猛咳了一声，她们立即像避瘟神一样，四下躲开。
门口畅通了，我就看见里头跪着的小衣，不停地拿着双袖抹泪，而姚管事，则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的喝着茶，身后还站着两个宫女，时不时在那煽风点火。
“小衣，起来！”我并不理会那几人，径直走到小衣跟前，把小衣搀扶起来。
也许是跪久了，小衣要倚着我方能站稳。
“我们走。”说完便要扶着小衣出门。
姚管事见我从头至尾都没搭理她，满腔怒火的吼道，“你给我站住！”
“管事有事吗？现在是休息的点，要是没什么事，我扶小衣去歇着了。”我不冷不热的开口。
“想休息？！你搞清楚了，今晚可轮到她值夜！”
我冷眼看向那抢着说话的宫女，“我问的是姚管事，你什么时候做了管事，我怎么不知道？”
姚管事被我的话一激，立刻反手给那宫女一个耳光。“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说话了！”
接着又看向我，“你也别想激我，今晚的值夜，小衣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由不得她来决定!”
“值夜是吧？”我正视她的眼睛，“我去！上面要的是一个宫女，并没有指定是谁，就由我来代替小衣。”
“你？哼！小衣可是正值花龄，最容易为鬼魅指引道路之人，要是换做你，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啊。”
看着姚管事那得意洋洋的表情，我就不明白，算计别人真有这么开心吗？
“你怎么知道小衣这种年纪就能完成所谓的指引？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边进去的那些个宫女，也是小衣这般年纪，她们之所以会疯，就是年纪太小。本来已不是什么至阴之体，身上的阴气就更不足了！”
姚管事的表情有些松动了。
我继续道，“让我去值夜，对管事来讲，如果我能成功指引那些个亡灵，这功，是管事的；如果我也不幸同前面几个宫女一样，别人也不会因此而过问什么，这罪，也怪不到管事身上。姚管事可想好了，这不是件亏本的买卖。”
姚管事不冷不热的开口，“你会这么好心？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在我背后捅我一刀？”
我无奈的撇了撇嘴，捅你一刀？然后坐上你的位子？你以为是人都稀罕你这位置吗？
“我的确没那么好心，我只是想保护我妹妹小衣。还有什么问题吗？”
姚管事望着我沉吟了片刻，挥挥手让阻在门口的几人让开，不再阻止我们离去。
院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和小衣情同姐妹，要说我是为了小衣去送死，所有人都不会觉得奇怪。
当我扶小衣回到大通铺的时候，小衣才缓过神来，急忙抓住我的胳膊。
“小楼姐姐，你不能去啊，小衣不能让你去啊！”
“我不去，难道让你去？还有，记得叫我小媛姐，说过多少遍了，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我翻了翻白眼。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姐姐还关心这些？！小衣说什么也不能让姐姐为我去送死！这是小衣的命，是小衣自己命不好，怪不得谁。能在有生之年结识姐姐，小衣已经无憾了。”说着说着，小衣又开始呜咽起来。
“什么命不命，我命由我不由天！你自己说过我是你命里的贵人，既然是贵人，就应该替你化解灾难才是。”
“可是，可是……”小衣一时间没说上来。
“别可是了，当初三十大板我都撑下来了，这一次比上次容易多了，值个夜罢了。”与小衣不同，我倒挺乐观的。
“上次是人，这一次姐姐要面对的是鬼神啊！”鬼神对于小衣，甚至整个大陆的人来说，是至高无上的存在，人力哪可匹及？
“放心，没事的。我听说沁心阁里有一间给皇帝观赏休息用的卧室，有这么好的机会一个人睡，不去也太可惜了。”虽然我没想过见皇帝贵妃什么的，但有舒服的大床不躺，这不浪费吗？
原本小衣还在抹眼泪，一听我后边的话，吓得忘记了哭。“姐……姐姐，你，你该不是想？”
我点了点头。
“姐姐，那可是皇……”我赶忙捂住小衣的嘴，堵住她越发拔高的声音。
“小点声！你想让整个浣衣院的人都知道啊。”
小衣艰难的拨开了我的手，“姐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要是被别人知道的话，那可是要杀头的啊！”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会知道啊。还是说你会说出去？”
小衣赶紧摇头，“小衣怎么会做伤害姐姐的事呢？”
“那不就结了。好啦，时候不早了，你也累了，早点休息吧，我先走了。”转身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刚走到院子，就听到小衣的叫唤，“咦？！姐姐，不是啊，我想说的不是这个啊，姐姐，你开门啊！”
我朝门的方向望了望，小衣，这次，换我来保护你。
转过身，头也不回的朝等候在院门的侍卫走去。



正文 第四章 闹鬼风波（3）

左拐右拐，终于来到今夜留宿的地方，待侍卫们退下去后，我才细细打量起眼前让人为之一亮的画面。
人造的湖泊中，一栋阁楼就这样矗立在那。它没有多么富丽堂皇的外观，却处处雕刻得恰到好处，层层浮雕，仿如活物。水天一色的情景，犹如置身于天地之中，让人为之心悸，心胸顿时开阔。
沁心，沁心，还真没辱没这名字，也只有这名字才能道出我此时的心情。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间间隔间，大门紧闭，无法让人窥探其中。只有最里间的大门是洞开的，看来这就是传说闹鬼的地方了。
这间“鬼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有很多珍贵宝物，反而空荡荡的，只留那形单影只的大床，外边罩着绸缎，一时间无法窥探全貌。旁边的地上静静的铺着一床被子，看来那就是在我之前的宫女们睡的地方。
啧，还真是老实啊，放着一张柔软大床不睡，偏要与冰冷的地面亲密接触，看来封建思想可真是害人不浅啊。
我四处打量了一下，不是说就是因为一件稀罕物才闹鬼的吗？我怎么什么都没看到？
不管了，白天忙了一天，入秋后的水开始有些冰凉，手到现在还是通红的，早点歇息吧。
掀开绸缎，一张檀木大床出现在我眼前，还真是空荡啊。（只有皇帝要就寝于沁心阁，才会有人打扫安排床褥。）卷起地上的被子往床上一铺，恩，勉勉强强。再也支持不住困意，我慢慢进入了梦乡。
咦？好熟悉的旋律啊。迷迷糊糊中，我似乎听到了《ComeTenderness》。不对，这是古代啊，哪来的音乐声？！
想到这，我一个激灵，坐起了身，很黑，什么都看不清。我索性闭起了眼，凭着耳力辨别歌声的方向。
在左边！我缓缓的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拿到了！我睁开眼，待看清我手里的东西时，还真是哭笑不得。
居然是我的手机！
我没听错，还真是《ComeTenderness》这首歌，这是我设的休息铃音。再联想小衣说的清晨的那个男声，可不就是维纳斯的海豚音吗？
想不到我这部手机这么强悍，还能让人发疯啊，我不禁失笑。也幸好是我自己来了，否则指不定还闹出什么事呢。
真佩服她们的想象力啊，好好的一首歌，居然说什么为亡灵引路？
开机发现还有三格电，打开相册，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庞，鼻子就一阵发酸。已经两个月了，能不能回去还是个问题，也不知道爸妈没找到我会不会报失踪呢？爸妈身体本来就不好，再受到什么刺激的话，我真是不敢想象。
打开音乐播放器，一首首翻看，当屏幕定格在周华健的《怕黑》的时候，我按下了播放键——
如果我说我忍住眼泪
如果我说我不会后悔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请不要让我如此心碎
如果我说我忍住伤悲
如果我说我不会后悔
在这个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只愿能与你紧紧相依相偎
因为我会怕黑
因为我无法入睡
因为我心中疲惫
因为我厌倦雨打风吹
因为我会怕黑
因为我觉得意冷心灰
因为我隐藏我的眼泪
请不要让这一切
变成不对
变成不对
熟悉的音乐声慢慢响起，在我自舔伤口时一直听的歌，在这空旷的房间里，把我的脆弱与无助，无限放大。
终究还是没忍住，眼泪一滴一滴的滴在了手机的屏幕上……
也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心累了，慢慢的，我进入了梦乡。
“宝贝，怎么还睡懒觉啊？起床了！”妈妈？真的是妈妈！
“妈！”我喊着扑了上去，可是不论我怎么努力，我始终无法触碰到她。
“这孩子，这么晚了还不起。”“难得周末，就让她好好休息休息一下吧。”爸爸温柔的劝阻妈妈，两人都是一脸宠溺的望向我这一方向，然后二人转身离开了。
看着渐行渐远的身影，我伸出双手，拼命的想抓住他们，告诉他们我在这，可不论我如何叫唤，他们始终没有回头。
“爸爸，妈妈！”猛的睁开眼，挣扎着坐起身，被子就这么滑落下来。两眼无神的看看四周，还是这檀木大床，哪有爸妈的身影？唯有那手机里，一直反复播放的《怕黑》……
眼泪就这么不自觉的顺着我的脸颊滑了下了，滑进了我的嘴角，滴进了我的衣衫，嘴角里的苦涩仿佛在提醒我，这就是现实。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脚步声在这静谧的阁楼里回荡，原来天早已放晴，是有人来了。
手背覆上已经红肿不堪的双眼，冰凉的触感，如骄阳中遭遇暴雪侵蚀，彻骨的寒意，从心间蔓延，直至全身，瞬间让自己冷静了下来，我，回不去了。
深吸一口气，苏玉楼，既来之则安之，最要紧的是当下。在我之前已经有五个宫女疯了，如果我平安出去的话，接下来的日子绝对不好过，枪打出头鸟，这句话在何时何地都适用。
如果我还想无惊无险的熬过两年的话，就绝对不能是走着出这大门，有什么方法呢？
“那道士说是无常为徘徊在阳间的亡灵指路来了，只有阴气大盛的时候，才能完成指引。”小衣的话突然在我脑中闪现，指引亡灵？
大门就在这时被人推开了，我选择了最简单的方法，装晕……



正文 第五章 闹鬼风波（4）

脚步声越来越近，“咦？这人怎么跟之前的五个不一样？”
另一个声音也在这时响起，“是有些奇怪，她没像之前的那几个，看来等她醒来就知道她是不是也疯了，回去复命吧。”
身子忽然之间被人抱起，放在太医院专用的架子（有些类似现在的担架），我就这么被抬回了浣衣院。
感觉刚被放下，就听到小衣略带哽咽的声音，“小媛姐姐，小媛姐姐，你醒醒啊。”她推了推我，见我没任何反应，急忙问送我回来的侍卫，“几位侍卫大哥，小楼姐姐这是怎么了？她还能不能醒过来？”
“随行的御医已经看过了，说是无大碍，静养几天就好，估计是受到了刺激才会晕厥的。不过这比之前的几位要好上不知多少，看来这位姑娘真是祖上积了德，才会幸运的平安度过此劫。”
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叫幸运？我这叫倒霉好吧。
“人我们已经送回来了，就不多留了，但愿今晚选上的姑娘也会这般幸运吧。”
送走了这些侍卫，院子里剩下那些好事的宫女就七嘴八舌的说开了。
“你说这扫把星还真是走运啊，这么邪门的事情居然也让她平安度过了！”
“你懂什么？这叫人贱连鬼都嫌啊，你不看看她平时的那个德行，我想不是鬼吓她，是她吓鬼吧！”
“对对，就她那摸样，估计连鬼见了都觉得恶心，躲她还来不及呢！”
“就是，估计啊，她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就是在黑暗中忽然看到自己的模样，自己给自己吓的！”
越听越不像话，我在想着要不要起身吓死她们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句怒斥，“够了！你们说够了没有？！有本事当初你们自己去沁心阁试试啊！如果是你们之中的某一个，我看你们的下场一定会和之前的那五个宫女一样！统统给我出去！”
周遭顿时安静了下来，显然是众人被小衣的态度给唬住了，不过这仅仅是短短的一瞬，她们即刻醒悟过来。
“反了天了！你这小妮子居然还敢还嘴？！我看是皮痒了是吧？！”
不好！看来她们想为难小衣，我正想睁眼起身，就听到了更为尖锐的咆哮，“反了天的是你们！我刚不在一阵，你们就无法无天了是吧！没听到那些侍卫怎么说的吗？什么叫静养？静养就是给我闭嘴，然后滚出这间屋子！你也一样！”虽然不甘，小衣和宫女们还是半磨蹭的出了房门。
这什么情况？！姚管事居然会偏向我？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不一会儿，屋子恢复一片清净，只有耳旁传来的呼吸声提醒着我，屋里还有另一个人。
时间，就这么一点一滴逝去，对方始终没有动静，而我由于昨晚流泪太多，一直没什么精神，终究没有抵过周公的诱惑，慢慢的，进入梦乡。恍惚间，一声叹息传来，接着，我再也听不到什么，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已是第二天清晨，我居然不知不觉睡了一天一夜。
房门再次被人打开，一阵香味飘来，肚子顿时雷鸣般乱叫，小衣扑哧一声低笑，饶是我面皮再厚，也感到不好意思起来。
小衣把手里的托盘放下，望向我，“想着姐姐也该醒了，一天没进食，不饿反倒奇怪了。小衣先去打盆水来给姐姐洗洗脸。”
洗漱完毕后，才发觉自己只着了件里衣，身子也很清爽，没有想象中的黏糊。小衣似乎发觉了我的疑惑，顺手递过来件外衣，“知道姐姐爱干净，平时不论干活到多晚，姐姐都会擦擦身子，沐浴什么的，所以昨晚小衣就帮姐姐擦拭了身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好了，姐姐你赶紧吃东西吧。”
感激的笑了笑，很快，我的目光被桌上的菜肴吸引住了，三菜一汤，居然还有莲子羹，这些菜的规格绝对不是我们普通宫女可以享用的。
“这是姚管事让我备下的，至于为什么，小衣就不知道了。”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前前后后姚管事的态度，变化太大，让我有些无所适从。
“对了，小楼姐姐，你知不知道，沁心阁已经不闹鬼了，听说昨晚去的宫女现在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皇上还特意召见了那位宫女，锦夕宫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皇上好像看上了那位，天师也说那位宫女是人间的无常，与真龙相结合，诞下的龙子必然能让我夏国再现始祖皇帝在世时的辉煌。”
锦夕宫？原来是莲妃娘娘身边的人。
感叹自己幸运的同时，不由得为那位宫女捏把汗。圣宠，岂是一个小小的宫女可以承受的？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真不知是赞那位宫女幸运还是叹她的不幸。
“对了，小楼姐姐知不知晓，那宫女名唤冉鸢，听说是咱们管事的亲侄女。”
嗯？既然是亲侄女，就该知道这后宫的水有多深，姚管事为何还让她去涉险？难道是贪图荣华富贵？要是管事是这样的人，那么昨晚的那声叹息显然不合常理啊。
“依我看，姚管事八成是想向姐姐示好，要不是前一晚小楼姐姐去了沁心阁，我想那冉鸢不会如此平安度过。要我说，小楼姐姐才是这皇宫里的贵人呢。”
此话一出，我立时脸色大变，“不要胡说！”
小衣被我的怒斥得一愣，才醒悟过来这是什么地方，有很多话是说不得，不能说的。
“小楼姐姐，我、我不是有心的！”小衣顿时惊慌起来。
我拉住她的手，俯下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小衣，记住，以后有什么话，特别是关于这个皇宫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都要知道，小心隔墙有耳。”
其实小衣说的没有错，的确是因为我先去了沁心阁，也是我把闹鬼之事解决的，我想，姚管事的心里也清楚这点，自己侄女是什么样的人，她应该还是知道的。
从我回来到现在，她的态度已经表明了这点，之所以没暗害我，想来是和她昨晚的叹息有关，或许，那冉鸢被皇上看上，也并非她的本意吧。
那叫冉鸢的宫女，被册封为颐美人，一开始确实是颇得圣宠，不久就被诊断怀有龙种，八月怀胎诞下四皇子。由于天师断定此子关系夏国的国运，而四皇子生母出身过于卑微，足月后便被过继到身下无子的皇后身边抚养。圣宠不再，没有皇子可以傍身，某一天的早晨，在御花园的莲池，发现了“失足”落水溺毙的颐美人，此后，闹鬼的沁心阁，名唤冉鸢的宫女，就这么淡忘在人们的记忆中，此乃后话。



正文 第六章 初识

修养两天之后，我便又开始了洗衣生涯，在外人看来，我是一点都没受沁心阁闹鬼的影响。
走在回浣衣院的路上，一片火红的枫叶从我额前飘下，伸手接住，原来是秋天来了。
抬头望向伫立在墙头边的那三棵枫树，火红的叶子在招摇着，仿佛在告诉世人，它们不会给喜好悲秋的文人豪客丝毫机会，它们在为这收获的季节舞动，火一般燃起人们心中的热情，两旁青葱的松柏，就如它们的裙下之臣，俯首帖耳般顺从。
就在这么张扬的枫树下，我见到了她。
一身素白的衣裙，没有过多奢华的装饰，失去约束的发丝，顽皮的亲吻她的脸颊。当我看清她的面容时，心中的唯一想法是，这是哪来的精灵。不过眉目间透露着点点的哀伤，把这份轻灵硬生生的拉入尘世。
那女子并未发觉我的到来，未施粉黛的脸上，居然能看清那两道泪痕。
起先我以为是哪个宫里的宫女跑到这偷偷伤心，不过她身上自然流露出的气质，让我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应该是哪个宫的主子吧。
虽说这夏国的皇帝夏凌萧刚刚登基一年半，但是他却很好的诠释了“种马”这个词，单是有封位的就有三十几人，没列在册的秀女更是多达百人。我不由暗暗鄙视，这皇帝忙得过来吗？看看眼前这位，指不定是失去恩宠的主子在这偷偷伤心呢。
“主子！您在哪儿啊？主子！”
那女子被远处的呼唤声惊动，用衣袖拭了拭脸，试图把泪痕拭去。收拾妥当之后，她转身朝呼唤声的方向道，“本宫在这儿。”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发现了我。
她的双眸闪现出诧异、羞愤、恼怒，她似乎是误会了，她大概认为我从一开始就在这，把她的失态全都看在眼里了。
糟糕！意识到这宫里的规矩，主子杀奴才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这女子的丑态被我发现，会不会杀我灭口？想到这个可能性，不待那名女子有任何动作，我转身快步离去。
但愿这女子的心地犹如她的外表一样，是心善之辈。
也许是我看人的眼光不错，接连几天都是平静的度过。
每次我都会刻意绕过那有着枫树的小路，我把那次偶然的相遇当做是一次平淡生活中的意外。
似乎冥冥中自有定数，我和她，不会是两个不相关的路人。
今晚是宫里办酒宴，由于御膳房缺人手，我这不受欢迎的人，又不幸被“选”上。
我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在这种场合下，见到她。
听人说这次酒宴是为我朝的右相欧阳瑾办的庆功宴。这位年仅二十五的右相，是与当今圣上一起长大的玩伴，先不提他的年纪，单看他在对举旗进攻夏国四大边陲城镇之一——阳城的乌金国的态度，一听一群老顽固主和，当场跪下，在文武百官面前，立下生死状，不把乌金国吞并，誓不还朝的壮举，就值得令人钦佩。而这次的庆功宴，就是为了庆祝他大胜还朝举办的。
提到这位右相，不得不提的，还有在去年年前，这位右相与先皇最宠爱的四公主夏紫嫣举行了大婚，皇帝亲自为他二人主婚，并赐予右相尚方宝剑，遇奸臣佞相，皆可先斩后奏。
年轻有为，风度翩翩，位高权重，这样的右相，家中仅有四公主这位当家女主人，虽然他二人一直相敬如宾，但公主一直无所出，右相族里的长辈均把目光投向了朝中有适龄女子的大臣家中，这让天下女子开始疯狂，都渴望入住相府，成为右相的美妾。
哎，这就是古代三妻四妾的悲哀吧，那位四公主，之前是享尽了万千的宠爱，现在却被自己丈夫的族人逼着找另一个女人，来分享她的丈夫。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在这迂腐的社会，连皇家也不能阻止右相纳妾的吧。看来右相纳妾，是势在必行的事了。
我和其他院里借调来的宫女一样，捧着美食佳肴，静静站在绛星阁门边，等候着朝臣们的入座。看了看身边的宫女们，各个在脸上涂脂抹粉的，原本不俗的外貌，显得更清丽几分，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心里暗道一声糟，平时不装扮的我，在这时，显得尤其的突兀。
“好了，待会进去的时候，轻轻把东西放下，就立即退下。我再强调一遍，这不是满足你们那点小好奇心的时候，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打的什么主意，想爬上右相的床，你们还不够格！等会儿不许私下交流，更不许抬头张望！否则，今晚你们的小命可就交代在这了！”
传话的公公临走时，还特意回头望了望我，“你，说的就是你，这么打扮像什么话，你想找死是不是？赶紧把脸给抹了，惨白的脸给谁看啊！”
在他转身离去的时候，隐在衣衫下的玉坠，显露出一角，是块月牙形的玉坠。
那是小和子最宝贝的玉坠啊！听他说过，那是小时候他爷爷留给他的，让他将来娶媳妇送给媳妇的。虽然进了宫，这玉坠已经没啥用处，可那毕竟是他爷爷留给他唯一一样东西，他居然为了我，把玉坠送人了，仅仅是怕我在御前出状况，特地求人帮衬着一点！我心里顿时感动不已。
一定不能辜负小和子的心意，千万不能出状况。深吸一口气，暂时告退，走到回廊边补妆。
一切就绪后，宫宴也正式开始了。
包括我在内的一群宫女鱼贯而入。或许是知道我并没有什么心思，我反而被安排给右相上菜。
把东西放下后，只看见，我左手边的湛青袖摆的下宽大的手，正把筷子递给右手边那绛紫色衣袖的下露出的纤纤细手。
谣言不可尽信啊，这二人关系不是挺好的吗？
正打算退下时，后边一阵喧哗，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尖叫，“三王爷饶命！”
我顿时立在原地，依旧低着头，微微侧身看了看后边的情况。
一个宫女脸色苍白的跌坐在后头，一身大红衣袍的男子，伫立在她面前，衣袍上那绣着的赫然是七条银龙，银龙上，显出一大片菜渍。
天！那是亲王袍！那代表着的可是皇威啊。
即使是低着头，我仍然感觉到那衣袍主人的目光，有如来自地狱的阴寒，让人心里直发颤。
这宫里，有资格穿七龙绣品的亲王，就只有一个，那就是与右相并称夏国双虎，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夏凌宇，宇王爷！他与皇上是同胞兄弟，在那次争权之战中，是皇上的左膀右臂，为皇上的登基立下了汗马功劳。
他与右相完全相反，如果说右相是个迷人的谦谦君子，那么他则是个冷血无情的人。值得一提的是，这已经二十四岁的王爷，目前连个侧室都未曾册立。那宫女许是见与右相交好无望，把主意打到了这位爷的身上。可事与愿违，发生了意外，这下，估计是小命难保了。
我心里不禁暗暗摇头，愚蠢！在这皇宫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还不清楚吗？公公在进殿前还特意点醒你们，现在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这种人，没什么好怜悯的。
“来啊！把这不长眼的给朕拖出去！都别愣着，一点小插曲，众位爱卿继续。”
“臣弟先行告退，待换臣弟换件衣裳后再与大家痛饮一番。”
这一段小插曲，很快就被人们忘却，美酒佳酿，歌舞生平，殿内一阵热闹。
只有我们这些宫女知道，刚才那一位，怕是永远都回不来了。



正文 第七章 惊觉身份

快步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宫殿，在回去浣衣院的路上，不知不觉，走上了那条通向枫树的小路，等我回过神时，便已经看见了那异于满园绿荫的色彩。
今晚的小院不同往时，连这么偏僻的小院，也零散的挂着几个大红灯笼，照的不是很远，却与那枫树相辉映，耀亮了整个院子。
我本可转身离去，就在那一刻，自己忽然有种迫切的渴望，渴望去看一看那张扬的火红色的世界。也许是受不了平日里太过沉闷的宫闱气氛，那火红的色泽，至少还能提醒着我，不要让自己对生活的热情消散在这黑色的染缸里。
朝前走去，闯入眼帘的红色越来越多，也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枫树下的那个身影。
这一次，她换了一身华贵的绛紫色衣裙，纱衣的外衬，正经的打扮，满身的饰物，腰间的流苏时不时的随风起舞，这样的她，很美，美得高贵不可侵犯，可我却觉得，这身行头，正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她就像是裹着华丽外衣的人偶，清瘦的背影，强烈的述说着孤寂与悲哀。
那一刻，我发现，这样的女子，并不适合这个宫闱，她应该是只自由的百灵鸟，而不是被人圈养的金丝雀。
绛紫色？我好像在哪见过。等等，刚才的宫宴上，我虽然没能一睹四公主的芳容，却依稀记得，那一位，穿的，正是绛紫色的衣裙。
难道，她就是宫女口中盛传的那一位四公主，右相的夫人？
“怎么跑这来了？”一身玄墨色的男子，出现在她身边。我立即隐在身边的松柏后，生怕他们发现我的到来。
“这话应该是我问三皇兄才是，不回到宴会反而来这园子作甚？紫嫣记得皇兄可是很喜欢和武将们一起喝酒畅饮。”
他伸出手里，习惯性的想摸摸她的脑袋，“你啊，是不是欧阳瑾欺负你了？”
她闪躲了一下，避开了他的手。
那三皇子的手顿了顿，放了下来。
“三皇兄说笑了，他对我如何，外人不清楚，难道你也不清楚吗？紫嫣身体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她欠了欠身，往我这方向走来。
距离太远，我无法看清三皇子的表情，惊觉身后传来脚步声，我立即闪进松柏深处，离开了那条小路。离去前，我曾回头看了看，看到一个宫女打扮的人，扶着她，那宫女似乎很焦急的说着什么，她只是笑着摆摆手。
就在我匆忙赶回浣衣院时，忽然有一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我四处望了望，什么人都没有。
暗骂自己太多疑，现在下人们基本上都去前殿打下手了，哪还有什么人？
洗漱过后，回到房里，小衣已经睡下了。这个孩子，睡觉也不安稳，半边身子都了露出来，嘴里似乎还在嘟囔着什么，我凑近仔细听听，原来她说的是，“爹娘，小衣好想你们啊。”
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原来小衣也想家了啊。
替她盖好被子后，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色。
算算我来这里也快半年了吧，也不知道今天是十五还是十六，今夜的明月似乎比以往更圆更迷人了，不知道身处另一个世界的父母，是不是也在欣赏这同样的月色？
待久了，反倒没有初来时的不安，倒多了份淡然。这是爸妈以前怎么努力培养，我也学不会的性子，如果让他们看到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很吃惊吧。
想到这，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浮现出那绛紫色落寞的身影，她才是最适合“淡然”这个词的人。
四公主吗？我笑着摇了摇头，自己都深陷在这皇宫里惶惶度日，居然还有闲情关心起别人来？看来真是日子过得太过清闲了。
第二天一早——
“你们听说了吗？昨晚庆功宴上，太傅居然提出要把女儿许配给右相做侧室！”
“那皇上答应了吗？”
“皇上虽然没有明着答应，可他说了句容他考虑考虑，稍后再议。你没看到啊，太傅说这话的时候，四公主的脸色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太傅的千金淳于宁玉，京城四大美人之一，琴棋书画，样样都不比咱们四公主差。”
我一边同满盆的衣物作斗争，一边侧耳倾听那群围在一起的宫女嚼舌根。
太傅的千金？政治婚姻啊。看来，她始终是逃不过古人三妻四妾的悲剧啊。
手里不停的搓着衣服，想起昨晚看到的那一幕，那三王爷似乎很疼爱这个妹妹。如果三王爷知道了太傅的心思，那他会做出什么反应？不过昨晚上四公主好像有心避开他，这么看来，这两兄妹是各怀心思啊。
“对于右相纳妾的提议，宴会上就没有人有异议吗？我记得左相是四公主的外公，他就没反对？”我插了一句。
她们用怪物般的眼神看着我，“异议？谁会傻到去得罪太傅，那可是皇帝的老师，连皇上自己整天都说要尊师重道，谁还敢说不字啊。再说了，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右相这么多年来只有四公主一个，已经很不错了，左相再大，也不能阻止人家右相传宗接代啊。依我看，右相心里估计是乐开花了，京城四大美人，他就包揽了俩。”
“右相心里乐不乐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是你们再这么嚼舌根下去，你们就赶不上午饭了。”晾好上午的最后一件衣服后，我拍了拍衣裙，离去前，看了看这群手忙脚乱的人，“还有，我想说的是，院外的那一条有枫树的小路，四公主经常在那散步。”
我淡然离去，留下了一群被我的话惊的半宿没缓过劲儿来的宫女。
又选择了那条小路，远远望去，并没有见到树下那料想的人。
漫步行至枫树下时，我伸出手，抚摸着刀刻般的树身，它在这皇宫里经历了许多风雨。也许，只有经过了岁月的摧残，才能长成这参天大树吧，我们人，或许也一样吧。
想到这，轻轻的叹了一声。
“本宫听到了。”刚想离去的时候，背后传来了一句女声。
我转过身，四处寻找，最后，在枫树的一条枝干上，发现了一身鹅黄色打扮的她。枫叶的茂密把她的身形遮住了。
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见过四公主。”我欠了欠身，“奴婢还有事，先行告退，不打扰公主的雅兴了。”我并未打算久待，正准备离去。
“本宫见过你，”她顿了一下，“你也很喜欢这里，对不对？呵，在这皇宫里头，也只有这里才是真正热情如火的地方。”
我停下了脚步，背对着她，“喜欢这里的人，都是来寻找答案的。为他们内心的迷茫，寻找答案。”
“寻找答案？那你可曾找到？”声音中带有些迟疑。
“没有，也许，根本没有答案。”
迈步向前，身后的声音，随风传至我的耳边，“既然没有，为何还要寻找？”
“没有答案，就给自己造一个答案。”



正文 第八章 进玉华殿（1）

“小楼姐姐，不好了！”
今天轮到我休息，正在躺在人烟稀少过道的草地上看天空，就听到远处有人的呼唤。
我直起身子，就看到慌慌张张而来的小和子和小衣。
“说了多少遍了，叫我小媛！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
“小楼姐，你平时不是在枫树那，就会找安静的地方躺着，这一带离浣衣院最近，你当然是在这啦。不对，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小楼姐，大事不好了！”
“我身体最近好得很，能有什么大事？”
小和子没好气的白了我一眼，“小楼姐，不是说你身体不好，是四公主！”
嗯？四公主？那位主子又出什么事了？
“她的事与我何干？”
“我听在皇上跟前的李公公说，四公主今儿个在皇上跟前提出，要把小楼姐调进她的玉华殿！”
什么？我立即惊的蹦了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皇上答应了吗？”
“怎么会不答应，四公主只是想要个宫女，皇上不可能拒绝的。要是四公主受宠还好，现在外面都传四公主已经受了右相的冷落，经常回宫小住，我怕姐姐过去是受气啊！”
我拍了拍小衣的手，安慰她，“调去那和这里没什么不同，都是伺候人，不过有一点比这好，那就是可以有自己的一张床，到时我走了，小衣你就可以自己睡了，这多好。”
“小楼姐姐！都什么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真是的，公主怎么会知道姐姐呢？难道是那次宫宴姐姐你得罪了公主？”
我在心里暗暗翻白眼，我像是这么莽撞的人吗？“小衣，你别乱想了，既然皇上已经答应了，调令估计这两天就下来了。对了，小和子，她只是向皇上要了我一个宫女吗？”
“那倒不是，还有好几个，都是下等宫女，听说相貌也不是很出众，不过这些宫女中，就小楼姐年纪最大。”
“小和子，我年纪大不需要你一再的强调。”真是的，你们在我那可都还算是童工好不好。
不是调我一个人，她是怎么想的？报复？不像。“那李公公还说什么了吗？”
“这，后面的，他就什么都没说了。”
“真是个铁公鸡！他肯定是嫌小和子你上次给他的玉坠不够，想跟你要更多……”小衣话还没说完，小和子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玉坠吗？原来他叫李公公啊，我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个名字。
小衣一把打掉小和子的手，“小和子，你干嘛不让我把话说完？他本来就是太贪心了！”
“这些有什么好说的，宫里本来就是这样……”
看着二人打闹身影，我笑了笑。是啊，去哪都是一样，都是在这皇宫，至少，我还能经常见到他俩。不过，在人前不比在这做下等宫女轻松自由，也不能再如此随意了。
哎，自己果真是有些特立独行了吗？以后得小心了。
回到院子，发现人果真多了起来，从穿着来看，似乎不是普通的宫女。
“那丫头回来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刚踏进院门的我，顿时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其中一个走上前，围着我绕了一圈，“果真也是长得普普通通，好了，收拾行囊，随我去玉华殿报道吧。”
我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位发福的宫女，看来平日里作威作福惯了，才养成这么个体型。
我没多说什么，小衣在一旁默默的替我收拾着，时不时偷偷抹了抹眼泪。
“我只是去别的殿伺候而已，你不用担心。”
“姐姐，你平日里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去伺候别人呢？”小衣抬起头，用红肿的双眼忧心的看着我，“要不，我让小和子再去找那李公公说说，把我也一起调去？”
“你啊，”刮了刮她的鼻子，“既然知道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我怎么可能让你去呢，放心，我会小心的。”
出浣衣院经过姚管事身边的时候，耳边响起一句话，“在没被我整死之前，千万别倒在别的殿里，我不喜欢被别人抢先。”
呵，我轻笑了一声，这年头口是心非的人真是多啊。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离开了我刚来到这个世界的地方。
跟随那领头的宫女来到了玉华殿前，有几个人同我一样，一身下等宫女打扮，此刻已经在门前听着上等宫女的训话了。
乍眼看去，她们都低着头仔细聆听，而那些提溜乱转的眼珠子，很好的打破了她们的伪装。
这也难怪，这么奢华的宫殿装潢，恐怕就只有贵妃和太子的寝宫可以与之比拟。
宫殿的屋檐，居然是用火红的上等鸡血石打造而成，玛瑙铺成的台阶，紫檀香木做成的门窗，即使是站在千米之外，也能闻到这散发出的香味。
果真是受尽宠爱的人儿啊。
“都是一群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想看，以后有的是机会！”正在训话的宫女显然是发现了众人的心思并不在她这，刚要发作的时候，她发现了在不远处的我。
“你！”她指了指我，“哪个院调来的？怎么这么晚才来报到？还懂不懂规矩了？！”
“红云妹妹千万别弄错了，她是我的人。有时候认清自己份内的事，对彼此都有好处，不是吗？”我身边的宫女红叶不冷不热的回了过去。
说完，她并没有把我留下，而是直接带着我走进殿内。虽然已经看不到那红云宫女，我仿佛还能听见身后那咬牙切齿的声音。
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啊，心里暗暗嘀咕着。
“你与她们几个不同，你是公主唯一一个要求‘待在她看得见的地方’的人，最近公主可是会经常回来就寝，你给我仔细点，否则我看你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还有，别以为在公主跟前你就很了不得，你要清楚一点，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
看着红叶离去的背影，我意味深长的笑了笑。看来，我这无意出头的鸟儿，正被那几个想做猎人的人，拿着枪，肆意的瞄准着。
可惜了，就算是小鸟，我也是那等待着振翅高飞的鸟儿。



正文 第九章 进玉华殿（2）

很快的，我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说起来，这玉华殿的六个上等宫女，各有各的特点，红叶虽然有些发福，为人却最为谨慎，把腹黑学诠释的淋漓尽致；红云为人有些尖酸刻薄，却是六人中最好糊弄的；红乐最喜刑罚，为人最为毒；红欣有点脸蛋和身材，为此总认为自己高人一等；红缨为人较为莽撞，基本上任何事都喜欢参上一脚；红沫是六人中最不起眼的，胆子相对而言比较小，基本上什么事，能交给其他五人处理就绝不自己出面。
平日里大家基本上都是各做各的，只要不要太出格，就没人会主动找你麻烦，毕竟谁都不知道四公主什么时候会到。不过，我来的这几天，她一次也出现过。
“四公主又不见了！”我停下手中的活计，把抹布放一旁，前殿有一个神色慌张的小侍女在大喊着。
“没有到处去找找吗？”殿里那六个上等宫女立刻围了上来。
“到处都找了，平日都是春梅姐姐她们几个寻的。公主这次是性子起了，就只带了我一个人回来。怎么办？我把公主给跟丢了！”原本可爱的小鼻子，现在一抽一抽的，看来她是吓坏了。
在宫里，跟丢主子是可大可小的事。
那六位显然也是惊得不轻，往日里有公主贴身的侍婢在，有什么事她们都可以担着，现在，就只能靠她们自己了。
“所有人听着，放下手中的活计，统统出去找主子！一定要给我找到！谁找到了主子，我们做主，提拔她为上等宫女，和我们平起平坐！”
众人一听，哄的一声，统统都跑出殿外。
又不见了？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独自一人来到枫树下，抬起头，果真在这啊。
精练的窄袖短衣，高腰长裙，天蓝色的格调，在枫叶间，依旧那么清新闪眼。
“从刚开始本宫就一直在想，能找到本宫的，肯定是你。”
说完，她从树梢间飞身而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轻功啊，来这儿这么久，还是头一次见到。以前看小说，说皇室中人都要有些保身的功夫，显然这规律在这也适用。
她整了整衣裙，看了我一眼，“回寝宫。”
一路上，她走在前，我则稍后，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快看！是主子回来了！”
到处找寻不到的众人又回到了玉华殿，眼看着人差不多回来齐了，就是不见公主的影子。众人正焦急等待的时候，她与我一前一后的踏入前殿。
跟随她一起进宫的小侍女赶忙迎上来，眼睛有些通红，“主子，您可真是吓死奴婢了。”
她朝众人摆摆手，“本宫只是出去透透气，好了，本宫有些倦了，”她转头看向我，“今晚就由你来伺候。”
有些意外的看着指着我的她，“是。”我躬了躬身。
从我踏进这殿门，那六位上等宫女的脸色就已经有些不对，现在四公主指明要我伺候，她们的神色更是有些变幻莫测了。
把她们几人的表情一一收入眼底，暗自好笑，别人当成荣幸的东西，却不知在我看来是极力想避免的，四公主与其他人不同，一旦发现我有些异样，我很难糊弄过去。我自己一个人倒无所谓，就怕连累了小衣与小和子。
还在我暗暗思量怎么摆脱她的时候，我与她已不知不觉的来到了她的卧室。
此时已经是入夜时分，她简单的洗漱后，准备入睡，“对了，听说今个儿有人说谁找到本宫，就把谁升为上等宫女，这样也好，你就在本宫跟前伺候吧，无需受他人的管制。”
“是。”我顿了顿，随后回答了她。刚想把灯熄了，她阻止了我，“别！就这样亮着吧。”
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我有些犹豫道，“你，怕黑？”说完我才发现，我居然忘了用敬语，一门心思都在灯光上的她，并没有留意到。
“怕黑？”她自嘲的笑了笑，“以前我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怕。现在，我真的怕了。我怕，在这冰冷漆黑的夜里，自己，永远是一个人。即使是六月伏天，我还是从心底感觉到寒意。”她屈身抱着被子，像足了受惊需要大人们安慰的小孩。
她居然在我面前自称“我”？！
有那么一瞬间，我还以为我看到儿时的自己，浑身上下充斥着排斥，右手，不知不觉伸了出去。
“我已经很久没与人这么交谈了，不知怎的，一看到你，就好像看到了我自己。”
我猛然惊醒，看着自己已经伸出去想要安慰她的手，我是怎么了？还真把她当做自己了？抬起的手，慢慢的放下。
“呵，我究竟在说什么，你没有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怎么能明白我的感受。”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显然是没看到我的失态。
“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歇息吧。”我把灯移到较角落的地方，减少灯光对她的直射，这样，她应该比较容易入睡。
退出门外前，我朝屏风那头轻声说了一句，“这次，你不是一个人，我就在外面。”
在关上门的瞬间，背后传来呢喃的声音“不是一个人吗？”
走到外面的小隔间，准备就寝，可脑中不断浮现她无助的表情。自己以前无法入睡的时候，总是喜欢听妈妈唱一首歌，不知怎地，我就这么开口清唱起来——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夏夜里夏夜里风轻吹
怕黑的孩子安心睡吧
让萤火虫给你一点光
燃烧小小的身影在夜晚
为夜路的旅人照亮方向
短暂的生命努力在发光
让黑暗的世界充满希望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
我的心我的心还在追
城市的灯光明灭闪耀
还有谁会记得你燃烧光亮
唱完整首歌后，里头的灯不知何时熄灭了，只留那洒满一室的月光。



正文 第十章 宴无好宴（1）

“砰砰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我惊醒。
“来了！等会儿！”这么大清早的，是谁啊。
迷迷糊糊的把外衣披上，半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住所，我似乎是忘了一件什么很重要的事。甩甩脑袋，不管了，先洗把脸清醒清醒再说。
嗯？！洗把脸？！我猛然惊醒。
向里头张望，纱帐遮盖着的大床已经是空无一人。
“哟！小媛妹妹真是好雅致，居然能睡得这么安稳，让咱们众姐妹真是羡慕的紧啊。”把门打开后，红叶等六个上等宫女站在门口，而在她们身后，鬼鬼祟祟的藏着几个人头。
“几位姐姐有事吗？没事的话，我去给公主布膳了。”
刚想踏出房门，红云拦住了我的去路。
“公主早就起了，已经回右相府了。”
“你还真是好运啊，公主居然没为难你，也不知道你这小妮子使了什么手段，才一晚上，就让公主对你这般另眼相看！”轻蔑的扫了我一眼的是红欣。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你这好运，我看持续不了几天。”红沫一脸看好戏的看着我。
“下一次，你要是再敢把属于你的分内事，让我们姐妹几个帮你担了，不用公主发话，我们会先让你明白，劳烦我们几个的代价是什么！”眼前的是红乐。
“这么说来，妹妹真要谢谢各位姐姐了。”说完，我微微欠了欠身。
“昨个儿，公主吩咐说今早别去打扰她，我还以为公主会休息到午时，没料想，倒劳烦姐姐替我伺候跟前了。妹妹保证，下一次会及早安排两人去伺候的。不过话说回来，主子的心思，岂是我这刚调来伺候的宫女能猜到的？以后还得多劳烦姐姐们提点一下了。”我依旧是淡笑着看着眼前的六位。
原本见我有些识相，有些得意的众人，一听我这话，立刻恼怒起来。
“安排？什么安排？这里哪轮到你来发话？！”红缨最沉不住气。
“怎么，还没人跟姐姐们报备么？”我一脸惊诧的看着她们六人。
“报备？你究竟想说什么？”红叶皱了皱好看的眉。
“昨个儿姐姐说的话，不知怎的传到公主那，公主已经准许我晋升上等宫女了。妹妹以后可是要仰仗各位姐姐了。”说完，我微微颔了颔首，不再理会众人的惊诧，闪身离去。
“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摔碎了。
“媛姐姐！”
回头看去，原来是昨天那个陪在她身边的小侍女。
“什么事？”
“媛姐姐，今晚皇后设宴，宴请各个官家小姐和年轻的官夫人，公主让我来转告姐姐，今晚由姐姐陪同公主一起出席，姐姐早些准备吧。”
又是宫宴？都是年轻的姑娘吗？这宴，未必是好宴啊。
身边的小宫女帮我梳了个正式的双髻发，如同大象耳朵的外轮廓顶在头上，原本看着就与实际年龄不符，有些稚嫩的脸蛋，现在就更像孩子了。
身边的四个小宫女都忍不住嗤笑。哎，我的威严啊，刚刚走马上任第一天，就让她们看到这么丢人的一幕。
“姐姐真的快二十四了吗？怎么看都像十六啊。”说话的是芍药。
“没想到小媛姐姐正经的打扮后，看着这么可爱！以前小衣怎么没发觉姐姐的皮肤这么好呢，不知道姐姐实际年龄的人，一定以为姐姐比我们还小！”小衣拼命的掩嘴笑道。
小衣是今早被公主调来的，说是有个熟悉的人在身边跟着，我会比较容易适应这里。
“小衣，连你也笑我！黄岐，赶紧帮我上浓妆！”没错，我身边的四个小宫女，除了小衣，剩下的居然是以中药来命名的。
我只能说她们以前的主子在取名字方面比较，随意。
“那可不行，公主平日最讨厌浓妆艳抹的，姐姐跟随公主出席，自然也得随着公主的性子，不能在其他人面前丢公主的脸！”银杏阻止了我的动作。
我别有深意的看着银杏，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银杏头上的那根碧玉发簪，不久之前是出现在红云的发髻上的。
直到她们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我才懒懒的闭上眼，“继续吧。”
离开席还有半个时辰的时候，终于收拾妥当。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子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
脸上略微打了打粉，原本有些苍白的脸色，此刻是红润白皙；只不过是描了描眉，画了细细的眼线，不算小的眼睛，正时不时的眨一眨，显得格外可爱。
再搭上那该死的粉红长裙，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幼齿。
“小媛姐姐！你这身打扮真的很适合你！”小衣有点激动的抓着我的手。
黄岐也在一旁点点头，显然她也为自己的成果感到非常满意。
“只要姐姐不说话，任谁都无法想象姐姐的实际年纪。不过说实在的，姐姐的沉稳与长相有着很大的出入啊。”芍药围着我绕了一圈，给出了肯定的评价。
打扮成这样，是想让我引人注目吗？
“我有没有说过，其实我很讨厌粉色？”
“好了，姐姐你就接受现实吧，公主身边的冬雪姐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姐姐快去吧。”黄岐阻止我想要换衣的念头。
整理好衣裙，走出房门前，不经意的一瞥，黄岐手上的那玛瑙镯子，好像是红欣最喜欢的一个，前不久，红欣还因为这个镯子，打了差点摔碎它的小宫女一顿。
冷笑了一下，对着冬雪说声走吧，就径自走在她的前面，刻意忽略了刚才在她眼里看到的一闪而逝的震惊。
显然，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了四公主夏紫嫣的脸上。
“你……这个打扮，很适合你。”她捂着嘴试着忍住笑意，可那双肩抖动的越来越厉害，最后她终于笑出声来，“哈哈，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可爱啊！”
看到她的笑颜，我先是一愣，随后会心一笑，“多谢公主谬赞。”
听到我的话，她也是一愣，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站直身子后，果真发现冬雪诧异的看着她。她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是时候进去了，走吧。”
我没说话，看着她的背影，说真的，快乐才适合她，可惜在这宫里，尔虞我诈的生活，永远也无法让她快乐起来。
那些官家小姐和夫人们，很早就到了，殿内是一片莺莺燕燕。
我们一行人的出现，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下面的窃窃私语顿时多了起来。
她无视这一切，淡然的走到皇后面前，给皇后行了礼后，径自走到最前的位置坐下，我和冬雪则站在她的身后。
此时，内侍忽然高喊。“皇上驾到！”一片明黄出现在众人眼前，紧随其后的是很多的世家子弟和年轻大臣。
什么意思？相亲会？欧阳瑾居然也在？
皇上经过四公主面前时，我有一种被猎人盯住的感觉，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一瞬与皇上四目相对。
我立即把头低下，不一会儿，那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终于消失，而我早已惊出一身冷汗。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平身！”
“谢皇上！”
“皇后啊，朕不请自来，希望没打扰大家的雅兴啊。”夏凌萧微笑着与皇后寒暄。
“皇上说笑了，臣妾正琢磨着，没有男伴在场，众位才女的表演也就无人欣赏了。”皇后转向众人，“诸位，开始吧。”
这场意味不明的宫宴拉开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