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村南荒草地 我说:“世界像个大舞台,每个人都在这舞台之上,演着一出名字叫‘人生’的大戏。舞台上,每个人都是主角。” 父亲反驳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不是台上的演员,更不是戏里的主角。我只是个看戏的,还在幕后兼职做剧务,见哪个演员的戏演完了,身为剧务的我,要负责把他(她)带回后台,给他(她)换个角色让他(她)重新登场。” 我说:“错!你也在演一场戏,只是你的戏名和舞台与我们的不同罢了。” 父亲又反驳,说:“是你错,我的不叫戏。” 我问:“那叫什么?” 父亲笑着说:“我的叫故事……” 要讲父亲的故事,首先要从我的故事讲起,要讲我的故事,就要从我十岁那年,一场离奇的经历开始讲起。 这场经历,不但改变了我原本平凡的人生轨迹,更让我接触到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我名叫张国振,家住河南省一个叫凤栖镇的穷山沟里。 我算是八零后吧,只是,八零后稍稍靠前了一点。央视春节联欢晚会就是在我出生那年开始首播的。 我呢,相较于其他人来说,命运显得有些悲苦,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比较苦逼。因为自打我一生下来就没见过自己的父亲,父亲在我出世前几个小时,遭遇车祸惨死在了路边。 而我母亲呢,因为父亲的离去,哭瞎了双眼。别人都是父母双全,而我一生下来,父母就是一死一瞎,感觉这世界上,恐怕再也找不出像我这么苦逼的孩子了。 当时,家里唯一健全的,就只剩下了爷爷(我奶奶在我父亲十几岁时,就早早过世了。)由于母亲眼睛的缘故,我几乎是被爷爷一手拉扯大的。 十岁那年,我上小学四年级。有一天学校开家长会,我母亲因为眼睛的缘故,不愿参加。而爷爷呢,当时在外地打工,也不可能赶回来参加。 见其他同学的父母都来了,而我家一个人都没来。我当时就觉得很委屈,想自己为啥一出生就和别人不一样呢?没父亲也就罢了,为啥我母亲还是个不愿意出门见人的瞎子呢! 于是,我一口气从学校跑到我们村南那片荒草地里,委屈地大哭起来…… 我们村,名叫张家村,位于我们镇的东南方,距离镇中心也就三四里地的样子。 村南那片荒草地,可以说,是我们村的禁地,不是说不让人进,而是没人敢进。当然了,除了我之外。因为我小时候一受委屈,就会跑去那里大哭特哭。我就看上了那里的清净,哭再大声也不怕给人发现。 说到这儿,或许有人会问,你为什么说那片荒地的禁地,没人敢进呢?那是因为,我听爷爷说,那里经常半夜闹鬼,村里有很多人在附近看到过鬼影,大的小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全都飘飘悠悠的,就像夜里被风吹起的空衣服。有人甚至还在附近听到过桀桀咯咯的怪叫,叫声很怕人,能把人听的头皮发麻、两腿打哆嗦。 那一次,也该着我倒霉,伤心过度,没注意时间,一个不留神,麻痹竟哭过了头儿! 足足蹲草堆里哭了有两个了多小时,嗓子都哭哑了。等我从草堆里站起来时,天已经黑了,天上的太阳早不知道死哪儿去了。 我当时就害怕起来,也顾不得哭了,撒腿就向村子里跑。 说也奇怪,平日里十几分钟的路程,愣让我跑了半个多小时也没能跑出去,就好像一直在那一带打转转似的。 当时,我眼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越来越黑,就怕的想再大哭一场。 不过,就在这时,我身旁不远的草窝里,竟倏的窜出大兔子,那兔子速度太快,我没大看清楚,只觉得好像是只灰白色的超大个儿兔子。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紧接着一只血红色的东西,也从那片草窝里窜了出来。 那东西看样子是在追赶大兔子,并且飞快地朝着兔子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就在我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时,整个荒草地传出一阵阵哀嚎,哇呜哇呜,就像婴儿的哭声,不过要比婴儿的哭声难听的多,也吓人的多! 吓我得连哭的欲望都没有了,自己也跟着惨叫一声,拔腿在荒草地里没头没脑地乱撞起来。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声音渐渐消失,我也渐渐没了力气,再也跑不动了,又累又饿的一头栽在了地上。 过了好久之后,我才晃晃悠悠从地上爬起来,抬头向天上看了看,发现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无数星星挂在天边,好像在眨着眼睛嘲笑我。 我又向四周看看,顿时大惊失色! 发现自己竟然跑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虽然还是一片荒草地,但是我敢肯定绝不是我们村南那片。因为我村南那片荒草地里没树,而里竟然多出了两棵大树! 当我走到那两棵大树近前,抬头向树冠上一看,立刻尖叫一声,吓昏了过去…… 那两棵并排生长的大树上,没有一片叶子,枝条上挂的,全是鲜血淋漓狰狞可怖的人脑袋,而且那些人脑袋上面的眼睛全都是睁着的,眼球凸出,瞳孔周围的眼白全部暴露在外,上面一根根红血丝,在眼白上显得分外恐怖,像一条条匍在剥皮熟鸡蛋上的血蜈蚣,显得既恶心又吓人,而且,整个眼球好像随时都有可能从眼眶里蹦出来! 我当时不知道自己被吓晕过去多久,只觉得自己在昏迷中整个身体,被什么东西缠住了,并且越缠越紧,最后把我勒得都快喘不过气了。 当我从昏迷中醒来时,发现自己竟和那些血淋淋的人头一起被吊在了树上,而且整个身体都被树枝缠绕的严严实实。 这两棵挂满人头的大树,是两株粗壮高大的垂柳树。在两树之间,还有一块很奇怪的空地,有四五米见方。空地上整洁平坦、寸草不生,和四周乱草横生的情况,大相径庭。 我这时被其中一棵大柳树紧紧缠绕着,和那些鲜血淋漓的死人头一起,被高高的吊在了半空中。除了我的小脑袋露在外面,身体其他地方被枝条包裹得像虫茧一样。 过了一会之后,我觉得后脖颈子痒痒的,好像爬了一只小虫子,虫子身上好像还粘满了湿答答的液体。 它的身体似乎很长,竟把我的脖颈子绕了一圈。就在这时,我突然发觉,这哪里是一只虫子,分明是一条沾满鲜血的柳条! 就在我心里大乱的之际,血柳条迅速勒紧,然后提着我的脑袋就向上拽,似乎想把我的脑袋从身体上拔下来。 我想喊叫,却被柳条勒得发不出声音,连呼吸都快被柳条勒没了。 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自己的小脑袋也会像柳条上其他脑袋一样,被血淋淋的悬挂在枝杈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草丛里,突然传来一声高喝:“孽障,还不住手,更待何时!” 喝声没落,我就觉得眼前一道白光闪过,勒住我脖子的那条柳枝顿时失去了力道。不大会功夫,就感觉自己渐渐能够呼吸了。 这时,从草丛里走出有一条黑色身影,身影速度很快,我只眨了两下眼睛的功夫,它就来到两棵柳树跟前。 不等我看清那个黑影的模样,裹住我的那棵柳树,竟突然开口说话了,口吐人言!这让我顿时觉得不可思议,一度怀疑自己可能是在做梦。你们说,树怎么可能会说话呢? 说话的这颗树,发出的还是个女人声音,声音还很好听! 那声音说,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使君大人驾到。不知使君大人来我畜界入口所谓何事呀?莫不是你在阴界无伴相陪,想我姐妹二人,咯咯咯咯…… 那条黑影听了柳树这话,好像没啥反应。黑影冷冷对柳树说,放下那孩子,饶尔等不死,如若不然,想必尔等也晓得本使君的手段! 黑色身影说着,我见他身形没动,手里却兀突地多了一根白色短棍。那短棍有拇指粗细、二尺多长。 就在这时,另一棵柳树也突然开口说话,也是一个甜美女人的声音。 我当时听到这两棵柳树说话,都些犯傻了,只怕很多人一辈子都遇不上这样的怪事。 这棵柳树的声音,听上去要比之前那棵显得成熟一点儿,使君莫怒,你我阴畜两界,原本同根同源,你家黑白无常大人,和我家牛头马面大人一殿称臣,共侍阎君,你我又何必为一小小孤魂野鬼伤了和气。 住口! 这时,黑色身影没等柳树把话说完,就厉声呵斥,尔等勿要糊弄本使君,这孩童哪里是什么孤魂野鬼,分明是一个阳世活人!快快将他放去,若不然,休怪本使君翻脸无情! 缠绕着我的那棵柳树,见那黑色身影发怒,不但不以为然,还嗲声嗲气出言挑逗,呦呦呦,我说使君大人,奴家听闻你在阴界一向铁面无情,今日怎么对这阳世间的孩子发了菩萨善心?你又不是不知道,活人误闯我畜界的下场。等我把这孩子的身子化成血水之后,就化作人形来陪你哦,咯咯咯咯…… 黑影听柳树这么说,立刻大怒,呸!你这不知羞耻的柳妖,今日本使君不给你些苦头,你便不知本使君的威严! 黑影说着,将手里的白色短棍一抖,短棍刹那间长到五六米长,被黑影抡鞭子似的,抡起来砸向柳树的树身。 另一棵柳树见状,赶忙出言阻止,使君且慢!我妹年幼,道行尚浅,不知使君威名,出言冒犯,请使君见谅。柳姬,在这里代妹妹向使君陪不是了。 黑影听另一棵自称“柳姬”的柳树这么说,当下收了短棍,看着柳姬说道:“那这孩童,你们放是不放!” 柳姬道:“放,一定放。只是……使君在阴界当差十余载,也该知道我阴界的规矩吧?” 黑色身影闻听,我见他竟把头低了下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柳姬接着对黑影说道:“但凡阳世之人,误入阴界,皆以孤鬼亡灵处之,锁缚幽冥殿,待阎君发落。但凡误入我牲畜界者,皆以柳枝化去人身,鞭其魄,悬其首,以示警戒,并将魂魄打入轮回池,来世投胎为畜。” 正文 第二章 是梦么? 柳姬说完,她见黑影低下头不再说话,好像在考虑什么,就接着又说道:“使君在阴界威名,我姐妹二人早有耳闻,且仰慕已久。使君如能答应我姐妹二人一件小事,今日放了这孩童也未尝不可。” 黑衣身影闻言,立刻把头抬了起来,看着柳姬冷冷说道:“你且说来听听。” 柳姬咯咯一笑:“数年之前,使君是否在阳世捕得一名老柳精?” “不错,那老柳精在阳间无恶不作,黑无常大人命我……”黑影话没说完,立即警惕起来,阴森着声音对柳姬说道:“莫不是你姐妹二人,与那孽畜有何渊源不成?” 柳姬赶忙解释:“使君误会,我姐妹与那柳精无半分渊源,只因听闻那老柳精已修得千年道行,我等与它同宗同源,想一瞻我柳族前辈的修行法门,也好让我姐妹二人从中领略一二,有成之日,自是对使君感激不尽。” 包裹着我的那棵柳树,这时也抖动着满身的枝条和那些血淋淋的人头,妩媚着声音附和道:“正是正是,我姐妹有成之日,我柳媚必以身相报使君……” “哼!” 黑色身影冷扫了柳媚一眼,转脸对柳姬说道:“尔等想要这老柳精的修行法门不难,只需先把这孩童放了,待我送他回阳世之后,自会带那柳精来见你姐妹,能否从那柳精身上取得修行法门,就看你姐妹二人的造化了。” 柳姬听黑色身影这么说,竟嘿嘿冷笑起来:“使君莫不是把我们姐妹当成了三岁孩童不成,若我姐妹此刻放了这孩童,你将来反悔不认,我姐妹又能奈你何?依我看,使君大人还是把老柳精带来,与我姐妹两两交换,才是稳妥之举。” “这……” 黑色身影闻言一阵沉吟之后,十分爽快地点头答应:“好,就依着两位,两两交换!” “一言为定!” 两棵柳树闻听,同时咯咯大笑,接着,对黑色身影大加赞口。 黑色身影听着两柳树恭维之言,并不理会,而是抬头向我看了一眼。他见我虽然睁着双眼,却耷拉着脑袋一动不动,就对两棵柳树说:“你们先把这孩童放下,我看看是死是活,倘若死了,我岂不是白忙一场?” “那倒也是。”柳姬转而对包裹着我的柳媚说道:“使君既已应允我们,必不会反悔,妹妹且将这孩童放下,给使君看看。” 柳媚闻言,答应一声。这时的我,立刻觉得浑身一松,手脚躯干缓缓没了束缚,浑身剧痛也随之渐渐消失,就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接着,我被那叫柳媚的大柳树,用几根枝条缠着腰部,放回了地面。 这时,黑色身影显得十分着急,一个箭步向我冲了过来。 黑影的接近,让我觉得,他就像一个散发着阴森寒气的大冰块,冷的让人受不了。黑影的接近,使我忍不住打起了冷战,感觉自己就快要给冻死了。话说,这可是夏天呀,黑影身上哪来这么大寒气呢? 那个黑影似乎没有发现我身体的异常,来到我近前竟然抬手把我从地上抱了起来,而后轻轻拥进他怀里。 这让我越发难以忍受,感觉自己整个身子也快要成冰块儿了,嘴里的牙齿忍不住狠狠地碰撞在一起,整个身躯不停剧烈地抖动起来。同时,发出痛苦的呻吟,和之前被柳条缠绕的痛苦,有的一拼! “孩子,你……”黑色身影见我这样,显得有些慌乱。 就在这时,那个叫柳媚的大树说话了:“使君大人,您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他一个阳间孩童,怎能经受住你阴界鬼使至阴至寒之体呢?快些放下吧,他若是被你身上的阴寒之气所侵,给冻死了,我们姐妹只好拿具死尸和你交换了。” “对对对,你说的有理,我是昏了头了、昏了头了……”黑色身影此时竟方寸大乱,与之前威风八面、霸气横秋的黑色身影判若两人。 那个柳姬见这情形,对黑色身影小心说道:“使君大人,有句话,不知当问不当问……” 这时,黑影把我抱到一片草丛前,用脚把那里乱草踩倒之后,把我轻轻放到了瘫倒的草丛上。 我的身子一着地,就觉得身心疲乏,仰面朝天昏昏睡了过去…… 接下来,那个救我的黑衣人和那两株会说话的柳树,发生了些什么,我就不得而知了…… 当我醒来时,发现自己竟躺在自己房间里的床上。母亲和爷爷,都在我房间里。他们一个坐在我的床边,抹着眼泪;一个叼着个烟斗,皱着眉头,在房间里不停来回走动。 我躺在床上,眨着眼睛,回忆着脑子里的一些东西。在心里轻声问自己,之前我在荒草地遭遇的一切,是真的吗?咋好像是一场很不切实际的噩梦呢?不会是真的吧? 那两棵会说话的柳树,身上冷的要命的黑衣人,还有树枝上挂的那些血淋淋的人头,如果那些都是真的,只怕我对谁说了,谁都不会相信。 或许,就是我的一场噩梦吧,我这不是好好地躺在床上,刚从梦里醒来么? 不过,这真的一场噩梦吗?如果是的话,我咋觉得,它还没结束呢…… 正文 第三章 老道士 后来,我听我母亲说,开家长会那天,我从学校偷着跑了出来,接着就失踪了,晚上一夜都没回家。母亲当时非常担心,于是就找了我们邻居李爷爷。李爷爷带着他三个儿子把村里村外,找了个遍,也没能找到我的人影。 最后,我母亲竟在第二天凌晨时分突然睡着了,并且睡着之后做了一个梦。母亲梦见一个声音对她说,我在村南的青石板上,让我母亲赶紧找人把我弄回来。 那声音只说了这么几句就消失了,母亲也同时从梦中醒来。母亲醒来后,慌忙找到李爷爷。李爷爷叫上他的三儿子李义,真的在村南青石板上找到我。之后,李爷爷的三儿子把我背回了家。 母亲还说,她梦里那个声音,是我父亲的,一定是我父亲显灵,保佑了我,这才让母亲找到了我。 听母亲这么说,我已经断定,那些柳树、黑衣人、血人头,绝对不是我的梦,那都是真的!这些,也太可怕!! 而且,我还有一丝怀疑,怀疑母亲梦里那个声音,就是救我的那个黑衣人,如果真的是那个黑衣人,那么,这个黑衣人就有可能是…… 我被李爷爷的三儿子背回家之后,在床上昏迷了三天三夜。其间,母亲还请村里郎中给我看过,郎中说我没事,只是惊吓过度而已。 与此同时,爷爷接到消息,从外地匆匆忙忙赶了回来。 爷爷回家之后,母亲就向爷爷说了她梦到我父亲声音的事,爷爷听罢,竟然叹了口气,对母亲说,我这儿子生前干的都是些伤天害理的事,让车给撞死,那是他的报应,只是苦了你们孤儿寡母。 关于我父亲生前究竟是做什么的,我曾经多次问过爷爷和母亲,可他们总是言辞闪烁、避而不谈。 问街坊邻居,他们似乎也不大清楚,只说,听说你父亲是挖井的。 挖井的?挖井就伤天害理了吗?如果这么说的话,城里那些无恶不作的城管,岂不是要被五马分尸? 直到许多年后,我才弄明白村人嘴里所谓的“挖井”是怎么回事,这些是后话,暂且不谈。 我从昏迷中醒来之后,母亲和爷爷便问我开家长会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村南荒草地,是大人三令五申禁止我们这些小孩子靠近的地方。我怕我说了实话之后,我妈又该用笤帚揍我了,所以就扯谎说,我到村子的后山玩耍,迷路了,然后躺草窝里睡着了,之后的,啥也不知道了。 我嘴上虽然对母亲这么说,但是,荒草地一事,在我心里留下了极大的阴影。自那之后,我开始变的胆小怕黑,一到晚上就不敢出门。 睡觉时,只要听到窗外有一丝风吹草动,就会吓得哇哇大哭。并且几乎每天晚上都做恶梦,梦到的不是人头,就是柳树。导致我白天看到路边的柳树心里都发憷。有时,我还会梦到被柳枝紧紧勒住脖子,窒息的喘不过起来,每每哭喊着从梦里醒来,并且经常深更半夜把母亲和爷爷吵醒。 在那一段时间里,我们全家谁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鉴于我这奇怪现象,母亲和爷爷猜测我或许是得了什么怪病,就带着我四下里看了不少村医郎中,后又到医院,却都没查出个啥结果,一切正常,身体健康,脑子也没病。 母亲爷爷拿我这怪病也没辙,愁上眉梢一时犯了难。 有一天,李爷爷来我家串门,爷爷和他聊着聊着,就对李爷爷说起我半夜哭闹的事儿了。 李爷爷说,这孩子,会不会撞邪了,要不给他找个人瞧瞧? 老一辈都信这个,村南那片闹鬼的荒草地,更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 爷爷闻听恍然大悟,连连点头称是,只是苦于我们这一带没那种奇人,爷爷就想起到了,我们镇西南方,距离我们镇五十多里地的狗耳山。 爷爷听人说,狗耳山上有座华阳观,观里有位一百多岁的老道士。那老道算命看相、风水堪舆、画符驱鬼,无一不精无一不晓,当地人都尊称他一声“活神仙”。 爷爷就和母亲商议,到狗耳山华阳观走一趟,看看能不能把那位活神仙请家里,为我治病。 在母亲点头应允下,爷爷在当天傍晚时分,便把那老道士请到了家里。 老道进门就把我上上下下细细打量一遍,然后手捻着下巴上的山羊胡,问我夜里是否有做恶梦,我见老道一身破旧道袍,手黑脸脏,邋邋遢遢,当下厌恶至极,冲他摇了摇头。接下来,无论问他什么,我只是摇头不语。老道无奈,对爷爷耳语几句便不再理我。 吃晚饭时,母亲特意炒了几个可口下酒菜,爷爷陪着老道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而我吃过晚饭刚想打开电视看动画片,便被母亲催促着上床睡觉,这么早就睡,我一脸不悦地嘟囔一句,心里极不痛快,回到自己屋里,气呼呼蒙头便睡。 说也奇怪,那天晚上感觉并不怎么困,可当我脑袋一挨着枕头,立刻就失去知觉,不大会功夫便陷入深度睡眠中。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觉着身上一凉,像被人把被子掀去了似的,耳旁幽幽地传来一个奇怪的声音,好像是在喊我的名字。 张——国——振……张——国——振……过来呀……你快过来呀……我当时也不知怎么得,像鬼迷了心窍似的,听到声音迷迷糊糊从床上爬起,见我房间门敞开着,光着脚只穿着一条小裤衩,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此时客厅里灯亮着,却空无一人,母亲和爷爷还有那大吃大喝的老道都不见了踪迹,我没多想,见客厅通向外面的门也开着,抬脚走了出去。 我家房子没有院落,坐北朝南位于一个丁字路口,门前是一条窄小的土路,路两旁有几株爷爷前些年栽下的梧桐树,房子东边就是一条南北向的水泥大路,说是大路也不过六米左右的宽度,不过在我们农村六米宽的水泥路已经算是大路了。我出了客厅门来到小土路上向左一转,几步便来到那条水泥大路上,沿着大路晃晃悠悠向南走,因为声音是从南边传来的。 天灰蒙蒙的,没有太阳,更没有月亮和星星,周围的景色也不是很清晰,好像还不住的抖动,就像水里的倒影被调皮的孩子投了一颗小石子似的,时而波动起伏,时而支离破碎。 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对此时所处的环境质疑半分,更不觉得害怕,甚至脚底被尖锐硬物扎破也不觉得疼,沿着大路一直向南走去。 晃晃悠悠走了许久,发现周围的景色越来越清晰,光线却越来越暗,隐隐约约中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两棵像人一样手拉着手的大树,条件反射似的心下当即害怕起来,脑子也猛然清醒。再看周围景色,不正是村南那片荒草地么? 刚才叫我名字的正是那两棵大树。这一次,我竟出奇地没有被吓得大哭大叫,而是慌忙转身,撒丫子就向回跑。不过,倒霉的是,又出现了那天原地打转的现象,怎么都跑不出去。 此时就听远处的那两株柳树又说话了,像是那个叫柳姬的柳树,声音恶狠狠地:“小崽子,还想跑吗?今日便要你父债子偿!” 闻听柳姬说话,想起被它妹妹柳媚裹着身子扯拽脑袋的痛苦滋味儿,我浑身都是一哆嗦,根本没明白她话里父债子偿什么意思,心里便害怕起来,哇得一声哭了,一边哭一边颤抖着声音向它们乞求:“妖……神仙阿姨,你们放过我吧,我保证以后再也不来这里了……”说完,泪如雨下,哇哇地哭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 两株柳妖见状,根本就不为所动,柳姬恶狠狠又对我说道:“小崽子,你觉得我们可能放过你吗?” 我闻听,哭的更厉害,连话都说不清了:“里……里们要我肿么样?我又莫……莫得罪过里们……” 柳姬冷哼一声,说道:“懒得和你小崽子废话,私闯阴界就是死罪,阎王要人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柳姬说完,我的身子便不自主的向两棵大树走去,我想往回走,身子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没几步便来到两棵柳树近前。柳树上依旧挂满了鲜血淋漓的死人头,一个个看上去狰狞恐怖,估计他们临死时受了不小的痛苦,个个面部扭曲,死瞪着双眼,看的我毛骨悚然。 我心里一阵阵地绝望,泪眼朦胧地四下看看,空无一人,今日只怕无人搭救了。 就在这时,闻听远处一声高喝:“妖孽住手!贫道观你们多时了!” 话音刚落,一道暗灰色身影,由远及近快步赶来。我定睛一看,不就是晚上在我家胡吃海喝的那名邋遢老道了么? 老道来到我身前,一把将我拉住,用力像身后一扯,我的身子竟然像纸片似的,被他向后丢出,就觉得自己的身子在空中飘飘荡荡,像被人放起的风筝似的,一直飘出去十几米远。身子着地时也是轻飘飘地,摔在地上一点都不觉得疼。我此时方有所悟,难道,是在我的梦里么? 等我从地上站起来时,老道已经和两棵柳树打在了一起。就见老道瘦小的身体在无数柳条中忽上忽下,手里不时会有金色光芒闪动,每闪动一下,他身体周围的柳条便被金光震飞。不过那些金光似乎对柳条起不到杀伤作用,被震飞的柳条很快便又将老道包围。没过多长时间,老道便被一根柳条抽中胸口,呼一声向我这边跌来,我赶忙躲避。谁知道,不躲还好,这一躲竟刚好被老道的身子砸中,我心里一阵无语。 老道速度极快,刚跌倒便从地上一跃而起,拉着我的手,大喝一声:“走!” 我还没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失去知觉。 等我缓缓张开眼时,发现躺在自己的床上,窗外黑漆漆的,还是晚上,原来又是一场噩梦,不过想想这要比之前那些噩梦清晰百倍,跟真的都没啥两样。我正准备接着再睡时,房门被推开了,就见爷爷搀扶着老道,母亲跟在他们身后,进入我的房间。 老道身子好像有些不适,坐在我旁边的椅子上,不住咳嗽,沙哑着声音问我:“孩子,你是怎么招惹上那两头柳妖的?说实话。” 我一愣,心想,这老道怎么知道我的梦?难道刚才……难道刚才我梦是真的,老道把我从柳妖手下救了回来?又见老道捂着胸口,那部位不正是刚才被柳条抽中的地方吗!我见瞒不过老道,便当着爷爷母亲的面,把我那天在荒草里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当我说到,有一只红色动物追赶兔子时,老道竟面目失色,大声向我问道:“你说什么?红色动物?你看清它长什么样了吗?”我说:“没有,那动物速度很快,看着像狗,又像狐狸。”老道闻言,竟连连点头,似有所悟,又似自言自语般兀自说道:“红色……这就对了,这就对了……”我问老道那是什么怪物,老道冲我摆了摆手,我也就不再多问。 等我把事情全部说完之后,让我们全家人都没想到的事发生了,老道竟沉沉睡去,任爷爷和母亲怎么呼唤就是不醒。爷爷把手伸到老道鼻子下,一探他的气息,没气了,大惊失色,大喊了声:“道长死了……” 那一夜,我们全家都没合眼,好端端一个人,说死就死了,而且还是个外人,并且这老道死的也太蹊跷,这如果让人知道了,公安局追查起来,我们该怎么说? 爷爷和母亲没功夫追究我独自跑到荒草地的事,把老道的尸体放到了爷爷床上,要我好生看护。爷爷和母亲商议着,准备连夜去狗耳山一趟,到当地打听打听这老道还有什么亲人没有,如果有,把事实告诉他们,他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如果没有,爷爷就去公安局投案自首,人是自己请回来的,又死在了自己家人,现在是法制社会,死个人可不是一件小事。 母亲忍不住又哭了起来,爷爷劝了她几句就准备启程。被爷爷安排他房间看护老道的我,此时发现,盖在老道胸口的被子微微上下鼓动了起来,不大会功夫,老道竟然把眼睛睁开了,我吓得当即大叫起来。 客厅里的爷爷和母亲闻声赶来,见状也吓了一跳,就见老道瞪着双眼,眼珠子一动不动,直勾勾的看着房梁,。最后爷爷仗着胆子,试探性的对躺在床上的老道轻声道:“老道长,你是死了还是活着。” 爷爷话音刚落,老道长竟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不过很快恢复正常,还没等我们反应过来,又是一个诡异笑容,很快又恢复正常,反反复复数次之后,就见老道突然把嘴一张,厉喝了一声之后,说了几个奇怪的字。 说完,老道把眼睛一合,头一歪,没了动静。 我们全家在一旁看得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文 第四章 天在看 原本请老道来是为我治病的,现在可好,病治好没治好还尚未可知,却把老道自己给搭进去了。看着老道直挺挺躺在床上不知是死是活,全家人一筹莫展束手无策。 夜已深,窗外静悄悄毫无半点声息,静的怕人。屋子里,昏黄色的白炽灯下,一片死寂沉沉,气氛诡异地让人心里发毛。 许久之后,爷爷把脸转向母亲,嘴唇翕动几下,并没有出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眼盲的母亲看不到爷爷此时的动作,我在一旁却看得清清楚楚,就轻声问爷爷道:“爷爷,你是不是想和妈妈说啥?” 爷爷扭头看了我一眼,有些愠怒地对我责骂道:“都是你这小兔崽子,村南那片荒草地经常闹鬼你不是不知道,我告诉过你多少遍,那地方是你能去的么,你看看现在弄的……”爷爷骂完,不再理会我,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看向屋顶,然后长长叹了口气,兀自说道:“报应呐!这都是报应!我那不肖儿子活着的时候造的造孽太多,如今老天爷连他的骨肉都不想放过,报应呐……” 母亲在一旁露出一脸无奈之色,劝爷爷道:“爸,您别这么说,寒林他做那些事,也是为了咱这个家,为了让咱全家人过上好日子。” “好日子?”爷爷嘴角挂起一丝自嘲地苦笑,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之后,伸手从腰里取出烟袋,在烟锅里放上烟叶,点着狠狠抽了一口,接着对母亲说道:“他媳妇,你别这么说,我活了这么大年纪,凡事早就想明白了。这人呐,就要堂堂正正的,穷点苦点没啥,可就是不能为了钱,去做那些个伤天害理的事儿,就算你做的那些个事没人知道,可它也只能是瞒得了人,瞒不了天,人在地上做着,老天爷可都在天上看着呢!做了坏事的人,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爷爷说完,一口接一口吧嗒吧嗒抽起烟来,母亲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对答,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沉默之中。屋子里昏暗的灯光,针落可闻寂静可怖的气氛,加上满屋子从爷爷烟锅里冒出的青烟,让我恍惚觉得自己好似身处在阴曹地府。 全家人就这么站在床边,呆呆地看着、静静地等着,希望床上的老道能够有所动静。 不知不觉中,夜幕渐褪,东方泛白,从窗外淡淡传来了些许光亮。此时,我睡意上涌,忍不住连连打起哈欠。 爷爷见状,便向我说道:“国振,你要是困了就回屋睡觉吧,这里有我和你娘看着呢。” 我把头摇了摇,忍住困意,对爷爷说道“我不困,说不准老道士一会就能醒过来,等他醒来我还想问他一些事情呢。” 爷爷问我什么事,我只对他笑了笑说,没啥事。爷爷见我不想说,也就不再问了。 全家人一直等到天光大亮,也没见老道醒来。此时爷爷似乎又语言又止,想和母亲说些什么。我见状便对爷爷说道:“爷爷,你有啥事就说吧,要是不想让我听到,我可以到外面去。” 爷爷看了我一眼,低下头沉默了一会,然后对母亲说:“其实这老道长,还有一个徒弟。我听当地人说,他这徒弟从小就跟着他在山里修行,现在的本事比老道长还高,很是了不得,我想再去狗耳山一趟,看看能不能把他徒弟请下山,给老道长和国振看看。” 母亲闻言,一脸不解地问道:“爸,你先前不是说老道长没有亲人了么,怎么还有个徒弟呢?怎么一直从没听你提起过。” “那……那是因为,因为他一直在深山里修行,当地人已经好几年没见过他了,我这不也是刚刚……刚刚才想起来么……”爷爷说话时,神色慌乱,眼珠乱动,眼神飘忽不定,好像是在撒谎,又似乎在刻意隐瞒什么。不过我一个小孩子家,看在眼里也不好插嘴。 母亲眼睛看不到,根本没发现这些,她对爷爷说:“那咱们就别耽搁了,爸,你就再到狗耳山去一趟吧,看看能不能找到他那位徒弟。家里这边你放心,有我和国振呢。” 爷爷答应一声,把手里的烟袋熄灭收起后,在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些东西,又带上了一些钱,什么话也没说,就匆匆走出家门。我赶忙来到窗前,隔着玻璃窗子向外看去,就见爷爷站在门前的小路上,一脸不舍的看向我这里,眼睛里似乎还有泪光闪动。片刻之后,爷爷转过身,甩起大步离开,我见他每一步似乎都走的毅然决然,好像这一去便不再回来了似的。 站在玻璃窗前的我,怔怔地看着爷爷渐渐远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地感觉要出什么大事。 爷爷走后,我和母亲商量到学校请几天假,母亲没说什么,点头同意。家里现在这种情况,爷爷走了,母亲眼睛又看不到,如果老道此时出什么状况,母亲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 我找来纸笔,简单写了张请假条,然后请母亲摸索着写上她的名字。请假条上的内容很简单,只写着,我家里有急事,请假三天,下面是日期和母亲与我的签名。 班主任老师见到请假条后,也没多问,她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只是嘱咐我等事情办完了就赶紧回学校上课。 此后的一连三天,我和母亲几乎足不出户,日夜守在老道身边,盼望着他能够早点醒来,我不时还会向窗外看上一眼,期盼着爷爷能够找到老道的徒弟,快些赶回来。 到了第三天傍晚时分,天空竟淅沥沥下起了小雨,雨点落在窗户的玻璃上,打湿了玻璃,在上面形成一道道小水帘,透过窗子望去,外面的世界变得扭曲而又模糊。 我站在窗前,正愣愣地望着窗外发呆,忽见门口土路上有条黑色身影闪了一下,只是一瞬间,一闪而逝,似有似无的,就像长期注视某个地方,因眼睛疲劳而产生的瞬间错觉。不过,我敢肯定那绝对不是我的错觉。 我飞快向卧室外跑去,想到外面看个究竟,刚到门口,就见一条人影迎面过来,还来不及看清楚是谁,便和那人影重重撞了个满怀,那人影似乎没有防备,被我撞了一个趔趄,险些摔倒。 耳旁立刻传来母亲骂我的声音:“吓死我了,你这孩子毛毛愣愣的乱跑什么?” 我赶忙上前扶住母亲,心虚道:“我、我尿急。” “尿急还不赶紧去,下次不许再乱跑了。” 我哦了一声,撒手放开母亲,快步向屋外跑去,就听母亲在身后喊道:“还跑,刚说过你就忘了,这孩子,越来越不听话了……” 屋外,小雨还在下着,把地面都打湿了,小土路因为雨水的缘故,显得又光又滑。我站在门前向四下里看了看,哪里有什么人影?又赶忙跑到大路上,因为下雨的缘故,很少有人出门,大路上除了有一对打着一把花折伞,蒙蒙细雨中追求浪漫的小情侣,在腻腻歪歪地缓缓散步之外,便不见有什么异常之处了。 难道真的是我的错觉?不应该呀。我抬起手抓着头,满脑子狐疑地往回走,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房间里传来母亲的喊叫声,在喊我的名字,一声声喊得非常急促,我心头一紧,飞似的迈开腿冲进了屋里。 正文 第五章 书和信 我冲到了屋里一看,整个人都傻了…… 就见老道躺的那张床上,空了,哪里还有半个人影!母亲半跪在床边,双手哆哆嗦嗦地在空床上摸来摸去,听我进门,扭头对我说道:“国振,你、你快看看老道长是不是……是不是醒来了,不吭一声的走出去了……”从母亲的话里,我明显听出她说这话时的底气不足,恐怕这话连她自己都不会信。母亲眼睛虽然看不到了,可耳朵要比平常人灵敏许多,别说是个大活人在屋子里走动,即便是只身体轻便、走起路来几乎无声无息的小花猫,她也能察觉得到。那老道如果真的醒来下床走动,母亲岂能发现不了?除非那老道,像牛逼哄哄的玄幻小说里描写的那样,道化入臻,脚踏虚空、凌空飞渡,而且还是不带半点风声的那种。再者说,我就在街上,如果老道真的走了出去,我又怎么会没遇上他呢?只怕,事情背后另有原因,说不定和我看到的那个黑色身影有关。 我把母亲从地上拉起,对她说道:“别找了妈,那老道是走了,刚才我从厕所出来时看见他走的。” “那他走咋也给咱打声招呼呢?”母亲睁着一双看不到任何东西的大眼睛,半信半疑地向我问道。 我说:“我看见他走,我就追上他这么问他,他说他有急事,等办完了事就回来找咱们。” “他有啥急事,连打声招呼的功夫都没有么?”母亲显然还是不大相信。 我又说:“我也是这么问他的啊,他说他身上受了重伤,不能多说话,要赶紧找人治伤,迟了就会死掉的,就没跟你打招呼。你不知道,他就和我说这么几句,还、还吐了两口血呢……” “哦……”母亲似乎有些相信的点了点头,不过,她很快又想起了什么,对我急道:“既然老道长受了伤,身边不能缺了人照顾,你还不赶紧去追他,陪着他一起去找人看病!” 我笑着冲母亲哎了一声,把脚步声踩得很重,佯装慌乱的跑了出去。 外面还在下雨,天却越来越暗了。雨不大,却能淋湿衣服,我在街上随意转了几圈,把衣服淋了通透,十分狼狈的回家了。 不是我对老道的失踪表现的无动于衷,表现的这么平和淡定,只是荒草地事件,让我看到了很多不能用常理解释的东西,对于老道的离奇消失,我多少有了些免疫力,见怪而不怪了。 回到家后,母亲问我为什么又返回来了,我说我没追上老道,走到一个叉路口,不知道该从哪条路走,所以就回来了。母亲闻听也就作罢,只是叹了口气,说希望老道能早些把病治好。 就这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不过,母亲把对老道的担心,又转移到了爷爷身上,我几乎每天放学后,都要被母亲催促着到村头看上一趟,看看大路上是否有爷爷的身影。 又相安无事的过了几天之后,有那么一天深夜,我睡得正熟,突然感到身上一凉,像是让人把被子掀开了似的,睡梦中的我条件反射般暗叫了一声,不好,又来了! 我当即吓得浑身开始哆嗦,想要哭喊,可这次和以前那些次大不相同,根本就喊不出声,眼前更是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隐约中听到耳旁有个男人的声音,幽幽传来,谈不上恐怖,听着却很诡异,一声高一声低,一声远一声近,显得有些空虚虚漂浮不定。 就听那声音说:“别怕孩子,我是那天在荒草地救你的黑衣人……” 我听声音这么说,心里的恐惧多少减轻了一些,可是身体却又动不了了,眼前仍旧一片漆黑。 就听那声音又说道:“我今天来找你,是向你说三件事。你不要害怕,仔细听好:第一件,你这次惹上大麻烦了,那两头柳树精说什么也不肯放过你,她们还到阴界阎君哪里告了我的状,今后……我怕是不能再保护你了。第二件,你家里那个老道士是我带走的,他中了柳妖的‘尸柳鞭’肉身已经死去,他的魂魄现在被我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此事你和你母亲不必再担心。不过,他有个徒弟,你今后需要小心提防……最后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关系到你的生死,你小心记牢……我在你爷爷的床铺下,放了三本书和两封信,你明天醒来后,找些柳叶,用冷水泡了,等到水被柳叶泡成绿色时,把那封白色的信放进绿水里浸泡,等上面出现字迹之后便取出来,等你把信上的内容看过之后,就马上把信烧掉……记住了吗?我时间不多,日后如果有缘,我们还能再见……”声音说完,便不再响起。 声音消失之后我顿觉身体一松,大叫一声从床上坐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同时,发觉自己浑身上下已经被冷汗浸透,又是一个噩梦! 因为怕黑,所以我晚上总是开着灯睡觉,屋子里灯光明亮,一切如常。我抬手把脸上的冷汗擦了擦,此时就听到外面一阵缓慢逶迤的脚步声,想是母亲听到了我的叫声,又过来看我了。不大会功夫,传来母亲在外面敲门的声音,一边敲一边紧张地问我是不是又做恶梦了。我没开门,坐在床上对母亲说我没事,母亲便叮嘱了我几句,回自己屋去了。 母亲走后,我重新盖上被子,躺在床上想刚才那个梦,梦里的那些话,反反复复地想,想着想着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我趁母亲不注意,悄悄溜进爷爷的房间,把他床上的被子褥子一层层掀开,发现在褥子的最下面,真就放着三本书和两封信。这三本书和信都不是像我课本一样的白纸,而是一种在我很小的时候,商店里包点心用的草纸,现在已经不多见了。这种纸极厚,一张足有十张白纸的厚度。除了其中一封信有些泛白之外,其它全是姜黄色的。 我把书和信全部取出,偷偷藏到了我卧室一个十分隐秘的地方。我觉得这件事,不能让母亲知道,如果让她知道了,说不定会让我立马把这些东西烧掉,毕竟它们的来历太蹊跷了。出于一个男孩子的好奇心,我很想知道这些来历离奇的黄草纸上,究竟都写了些什么东西。 吃过早饭之后,我中规中矩的上学去了。原本打算中午找些柳叶,就把那封泛白的信给泡了,可算了算时间,有些来不及,也就打消了念头。 到了下午放学,我强忍着对柳树的敏感,在路边的垂柳枝上撸了半书包的柳叶。回到家和母亲说了声,妈我回屋写作业了。我母亲眼睛看不到,我手里拿的哪是书包和课本呀,双手端的是一洗脸盆的清水…… 正文 第六章 拼死爹 把洗脸盆端到屋子里之后,我把书包里的柳树叶子全倒了进去。蹲在盆边等了一会,见水并没变绿,心想着估计要泡上一段时间才行,于是站起身从书包里取出课本文具,又找来一把椅子和一个小矮凳,坐在脸盆旁边,一边写作业一边等。 柳树为阳性树种,其木质坚硬,阳气充盈,素有敛阳抑阴、隔断阴阳的作用,因其特性,在民间柳树多用于辟邪及招风水,又有柳条打鬼,打一下,鬼便矮三寸的说法。先前我在畜界入口,遇到的那两株看门的柳树妖,便是为了阻止人类的鬼魂误入畜界而存在的。两株柳妖一旦发现有人类鬼魂接近,便会用身上的柳条抽打它们,直到它们远离畜界入口为止。当然了,有一些灵力强横,或者生前修练过一些异术的鬼魂,是能够突破两株柳妖的防御,强行进入畜界的,至于一个人魂进入畜界,有什么目的或是好处,那就不得而知了。 再说这柳叶泡水,水为阴性,柳叶为阳性。用柳叶泡水之后,便会出现阴阳相溶相生的奇异现象。民间也素有,用柳叶泡水,涂于眼皮之上,可目能视鬼的说法。那黑衣人让我用柳叶泡水,也是这个道理。他给我的那些书信,是用阴界的笔墨写成,我们这些阳世人根本看不到,想要看到,就必须借助柳叶泡水来浸湿纸张,让上面的字显现出来。 言归正传,我把作业写完之后,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那脸盆里的水,早已经变成了青绿色,那些原本漂浮在水面的柳叶由于被水浸泡,出现饱和现象,导致分量加重,纷纷沉到了盆地。我把作业放进书包之后,便把那些先前藏好的书和信取了出来,拿着它们蹲到盆边,正准备把那白色的草纸放进盆里,忽然就听房门朵朵朵的被人敲响,我慌忙把书信藏回原处。刚藏好,门外便传来母亲喊我吃饭的声音,我轻吁了口气,嘴里小声嘟哝一句,吓我一跳。 吃过饭之后,母亲摸索着刷锅洗碗去了,等母亲洗好碗筷就该回自己屋里听收音机了。我见这次不会再被人打扰,便一头便扎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锁好,取出书信。 先前说过,这些纸很厚,一张足有十张白纸加起来的厚度。此时它们被我捧在手里,我发现它们不但厚,还很糙手,摸上去不像白纸那样光滑柔软,硬邦邦的凹凸不平,上面还有一层肉眼几乎不可见的毛乎乎的软毛毛,当时我就突发奇想,这种纸如果拿来上厕所用的话,那效果…… 我按照着梦里黑衣人的话,先把那张有些泛白的信给扔进了水里。所谓的信,其实就是一张纸,小半张挂历的大小,没有信封。我把信扔进脸盆之后,就见那信漂在水面,从边缘四角开始,缓缓被水浸湿,浸湿的地方,渐渐出现密密麻麻的小字,字迹先是模糊,后来逐渐清晰。等到信件被完全浸湿,字迹也完全清晰之后,我赶忙从盆里把它捞了出来。由于厚度和硬度的原因,草纸并没有被水泡烂,除了拿在手里感觉稍微有些湿软外,并不影响我阅读。 我发现草纸上居然正反两面都有字,并且都是密密麻麻的蝇头小字,字迹工整流畅,我当时年纪小,也不知道这些字体是什么流什么派的,我关心的只是上面的内容,管它什么华山派断水流的。 信的正面,介绍的是那三本书的来历。三本书的书名分别为《太衍符咒录》、《天罡三十六阵法》和《奇门杂谈》。信上说,这是黑衣人冒着生命危险,在阴界的藏书阁中一个字一个字手抄下来的,说是千年前一个世外高人羽化飞仙时留下的,由于这三本书里透露天机太多,不能让阳世人涉足,所以被阴界阎君用法力封在了藏书阁里。至于黑衣人是怎么打开阎君封印,把书上内容的剽窃出来的,信上并没有说明。信上还重点介绍了《奇门杂谈》这本书,说这本书里包罗万象,学习了这本书之后,不说凡人能通天彻地也差不多。另外这本书里还附带了一门近似于道家的修炼功法,只有修炼了这门功法,另外两本书里的符咒和阵法才能全部使用。黑衣人要我把三本奇书上的内容用最短的时间修成,凭借这三本奇书里的手段,不但可以防身,即使那两头柳妖再来找我麻烦,也不用再怕它们了。 信上还说,这些书原本都是远古字迹,当代人的普通根本就看不懂。黑衣人在阴界找了一个十分可靠、生前修炼过道法并且认识上面古字的鬼魂,为我翻译成了当今的白话文,保证我百分百能看懂上面的内容。即便偶尔有晦涩难懂的地方,那位懂道法的鬼魂也给我详细注解过了,我只要照着上面的修炼方法修炼,没有练不成的道理。 许多年后,当我知道了那黑衣人的身份,每每拿起这三本奇书,仰天感慨,荡气回肠地说,纵观天下,俯揽群生,在这个拼爹才是硬道理的社会上,人家拼的是活爹,老子拼的是死爹,人家都是儿子坑爹,老子是爹坑儿子…… 信背面写的是一个阵法,名字叫“天罡七星阵”。具体的布列方法和需要用的道具,上面写的清清楚楚。黑衣人要我把这个大阵摆在我家房子四周,目的是为了保护我和母亲。后来我才知道,这七星阵就是一个防御阵,摆在我家房子四周,能够起到抵御妖魔鬼怪的作用,也是黑衣人为了在我未修成三本奇书之前,为我的安全做的一个防范措施。如果我在未修成奇书之前,便被柳妖或者其它什么妖魔鬼怪给干掉了,那他一番苦心岂不白费了。 信的最后特别叮嘱,修习三本奇书,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即便是我母亲也不行。略有小成之后,因为它的特殊性,如果在没遇到危及生命的情况下不能轻易使用,更不能随意在人前展示,一旦运用书里的法术和妖魔鬼怪之类的东西交上手,务必要打的它们魂飞魄散,要不然,它们的魂魄来到阴界,透漏出我所使用的那些法术,让阎君得知,我可就不是有生命危险那么简单了。信最后还提到了我手里的另一封信,黑衣人要我把它稳妥藏好,等我长到二十岁时再泡开来看,此时要我千万忍住好奇心,不然我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危险。 信看完之后,我站在那里简单整理和回味了一下信里的内容,然后把信扔到了一边。转手拿起那三本大小相同、厚薄不同的奇书。看着手里这三本书,先前的好奇与惊喜一扫而空,心里五味交杂,说不出是该喜还是该忧,从信最后所说的内容来看,这三本书绝对是三个烫手的山芋啊。黑衣人要我照着上面修炼,主要是为了让我对付柳妖,保住我的性命。可我如果修炼了,似乎危险更大,这三本书对凡人来说绝对是禁书,一旦让阴界那些鬼知道了,我可是吃饱了兜着走,就像信上所说的,死都是小事,说不定自己的魂魄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我拿着三本书,露出一脸犹豫不决之色,不知道自己是照着修炼呢,还是一把火烧了它,一时间,犯了难。 我这人,不是那种知难而上的人,遇上什么难题总喜欢回避,不是被逼的走投无路,一般是不会正面面对的。 我把书随手扔在了床上,把那封十年后才能泡开来看的信,又藏了回去,然后从地上捡起之前的那封信。那个天罡七星阵需要七样东西才能摆出来,我想看看具体需要哪七样东西,刚才看这段时太粗略,没细看。抛却那三本书先不说,这七星大阵可是能解我眼下燃眉之急的宝贝。 正文 第七章 道具一 我拿起那封信,找到信上介绍布阵道具那一段,就见这些东西,虽然都是平常生活中极为普通常见的玩意儿,但要照着信上所说要求的去找,恐怕哪一样都不太好找。 这第一样就是,一年生的柳树根。话说,这柳树很常见吧,有些个路边呀公园里呀都不乏它们卖弄风骚的身影,并且按常理来说,这有树也必有根吧。可是,这一年生的柳树根,我哪儿找去?我能知道那些公园里路边上的柳树都多大岁数了?总不能一棵棵砍到数它们的年轮吧,如果那样,公园里看门的老头儿,或者村子里护路看树的老大爷,逮着我非大耳瓜子抽我不可。看到这第一样东西,我当时心里不但犯愁,还有一点小小的郁闷,就是这最近,咋老跟柳树过不去呢? 面对着七星阵里需要的第一样东西我就犯了难,急的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抓耳挠腮。抬头看看墙上挂的石英钟,应经半夜十一点多了,娘的,算了,睡觉吧,明天再说。 第二天,吃完早饭,像歌里唱的那样,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小鸟说早早早,我背着书包上学校去了。 上课时,我是人在课堂魂在外,身在坐着心在飞,还在想昨天那七星阵需要的那几样东西,特别是那可恶的柳树根。就在第二节课,课间休息时,当我上了趟厕所,回到班里,老老实实坐到自己座位上后,就听坐在我身后的那两名女生在小声嘀咕。 一个说:“你去看过你的小树没有?” 另一个说:“没有啊,我妈老是不让我出门。” 一个又说:“昨天我去看了,我去年种的那棵小树长高了好多呢。” 另一个又说:“那你去看我的小树了没有?” …… 小树?去年?我并不是有意偷听两个女生的谈话,不过她们的谈话顿时让我想起了,我去年……我当即在座位上仰天哈哈大笑起来,把后面那两名女生都看傻了! 去年,也就是我上三年级时,学校在植树节那天,组织了一次植树活动,全校师生都参加了,我当然也不例外。记得当时我种下的正是一棵柳树,现在算来,那棵柳树的树龄还不到两年,它的树根正好合适拿来摆阵。 我坐在座位上,想到那棵我种下的柳树,我心里当时那个激动呀、那个感慨呀,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当真像庙里那些秃子们说的,种下因,能得果啊。看看,我种下的树不到一年,就要得到它的回报了。记得当时,有两种树可以种,一种是大叶杨树,另一种就是垂柳树。那大叶杨树是小树苗,根挺大,要挖好大个坑才能种下。那垂柳树就不同了,我见那垂柳树就拇指粗细一米多长的一根枝条,把地上的土用水浸湿之后,往上面随便一插就行了,我就偷懒耍滑的第一个跑过去,抢了一根柳枝插地上了。没想到当年的偷懒举动,今日成就了我一座七星大阵。我无视着身后俩女生向我投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心里得意地想到,这算不算传说中的无心插柳柳成材呢? 下午放了学之后,我把书包放回家,从家里找了一把尖头铁钎,和母亲撒谎说,学校要我们自带工具去村上五保户家里干活,我的任务是挖地瓜窖。五保户就是村里没儿没女的孤寡老人。母亲信以为真,一句话都没多说就给我放行了。 我们去年植树的地方,是我们村子北边的一座小土山,距离我们村也就一里多地的路程,因为我们的村子是坐北朝南向,所以村里人都管它叫后山。我出事那天晚上,李爷爷就曾带着他三个儿子来这土山上找过我。 一路无话,我扛着铁钎用了将近二十分钟的时间,来到土山之下。正值夏末秋初之际,远远望去,土山之上,被植物覆盖的郁郁葱葱、风雨不透,眼前一片姹紫嫣红、一片葱郁油绿,红的是花,绿的是叶,具体景致和我那小学课本上描写的差不多。土山上以野果树居多,什么柿子树、枣树、苹果树、桃树、核桃树等等,漫山遍野都是挂满枝头的半熟水果。 我们植树的地方是山下一片比较平坦的地域,那里紧邻着一条三四米宽、东西走向的小水泥路。小路两旁此时也是郁郁葱葱的,全是我们学校去年栽的柳树。我沿着这条小路,向东走出约莫二十几米,便找到了我去年种的那棵柳树,就见这棵小柳树,真没让我失望,枝繁叶茂,树干都快赶上我的胳膊粗了,长得用我小学课本上那个词来形容,那叫一个茁壮!我当即一点都不含糊,挥起铁钎,顺着小树的树干就挖了下去。 说道这里,或许有人会问,我的记忆力是不是特别好,既然路边全是柳树,如果记忆力不好,时隔一年,为什么我就这么肯定,我现在挖的这棵就是我去年种下的呢?那是因为……每棵树上都挂着牌子呀,牌子上面有植树人的名字。 说起这牌子,现在想想还挺好笑,当时别人都在牌子上用红漆写着“某某栽的树”或者“某某树某某栽”,我当时就突发奇想,想来个与众不同,于是在牌子上别具一格地写道:“张国振到此一栽”。后来,越看越觉得这句话别扭,到底是张国振到这里栽了一棵树呀,还是栽了一跟头? 我挥动着铁钎,大概挖了有十几下,小树的树根就露了出来。令我有些失望的是,这些树根不是太粗,最粗的一根也只有拇指粗细,把那最粗的用铁钎截下一大节,把上面粘的泥土清理干净之后,掂在手里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不过,这一年生的树根它又能长多粗,想要粗的有的是,几十年的老柳树树根倒是粗,那也得管用才行。 想到这里,心下立刻欣慰了许多,扛着铁钎,拎着那一尺来长的树根就回家了。到家不敢怠慢,按照信上说的方法,瞒着母亲把那树根放灶里烧成了灰,然后把那些灰埋在了我家房子后面的西北墙角。 此时,天色渐黑,由于我还有作业要写,并且再过一会母亲又要喊我吃饭了,所以,今天如果再出去找第二件道具,好像不太可能了,只有等明天放学了。 说起这第二件道具,比第一件更气人,我都开始怀疑这些都是哪个闲的蛋疼的人想出来的。 正文 第八章 道具二 这第二件道具,需要的是一只活青蛙,必须是青蛙,还不能是癞蛤蟆,而且要的还是两年生的青蛙。信上写的清楚,背上长有两条白水印的均为两年生。后来,在电视上听一个所谓的两栖类砖家讲过,说这青蛙的平均寿命为五年,最短的能活三年,最长的能活十年。蛙龄一年的青蛙,背部有一条白印,蛙龄两年的为两条,青蛙一生最多能够长出三条白印,如果想要判断三年以上蛙龄的青蛙,那就要靠一些科技手段了。 我面对着第二样道具,又不免小小的郁闷了一阵。虽然说在我们农村青蛙这种小生物很常见,也不算难找,别说找蛙龄两年的,就是找个十年的怕也不是什么难事,可就是眼下这季节有些不对,夏末秋初,青蛙基本上都快停止活动,准备冬眠了。如果说是在初夏,特别是刚刚下过一场大雨之后,那到处都是,小水坑里、庄家地里,到处咕呱乱叫,听取蛙声一片。 眼下这季节,还真有些难为人,不过,为了这七星大阵,为了能够保住我这条小命,我也只能硬着头皮去我们东边的邻村,一家被私人承包的野鱼坑里碰碰运气了。 我们这一带,人口比较密集,小村落一个挨着一个。东边的邻村和我们村相隔还不到一里地,也就二三百米的距离,炊烟可见鸡犬相闻。 第二天放了学之后,我背着母亲,在爷爷床底下找了一大块,去年钉窗户时用剩下的窗纱,然后在爷爷的杂物箱里,翻出了一把老虎钳和一根半米来长的粗铁丝。用老虎钳把铁丝一点点的窝成了一个带把儿的环状,样子就像个只剩下边缘、没底儿的水舀子,然后把那块窗纱套在了环上,用针线粗略缝合,做成了一个简易的网兜子,又悄悄在屋外的窗台下,拿了一根夏天爷爷用来搭黄瓜架的细长竹竿子,把那网兜子上的“把儿”,用麻绳牢牢地拴在了竹竿的一头。这些事做完之后,一个轻便简易的抄网,就算是在我手里横空出世了,虽说做工粗糙马虎,看上去也不怎么结实,但捉只青蛙已经绰绰有余了。 和母亲说了声,我去同学家写作了,书包都没拿,扛着网兜就出门了。唉——!自打爷爷离开家去找老道徒弟之后,其它倒没觉得怎么样,我这撒谎的本事见长了。说起爷爷,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都走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不见回来,一点消息都没有。忽然想起梦里那黑衣人对我说起的,要我小心提放老道的徒弟,这话的意思,是不是在提醒我,这老道徒弟很危险?那爷爷这一去会不会…… 我不敢再想下去,大步朝着东边的邻村方向走去。 我们东边这个村子的村名,很特别,叫虎掌沟,听爷爷说,在很久以前这里是一大片高低不平的洼地,因为那里的地形,很像是被一只巨大的老虎踩了一脚,所以得名虎掌沟。后来,有一些由外地逃荒过来的人,见那里有水又有荒地,就在那里盖房开荒,定居下来。再后来,虎掌沟里越聚人越多,久而久之渐渐形成了一个小村落。 说起这虎掌沟,也有一个像我那树牌子似的趣事,当然,也不大一样,但同样让人哭笑不得。我们周围村子里的人,现在叫这虎掌沟村不叫虎掌沟,叫和尚沟,事先声明,那里至史至今从来没出现过一个和尚,也和尚一点沾边的地方都没有。那为什么曾经的虎掌沟变成了如今的和尚沟呢,只因为我们这一带,和尚的“和”字,不念“和”,念“活”,“活”字跟“虎”字发音差不多,并且,那个“掌”字又跟“尚”字发音近似,所以,久而久之,虎掌沟就被人们念成了和尚沟,活活苦闷了虎掌沟里那群大老爷们。 那片野鱼坑就在虎掌沟村的东南方,我们村外有一条小路直通那里。前些年,那野鱼坑被虎掌沟一个非常喜欢钓鱼的暴发户给承包,暴发户自己在那里开了钓鱼场,又花钱放了些鱼苗,一面向去那里钓鱼的钓友收取些小费,一面自己也在里面自娱自乐。不过前一段时间,听人说那里关门了,好像是出了点什么怪事,好像说是有人在钓鱼时不小心滑了进去,一下去就没再上来。事发后,那暴发户找人在水里面打捞了好几天,结果尸体没打捞上,却打捞出一堆白森森的骨头,经法公安局的法医鉴定,这白骨正是那名钓友的。那钓友掉进水里不过几天功夫,即便尸体腐烂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几天功夫变成一堆白骨。打捞上的那堆白骨里,不光有那钓友的骨头,还有一些家禽和牲畜的骨头,令人匪夷所思。这事传开之后,附近的村民都说那野鱼坑里,住了一位水龙王,暴发户那些人整天在这里钓鱼,打扰了水龙王的清净,惹得龙王发怒了,那名变成一堆白骨的钓友,正是被水龙王拖进水里吃掉的。当然,也有极少一部分村民不认同这种说法,他们说里面住了一只三条腿的大个儿金蟾,他们其中还有人亲眼看见过金蟾浮在水面,像人一样仰躺着,在太阳底下晒太阳,那金肚皮在太阳底下都发出金灿灿的光芒,那些个家禽牲畜,还有这位钓友,都是被金蟾给吃掉的。总之,说法不一,由于那件事也过了一段时间,被人渐渐淡忘了。不过,自那之后,那野鱼坑再也不见有人去钓鱼了,就连暴发户自己都很少再去,野鱼坑也就再次成为了名副其实的野鱼坑。 我现在比谁都害怕这些灵异事件,我能想到这野鱼坑,也实属无奈之举。我们这儿原本就临近山坡,地势高且底下水位又低,地面上除了下场大暴雨能有些积水外,平常难得见到比较像样的水塘。我们这十里八村,也就这么一个常年能看到积水的地方,我不来这里,又能去哪里呢。 我扛着抄网大约走了十几分钟,那野鱼坑就出现在了不远处,我向四下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一个人。鱼坑四周三分之二的空间,都被高高的玉米田包围着,剩下那三分之一,也是唯一能够接近岸边的地方,被暴发户用荆棘藤条编织成的木栅栏给圈了起来。 我走到近前,透过栅栏的缝隙向里面望去,就远处水面异常平静,丝毫不见半点波澜,水色呈暗绿,远远看上去像一块无风静止的大草坪。水岸边,有一个以前供看管鱼场的老头儿,晚上休息时住的木制小房子,不过现在已经人去楼空,显得有些荒凉,小房子四周长满了高矮不一的杂草。 木栅栏的门是锁着的,索性这些木栅栏不是很高,也就到达成人胸口的高度,和我身高差不多。 我先把那抄网隔着木栅栏扔了过去,然后手抓脚蹬,翻过了栅栏。 弯腰捡起地上的抄网,二十几步的功夫来到水边。原本以为这野坑会像其它那些死水坑一样,发浑发臭,没想到,不但没一点臭味,水质还挺清澈,由于水边的湿度大,空气也显得格外清新,让人的精神都为之一爽。 我当然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站在水边陶醉了一会之后,很快就进入了角色。 正文 第九章 癞蛤蟆 要说起这捉青蛙,在炎炎夏日里,一天中有两个最佳时间段。一、清晨,天光放亮,却还没出太阳,风高气爽之际。二、傍晚,强温渐褪,空气变凉,红日西坠之际。 我这次,也勉强算是赶上个最佳时间段吧。虽说这日头在西边天上还挂的老高,一副高高在上的臭德行,不过,它也没几个小时可折腾的了,估摸着再有两三个小时,它妈就该喊它回家吃饭了。 虽说是赶了个最佳时间段,可这最佳季节不对,青蛙活动最频繁的是四到六月份,现在呢,九月都快过去一大半了。拎着抄网在水边转了足足有五个来回,我连个青蛙毛都没见着。此时再看看太阳,有些对不住人,连声招呼都不打,从天上往地下滚下去好大一截。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下来,我心里十分着急。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我左手边的水里,呱的叫了一声,我立刻心头一振,整个人都来了精神,把头缓缓扭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放眼望去,就见我左手边五六米远的水面上,浮着一只大个儿青蛙,绝对是只青蛙,不是个癞蛤蟆,因为那只青蛙背部光滑如镜,整个身体的线条也十分流畅匀称,正划动着四肢一点点向岸边游来。 我心下一阵大喜,双手握起抄网,慢抬足轻落脚,整个人像电影里放是慢动作似的,一步步缓慢地向青蛙准备上岸的地方靠近。 等我来到地方,那只青蛙,离岸边也不过只有一两米的距离了。此时,青蛙整个身体都被我看的清清楚楚,眼神在它背上打量了一番之后,心里更是一阵狂喜,背上有两条白色水纹印,正是我要找的两年生的青蛙。当时我真想激动地在岸边大喊大叫、欢呼雀跃一番,不过,那脑残的想法生生被我压在了心底,心里暗暗告慰自己,等抓住了再高兴也不迟,如果现在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给它跑了,那我只能跳水自尽了。 那只青蛙好像没发现我,更没发觉岸边潜在着莫大危机,更不知道一杆凶残无比、冷酷无情的劣质抄网,已经悄悄潜入了水中,就等着它从网口浮过时,猛然从水里窜出,兜头拿下。 我握着竹竿子,身子在岸边一动不动,双眼死死盯着埋伏在青蛙必经之路下的抄网。就见青蛙挥动着四肢,一点点的划了过来,浑然不知。 就在这时,在先前青蛙出现的地方,又出现了一个东西,比这大个儿青蛙还要大上一圈,足足有大海碗口那么大。 我当时的精神全部集中在那只青蛙身上,根本没发现远处的变化,就在青蛙浮到网口,我准备收网之际,远处那只海碗大小的东西,呱的大叫了一声,声音洪亮浩大,犹似平地一声惊雷,我登时被吓了一大跳,猛然抬头向声音望去。就见一只金黄色的更大个儿的青蛙,不,是只蛤蟆,更大个儿的蛤蟆漂浮在水面上,跟个小号面盆似的。再低头看那只青蛙,哪里还有半分踪迹,估计是被我猛然抬头的动作给吓回了水里。奶奶的,我忍不住破口大骂,在岸上找来些土坷垃大石块,胳膊上卯足了劲,狠狠砸向水里那只可恶的死蛤蟆。那死蛤蟆又呱的大叫一声,向是在对我挑衅,更像是在嘲笑,然后两条后腿突的一蹬,钻进水里,消失在水面之上。 我此时肺都快气炸了,明知那死蛤蟆已经消失,却还是不依不饶,不住地找来石块土块,砸向水里,直到砸的自己筋疲力尽气喘吁吁为止。 坐在岸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休息了片刻之后,脑子里忍不住,又去回想刚才的事,竟是越想越气越懊恼,如果不是那只死蛤蟆捣乱,说不定我现在已经拎着青蛙,一蹦一跳高高兴兴地回家了。可恶的死蛤蟆,该死的死蛤蟆,挨千刀的死蛤蟆! 坐在岸边又休息了一会之后,感觉自己心里那口恶气还没出透彻,于是又捡了几块石头,想要对水面发起第二波攻击。就在这时,我忽听水面又传来一声蛙叫,清脆明亮,不正是刚才跑掉的那只青蛙! 我心下又是一阵狂喜,郁闷心情被这一声蛙叫一扫而空,慌忙丢下手里的石头,从地上捡起了抄网。 就见那只青蛙,又出现在了刚才出现的地方,只是它这次屁股冲着我,朝着岸对面划了过去,眼看越划越远,这下我可沉不住气了。 先前说了,这野鱼坑三分之二被高高的玉米地围着,那里的水面与地面距离将近三米,并且是像断崖般呈九十度角,站在玉米地里探头向下望,目光能够垂直地落到水面上。 我拿着抄网飞快地翻出栅栏,一头钻进旁边的玉米地里,顺着野鱼坑的边缘,从玉米里绕到对面。当快要接近目的地时,我把脚步放慢了下来,轻喘着粗气,并且轻轻拨开挡在我前方的玉米叶子,尽量把声音压到最低程度,一步步缓缓接近。虽说青蛙是有名的睁眼瞎,对静止的事物,丁点都看不到,不过我们不能因为它们这样的生理缺陷,而忽视了它们的听觉,青蛙的听觉足可以和猎狗相媲美,周围稍有一丝不协调的声音出现都会惊动它。 潜踪蹑足地到达目的地之后,我把身子缓缓地蹲了下去,用手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一片玉米叶,伸直了脖子向下面望去。就见那只青蛙,漂浮在我正下方的水面上,两条前肢好像还扒着什么东西,像是个木棍之类的漂浮物,看样子是在水里泡的时间长了,想找个地方休息。经过我这一番折腾,岸上它肯定是不敢去了,所以便游到了这里。 我估摸了一下竹竿的长度,如果从这里下网,即便我整个人趴在地,单手拿着抄网,再伸直了手臂,恐怕也够不着它,距离太远了,我这竹竿也就两米来长,再加上我的手臂,最多也不超多两米五,还差一大节呢。 这要是再回去,换个长点的竹竿,恐怕也不大可能,眼看天就要黑了,我这时候回去了,母亲指定不会让我再出来,再说天一黑我也不敢再出门。退一万步来说,母亲让我出门,我也有勇气出门,可等我赶回来之后,这青蛙还会不会在这个位置呢? 我蹲在地上思来想去,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一时间给彻底难住了。伸头向下看看那只青蛙,还好,还趴在那漂浮物上打盹呢,样子像是在打盹,究竟青蛙会不会打盹,我还真不知道,我只知道,必须尽快想出抓捕的方法,它随时都有可能钻水里跑掉。 当我把脖子撤回来,准备继续想办法时,就感觉后脖颈子一凉,像是什么东西落在了上面,顿时让我股似曾相识的感觉,我心里一阵惊乱,不会又是柳树枝吧?我仗着胆子用手向脖后摸了一把,指尖传来滑滑的感觉。靠!我忍不住轻声骂了一句,原来是被我先前拨开的那片玉米叶子。我一阵气结,抬手就想把那破叶子给扯断,不过怕惊动了青蛙,没敢那么做。 我转脸看了一眼那棵倒霉的玉米一眼,心里突然灵光一闪。 正文 第十章 小青蛙 刚才那片倒霉的玉米叶子,让我灵光一现,一个不错的想法涌进了脑海。事不宜迟,我拎着抄网从地上慢慢站起了身子。 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遥远的西方天际,夕阳余晖中绯满红霞一片赏心悦目地炫美景色。 我扭头向玉米地深处看了一眼,里面阴森昏暗,忽然,一阵轻风吹来,整片玉米地随风舞动,犹似瀚海青波随风涟漪,油绿细长的玉米叶子在风中相互摆动摩擦着,发出哗哗哗悦耳地轻响。 我站在原地,没敢动身,再次探头向水面看了一眼,心里一阵庆幸,还好玉米地里发出的响声,并没有惊动那只可爱的青蛙。 趁着轻风还未停歇,玉米叶子还在摩擦着发出响动之际,我拎起抄网迅速转身,快步向玉米地深处跑去。 玉米地深处极为昏暗,稠密的玉米叶遮挡住了我头顶上方的天空,抬眼望去,天空被叶子的间隙,分割成无数片不规则的小块,让我感觉仿佛置身于阴暗的绿色森林中一般。 走了约莫有三十几步远,我突然停了下来,把手里的抄网往地上一丢,双眼在身边众多的玉米杆上,来回扫动起来,很快发现在我右手边上的那根玉米杆,是它们之中最粗壮的,我当即抬起腿,便向那根玉米杆踹了一脚,玉米杆哗啦一声,翻到在地,接着,我弯下腰,伸出双手,把玉米从地上又扶了起来,双手用力,向它翻到的反方向使劲一拧一掰,就听玉米杆的根部发出咔吧一声脆响,断了! 把玉米杆上的叶子和那还未成熟的玉米棒子,全扯了下来,只留下一根光秃秃的玉米杆,然后我又把玉米杆前半部分,再次撅折,只留下一米多长婴儿胳膊粗细的后半部。 玉米属于禾本科玉蜀黍族,植株高大,茎强壮,挺直。叶窄而大,边缘波状,于茎的两侧互生。 玉米杆外部是一层坚硬的木质结构,里面则是一团软芯,玉米杆的性质结构,和我们人类的骨头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如果把玉米割倒,在阳光下暴晒一段时间之后,杆里面的软芯便会先一步腐烂,导致玉米杆像竹竿一样出现中空现象。 我今天利用的就是玉米杆外强中干的特性,把那根坚硬的细竹竿子,深深插进粗壮地玉米杆里,完成一个竹竿与玉米杆的交合对接,从而达到延伸抄网手柄长度的目的。 费了一些力气之后,对接总算是完成了,见竹竿子插入玉米杆内部足有三四十公分,已经达到了我预期的目的,握在手里抖了抖,试了试效果,感觉还挺不错。抄网现在的长度,足可以够到水面,一举拿下青蛙。 为了防止玉米杆接口的木质结构承受不住网兜的重量,在使用过程中发生断裂,我又把地上的玉米叶子捡起一些,拧成绳状,牢牢捆在竹竿与玉米杆的接口处,然后又彻底检查了一遍,绝对万无一失! 完成这一切之后,我抬起头向天上看看了,天色似乎又暗了几分,刚才那阵轻风也不知什么时候销声匿迹了,玉米地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沉寂。 拿着被我二次加工后的抄网,轻手轻脚,再次来到青蛙所在的正上方,屏住呼吸悄悄探头向下看了看,就见那只青蛙整个身子呈“米”字型,还在漂浮物上傻傻地趴着,一动不动。 鉴于上次的教训,也为了保险起见,我放眼又把整个水面扫视一遍,见暗绿色的水面上,恬静异常,连丁点水纹都没有,静的像个一通哭闹过后睡熟的孩子,给人一种时间停止般的错觉。 居高临下地把抄网慢慢向着水面伸了出去,一点点向青蛙靠近。两米五、两米、一米、五十、三十……网兜的口部,距离青蛙越来越近,我的心里也随之越来越紧张,呼吸开始粗重紊乱,心脏跳动地频率也渐渐地加快起来,此时,双手竟忍不住微微颤抖起来,再看那即将落在青蛙身上的网兜,也因为双手的颤抖,轻微地上下晃动着,虽然晃动幅度不大,但对我来说却是致命的。我赶忙把网兜停在半空,深吸了一口气,压制心里的紧张。过来一小会,感觉双手不再抖动,便轻轻移动抄网,让网兜再次慢慢向青蛙靠近。 此时的水面,依旧恬静无波,那青蛙趴在漂浮物上,像睡着了似的,根本没发现刚才抖动的网兜,更没察觉它即将成为我的网中之物,仍然一副大模大样的“米”字型,看着还挺享受。 网兜很快到达了我的预期位置——傻青蛙的屁股后面,稳了稳心神之后,大脑给胳膊和双手发出了对青蛙发起围捕的命令,紧握着杆子的双手,接到传来的指令后刚要挥动,不料,就在此时,远处又呱的传一声大叫,我心头一紧,整个身子都在叫声中一震,又想猛然抬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一眼,不过,经过上次的教训,我多少有了些定力,没把那叫声放在心上,双手抄动着网兜,向水里奋力一挥,网兜拍打在水面上,哗啦一声溅起无数水花,镜子一样的平静水面,瞬间被打破,以网兜为中心泛起一圈圈高低起伏的波纹,快速向四周扩散而去。 那只青蛙此时意识到不妙,两条后腿猛地在水面一蹬,撇开漂浮物,想要钻进水里逃跑,不过,它的动作比我晚了几分,网兜就像一张怪兽的血盆大口,间不容发地将青蛙整个吞了进去。此时的傻青蛙才意识到大难临头,不甘心地刨腾着四肢扭动着身体,在网兜里竭力挣扎,不过,此时任它有翻江倒海之能,也是枉然。这网兜虽说做的不怎么结实,但仅凭一只小小青蛙的二两蛤蟆劲儿,还不至于让它从网中逃脱,侮辱我的劳动成果。 我见一击成功,迅速收网,无视青蛙在网中没头没脑地乱窜,把手伸进网兜,一把将它攥在手里。就见这只青蛙腹部雪白,背部翠绿,两条赫然醒目的白色水印,由头顶一直贯穿至尾部,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恐惧。 两年生的大青蛙!我把那可怜的家伙死死攥在手里,心里那个高兴啊!想在玉米地雀跃一番,但是看看天色已经很晚了,如果现在不赶紧回去我妈又该着急了。 从玉米地出来之后,沿着回去的路刚走出没几步,就听身后又传来那只死蛤蟆可恶的叫声,呱呱呱地,一声接一声。我扭头向后一看,那只金黄色的死蛤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水里钻出来,跑到了路上,一蹦一跳地向我这里过来,每跳一下便叫上一声,呱~~~ 不大会功夫,那死蛤蟆就蹦跳到我的近前。我站在原地没动,用挺奇怪地眼神,看着那只背部长满恶心疙瘩的死蛤蟆,心想,我还没找你算账,你自己倒是送上门来了。 只见那只死蛤蟆居然只有一条前腿,是一只三条腿的蛤蟆。蛤蟆的眼睛死死盯着我手里的青蛙,那眼神像人一样,透着那么一股哀伤和愤怒。我心里顿时一惊,感觉这只大蛤蟆不好招惹,再结合前些日子这里发生的怪事,和村里人所说的那只三条腿的金蟾…… 我大叫一声,扔了手里的抄网,紧紧攥住青蛙拔腿就跑。一路之上,像见了鬼似的,没命的跑,一口气不歇,直到跌跌撞撞冲进家门,然后砰一声,狠狠摔上房门,浑身瘫软地靠在房门上,大口大口地喘起粗气。 此时,感觉自己好像刚从地狱里九死一生的逃回了天堂一般,脸上背上全是汗,后背的衣服都给汗水浸透了,粘糊糊地贴在身上,同时,胸腔里的心脏也不知道是因为剧烈运动的缘故,还是给那只死蛤蟆吓得,发出咚咚咚的爆响,剧烈地跳个没完,好像我此时一张嘴,它就能从嘴里跳出来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