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争辩 “爹,我想去咱们家对面的粮店帮忙。”尤冒可以隐藏着自己内心的喜悦,跟自己的父亲说。尤老爷子看看周围忙活的伙计,皱着眉头说:“咱们家这么忙,还忙不过来,你还要去给别人家帮忙?你是不是念书念的傻了,跟那些穷学生一样,准备闹些幺蛾子出来?” 尤冒贼兮兮的说:“不是,爹我的年纪也不小啦,你是不是也该考虑一下我的终身大事啦。”尤老爷子想起来了,对面的粮店老板是有个不错的闺女,好像还没有许配人家。 尤老爷子摇摇头,说:“他们家那个小粮店,一家三口搭理已经绰绰有余了,还能要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臭小子,你要是想娶媳妇儿,我自会找媒婆给你介绍几个,你就不要费心啦。” “爹,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还要用清朝时候的眼光看待我们的婚姻啊,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自己会解决的。”尤冒每天路过对面的粮店都会刻意的向里边张望,看看粮店里的那个姑娘,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好不容易跟自己的父亲开了口,居然被告知要另找他人,他怎么能够接受。 “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尤老爷子指着偌大的一间皮货店,说:“你看看咱们家是干什么买卖的,他们家是干什么的,不是我看不起他们家,实在是咱们应该找一个也干皮货买卖的人家,这样咱们家的买卖才能做大,在皮货行当里边才能站的更稳,你知不知道?” 尤冒好容易鼓起勇气跟父亲说这个事,可得到的答复里外里透着不同意,尤冒摆开新时代学生的架势,说:“你看看现在兵荒马乱的,你说以后是皮货好卖还是粮食值钱,再说了,真要是咱们这边来了兵打开仗,外边的粮食进不来,你靠着吃皮货能活啊,你做了这么多年的皮货了,整天就知道皮货好,别的东西的价值你根本看不到。我今天跟你说就是想告诉你,我明天就要去对面干活,然后把那家的闺女娶回家,你看着吧。” 跟父亲这样的老古董没法商量,尤冒整理一下衣衫,喜滋滋的出门了。尤老爷子一百个不乐意,说:“你要去哪啊,你不看现在家里忙成什么样了,还出去瞎溜达,什么时候才能接我的班,当初真不该送你去学堂,你们的那些老师整天的给你们灌迷魂汤,弄的整个民国都不安生了。” 清朝灭亡民国初期的时候,各种新思潮纷涌而至,每个学堂也都以此教育和鼓励自己的学生。尤冒也曾心怀伟大的报复激动过一阵,可是当看到对面那个从乡下老家来到粮店的闺女时,尤冒所有的激情全都瞬间发生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现在他的心思都在那个小姑娘身上。 尤冒背着手来到粮店,左看看右看看,问粮店的老板:“老板,你们这里都卖什么粮食啊,我想买点。”粮店的老板知道他是皮货店的少东家,笑眯眯的说:“我们店小,不过粮食的种类还是比较齐全的,你看这是高粱米大米糯米小米,老百姓家里吃的一般都有,要是我们小店现在没有的,只要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进回来。” 皮货店人手多,而且大多数都是穷苦的劳力,粮食的用量不小,以前都是在城南的大粮店买粮食,尤冒家对面的这个粮店清楚的很,现在人家的少东家来到这里,要跟自己进货,那可是好买卖啊。 尤冒从来没有过问过自己家的采办情况,来到这里也无非是冲着人家的姑娘来的,仓促间没话找话说到了这里,他也不知道要买什么要买多少。 “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具体买什么咱们以后再说。”尤冒把老板拽到一边,故作神秘的说:“我跟你商量件事,你这里需不需要伙计啊,我想来你这里干活,你看行不行啊?” 都是离得不远的铺子,谁家什么情况大家都了解一点,皮货店整天忙的尤老爷子还得亲自上阵,这时候尤冒要出去给别人干活,粮店的老板想不通。 “我说小尤老板,你要干活这个我能理解,但是你不在你家干活,还要来我这个一个人都闲的小买卖来干活,我真的想不明白。”粮店的老板乐呵呵的问尤冒,尤冒刚才出门的时候便想好了一套说辞,说:“我爹天天想着让我跟着他学做皮货生意,可是我从小到大整天问皮子的味道,实在受不了了,刚才我还跟他因为这件事情吵了一架,他嫌我游手好闲不听话,我嫌他死板老古董,这不我就来你们这了吗,咱们以后一起干,把粮店的买卖做大,给他看看你说怎么样?” 粮店的老板是乡下来这里讨生活的,辛辛苦苦十几年才靠着积攒下来的积蓄开了这家粮店,每天挣的钱也只是刚刚能够勉强糊口,现在听尤冒这样说,自然是高兴的了不得。 不过谁知道尤冒是因为跟自己的老爹一时吵架才想起来干这个的,还是早想好了,要是前者,那粮店的老板可得好好想想,不能让一个毛头小子搞砸了自己一家过活的买卖,要是后者,那倒是很有合作的必要。 粮店的老板请尤冒坐下,招呼自己的闺女:“芳姑啊,把咱们家的好茶叶泡上一壶,对面皮货店的少东家来了。”听到粮店老板的闺女要出来了,尤冒紧张的不得了,等芳姑出来,尤冒眼睛一直盯着人家看,弄的小姑娘都不好意思了。 粮店的老板这才反应过来,敢情尤冒今天来是因为自己的闺女,这些日子尤冒这小子没少路来路过往里边瞅。粮店的老板微笑着敲敲桌子,让尤冒回过神来,说:“你来我这不是要和我开粮店吧。” 看到自己的窘态,尤冒感觉自己被拆穿了,他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开也可以不开也可以,我就是想天天在你们家的粮店里呆着,不给钱不管饭都可以,反正咱们两家离得不远,我回去吃就可以了,你让我在这里干活吧,怎么样?” “呵呵,我老张斗胆叫你一句小尤,小尤啊,你今年多大啦?”粮店的老板冷不丁问这么一句,尤冒不好意思的说:“十八啦,本来要出去上学的,我爹说自己买不过来,就没让我出去,要让我跟着学学,你们家芳姑多大啦?” 粮店的老板彻底明白了尤冒的意图,说:“芳姑今年刚刚来到县城你知道吧,她现在十七了。”前一句话分明就是告诉尤冒,你天天有事没事的过来张望,芳姑什么时候来的你自然是十分清楚的。 “哦,那个……”尤冒呵呵的傻乐,说:“那芳姑怎么还没有许配人家啊,我看芳姑挺好看的,提亲的人应该不少。”粮店的老板叹了口气说:“乡下人的日子不好过,当初我来到县城闯荡,就是想在这里安顿下来,好把一家人接过来,现在你看我这个家,刚刚有点起色。以前怕芳姑受苦,没有应承那些乡下的人家,如今都来了县城了,所以想在这里给孩子找个人家。” 尤冒想说自己很愿意,可是说不出口,他自告奋勇说:“那要不这样吧,我给芳姑找个人家怎么样,肯定要比我们家过的好,以后芳姑就不会吃苦啦,怎么样?” 这时候刚好来了买粮食的人,粮店的老板笑了笑,说:“小尤你先坐着,咱们一会儿再说。” 来卖粮食的人都是附近的人家,没有几个有钱的,跟粮店的老板有共同语言,进来就跟粮店的老板聊天。 “老张啊,听说北边又打仗啦,你这米可别涨价啊,要不然我一天干活挣的钱都不够吃饭啦。”一个趿拉着鞋的中年人无奈的说。 打仗已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粮店的老板平淡的说:“粮食涨不涨价不是我说了算的啊,再说涨了价你们买不起我就没有赚的,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还是少打点仗好啊。” 尤冒过来问那个中年人:“打仗的事情你们怎么这么清楚啊,是不是快达到咱们这边来了?”那中年人认的尤冒,说:“哟,这不是皮货店的少东家吗,你们皮货店还要不要人,我还有膀子力气。”尤冒说:“要不你自己去问问吧,我以后跟着老张大哥开粮店了,不管皮货店那边的事情,你说咱们这里会打仗吗,什么时候要打仗啊?” “这我可不知道,你去问问你爹吧,他是做大买卖的,手下的伙计走南闯北消息灵通着呢,你们要开粮店叫上我吧,我给你们当伙计。”中年人每天都为了吃饭发愁,虽然勉强能顿顿吃上饭,可是万一碰上点什么事就得饿肚子,实在不如找个安稳的工作保险。 尤冒来跟粮店的老板瞎聊,开粮店只是个借口,现在有人凑热闹要来当伙计,他自己说出去的话,又不能自我反驳,只好硬着头皮说:“行没问题,那咱们现在商量商量。” 中年人刚才还愁云惨淡,一听皮货店的少东家要开粮店,自己还是头一个参与的伙计,这可是开国元老啊。中年人也不买米了,拉着粮店的老板三个人坐下来商量。 粮店的老板没说要跟尤冒合伙,架不住尤冒和中年人自吹自唱,硬把他挤到了要合伙的不归路上。 粮店的老板哭笑不得,问尤冒:“小尤啊,你实话说,你是看上我们家姑娘了,还是真心实意的要开粮店啊?” 一听这个,旁边的中年人哈哈大笑,说:“老张你可是天大的福分啊,老尤家的买卖那么大,你们家芳姑要是嫁过去了,一辈子不用发愁了,我看啊,少东家先把芳姑娶过去,再把粮店开了,一举两得不是很好吗?” 有两个长辈在,尤冒脸红到了脖子根,他不好意思的说:“芳姑姑娘也不见得能看上我,还是不要说了吧,咱们先把粮店开了,这样这位大哥不是不用饿肚子了吗。” “少东家不用管我,咱们先商量娶亲的事情吧,老张你说你乐意不乐意吧。”中年人哈哈大笑拍着粮店老板的肩膀,好像这样的好事跟他有很大的关系一样。 粮店的老板摆摆手:“今天似乎是个好日子,小尤很高兴我很高兴,就连魏老三你也很高兴是不是,不过事情咱们还是一件一件的办,小尤你要是真的看上我们家芳姑了,我去跟芳姑说这件事,不过你那边还是跟尤老爷子商量一下吧,娶亲可不是儿戏,开粮店的事情呢,你可以自己做主的话,咱们现在就商量商量,你看怎么样?” “对对对。”魏老三喝了一口茶,说:“少东家是刚从学堂念完书的好孩子,这个咱们这条街的人家都知道,芳姑要是跟着少东家错不了,不过还是按照章程来,那个是你们两家大人和孩子的事情,你们自己回家商量,现在咱们仨合计着要开这个粮店,就先管这个事。” 三个人在那合计了半天,魏老三是只能出苦力的,别的一概没有,老张有经营粮店的经验,而尤冒这边唯一能拿得出来的,也是魏老三和老张想让帮忙提供的,便是钱了。 有关新开张的店铺的位置,老张心里一直有个合适的,这个倒是不用发愁找,剩下的琐碎事情合计完了,魏老三一拍大腿,说:“得了,今天也就是这样了,少东家你回去找钱吧,我去给你们找能扛包卖力气的伙计,这个粮店越早开张越好,到时候一块把芳姑娶进门,咱们来个双喜临门。” 尤冒回去跟老爹说:“爹我已经跟对面的老张商量好了,我们明天就要开粮店,你给我准备点钱吧。”尤老爷子气的直跺脚,指着尤冒说:“你是真要把我气死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兵荒马乱的,我正准备做完这一批买卖搬到南方,你还在这里想着开什么粮店。” “我的儿啊,你知不知道所有打仗的地方最先被抢光的,都是城里的粮店钱庄,你别胡闹了,趁早打消你的念头。”尤老爷子的社会阅历不是尤冒能够比拟的,可是现在开粮店不是尤冒的主要目的,芳姑才是他的目标。 尤冒赌气的说:“不管怎么样,我就是要娶粮店的姑娘,你要是想走,也把他们家带上,以后芳姑是你的儿媳妇儿,老张是你的亲家,你是行不行?” “不行,你小子要是愿意娶,你自己娶吧,一个月以后我跟你娘就离开这里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尤老爷子以为这样可以打消尤冒的念头,可是少年懵懂的心刚刚打开,又是因为这么美好的爱情,尤冒怎么可能放弃。 尤冒白了老爹一眼,气哼哼的说:“我已经找我娘要了二百大洋,你们走了我也能活,你们走吧。”说完尤冒出门又来了粮店,正要关门的老张看到尤冒来了,急切的问:“怎么?跟你爹没商量好?” “不是。”尤冒把大洋摆给老张看,说:“钱我准备好了,可是我爹说快打仗了,兵进来的时候最先抢的就是粮店,你说咱们还开粮店吗?” 老张呵呵一笑,说:“看来你爹还是不让你干啊,那还是算了吧,听你爹的把钱拿回去,你爹站得高看得远,自然是比我考虑的周到,芳姑大概是没有这个福分的,今天的事情就当大家热闹了一下,不要再想了。” “难道芳姑认为我不够好,不想跟我……”尤冒听老张的意思,连跟芳姑成亲的事情也要完了。 老张摇摇头,说:“芳姑能嫁到你们家是福分,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可是你爹能同意吗,看你的样子我就知道了。我们小户人家只祈求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你爹不同意,就算是芳姑嫁过去了也没有多少好脸色,我看还是算了,你赶紧回去吧。” 回家被老爹训了一顿,本想能在老张这里得到点安慰,没想到又碰了一鼻子灰,尤冒直恨自己太冲动了,不该这么冒失的把话说破,搞得希望被这么快打破。 尤冒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尤老爷子看到尤冒手里的钱,得意的说:“怎么样小子,不单单是我不乐意,就连粮店的老张也不愿意了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听我的,绝对错不了。” “你肯定是对老张打击报复了,要不然人家白天还好好的跟我商量了一大堆,晚上就变卦了,这怎么可能呢,人家虽然做的买卖小,还不是做皮货生意的,可是人家的姑娘好啊,你又不是没见过。”尤冒把手里的钱扔给老爹,说:“娶做大买卖家的大小姐有什么用啊,她们娇生惯养什么都干不了,连你都说马上咱们这就要打仗了,打仗还怎么开买卖啊,不开买卖还要他们的关系干什么啊,现在是新时期了,不要再用旧眼光看东西,更不能看不起穷人。” 两代人,又是在清末民处思想锐意变革的时期,尤冒不能理解父辈的想法,尤老爷子也不能体会儿子的感受,两个人争论了半天谁也说服不了谁,谁也根本听不进去谁的道理,说了半天没有任何的结果。 尤冒突然灵光一闪,对尤老爷子说:“明天我去找我们先生,让他给操办婚事,这你可管不着了。” 正文 第二章 噩耗 自从儿子开始上学,没少给自己弄难题,尤老爷子又没有办法,只能期望儿子快点念完书帮自己打理皮货店,可是现在看来,书念完了也不管用,萌芽的新思想继续在尤冒的心里开花结果。 第二天,尤冒还真的去找他念书时候的先生,先生主张新时代自由婚恋,听到尤冒有了中意的姑娘,兴冲冲的赶了过来,带着他的学生们来到尤家皮货店,要让学生们看看他所倡导的新思想的第一个例子。 尤老爷子忙的上蹿下跳,看到这么人来,纳闷了,问:“先生这是要干什么?尤冒已经不上学了,我已经说过了的。”先生摇摇头:“不是为了尤冒上学的事情,我们今天来是想让你放弃旧有观念,准许尤冒自由恋爱自由结婚,不要干涉他的婚姻。” “尤冒没有和任何人家的姑娘定亲啊,这你们都是知道的啊,怎么能说我干涉他呢,先生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尤老爷子估计是尤冒编瞎话骗人,煽动他的先生同学来威胁自己,好使自己就范。 先生把尤冒拽过来,说:“尤冒你说吧,这里有这么的同学,我们一定帮助你破掉你父亲的禁锢。”尤冒现在有人壮声势,走到粮店找来老张,说:“这就是我未来的岳丈大人,可是我的父亲说他是穷苦人,不跟我们家门当户对,所以反对我们的婚事,你们说这样做对吗?” “好小子,仗着你们人多在这搬弄是非是不是?”尤老爷子站到老张跟前,说:“老张,咱们两家从来没有说过儿女之间的事情对吧,怎么能说我反对或者是支持呢?而且我尤文在这条街上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看不起别人了,老张你是乡下来的,我也没有欺负过你吧。” 老张不明所以被拉了过来,挠着头说:“我和尤冒的爹真没有说过什么话,也没有什么矛盾,我闺女也从来没有说要嫁给谁,这是真的。” 尤冒看老张这么不配合,急的直跺脚,他扯着嗓子喊:“都是对门的街坊,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为什么不说话啊,还不是因为看不起?我爹就是欺负人,这种态度绝对错了绝对不能要。” 尤老爷子白了儿子一眼,说:“我整天这么忙你帮什么忙了,我哪有功夫跟别人说话啊,你长这么大了不帮家里干活,整天游手好闲难道就是你们先生教你这么做的吗?” “你不要扯开话题,我昨天已经跟你说我要娶粮店张大叔的闺女,你就是不同意,还说什么要娶做大买卖人家的闺女,你这分明是干涉儿女婚姻自由,看不起穷人。”尤冒有理没理,反正站在自己这边的人,一句顶一句的逼问父亲。 尤老爷子不屑的说:“不管我同意不同意,也得看看人家老张家的闺女愿不愿意嫁给你才行啊,你们不是要主张大家平等吗,怎么啦,这时候要强迫老张的女儿嫁给你啊。” 尤冒这下无言以对,忙给老张使眼色,老张顿了一下,说:“那个,我们家的丫头倒是同意,关键是怕过了门公公欺负她,所以没感答应。” “爹,你听到了吧,人家可是答应了的,那我们今天就结婚了,你不能欺负人家。”尤冒得意的看着父亲,这样的局面,尤老爷子真没办法再说什么了。 “好好好,既然你们这样说的话,你们就结婚嘛,可是也得遵照一下传统是不是,好歹是两大家子的喜事,多少得准备一下吧。”尤老爷子拿尤冒没办法,再折腾下去也不见得有什么好结果,索性答应了。 尤冒不依不饶的说:“不行,我们今天就要结婚,新时代的婚礼不用那么繁琐,去酒楼摆几桌我们吃点喝点,众人做个见证,便可以啦。” 听到这个话,尤老爷子还没有说什么,老张抓狂了,这是怎么回事,自己的闺女压根不知道今天要结婚,这就突然莫名其妙的被人拉出去当新娘了? “这个,尤冒啊,结婚怎么说也是两个人的事情,你现在说今天结婚,都没有跟芳姑商量过,也得征求她的意见是不是?我看咱们还是定个好日子,再操办吧。”老张甩下一句往回走,尤冒的先生说:“尤冒你这是心急想吃热豆腐啊,说你爹霸道死板,你也够可以的,今天的事情结束了,改天真要结婚再找我吧。” 先生一甩手也走了,学生们闹闹哄哄开尤冒的玩笑,尤老爷子从人群中把尤冒扯着耳朵拽出来,拎回家里。板着脸说:“好小子,念书别的没有学会,拉帮结伙欺负你老爹倒是很在行啊,连话都跟老张家的闺女没说过一句,就要嚷嚷着去人家,你积点德行不行啊?” “这叫快刀斩乱麻,知道不知道,要不然你能同意?你说吧什么时候让我们结婚?”尤冒大咧咧的坐在太师椅上,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看着父亲。 尤老爷子身边的事情一大堆,没工夫再跟尤冒瞎扯,说:“你去跟你娘商量吧,反正你也不听我的。” 尤冒欢呼雀跃,一溜烟跑到母亲房里,告诉母亲说:“娘,我马上就要结婚了,跟咱们皮货店对门,粮店老板老张的闺女,他闺女长得可好看了,而且非常能干。” 尤夫人听到尤冒说出这样的话,皱着眉问:“你说什么?你要结婚了,我这个当娘的居然还不知道,你是不是又胡闹了?” “没有娘,这事我爹是知道的,我来就是想他让我问问你,我和老张闺女芳姑的婚事什么时候办。”尤冒了解自己的母亲,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她一定会答应的。 “你看你们父子俩,他是整天忙的焦头烂额,还不让我帮忙,你是整天瞎胡闹,都准备结婚了还不告诉我,老张的闺女怎么样啊,怎么也得让我看看啊,然后请媒人下聘礼,一步一步的来,你们在学堂跟着先生胡思乱想,要革命要新思想,可是你这孩子什么都不懂,人家姑娘什么意思你问了没有啊?”尤夫人拍拍儿子的手,起身说:“走,咱们去老张家看看他的闺女,问问人家愿意不愿意,然后再定日子。” 虽然尤冒有点不乐意母亲说出这样的话,可是又有了见到芳姑的机会,他还是很兴奋的。 两个人来到粮店,老张赶紧迎了出来,尤夫人笑容满面的坐下,问:“张兄弟,我这儿子顽皮任性,整天的瞎胡闹,今天才突然之间告诉我要跟你们家的闺女结婚,小孩子不懂事,咱们不能听他们的,我现在过来就是问问,芳姑姑娘愿不愿意啊,我也得当年问问清楚。” 老张不知道尤夫人到来的意思,扭脸看着尤冒,尤冒忙接话,说:“芳姑可是好姑娘,在整个县城找不出第二个像她这么漂亮贤惠的姑娘了,娘你要是见了保准喜欢,而且人家过了门,你一定会高兴的跳脚的。” 尤冒的娘既然来了,那就让人家见见吧。老张把尤冒和他母亲引进里边,不好意思的说:“小门小户,家里特别的简单,二位就坐这吧。”说着拉出一条凳子摆在他们前边。 尤冒摆摆手说:“没事,我娘也是吃过苦的人,穷也行富也行,更何况张叔家里干净利落,一看你们就是好人家。” 他这样说,芳姑不乐意了,说:“这位尤家少爷,我可从来没有答应过要嫁给你,你一个人在那里自弹自唱好不热闹,可是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你们家是有钱人家,我们家是穷,不配和你们家来往,你们还是请回吧。” 老张听芳姑这么说,当时就急了,跺着脚说:“你这孩子怎么跟大人说话呢,什么穷人富人有钱没钱的,有钱也是人家辛辛苦苦挣的,你没看到对面尤冒的爹整天多忙啊。” 数落完孩子,老张转过头来微笑着说:“孩子不懂事,你们不要介意,芳姑就是这种脾气。也是,尤冒说要娶芳姑,可是芳姑都没有跟他说过话,要不让他们自己说说话?” “也好,毕竟事情有点仓促,孩子们说说话,咱们出去吧。”尤夫人阅人无数,看芳姑的样貌,听她的言语,心里已经有了计较。 留下尤冒和芳姑两个人,尤冒倒显得不自在了,扭扭捏捏的如坐针毡,说不出一句话。芳姑斜着眼看他,怎么看怎么不舒服,时间长了冒出一句:“你是不是从小到大就这么霸道?见着那个女孩子就要跟人家结婚啊?” “啊?这可绝对没有。”尤冒不知道芳姑为什么这么说自己,不解的问:“你为什么这么看啊,难道别人是这么说我的?” 芳姑挪了挪身子,说:“你们有钱人家的公子哥都不是这样的,看到漂亮的姑娘就去调戏,看到穷人家的姑娘就霸道的要娶人家等等的,你还不一样的。” 原来是这样,尤冒哈哈乐了,说:“这你可看错了,告诉你吧,我们家在我小时候也非常的穷,直到我十三的时候才有了点钱,以前我们家过的比你们还不容易,连个正经房子都没有,一家三口全靠我父亲一个人卖苦力,要不然你看他现在还是什么事都亲自干。” 尤冒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说:“你认为的那些公子哥,那都是老年间的事情了,我们学堂没有这样的人,包括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你说我要娶你。”尤冒脸红了,不好意思的说:“那是因为你们家跟我们家离得不远,你来了半年,我天天路过见到你,感觉你不仅长得好看,人也好得很,怕别人抢跑了,所以着急忙慌的要娶你。” “那你就不问问我愿不愿意?不问问我有没有喜欢的人?”芳姑完全不像尤冒那样害羞,质问他。 尤冒搓着手说:“这半年我都看了,没有谁来你们家,我估计大概是没有的,还有就是,你不要说自己家里穷什么的,这样是自己把自己看低了,我嘴笨,你要是跟我们先生说说话,一定不会这么看我的,要不我领你去见见我们先生,他可是学识渊博很有思想的人呢。” “我不去,我跟你又不认识,谁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芳姑站起身来,说:“好啦你们回去吧,我不嫁给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啊?”尤冒有点不知所措,看着芳姑说:“不会吧,我又没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对,你也不考虑考虑,就这么拒绝我啦。” 芳姑很干脆的点点头,说:“就是这么简单啊,难道还要我说什么啊,快走吧。” 从老张家的粮店出来,尤冒感觉整个世界变成了灰色,一切都是那么不美好,急的他差点哭了,可是人家表明了不愿意,他又我可奈何。 自打那天开始,尤冒天天呆在粮店门口,一门心思想着死缠打烂要娶芳姑,芳姑也不在意,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只是全城的人都知道他们俩要结婚了,尤冒坐在粮店门口,总有人问他们什么时候结婚,尤冒失魂落魄的说:“人家还没有准备好,我这不是再等吗。” 聚集的人还顺便照顾了粮店的生意,老张一边笑脸迎客,一边看着尤冒犯愁,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老张到里边劝芳姑:“尤冒这孩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答应他,他天天这么守在这里,而且现在全城的人都知道你们俩准备结婚了,你要想再找别人也不好找。你跟我说说,你到底看不上他哪里,这样我也好告诉他。”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不上他,反正就是不愿意,你说我怎么办。”芳姑双手一摊,无可奈何。老张苦着脸说:“你这孩子真是的,不知道为什么,说明是你没发现尤冒的好处,你跟他出去转转,过几天他的所有好处坏处你就都知道了,那时候你决定嫁还是不嫁,就有了明确的理由,拒绝他还是接受他就更加坚定了,免得以后脑门一热答应了他后悔,这样不是更好。” 芳姑疑惑的看着父亲,说:“真要这么做?”老张苦口婆心的说:“你看看我跟你娘,原来结婚以前根本连面都没见过,结了婚之后有什么缺点看不上的地方,后悔又有什么用,只能尽量去适应对方。” “那好吧。”芳姑吐吐舌头,说:“我去跟他出去转转?” 一块出去了,别人就认定他们俩是一对了,不转尤冒又阴魂不散,老张着实为难,最后一想,尤冒也没有什么坏处,出去几次没准就成了,还是去吧。 芳姑走到尤冒跟前,说:“走吧咱们出去转转,来这里大半年了,也没有玩过。”听到这句话,尤冒心里开了铺天盖地的花,好像世界末日里的一丝曙光,尤冒高兴的蹦起来,说:“走,我带你我们学堂看看。” “不去,那里都是跟你一样的人,有什么好看的,还有没有别的地方。”芳姑皱着眉看着尤冒,感觉眼前这个哭着喊着要娶自己的人实在没意思。 尤冒苦思冥想,灵光一闪,说:“咱们去城外的马西庭吧,这时候那边可漂亮了,还有白胡子的老爷爷经常在那里钓鱼,我以前上学的时候总想找他玩,可是没有机会,现在有时间了,竟然忘了,咱们走吧。” 说完也不管芳姑同意不同意,拉起她的手直奔马西庭。 马西庭是郊外的一处大园子,里边种满了各种花,夏天的时候开的漫山遍野,当中还有一条小河穿中而过,旁边有个亭子每天都有老头来这钓鱼。 尤冒拉着芳姑的手忘情的跑着,只顾着兴奋了完全忘了第一次前者女孩儿的手是什么感觉,等芳姑挣脱了,才意识到这一路实在莽撞。 “我就说你太霸道了嘛,还死不承认。”芳姑出来是为了总结尤冒的所有缺点,以便让自己坚定的打心底里拒绝他的,哪知道尤冒刚出手便让芳姑找到一处。 尤冒不好意思的说:“这不是太高兴了吗,那个老爷爷本事可大了,做的烤鱼也非常好吃的,你跟我去了就知道的。” 看着前面的景色,芳姑有点怀念在乡下的日子,不由得赞叹道:“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好看的地方啊,可惜是跟你一块来,要不然我该多高兴啊。” “这……”尤冒仿佛遭了五雷轰顶,尴尬的说:“那就权当是看风景吧。” 两个人来到马西庭,尤冒老远便看到了那个白胡子老爷爷,兴奋的在那尖叫,芳姑翻着白眼心里记下——心浮气躁,大惊小怪,很像野兽等等尤冒的缺点。 来到白胡子老爷爷身边,尤冒小声的说:“老爷爷我来啦,你今天钓没钓到鱼啊,我带我媳妇儿过来啦。”没等白胡子老爷爷回答,芳姑又在心里默念:鬼话连篇,不知羞耻。 白胡子老爷爷看到尤冒,活动了一下说:“哟,尤冒你来啦,你这么快就娶亲啦,什么时候要个胖娃娃啊。” 尤冒凑到老爷爷耳边,小声说:“她不想嫁给我,你得帮我劝劝她,今天烤的鱼必须要非常好吃才行啊。”老爷爷点点头:“没问题,你这小娃娃真是的,害我白高兴了,一块去找点柴火来。” 正文 第三章 劫持 想到能让芳姑吃到老爷爷美味的烤鱼,尤冒欣然答应,欢欢喜喜的跑了出去。芳姑无聊的看着老爷爷钓鱼,拿着手里刚摘下来的花发呆。 这时候正是夏天,周围树林茂密潮湿的很,捡柴火真不是硬件容易的事情,尤冒跑进林子里,左翻右找始终没有找到太多的干柴火。走到马西庭里边一座小宅院里边,看到储藏着大量的干柴,尤冒看看周围没有人,翻墙进去偷出来一大捆。 抱着柴火回到老爷爷身边,尤冒贼兮兮的说:“老爷爷你看这些够不够,要是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去找的,有很多的。”老爷爷看柴火的形状就知道这是从别人家里偷出来的,不过尤冒既然说芳姑是他追求的对象,现在还没有答应他,戳破了尤冒不太好,便满意的点点头:“恩,小娃娃还是有点本事的嘛,我的鱼篓里有几条鱼,你先拿去清理一下,清理好了生火。” 芳姑白眼看着尤冒,不屑的说:“你这是从城里抱出来的柴火啊,一根根劈的还挺争气吗。”尤冒不敢跟她斗嘴,没说话忙着去清理肥鱼。 尤冒以前没少跟着老爷爷弄烤鱼,清理鱼和生火自然不在话下,不到半个小时火已经烧起来了。老爷爷招呼尤冒:“来尤冒,你替我拿着鱼竿,老头子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好嘞。”尤冒偷眼瞧一眼芳姑,芳姑依然是毫无表情的看着手里的花,尤冒不解的说:“你不是想出来玩玩嘛,咱们先吃了烤鱼再出去玩啊,老爷爷能找的好玩意的课时多得很那,不要这么板着脸嘛。” 芳姑看着老爷爷烤鱼,突然站起身来跑了出去,不大会功夫抱来很多的花枝,送到老爷爷身边,说:“老爷爷,咱们做花熏鱼好不好啊,带着花的味道的鱼应该也挺好吃的。” “恩,这个我倒是没有尝试过,尤冒的小媳妇儿还是挺聪明的嘛。”老爷爷扭脸看着尤冒,尤冒赶紧低下了头,怕芳姑听到这样的话会不高兴。芳姑往火堆里扔了一根花枝,气恼的说:“老爷爷不要开玩笑,尤冒是个什么样子的人我现在看的清清楚楚,我是一定不会嫁给他的,这次出来也是为了尤冒死心的,省得他整天呆在我们家门口,跟一只癞皮狗似的怎么赶都赶不走。” 尤冒听了更加的灰心丧气,撅着嘴握着手里的鱼竿,老爷爷嘿嘿直笑,翻弄着木棍上的鱼。 鱼烤好了,芳姑闻着有一股子淡淡的甜味,像是花的味道,有感觉像是没有撒盐的缘故,疑惑的看着老爷爷说:“你们吃鱼从来都不放作料的吗,这样烤出来的鱼能好吃。” 老爷爷从随身带着的小包里边掏出一个陶瓷小瓶,倒出来一小撮东西,随手一扬撒在鱼上,递给芳姑:“你现在尝尝。” 作料碰到炙热的烤鱼,瞬间迸发出咸香的味道,香气逼的人口水直流。芳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好看起来,接过来大快朵颐,尤冒舔着舌头说:“怎么样,老爷爷的手艺很不错吧,你慢点吃,小心鱼刺扎到了。” 芳姑三下五除二把一条鱼解决了,尤冒哈哈大笑,跟老爷爷说:“她吃的比我还着急啊,不过也好啊,这样吃第二条鱼的更加好吃。” 芳姑白了尤冒一眼,傻呵呵的对老爷爷说:“我还想吃。”老爷爷翻烤着手里的鱼,慢条斯理的说:“你吃的太着急啦,完全没有吃到真正的味道,你看着。” 老爷爷撒上作料给芳姑做示范,先把鱼肉最表层的一点点吃干净,再往火上翻烤几下撒上作料吃,然后反反复复这样做,一阵阵的异香飘散出来,馋的尤冒忍不住吞口水,芳姑也是紧盯着老爷爷手里的烤鱼,恨不能夺过来自己吃。 老爷爷笑眯眯的问芳姑:“怎么样,我烤的鱼很好吃吧。”芳姑一个劲儿的点头:“嗯嗯嗯,快点再烤吧。”老爷爷神秘兮兮的说:“那你说说你为什么不喜欢跟尤冒在一起啊,尤冒可是个好娃娃,家里也是可以的,你就嫁给她嘛。” 一听这个,芳姑马上收敛了渴望的神情,站起身来怒气冲冲走了,尤冒埋怨的看着老爷爷,委屈的说:“老爷爷,你现在说这个干什么啊,看把她都气跑了。” 扔下鱼竿,尤冒着急忙慌的追了出去。 回到县城,尤冒无精打采的进了自己的房间,苦哈哈的在那想,到底是自己什么地反做错了,或者是自己有什么不讨人喜欢的地方,能让芳姑这么讨厌自己。 辗转反侧彻夜无眠的日子过了很多天,有天尤老爷子急急忙忙的通知家里所有人:“赶紧收拾行李,北边的军队过来了,估计三天之内就能县城,今天咱们就走。” 啊?尤冒感觉天塌地陷,怎么说打过来就打过来了,他顾不得帮忙收拾东西,跑到对面的粮店,着急的说:“张叔,快点收拾吧,咱们这里马上就要过兵了,三天之后就要来啦,咱们一起逃命啊。” “不了,我们还是去乡下躲一躲吧,你爹要往南边跑,我们这经不起这样的折腾。”老张无奈的跟尤冒说:“看来咱们真的要分开了,芳姑不喜欢你,这下分开了就更加没有希望了,你以后还会找到更好的姑娘的,不要牵挂着芳姑啦。” 老张带着一家老小要回到乡下,尤冒一家要往南跑,根本不在一个方向,尤冒急的都快哭了,他舍不得离开父母,更加不想跟芳姑分开,这可怎么办啊。 尤冒转身回到自己家,央求母亲:“咱们把粮店老张一家一块带着吧,这样咱们好歹能互相照顾,我真的是想跟芳姑在一起的,求求你了娘。”尤夫人正忙活着吩咐家里人收拾东西,听到尤冒这样说,无奈的说:“咱们一家人都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如今全国都兵荒马乱的,万一出点什么闪失,那可怎么是好,还是算了吧。” 两边都不听尤冒的,尤冒万般无奈,坐在门口呜呜的哭了起来,尤老爷子看到自己不争气的孩子,过来一脚把他踢起来,说:“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张家长李家短的,赶紧去牲口棚把马牵出来,你死了还怎么跟芳姑在一起,你这孩子真不知道好歹。” 尤冒哭哭啼啼帮家里安顿,临到晚上的时候,一家人驾着马车,随着出城的队伍奔了出去。 城外漫山遍野的花依然在开着,遥想前些天还跟着芳姑一块在山林之中跟着老爷爷吃烤鱼,尤冒不争气的眼泪又哗哗的流了下来。 今日一别,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次相见,相见之日,两个人又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看过不少小说的尤冒联想到书文中那些凄美悲惨的爱情,感同身受。 “爹,咱们打算去哪里啊,是不是永远都不会回到这里了?”越伤心的时候,尤冒越是往坏的地方想,尤老爷子同样舍不得这里,这里是他们土生土长的家乡,这里有他们好不容易买下来的店铺房子,还有他们朝夕相处了很多年的父老乡亲,能回来自然是要回来的,可是现在这个时候,明天会有怎么样的遭遇都未可知,哪还能估计到若干年之后的事情呢。 尤老爷子摆摆手,没有说话,只是催促着车把式拼命的往前赶路。 尤冒泪眼婆娑的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木,觉得每一颗花草都是离别的亲人。 赶了几天路程,约摸走出去有几百里,后边的兵不会马上赶过来,尤老爷子拍拍车把式的肩膀:“老郭,咱们在这找家店歇歇吧,在跑就该死在路上了。” 车把式答应一声,牵着马走到一家客栈门前,撩开帘问尤老爷子:“咱们就在这家店歇脚吧,旁边没有其他的店了。”“有地方住就行了,现在不是讲究的时候啦,尤冒扶着你娘下来。”尤老爷子下车痛苦的舒展一下腰身,迈步进了客栈。 一路没日没夜的奔波,让他们几个人都快散架了,草草的吃点东西之后,都沉沉的睡着了。 天亮起来,尤冒过来伺候爹娘,发现老爹的腰伤犯了,车把式出去找郎中医生都没有,尤老爷子摆摆手:“没事,都是路上太颠簸了,休息一下便可以了,你们去吃饭吧。” 找客栈的掌柜打听一下情况,没有听说周围有兵要过来,一家人便安心的在这里等着尤老爷子身子好些再出发。 “老爷,我看到有些从北边过来的人,咱们要不要去问问他们那边的情况啊?”过了几天,尤老爷子的腰伤依然没有什么起色,反而越来越重了,车把式想着要是北边没有多么乱,还能赶着车回去,毕竟那边自己已经呆习惯了。 尤老爷子看出了车把式的意思,他点点头说:“你去问问吧,也不知道那天咱们听说县城要过兵的事情是不是真的。”尤冒更是心急,追着问车把式:“他们是从咱们县城那边跑过来的吗,你看到芳姑了没有啊?” “行了,快去问问。”尤老爷子脸色很差,没有心情听尤冒讲这些。 车把式到后院牵来马车,吩咐尤冒:“少东家上车吧,他们往前走了,估计走远了。”“那你怎么不拉住他们问问,现在才去追,行了咱们赶紧走吧。”找人家问个话还这么大费周章,尤冒真不知道车把式这是怎么办事的。 车往前走了二十里,车把式招呼尤冒:“少东家下来吧,咱们到地方了。”尤冒在车上一路的张望,并没有看到周围有逃荒的难民,这时候下车干什么。 尤冒莫名其妙,说:“人呢?没有就继续往前赶,再不行就赶紧回去,停在这荒郊野外的你干什么。” 他说话的功夫,从林子里走出两个面目狰狞的汉子,手里拿着刀一脸凶相的看着尤冒,尤冒催促车把式:“咱们赶紧走啊,快点回去。”车把式站在马前面无表情,淡淡的摇摇头:“少东家,你回不去了。” 两个汉子上到近前把尤冒从车里拽出来,笑嘻嘻的说:“小娃娃长的一身的好油水,可惜我们不卖人肉包子,能给你剩下个全尸,兵荒马乱的我们也是迫不得已,去了阎王那边不要告我们的状。” 尤冒愤怒的瞪着车把式,咬牙切齿的说:“老郭,我们家对你可是不错,这次逃命别人没带只带了你一个人,你竟然这么对我。”说到这里,尤冒一身冷汗下来了,追问车把式:“老郭,我爹我娘呢?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车把式也不答话,调转车头只等结果了尤冒的小命带那两个人回去,尤冒气的骂遍了车把式的十八代祖宗,哭喊着要他们放过自己的爹娘,那两个人嘿嘿直笑,拽着尤冒往林子里走,丝毫没有一点怜悯之心。 “呔。”突然四周响起一片呼喝之声,从草木间山石后跳出来许多拿枪拿刀的土匪,拖着尤冒的两个人顾不上他,撒开退就要跑,土匪有拿枪的“啪”放倒了他们,尤冒哈哈大笑,指着车把式说:“老郭,我今天要死在这里你也别想好端端的回去,哈哈。” 土匪头子跳到尤冒跟前,把玩着手里的枪,问尤冒:“怎么着?那个赶车还跟你认识?”尤冒苦笑道:“原来是我们家的伙计,跟着我们逃命今天要图财害命,哈哈,想不到多行不义必自毙,哈哈。” “嘿呀。”土匪头子来到车把式跟前,用枪戳着他的脸问:“怎么着?吃人家的喝人家啊,还跟着人家逃难,今天又要害人家?你做事很有一套吗,你过来。”土匪头子指着尤冒,尤冒已经无所谓生死了,他坦然的走到车把式跟前,土匪头子交给尤冒一把枪,说:“他今天要害死你,不想让老子碰见了,你现在用枪打死他,老子饶你一条小命,听到没有?” 虽然车把式要害死自己,可是尤冒没有杀人的胆量,他接过枪迟迟犹豫着不敢下手。土匪头子撇着大嘴说:“我他娘最看不起图害自己人的人,也他妈看不起不敢开枪的人。” 土匪头子抓过尤冒手里的枪,推开他一枪结果了车把式,对尤冒摆摆手:“不想死就赶紧滚,车马老子留下了。”一个小罗罗过来牵了马,上车翻腾,没有发现值钱的东西,下来一脸晦气的说:“大哥,这上边连跟毛都没有,又放空炮了。” 土匪头子斜眼看着尤冒,说:“你们这几个人有意思啊,仆子要害死主子,主子却一点值钱的家当也没有,你说吧,你的钱都藏在什么地方呢,不交出来你可走不了。” 尤冒说:“你要是拿了钱就能放过我,我一定告诉你们在什么地方,而且你们要说到做到,绝不可以食言。”“哟呵。”土匪头子笑了,说:“还从来没有人跟我讲过条件,这有钱人家的娃娃到底是念过书的多,说出来的话还难懂啊,少跟我废话,赶紧带我去,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秀才遇着兵,有理说不清,更何况是碰上了土匪呢,尤冒只想着赶紧回去看看自己的爹娘,希望他们能没有事。尤冒对土匪头子说:“咱们得驾着马车去,你带上几个带枪的人,咱们得快点去,要是去晚了我爹娘的命就没有了。” “走。”土匪头子的目的很简单,要的就是钱,招呼了几个手下的小罗罗,上了马车直奔那家客栈。 到了客栈尤冒匆匆泡上楼,看到自己的爹娘好好的呆着,并没有预想中的坏蛋劫持他们,松了一口气。土匪头子大喇喇的跟着上楼,倚着门问尤冒:“钱呢?都交出来吧。”尤老爷子和尤夫人不解的看着尤冒,尤冒把车把式图财害命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尤老爷子气的直咳嗽,吩咐尤冒:“也罢也罢,拿出细软都交给这位大王吧,能保住我儿的命就谢天谢地了。” 看到自己的爹娘健在,而自己的父亲还病重,尤冒舍不得把钱全交给他们,土匪头子手下的罗罗早去其他房间搜刮了,最后来到这边一流通的翻腾,一个子也没给尤冒他们剩下,尤冒跪下来求土匪头子:“大哥你救了我的命,我感激不尽,但是我爹爹有病在身,要是没有钱非得死在这里不可,求你们留下几个钱吧。” “切,你们的死活管我什么事,弟兄们咱们走。”土匪头子刚要走,一个小罗罗凑到他耳边嘀咕几句,土匪头子“哦”一声想起了什么,吩咐手下:“把这小娃娃带走。” “什么?钱都给你们了,你们说好了放了我的,现在带我干什么去?”尤冒死命抱着床腿不肯撒手,小罗罗过来狠狠的砸了他几枪托,掰开尤冒的手,笑嘻嘻的说:“你不是没有钱了吗,咱们就带你去山上享福去。” 尤冒使出浑身的力气挣开,扑在爹娘身上,恨恨的看着土匪头子跟他的手下,咬牙切齿的说:“你们带我走了就是害死我的爹娘,倒不如你们先把我打死吧。”尤老爷子和尤夫人也哭的天昏地暗,拉着尤冒不肯撒手,土匪头子问身边的小罗罗:“我从来都是要么放要么杀,还没这么费劲要把一个人带回山寨过,你们说怎么办?” 正文 第四章 教书 小罗罗凑到土匪头子耳边说:“现在识文断字的不好找,更何况是上过的小娃娃呢,带着上山吧,他们的那么多钱也算是买了自己一条命。” “也罢。”土匪头子招呼手下的小罗罗拽着尤冒一家三口上了马车,奔上了匪徒盘踞的银早山。 银早山是这一代有名的深山,海拔超过三千米的山峰有六七座,群山峻岭之中森林茂密,是处藏身的好地方。 早些年还有官府管理的时候,这些个土匪只敢晚上犯事,晚上便躲进莽莽大山之中,防止官府的追捕。如今虽然天下大乱,没有了官府的管束,不过他们的山寨经营多年,搬到别处已是不太可能,只得继续留在那里。 马车走到山脚下,土匪头子挥动着手里的枪招呼尤冒他们一家:“下来下来。”尤冒他们哪敢不听,土匪是没有任何道理可以讲的,何况人家手里还有不长眼的枪。 听土匪头子的意思,马车没办法上山,只能来到别处卖了,马土匪们是舍不得吃的,卖钱可以换好多的粮食,吃了也就是一顿饭的事情。 眼看着前边的大山,和自己患病的父亲,尤冒顿下了身子,说:“爹我背你上山吧,好歹进了山里能躲过乱军的枪。” 走了几十里的山路,尤冒的小身板快散架了,好不容易来到了传说中的土匪山寨。山寨中清一色的木质结构房屋,周遭围了一圈木栅栏权当时围墙,里边欢呼雀跃的跑动着一些孩子,妇女们都在忙活着洗衣做饭,完全是一番世外桃源的景象,怎么看都不能跟杀人越货的土匪联系在一起。 尤老爷子咳嗽着问土匪头子:“这当真是你们的山寨?”土匪头子没有回答,径直走进了他们山寨,一个小罗罗提醒他们:“你们不要说是被我们押上山来的,听到没有,对谁都不能说。” 土匪在外边凶神恶煞的,回到了家里却要装作是担起家庭责任的好男人,尤老爷子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心理不正常。 进了山寨的大门,很多小孩子都扑向那些土匪,嘴里呼喊着“爹爹,叔叔”之类的话,看到了尤冒他们三个,许久没有见到外边的人的人们都有点紧张。 土匪头子笑呵呵的给他们的孩子介绍:“这是我给你找过来的先生,以后你们就可以跟着先生念书了。”土匪头子凑过来恶狠狠的说:“我叫黄大强,你叫什么?”尤冒不知道眼前这一幕到底以为着什么,是自己真要到这里来当先生,还是在哄骗过这些孩子之后,被他们杀了。 土匪的世界真是让常人无法理解,尤冒怯生生的说:“我叫尤冒。”“哦,刘茂兄弟啊,这些是我和我兄弟的孩子,以后你就教他们识文断字,娃娃们快点过来叫先生。”土匪头子没听说过有姓尤的人,尤冒又说的没有底气,这下尤冒一下变成了刘茂。 尤冒听着别人喊他刘先生好,心里那个滋味啊,赶紧让他们更正:“我叫尤冒,蚩尤的尤,感冒的冒。”“哧溜的刘,繁茂的茂,刘先生的名字起的真好。”一群孩子欢欢喜喜的聚集在尤冒身边,拍着说他的名字,把尤冒气的差点笑出声来。 这都是一帮什么孩子,都一字一句的告诉他们自己叫什么了,还在那瞎喊。不过这些是劫持他们上山的土匪的孩子,爱叫什么叫什么吧,跟土匪讲理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尤冒一家人被客客气气的安排了住的房间,之后,那个叫黄大强的土匪头子恶狠狠的耳根他们说:“对你们客气你可不要不识抬举一会儿偷偷跑了,要不然子弹可是不长眼的,你看看着办。”好歹现在没有对他们的安全造成什么威胁,躲在这大山之中也不是什么坏事,尤老爷子点点头:“你放心吧,现在外边兵荒马乱的,哪里比的这里安全,我们不会跑的。” 今天的事情真是奇了怪,纳了闷了,先前是被自己家的车把式拉出去要害死,这回又被土匪劫持上山要自己当教书的先生,尤冒从来还没有经历过这么惊险刺激的日子。 尤冒问老爷子:“咱们家的车把式平时能看出来要谋财害命的迹象吗?他为什么要先把我拉出去害死?”尤老爷子每天那么忙,倒是没有留意车把式,不过人们为非作歹有时候就是一时起意,事情已经发生了,再去管他干什么。 天色不早,尤家一家人吃些这些人送来的饭食,早早的睡下了,一天的折腾实在是太累了。 此后尤冒便留在银早山上教孩子们识字,尤老爷子和夫人两个人也习惯了山里的生活,这样过了大半年,黄大强和他带领的兄弟们神色慌张的回到了山寨,跟尤冒商量:“现在有好几千人就在咱们山脚下打仗,要是他们继续在这里打下去,不管谁输谁赢,迟早会有人跑进咱们山里来的,到时候咱们必定遭殃,所以现在你不要教学生了,给你一把枪,跟着我们到林子里守着,只要看到有人朝咱们这边过来了,就赶紧打死,要不然咱们的山寨就得被人灭了,听懂没有?” 上山半年了,尤冒现在跟他们相处还不错,这里俨然已经变成了他的家,听说有人可能破坏他的家园,尤冒二话不说,结果黄大强的枪,说:“走。” 远远的就能听到山下的枪声,尤冒和黄大强他们隐蔽在草木之间,小心的观察周围的环境,绝对不能放一个兵丁过去,一个手拿武器的兵丁,就可能带来不可想象的后果。 长时间以来尤冒都在小心的跟黄大强他们相处,并没有跟他们说过多少真切的话,今天黄大强把他叫出来共同做一件事,尤冒感觉距离拉近了不少,躲在灌木后边埋伏的时候,尤冒问黄大强:“你们山寨里边一共有多少能出去打仗的人啊,一直住在大山里边也不是个事儿啊。” 黄大强道出了他们躲进大山的理由,他们以前因为和邻村的人斗殴,无意之中打死了人,那时候的官府肯定是要来拿人的,他们只好带着一家老小躲进了深山,躲的时间长了没吃没喝,侥幸下山抢了别人一点东西,胆子便放开了,开始了抢劫的行当,这年头想做好人实在是太难了。 尤冒听他这么说气的差点哭死,他们哪有一点做好人的意思,每天下山就是抢劫杀人,然后一部分人送钱回山寨,一部分人继续蹲点抢劫,路来路过的人得有多少人死在他们手里了。 正文 第五章 回家. 山脚下的两支军队开始抢占制高点,以便夺取这场战斗的胜利,大批的士兵呼啸着往山上狂奔,黄大强他们区区十几个人哪有能力阻挡着一切,只得慢慢的往山寨的方向退,只希望他们不会到那里,如果到了只好做最坏的打算了。 尤冒给他们提建议,可以先快点砍点树枝,把山寨伪装起来,这样能尽量少的引起这些兵丁的注意,免受灾难的可能会小一点。 黄大强听从了尤冒的建议,吩咐山寨里的大人小孩儿,在周围一里地的范围内砍树枝,性命攸关的时刻,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安危和自己的家园,都拼了命的忙活。 半天的时间整个山寨完全被绿色的植被覆盖起来,远远看去并不能看出这里的建筑,黄大强他们则出去隐藏在周围,一旦发现有人企图靠近山寨,立即斩首。 “大哥,有个不知道死活的家伙朝那边走过去了,开不开枪?”六子举起了枪准备随时放到那个人,黄大强推开六子的手,拔出了随身的尖刀,仗着自己对这里的熟悉,悄悄朝那个人摸了过去。 尤冒小声跟其他人说:“现在一开枪所有附近的小兵都得过来,咱们可对付不了,山脚下的枪炮声现在小了,不知道是不是要打完了,如果打完了他们没准会撤回去集合,这样咱们就能幸免于难了。” 银早山这样的密林应该不会是那些人抢夺的地方,在这里打了一仗应该也不是他们理想的战场,不知道是不是想要攻打某个县城的人军队,碰上了敌人埋伏,打了一场遭遇战。 尤冒问六子:“银早山附近有没有县城啊,离咱们这大概有多远,我感觉他们很快会离开的。”六子说:“离银早山大概是十里地,离咱们大概是五十里,不是咱们经常下山的南边,在东边。” 这样算来,尤冒想的没有错,他放下心来。 太阳落山的时候,山下两边的仗几乎已经打完了,散落进山林里的小兵慢慢的往山脚下集合,山寨的危险解除了。黄大强回到山寨愁眉不展,聚拢了手下的兄弟,跟他们商量:“咱们山寨这次真是危险,如果再碰上这种事咱们没准就被一股子灭了,以后咱们在山下碰到年轻力壮的,看着能入伙的,就拉他进来,咱们真的要占山为王了。” 黄大强的意思是要扩充实力了,准备依靠着这座大山跟可能对他们造成危险的势力对干。尤冒这时候没心思想这些,他只想下山去找找老张和芳姑,看看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如果可能的话把他们也接过来。 尤冒跟黄大强说:“黄大哥,我想下山走走,我没过门的媳妇儿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如果能找到他们,我想把他们接上山来行不行?” 怕黄大强不同意,尤冒赶紧补充道:“我的未来岳父是卖粮食的,他来了能带不少的好东西。” 尤冒家里这么有钱,他的老丈人也不会是穷人,更何况还是做粮食买卖的,听到这个黄大强喜出望外,吩咐六子:“你跟着尤兄弟去,一定要好端端的把他们都带上山来,粮食对咱们有多重要这个你是知道的。” 六子拍着胸脯保证:“你们就放心吧,尤冒的媳妇儿就是我弟妹,他的老丈人就是我的干爹,谁都别想动他们一根指头,尤冒咱们现在就走?” 黄大强摆摆手:“现在山下边那么多的兵,下去还不是找死,这么长时间没联系了,也不在乎多等一个晚上,今天早点休息,明天我送你们上路。” 一夜无话,尤冒第二天早早的起来准备好了干粮和武器,跟着六子下了山。 山下还有没有散尽的硝烟,死尸血迹三三两两的倒在树木之间,六子看到星星点点扔下的枪,拉住尤冒的手,说:“今天咱们先不走了吧,咱们跟大哥先把这些枪捡回去。” 尤冒昨天晚上一夜都在想着如何寻找芳姑,包括见了面该怎么跟她说,焦急的心一刻也等不了了。黄大强看出了尤冒的心思,拍拍六子的肩膀:“没事你们去吧,路上小心着点,有这么多的死人和枪,他们肯定还在附近,要是没办法走出去,就回来等几天再走。” “嗯,谢谢黄大哥了,我们走了。”尤冒此刻的心情好像要去迎接自己的新娘子一样,迫不及待。 六子在路上问尤冒:“你知道不知道芳姑住在什么地方啊,你们一起从县城逃难的时候他们确实是回了乡下老家吗?”这些问题尤冒也不知道,不去看看还真的不知道,尤冒摇摇头:“我们本来是要去南方的,没想到半路上车把式想图财害命,眼看着我就要死了,结果你们跳出来把车把式他们打死了,后来又跟你们上了山,呵呵,谁能说准明天的事情呢。” “哈哈。”六子刚要笑,看到前边有两个小兵正在清理尸体,赶紧拽着尤冒躲到了树后边。尤冒和他慢慢蹲下悄悄的往后退,但是已经来不及了,空旷的山林万籁俱寂,有什么响动都能被别人听的一清二楚,更何况刚才尤冒和六子聊的哈哈大笑,已经惊动了那两个小兵。 六子吩咐尤冒:“你藏好了,我去把他们解决了,两个小兵子根本不用担心。” 六子吧枪别在后背,装作逃难的农民,颤颤巍巍的走到两个小兵跟前,两个小兵端着手里的枪,警惕的问:“干什么的?来这里干什么?”六子可怜巴巴的说:“两位军爷饶命啊,小的活不下去了,要去南方逃命,请两位军爷高抬贵手。” 看六子的打扮好神色,两个小兵马上哈哈大笑,看着六子的包袱,说:“你要去逃命还嘻嘻哈哈的,刚才跟谁说话呢,把包袱扔过来,不许乱动。” 六子接下包袱扔到他们面前,包袱里有些盘缠,撞击着叮当作响,日子也不好过的小兵马上两眼放光,急不可耐的说:“你别动,敢动一动老子打死你。” 两个人一个拿枪对着六子,一个蹲下来解开包袱,看到里边十几个大洋,两个人禁不住扔下手里的枪争抢,六子冷笑着掏出了身后的枪,一枪一个结果了他们。 六子赶紧捡起包袱搜刮了小兵身上所有有用的东西,招呼尤冒:“快点跑,他们肯定还有人。” 两个人像受惊的兔子,没命的跑,跑出五里地看到周围没有死尸了,才跳进树丛里呼哧呼哧的喘气。尤冒举着大拇指夸赞道:“六哥你真有一套啊,扔下包袱就能干掉敌人,呵呵。” “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做我们这一行不想办法搞死别人就得让别人把我们搞死,再说了,那些个兵丁看到小老百姓根本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谁能想到一个可怜巴巴的老百姓能有枪敢打死他们呢。”六子喘够了气,拍拍尤冒:“咱们得尽快下山,要不然还得碰上他们,林子里开枪可不是好玩的事情。” 尤冒指指刚捡来的步枪,说:“这个咱们要带着吗,太显眼了,还是把它们藏起来吧。”“对,藏起来回来的时候取。”六子就地刨坑,在旁边的树上做个记号,看看周围的环境,记下这里的特征,带着尤冒继续往山下走。 走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尤冒和六子又来到了半年前那个他住过的客栈,里边坐满了刚打完仗的兵丁,六子招呼尤冒绕开这里进了林子。 一路所看到的景象,证明了尤冒昨天的猜测,两路人马的确是从两个方向赶过来的,而且有一路是从尤冒家县城那个方向过来的,县城是不用回去了,只能直接去找老张所在的那个村子。 六子跟尤冒说:“你老丈人在的那个村子离咱们近些还是他们住的村子离咱们近些?”尤冒在县城外边没有亲戚,除了玩耍很少出城,他也说不准哪个离的比较近。 “那这样吧,咱们到了你们县地界问问,哪个近咱们先去哪个地方。”六子神秘兮兮的说:“说不准你的老丈人还呆在县城里边没有走呢,这个可是真的说不准,再者说了,你们都在县城有熟人,过去问问也是好的。” 尤冒也想回县城看看自己的家,他倒是没有不同的意见。 这样走了五六天,终于走到了尤冒他们县的地界,看着眼前熟悉的景色,他唏嘘不已,跟六子说:“我们当初走的时候是秋天,周围的树木黄黄绿绿的,看着那么凄凉,现在绿叶子又长出来了,不知道老爷爷还在不在那边钓鱼。” “怎么?你还要去找一个老头子?”六子不能理解尤冒这样的读书人的情怀,尤冒只好找借口说:“这里估计很难找到过路的人问话,老爷爷呆的地方离县城不远,他要是在的话还可以打听一下城里的情况,而且老爷爷做的烤鱼非常好吃,你吃了一定会喜欢的。” 走就走吧,六子是陪着尤冒来办事的,无所谓先干什么,只要能带回去大批的粮食,解决山寨的后顾之忧,尤冒想在县城里边唱戏也是可以的。 正文 第六章 寻妻 尤冒带着六子来到马西庭,原先美丽的庭院依然在,并没有受到战火的多少侵扰,钓鱼的白胡子老爷爷还在那里红光满面的钓鱼,怡然自得的神情很是满足。 尤冒悄声告诉六子:“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老爷爷,还真是神了,兵荒马乱的大家都往外边跑,他却这么悠闲自在。”两个人悄悄的走到老爷爷身边,老爷爷头也没有回,笑呵呵的跟尤冒打招呼:“小娃娃半年不见,怎么又想起我这个老头子来啦,你的小媳妇儿娶回家没有啊?” “呵呵。”尤冒开心的看着老爷爷,调皮的说:“老爷爷虽然老了,耳朵和眼睛还是好使的很嘛,老爷爷怎么还在这里钓鱼啊,不怕那些乱军打起来伤到你啊。” 老爷爷毫不在乎的说:“我这把年纪了,多活一天是老天爷照顾我,不让我活我也没有什么话可说,再说了我老头子一个,他们没事管我干什么,我是用不着逃跑的。” 尤冒招呼六子过来,给老爷爷介绍:“这是我的朋友六子,老爷爷知不知道现在县城里边是什么情况啊,我们想进城看看,有没有危险啊。” “进城自然没有危险,你又不是捣乱的娃娃,他们不会为难你的,只是你们家的宅子恐怕已经归了别人了,可不敢找他们硬拼,吃亏的课时你们啊。”老爷爷惆怅的跟尤冒说:“小娃娃今天好不容易来了,我老头子年纪一大把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去见周公了,你们买点酒咱们喝几口酒怎么样啊?” 六子很长时间没有喝酒了,听到老爷爷这个提议,拍手称快,说:“好啊好啊,尤冒说老爷爷的烤鱼非常好吃,我再去买点酒,咱们高高兴兴的吃点喝点,也不枉认识了老爷爷这样的人物。”也不等尤冒答话,六子吩咐道:“尤冒你现在这里等着,咱们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一家买酒的铺子,马上回来。” 尤冒留下问老爷爷:“你见没见过我的小媳妇儿啊,那天我们从县城出来,就再也没有见过,我今天回来主要是来找她的。” 尤冒他们那天逃走,有一股强盗知道了消息,组织了很多人马过来抢劫,不少老百姓都遭了秧,老爷爷只是听说了这件事,具体有哪些人遭到了抢劫,里边有没有芳姑他们家,还真是不知道。 说道这里尤冒不自觉的担心,那天他可是看着芳姑逃出城外的,既然很多人都遭了不测,芳姑也不免有所闪失。 老爷爷看尤冒脸色阴沉,收起鱼竿和颜悦色的说:“你不要担心,如果他们遇到了强盗,这都过了多少天了,你现在担心也是多余,如果他们还好端端的,那你更没有必要担心啦,高高兴兴的把今天的酒喝完,不要灰心。” 尤冒点点头,苦笑着看着老爷爷,心里只期盼着自己能早日见到芳姑,然后带着他们一家上山。 六子回来的时候,老爷爷的烤鱼也做好了,三个人嘻嘻哈哈吃喝聊天,好不快活。 酒喝到高兴处,六子问老爷爷:“尤冒的老婆是不是很好看的,要不然他也不能这么着急的回来找她,我们下山的山下边还在打仗呢,对面就是那些当兵的。” “好看,只是尤冒小娃娃的小媳妇儿当时不太愿意,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你要是能帮着尤冒把媳妇儿讨回来,那尤冒准得给你几百个大洋,哈哈。”老爷爷喝了酒不像平时那么沉闷,天南海北三瓜俩枣的跟他们胡说胡吹,高兴的不得了。 三个人都喝醉了,索性围着火堆睡在小河边,一切的烦恼都暂时忘记了。 天亮了,尤冒告别了老爷爷,要去那里找找有关芳姑的线索,顺便看看自己原来的家。 城门口多了岗哨,进出的百姓看起来还算平静,但是六子担心他们的枪被搜出来,建议尤冒把枪藏起来,尤冒用枪的经验不如六子,听从他的,只带着盘缠进了城。 以前的县城是平和忙碌的,现在有了驻军,显得有点紧张和不安,尤冒带着六子来到自己家的皮货店,这里已经变成了驻军的大本营,对面芳姑家的粮店也住进了兵丁。 尤冒指着皮货店对六子说:“这就是我们家的,现在看来是要不回来了,那边的粮店就是芳姑家的,也是别人的了 ,这条街上没有多少以前认识的人了。” 站岗的小兵看到尤冒对着他们的指挥所指指点点,立马端着枪过来:“你们要干什么?”尤冒吓了一跳,六子赶紧过来圆场:“这位军爷,我们是从乡下来的,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我们这就走。” 他们要走,小兵可没有放他们的意思,拿枪指着他们说:“不要废话,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敌人的特务,都给我进来。” 这是什么世道,连说句话指点一点房子都不行,无奈人家手里边有枪,尤冒和六子只好乖乖的跟着他们进了皮货店。 “报告旅长,抓到两个特务。”小兵邀功似的把尤冒和六子送到了一个当官的跟前,尤冒赶紧解释:“我们不是特务,我们是这里的人,只不过想过来看看,这位大哥误会了。” 那旅长摆手示意小兵下去,笑眯眯的问:“刚才我听到你们说你们是乡下的农民,现在又说是这里的人,你们前后两句话说的我知道该相信哪一句,是特务也好,是老百姓也好啊,说谎话可是不好的,你们说该怎么办?” 尤冒气的两眼冒火,难怪先生告诉他们要去闹革命,眼前这个身在高位当上了旅长的人还是这么一副小人嘴脸,真是让他无法理喻。 六子想找些借口再说什么,尤冒拦住他说:“我们就是这里的人,刚才还不是怕被你们欺负,所以说了谎话,为了保命说些谎话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们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你们手里有枪,当然你们愿意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我不想再多说什么。” 旅长哈哈大笑,说:“那你的意思是我蛮不讲理喽,那你要是能证明你是这里的人我就把你们放了,证明不了那可不能怪我不好意思啦,我们前几天中了敌人的埋伏,我可不敢在你们身上冒险,这个意思你懂吧。” “这个不难,我随便找一个街上的人就能证明我是这里的人。”尤冒转身要出去,旅长拦住他说:“既然随便拉一个进来都认识你,那你就不要出去了,大头出去找个人进来,快点。” 不大会的功夫,一个人被带了进来,那人吓的哭爹喊娘,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旅长不耐烦的止住他,说:“你这是来我这哭丧的吗,我问你你认不认识这两个人。” 谁知道尤冒和六子只因为什么被带进来的,更何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那人立马摇头说:“不认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求军爷放了我吧。”旅长很高兴听到这样的回到,一摆手让他出去了。 那个人尤冒真的不认识,也不知道是新来的还是自己年纪小,认不全县城里边的人,反正这下话是说大了,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旅长得意洋洋的看着尤冒和六子,说:“这下可不能说是我愿望你们了吧,人家说什么你们也听到了的,老三啊,带他们下去吧。”正在里边忙活的老三听到旅长招呼他,赶紧跑了出来,出来看到尤冒不由的一愣,尤冒看着他也是一愣。 “尤家少爷,你怎么回来了。”老三激动的指着尤冒对旅长说:“旅长,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尤家少爷。” 老三不是别人,正是那天跟尤冒和芳姑的父亲老张在一块合计着要开粮店的魏老三,尤冒大喜过望,高兴的叫道:“魏三叔,你怎么在这里啊,我还以为咱们县城没有认识的人了呢,真是把我急死了。” 魏老三赶紧给旅长解释:“旅长他们犯了什么错了,我老三要替他们求求情啦。” 旅长态度立马转变,过来握着尤冒的手说:“原来是尤家的少爷,失敬失敬,我跟老三可是过命的交情,既然他认识你,那就保证没有错,刚才真的是不好意思啊,快请后边坐吧。” 既然知道是尤家的少爷了,还用得着这样吗?好歹说这也是他们家的产业。尤冒不客气的说:“这位长官,知道我是尤家的人,那你就应该知道这是我们家的房子了吧,长官就不用这么客气了吧。” 人家的家,一个外来人这么客气的请主人进去坐,说起来实在让人别扭,旅长尴尬的说:“你看你看,我这是高兴的忘了,老三你招呼尤家少爷吧,我这边还有些事情要忙。” 魏老三笑呵呵把尤冒他们俩拉倒后边,在小屋里,魏老三小声嘱咐他们:“你们可别这样跟他说话啊,他那脾气上来了,杀个人跟杀鸡没有区别,以前这是你们家的宅子,可是现在不同啦,谁手里有枪谁就是大爷,他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千万不要顶撞他,记住没有?” 在尤冒眼里,以前的魏老三虽然吃饭发愁穿衣发愁,什么事情都发愁,可是没有卑躬屈膝的奉承过任何人,今天魏老三的样子实在让尤冒失望。 尤冒叹口气说:“魏三叔,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人,现在难道被人家收编了,也学会了这一套了?” 魏老三以前的经历尤冒不知道,他说,他以前在外边讨生活的时候跟现在的这个旅长在一起干活,因为两个人意气相投,所以拜了把子,如今人家当了旅长把自己安排进了自己的队伍,魏老三于情于理都得稍微维护一下这位旅长,他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六子倒不觉得这有什么,拱手道:“谢谢魏三叔的救命之恩,我是六子,以后要魏三叔帮忙啦。”“嗯那是那是,尤冒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回到了县城就不用担心了,有我在你们一切可以放心的,只是尤家的房子我可没有办法,就放他们先住着吧。”魏老三打发手下人准备了酒菜,苦笑着说:“尤冒啊,以前三叔是没有本事,哪敢有帮助别人的心思,今天我有点小能耐,终于能请得起你吃饭了,咱们好好喝一顿。” 六子昨天才跟着尤冒在老爷爷那喝了一顿,今天刚进县城就有人请喝酒,心里那个高兴啊,拍着尤冒的胳膊说:“还是有钱人的日子好啊,不管什么时候都有人照顾,我六子先干为敬。” 六子他们成天的抢劫杀人,哪知道这半年来尤冒所经历的种种变故,芳姑找不到了,魏三叔由以前的穷苦人,摇身一变变成了旅长的副官,手下还有许多的小兵伺候他,这是尤冒所不适应的。 尤冒喝完身边的酒,阴沉着脸问魏老三:“三叔知不知道芳姑他们家的人现在怎么样了,我这次回来不是为了找回自己的家的房子,专程是来找芳姑的。” “这我可不知道啊。”魏老三放下筷子说:“这半年真是好像又活了一回一样,谁知道来的是我的把兄弟啊,当初要是知道他来,你们就不用跑了,到如今你和芳姑应该也已经结婚了。” 尤冒问:“我听说就在我们逃出城的那天,城外有强盗过来抢劫,不知道芳姑他们是不是也被强盗拦住了?”魏老三摇摇头说:“这个应该没有,老张他们家住在北边,抢劫的人好像听说是在西边,不是一个方向,应该不会出事,你要是想去找芳姑,明天我派几个人跟着你去,应该能找到的。” 自己的家是暂时要不回来了,可能永远都要不回来了,尤冒也关心这个问题了,只是着急想要见到芳姑,吃完饭他告别魏老三:“三叔我们现在就要去找芳姑,我跟她分开这么长时间了,实在想的厉害,就不在你这多留了。” 魏老三要派人跟着他们,尤冒不愿意跟兵丁在一起,谢绝了他的好意,只问了一下芳姑他们家所在的村庄现在处在谁的势力范围之内,魏老三估摸着应该是他们控制的地界,找传令兵给尤冒写了个字条,说:“你们要是碰见我们的人,就给他们看这个字条,他们不敢为难你们的。” 六子接过字条乐颠颠的说:“这就是戏文里边说的通关腰牌,谢谢三叔了。” 告别了魏老三,两个人马不停蹄的奔向芳姑所在的古水村,这里确实有很多姓张的人,芳姑一家人也在这里住过,不过现在已经搬走了,约摸离开已经有两三个月了,再问他们家的人有没有人受伤或者是别人害了,村民说一家人走的时候好端端的,只是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了。 虽然暂时找不到芳姑一家人,可是知道芳姑当时确实没有碰到强盗,尤冒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现在怎么办?咱们还要不要继续找啊,你这个老婆还真是不容易娶到家。”六子笑嘻嘻的开尤冒的玩笑,尤冒想去找,可是天下之大,仅凭他们两个人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啊。 尤冒这时候还得去求助一下魏老三了,他的把兄弟好歹是个旅长,手下的人绝对少不了,让他们留意一下芳姑他们,找到的希望还大一点。 不过过去了半个月,旅长所控制的范围内没有看到芳姑的身影,尤冒再住在这里也没用,他在酒楼摆了一桌酬谢魏老三和旅长,说:“我为的是一个姑娘,耽误了旅长的大事了,这顿酒是我给你们赔不是的,尤家的店和宅子你们住吧,有旅长和三叔看着我们放心。” 说道打仗的时候,六子问旅长:“你们是不是要打银早山边上那个县城啊,要是真的愿意我们也可以帮忙的,那边我们可是熟悉得很,轻轻松松拿下他们根本不是问题。” 上次旅长他们中了埋伏,损失了好多兵,听到六子这么说,旅长严肃起来,阴沉着问尤冒:“他说的是真的?”尤冒可不想掺和进去打仗杀人,赶紧否定:“六子他是喝多了,他那里有这个本事,吹牛的话不能信。” 旅长抓起六子的手放在桌子上,冷冷的笑道:“你看他的手,这分明是常年拿枪磨出来的老茧,再看看六子兄弟这个样子,一看就是山上的土匪,杀人应该杀的不少了吧。” 六子脸色大变,突然有哈哈大笑起来,说:“旅长真不愧是旅长,一眼就看出了我说干什么的,旅长你说吧,咱们时候去攻打灰平县城?” “既然你们有办法,那咱们明天就动身去打他们,你们有多少人马?”旅长拍拍六子的肩膀,做梦都没有想到来了两个人就解决了他的大难题。 魏老三和尤冒还算清醒,魏老三问尤冒:“你们真的能帮着旅长打下灰平?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六子在旅长跟前夸下了海口,谁知道他们是真的有本事拿下来还是喝多了说大话,要说是不能吧,按着旅长那脾气,一不高兴现在就得把六子和他拉出去毙了。 尤冒小声说:“还是等明天清醒了再问六子吧,我只不过是被他们请上山当教书先生的,我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配合旅长拿下一座县城。” 正文 第七章 为难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尤冒他们吃喝的差不多了,由旅长手下的小兵搀扶着他们回到了尤家皮货店。半夜的时候魏老三找到尤冒,说:“尤冒啊,你们到底敢不敢打灰平啊,要是不敢打或者是没有把握的话,趁着现在旅长喝多了,赶紧跑吧,打灰平对你们又没有什么好处,打赢了自然旅长非常高兴,打输了后果就不用我说了。” 尤冒本来还酒劲上脑,头疼的厉害,听魏老三这么说,赶紧跑到六子睡觉的房间,费了好大的劲把推醒,全六子赶紧跑。 六子实在喝的太多了,听尤冒提起打灰平的事,还在那满口的大话,说打灰平根本不是事儿,他一个人冲进去就能把县城拿下。 六子是真的疯了,再不走就在交代在这里了,尤冒背着六子急匆匆的往城外跑,魏老三不敢出面帮他们出城,只希望尤冒他们能有本事自己逃出去,也不枉以前关系那么好。 天亮的时候魏老三出去打听尤冒的消息,看到尤冒他们还在城里闲逛,魏老三把他们拉到一边,问:“昨天晚上不是告诉你们赶紧出城吗,怎么还在这里?你们不要脑袋啦?” 尤冒翻着白眼指指六子,六子耷拉着脑袋说:“三叔都是我不好,昨天一高兴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吹牛吹大了,昨天要出城的时候也是我坏了事,现在旅长派了全城的士兵看着我们,不让我们走进城门一步,这也不能都怪我,谁让昨天尤冒请旅长喝酒的,我这个人最喜欢喝酒了,而且一喝酒便管不住自己的嘴,你们也不拦着我。”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互相埋怨,推卸责任,管什么用啊。魏老三跟他们俩说:“你们现在好好想想,到底是能不能拿下灰平,灰平你们到底是熟悉不熟悉,如果真的没有一点把握,就跟着我去找旅长,凭着我们俩的交情,说不定还能保住你们两个的性命。” 六子知道这次自己闯的祸不小,他苦着脸问魏老三:“三叔,我们真的去找旅长,他能放过我们吗?” 这个魏老三也拿不准,而且攻打灰平是旅长一直谋划的,上次还折了不少的兵,昨天喝酒的时候六子大言不惭的说能拿下来,可把旅长高兴坏了,今天却又说是胡说八道,根本没有那个本事,跟旅长开这样的玩笑,真是有点活的不自在了。 魏老三叹口气,说:“要不这样吧,你们先跟我来,仔细的跟旅长说明一下灰平的情况,打仗的人也不是全靠一口气,肯定懂一些基本的常识,咱们给他分析完了,他要是感觉行不通,自然会放弃这个打算,你们暂时就没有危险了。” 来到尤家皮货店,六子笑呵呵的跟旅长打了个招呼,魏老三赶紧接话道:“旅长,他们是来跟你分析一下灰平的情况,以便做好攻打灰平的计划。” 旅长一脸不痛快的看着六子和尤冒,尤冒捅了六子一下,意思是你快点说啊,灰平的情况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六子强颜欢笑,坐下来说:“旅长,灰平的守军有多少你们知道吗?” 魏老三补充道:“灰平县城里边大概有一个团的兵力,不到一千人。外边能够赶过来增援的有三四千人,也可能更多,你们从那边过来,应该看到我们打仗的痕迹了。咱们手里的兵总的算起来跟他们是差不多的,可是要到灰平,必须路过那边的银早山,这个你们也应该知道,银早山的密林里边经常有他们的斥候,我们到了灰平他们必定已经准备好了,敌我双方的兵力差不多,我们是进攻方,他们是以逸待劳,还有坚固的城墙作为依靠,我们不好打。” “以前我跟着我们村的人去灰平,看到里边的兵丁不多,原来有这么多啊,昨天我看到旅长的人马兵强马壮,比他们威风几十倍,拿下他们也就是吃顿饭的事情,没想到他们也有这么多的人马啊,这可怎么办。”六子一边自言自语,一边偷眼看着旅长,旅长没有表态,并没有放弃的意思。 尤冒假装在旁边帮腔,说:“人马一样那又有什么打紧的,那边的人你见过了,这边的人你也见过了,你倒是说说那边的人让你感觉更加厉害啊?” 六子知趣的回答:“当然是旅长这边的人比较厉害了,只不过旅长大人是为了手下的兄弟们着想,不想死太多的人而已,要不然怎么可能打不过灰平那边的人呢,要不这样吧,我带着一些人乔装改扮混进城去,趁着天黑的时候杀了守城门的兵,把你们放进来,这不是很快就能拿下灰平了吗,灰平我是实在熟悉的很,几个包子铺几个窑子,我闭着眼都能进出好几趟。” 魏老三带他们来,是想着让他们说服旅长不要打的,现在看来六子还是有点不开窍,三句话没说完,又要去送死,只好提醒六子:“你真的有把握帮着旅长里应外合拿下灰平?没有把握可是不敢乱说,小娃娃不懂事,哪一步走的不对也会害死很多人的。” 尤冒再让六子说下去,自己就要被害死了,赶紧跟旅长承认错误,说:“旅长我们真的没有把握拿下灰平,昨天六子喝多了,酒后乱说话,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们计较了,真要是让我们过去打灰平,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们可承受不起这样的结果啊。” 旅长摆手示意尤冒闭嘴,问六子:“你怎么对灰平这么熟悉?你是灰平县城里边的人?来这里到底是想干什么?当初我就看出来你们不是什么正经玩意儿,来人给我拖出去毙了。” 魏老三拦住手下的士兵,替他们求情:“尤冒真的是咱们县的人,旅长可不敢这么杀了他们,六子也就是银早山附近的土匪,有了钱进去吃喝一下也是正常的,旅长千万不可动怒啊。” 迫于无奈,魏老三对旅长说:“要不这样吧,我跟着尤冒和六子两个人去灰平先打探一下情况,如果可以,我捎话回来,旅长在做决定不迟,怎么样?” 杀人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旅长大手一挥让他们出去了,尤冒和六子松了一口气,魏老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六子:“你呀你,杀人夜不少了吧,怎么到了关键时刻就没了机灵劲儿,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到底该怎么说一点都不会,这下好了,我还得跟着你们走一趟,快点收拾了东西走吧。” 魏老三换上了以前干活时的衣服,尤冒和六子出城把先前埋好的枪挖了出来,魏老三问六子:“你们以前去灰平的时候,枪都不敢带进城的吗?” 六子得意的说:“灰平我们打小就来去自由,他们哪能拦得住我们拿枪进去,我们的枪还是从那边的人手里买来的,关系好着呢。” 幸亏刚才六子没有把这些话说给旅长听,要不然谁也救不了他们。魏老三没法跟六子这个嘴上没毛的家伙交流,问尤冒:“你爹你娘现在咋样?” 尤冒把他那天逃难之后发生的事情全都说了,魏老三直感叹世事无常,乱世的时候谁都靠不住,车把式能干出杀人越货的勾当,强盗也可能干出救人的事情。 长话短说,尤冒他们又回到了银早山里边的山寨当中,黄大强他们这些天为了保护山寨,还在山寨外边挖了一条长长的壕沟,企图阻挡可能过来的敌人,其实这些都是徒劳,他们的山寨被人家扔几颗手榴弹就能炸平,那还用费劲的走到里边。 黄大强听说魏老三是一个旅长的副官,还是尤冒的朋友,赶紧吩咐家里的炖肉备酒,要好好的喝一顿。魏老三止住黄大强说:“黄兄弟不必这么客气,你们能救尤家一家老小,我老三很是感激,你们什么时候要去我那里,我一定热烈欢迎,只不过酒是助兴的东西,喝多了上身,还容易出岔子,现在就不要喝了,晚上等咱们快要睡觉的时候想怎么喝都可以,六子前几天在我那喝多了,真是生出了不小的事情。” 六子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跟黄大强说了,黄大强满不在乎的说:“不就是灰平县城吗,早知道你们带着我去,我立马便可以答应旅长的要求,何必吓成这个样子。在我的山寨之中,没事就是喝酒,喝完酒想睡就睡,没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 尤冒点点头,心里寻思,敢情六子这方面的毛病都是跟着黄大强学的,黄大强他们整天为了吃饭的问题发愁,哪里见过他们喝酒吃肉,今天这样的举动简直不像平时的他们。 酒桌上魏老三跟尤老爷子说了些这半年来的闲话,黄大强则跟魏老三各种各样的吹牛,比六子有过之而无不及,魏老三听的差点笑了,强盗也是凭本事吃饭的,哪有这么吹牛耍嘴皮子的。 第二天魏老三拒绝了黄大强的好意,只带着尤冒和六子进了灰平县城,按照六子的建议,他们把枪藏进了包袱里边,见到守城的士兵的时候,六子把衣服撩起来笑嘻嘻的说:“没带家伙,进去耍耍。” 这些人从六子他们那里没少得到好处,就连枪都是从他们那里得来的,谁还不知道谁啊,撩起衣服来只是做给别的老百姓看的。守城的士兵摆摆手放行了,六子得意的向尤冒和魏老三眨眨眼,意思是说,怎么样我六子还是很有本事的吧。 尤冒竖起大拇指,一半讽刺一般夸赞。六子问魏老三:“咱们现在去什么地方,是不是要炸掉他们的军火库,我知道他们的好东西放在什么地方,只是你们要动手的时候能不能先给我弄几把好枪耍耍。” 想不到六子还知道他们的军火库在什么地方,魏老三小声说:“走,带我去看看,你小子可不要太过得意漏了陷,这么多人在周围,一个不小心就得掉脑袋,到时候谁也救不了咱们,听到没有?” 在灰平六子不像在尤冒他们县城的时候那么紧张,办事还是很理智的,他很认真的说:“三叔放心吧,我六子好歹也是杀人放火全干过的老爷们,跟着我走就是了。” 魏老三和尤冒跟着六子七拐八拐到了一个胡同口,六子指着里边说:“那里边就有他们所有的大家伙,白天你们根本看不出来这里跟别处有什么不一样,到了晚上这里就不一样了,好几十的兵来回的巡逻,你要是敢过来都得被盘问半天,弄不好都得被关几天,县城的里的人都知道这里的。” 都知道并不意味着他们能确定这里就是守军的军火库,也可能是他们瞎猜的,要确定这里到底是不是军火库,还得仔细的踩踩盘子。 魏老三心里暗暗几下这个地方,笑呵呵跟六子说:“咱们去吃饭吧,顺便把你在这里认识的军爷带来一起吃点喝点,记住话不要多说乱说,有什么事情到了吃饭的时候我自然会问的。” 六子这些天可没少跟着他们吃好的,又要吃了他可高兴坏了,满口答应着去找跟他买枪的兵了。 不大会功夫,一个兵跟着六子进了酒楼,六子互相介绍了一下,纷纷落座,魏老三笑呵呵的客套了一番,之后神秘的跟那个兵说:“我们来这是想跟军爷你再买点趁手的家伙,你看……” 这些话都不用说的太明白,大家都是心知肚明的,又有六子在,那兵也不多问了,直接开口要价:“三十个大洋一把枪,子弹一个大洋十发,不还价。” 价钱多少没有关系,反正魏老三也不买,只是为了不引起怀疑,还是跟他讨价还价老半天,说好明天的时候在这里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并且约定好被抓住了不能出卖对方。 六子顺便问了一句:“那边胡同里边是不是军火库啊,我老早就想再弄一把德国造的枪,你要是能弄到,给算便宜点,我明天给你钱。” 那兵听了哈哈大笑,说:“你是听谁说的那边是军火库啊,这城里谁不知道那边是花柳巷,亏你还经常到城里耍,哈哈。” 魏老三气的真想踢六子两脚,军火口跟花柳巷这两个地方都分不清,还好意思说自己熟悉灰平。 吃喝完了,魏老三他们送走了那个当兵的,六子闹着头自言自语:“不可能啊,我听别人说那里就是军火库啊,怎么可能出错呢,真是的。” 接下来的事情,魏老三给六子和尤冒安排了任务,让他们每天观察城里边军队的活动规律,每天人数的变化和开关城门的时间。 尤冒每天看着城里边来往的人群,想要去找找芳姑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来到了这里,几天下来一无所获。 回到他们落脚的地方,尤冒失落的问魏老三:“三叔,你这半年来难道真的没有芳姑他们一点消息吗?我们家对面的铺子,他们也没有回去过吗?” 忙着分析灰平城的魏老三停下手里的活,拍拍尤冒的肩膀:“不要多想了,你们要是有可能的话,还是会再见面的,你看看我和老曲,多少年不见了,这不是又见面了。” 这不一样,曲祥康只是魏老三多少朋友当中的一个,而且魏老三并没有现在这样急切的想见到一个人心情,见着了曲祥康和见不着曲祥康,对于魏老三都没有多大关系,而芳姑是尤冒放在心里,急迫想见到的,这样的心情只有尤冒一个人能体会。 观察完灰平县城的情况,魏老三决定回到银早山黄大强他们建立的那个山寨当中,下一步就是要消灭活动于山林之中的斥候,不能让斥候把消息提前带到灰平县城,这样他们的人便能第一时间,在敌人还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攻打过来,胜算的把握会大很多。 跟黄大强说明了打灰平的意思后,黄大强问魏老三:“打下灰平我们有什么好处呢?我们只是山林之中躲避乱世的老百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真要是打下来,有他们这些人罩着,还好些。一旦失败了他们以后可就没有活路了,不单单可能要被官兵围剿,就算是不围剿他们,他们再抢劫得来的东西也没有地方卖出去换粮食了,这么多人吃什么穿什么?” 魏老三胸有成竹,一定能打下灰平,绝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一旦打下来就给黄大强他们一千现大洋,现在只是得求他们帮忙,先把来林子里的斥候全部干掉,然后尽可能多的把枪运进灰平,带着人埋伏好。 一千现大洋对于黄大强他们是相当有诱惑力的,他们得抢多少人才能攒够这一千块啊,跟山寨里边的兄弟们商量之后,黄大强同意了魏老三这个建议。 不过尤冒不想参与他们这次行动,一来他不想杀人,二来自己根本没有开过枪,去了到底能帮上什么忙吗,自己都不知道,魏老三知道尤冒是什么样的人,没让黄大强勉强他。 尤冒也有自知之明,这回赚钱的机会自己不出力,以后花人家赚来的钱,想继续呆在这里似乎不太可能了,他跟父母商量之后决定,如果魏老三他们大胜了,就搬回他们县,如果打败了,哎,他们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身无分文的日子真是处处为难啊。 正文 第八章 重逢 数天之后,灰平总算是被魏老三他们拿下来了,黄大强按照约定得到了应有的一千块现大洋,尤冒不想继续跟着黄大强了,去找魏老三说:“三叔,你能不能救济我们一点盘缠,这次攻打灰平我没有出力,黄大强不会留我们了,第二我们也不想再跟着这些土匪混日子了,他们抢走的我们的钱,我们不计较了,只想着能够回到康城,过过小老百姓的日子。” 这个没问题,魏老三取得了大功一件,旅长嘉奖了他很多的钱财,帮助尤冒他们一点自然不在话下。 回到了康城,皮货店已经被旅长占着,现在想要也要不回来了,要回来也没有多的精力维持他了,便默不作声的搬到了一家小院,暂时安稳的过他们的小日子。 在这里有魏老三的照顾,总归不会有人欺负他们,尤冒想着再去找芳姑,要不然整天想着芳姑,干什么都没有心思。 魏老三给尤冒拿了五十块大洋,嘱咐他说:“你放心的去,这里有我魏老三在,你爹娘你尽管可以放心,如果要一直找下去,隔段时间给家里带个消息,要是一时间找不到,还是回来吧,在曲旅长这里谋个差事,凭你的学识,能帮不少忙的。” 尤冒谢过魏老三的好意,跟父母道别之后踏上了继续寻找芳姑的路途。 又要离开康城了,尤冒顺路过去看了看老爷爷,老爷爷还是那么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坐在河边钓鱼,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想法,每个人碰到的情况也不一样,尤冒想去找芳姑,他的父母勉强同意,像老爷爷这样的年纪,没准还要劝他几句,尤冒不想听劝阻的声音了,只是站在远处朝老爷爷挥了挥手,默默的离开了。 再次来到古水村,这里跟几天前来的时候又不一样了,为了攻打灰平,曲祥康抓了一些壮丁,因为不愿意打仗,很多人家搬走了,只剩下一些老年人不愿意离开故土,还坚守在这片土地上。 尤冒走进一户农家,客客气气的给老人说几句好话,问他:“老爷爷,你认不认识曾经在这里住过的芳姑啊,她爹是在城里开粮店的。” “认识啊,他们早就已经搬走了,上次你不是还来过这里吗,我记得你。”老人家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到门口,仰着脸看着尤冒说:“怎么,还没有找到啊,你看这兵荒马乱的,他们去了什么地方也没有告诉我们一声,你要想找还真是不容易。” “那你知道他们的家在哪里吗,我想过去看看,没准能找什么线索。”这里是尤冒出发来到的第一站,错过了可能就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能打听到什么找到什么都很关键。 老人家拄着拐棍在前边带路,一边走一边问尤冒:“你跟芳姑是什么关系啊,没听说他们在县城里边还有亲戚。” 尤冒跟他们家的关系是在特殊,都不好意思说了,只好随口敷衍说是又是找老张,很紧急的事情。 老人家把尤冒领到芳姑家里,看到几间低矮的茅草房,尤冒心里感叹,老张他们还真是不容易。尤冒似乎想起了什么,追问老人家:“芳姑这么大了,难道至今没有定亲吗,是跟谁家的人定亲了?” “芳姑心气高,她爹又在城里干了那么多年,老想着能在城里给芳姑找个人家,就一直没有答应别人,我看你老是说芳姑,你该不会是想找芳姑提亲的吧,芳姑那孩子真是不错,可惜遇到了这么不好的年景,到处的打仗,呵呵。”老人家说完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福分。” 这句话不知道是指芳姑还是说尤冒,总归让尤冒心生惆怅。 老张家里边已经被来往的人破坏的差不多了,再加上很长时间没有住人了,有间房子已经塌了。尤冒在杂乱的废物中间翻腾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任何有用的东西,似乎连一件可能跟芳姑产生联系的小物件都没有发现。 可能真的是白来了,尤冒问遍了村子里便所有的人,才好容易打听到,说可能他们是往北走了,没准要去西北,那边自古战乱比较少,很可能躲过战乱。 西北的地方可是不小,地广人稀,要找到一个人那可是不容易,不过招人哪有容易的,尤冒告别了村里的人,顺着可能是老张他们离开的道路,出发了。 希望老张他们不要走远,这是尤冒现在最希望的事情,西北可是一片不小的地方,那里地广人稀,想要找一个人真的是很不容易的。 就算是费尽辛苦找到了芳姑,也很有可能已经嫁给了别人,这是尤冒不敢想象的。 往前走是一条笔直的大道,可算是这边唯一的官道,曲祥康也在有驻军设卡,好在尤冒有魏老三开的放行凭证,他才没有被官军抓了兵丁。尤冒问站岗的士兵:“你们抓兵丁,是不是其他的部队碰到我的时候也会把我抓进去?” 抓兵丁又不是曲祥康一个人发明的,别人自然也会在扩充实力的时候运用这一手段。尤冒感觉以后不能走大路了,万一自己要是被其他的军阀碰到抓了壮丁,那找到芳姑的希望真的得破灭了。 由大路下来,尤冒钻进了密林当中,晓行夜宿走了好几天,尤冒很不幸的碰到了一伙强盗,这伙强盗跟黄大强他们不同,黄大强他们纯是为了生活,而眼前的强盗大部分的原因是为了趁着战乱敛财。 尤冒手里有枪,趁着两个小毛贼大意,慌慌张张的开枪放倒了他们,撒丫子就跑,生怕他们的同伙听到枪声过来支援,那尤冒可是没有好果子吃了。 这一路这么的艰难,不知道老张他们是怎么闯过去的,可能当时的情况的没有现在这么遭吧,尤冒自我安慰。 到了下一个县城的时候,尤冒身上的干粮早已吃完,不得不进城买点食物,哪知道进去走了没几步便碰到了芳姑的父亲老张。 尤冒激动的差点哭了,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啊,没想到这么快便找到了。尤冒急匆匆的跑过去说:“张叔,你看看我是谁,芳姑在哪啊?” 正在抗包的老张直起腰看着尤冒,呆在那里,激动的说:“尤冒,你怎么来啦。”看着如今这幅摸样的老张,尤冒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混到这个地步了。 “张叔,你这是怎么了,不做粮食买卖了吗?怎么给人抗包了?”尤冒结果老张身上的东西,扔在地上,说:“芳姑现在在什么地方啊,赶紧带我去见她。” 老张舍不得扔下手里的活,重新又捡起包,无奈的说:“还是等我收了工再去吧,我现在不比从前了,不干活就没有办法养活一家子,你先找个地方歇歇脚吧。” 没想到这么快便找到了老张,也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到了这种地步,尤冒扯下老张身上的包,说:“张叔你不用干了,我来就是为了找你们的,走咱们去叫了芳姑一起回康城。” “康城现在能回去了?那边不是被曲祥康占了吗?”老张心中燃起了一丝希望,停下手里的活呆呆的看着尤冒,尤冒扯着老张的胳膊,说:“康城别人可能不敢回去,但是咱们绝对没问题,魏老三你还记得吧,他现在是曲祥康的副官,他还是曲祥康的拜把子兄弟,你说巧不巧。” 老张憨憨的傻笑,搓搓手说:“你看看这事闹的,真是巧啊,想不到如今还能粘上魏老三的光,你等着,我去收拾一下,咱们现在就去找芳姑一块回家。” 老张领着尤冒到了他们的住处,从前的老张家虽然穷些,可好歹有了卖粮食的铺子,倒也干净利落,可是现在他们身无分文,吃饭的钱只能靠老张出去抗包,芳姑去当地一家有钱人家做工挣到。 看着破破烂烂的茅草房子,老张的媳妇儿端来的热水,尤冒心里真不是滋味。尤冒百感交集,说:“张叔张婶,没想到你们这么难啊,芳姑现在她怎么样了?她现在没有许配人家吧,我这次来主要是想找她,找到了你们就把你们都接回去,不知道她现在愿不愿意嫁给我啊。” 以前老张还能犹豫着推拖一下,现在到了这种境地,连自己的闺女都出去给人家当丫头使唤了,哪还敢再说什么。芳姑的母亲欢喜的说道:“芳姑没有嫁,一直等着你呢,我这就去把她找回来,咱们今天就回康城。” 老张的媳妇儿喜滋滋的走了,老张问尤冒:“咱们回了康城,还能像以前那样开皮货店,开粮店吗,我听说那边闹的挺厉害的,因为打仗还抓了不少的壮丁, 估计会去了也没有好日子过,我怕……” 老张是这些天遇到的事情太多了,被整怕了,在这里虽然辛苦点,可好歹一家人忙活点也能够暂时活下去,再要改变现在的状况,他的心里没有底。 尤冒摆摆手说:“张叔你放心吧,你看我手里都有枪了,这是帮着曲祥康打灰平得来的,他现在还住着我们家的宅子,你们家的粮店也被他们占着,他们怎么好意思对咱们做什么呢,我回去再到曲祥康的队伍里边谋个差事,生活是不用发愁的,也不用担心别人的欺负,不要犹豫了。” 在老张的眼里,现在的尤冒跟以前是大不一样了,以前就是个小孩子,说话办事都是一时冲动由着性子,这时候再看还真是成熟了不少。 老张收拾着家里边的行李,尤冒扯过来说:“张叔你不用管这些了,咱们前边的路还很长呢,拿着这些碍手碍脚的不方便,到了康城咱们全都买新的。” 老张一辈子没有这么硬气过,如今尤冒不仅要带他们回到康城,还这么帮助他们,老张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泪眼婆娑的说:“好好好,听你的什么都不带了,咱们等芳姑回来了一块回康城。” 等了两个时辰,老张媳妇儿还没有回来,尤冒有点担心了,说:“张叔,芳姑在的那户人家里这里很远吗,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要不咱们过去看看。” 一个县城能有多大,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来,老张也有点放心不下,他站起身来说:“那咱们过去看看,在那边接上他们咱们就走。” 两个人相伴来到芳姑做工的地方,老远就看到芳姑的母亲坐在地方哭,不知道受了多大的委屈。尤冒快步跑过去,问:“张婶这是怎么了?芳姑怎么没有出来?” 原来这家的主人看芳姑长得漂亮,执意要纳她为妾,芳姑不同意被锁了起来,现在连张婶都不让见了。尤冒摸着手里的枪,冷笑道:“张婶你们不用担心,这是三十个现大洋,你们藏好了先往康城走,我吧芳姑接出来就去追你们,快走吧。” 老张听尤冒说他能帮着曲祥康把灰平打下来,而且手里还拿着枪,救出芳姑自然是不在话下,遂带着媳妇儿离开了。但是他们哪里知道尤冒是在他们跟前吹牛呢,怕他们不敢跟着尤冒回去编的瞎话。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当时是好几千的人马硬碰硬,对于尤冒而言根本没有什么利害关系,现在不同了,他手里有枪,面对的敌人只是仗势欺人的老百姓,救的还是自己的心上人,尤冒有百分之百的理由和把握能够把芳姑就出来。 不过还是不能贸然行事的,首先城里有巡逻的士兵,任何枪支在军队之外的地方存在都是不允许的,尤冒在救人的过程中很可能开枪,开了枪就必须得尽快逃出去。 所以尤冒根据自己在灰平时的经验,呆在城里晃荡了好几天,摸清了士兵的活动规律,和好几处适合逃跑的路线,之后以做工的名义混进了那户人家。 这户人家要说有钱,跟以前尤冒他们家比起来,还差一点,不过威风的气势却有过之而无不及,尤冒一进门就被管事的人吆喝着赶到了灶房,要尤冒帮着劈柴摘菜,听里外里的意思,今天又当兵的人要来他们家吃饭。 能够在战乱期间保存下自家的财产,不跟军队搞好关系肯定是不行的,尤冒现在感觉自己的父亲实在不能算个奸商,至少在做人方面没有问题。 为了救人尤冒豁出去了,不就是劈柴摘菜吗,这些事情虽然以前没有做过,不过也不是什么难事,他哼哧哼哧干完手里的活,笑眯眯的问厨子:“大哥,咱们家的老爷真是厉害啊,连军爷都认识,得到的好处不少吧。” 尤冒一个新来的,厨子不屑于跟他说话,但是不说话又觉得别扭,只好冷着脸哼哈几句。尤冒从小到大哪里见过这样的势利眼,好好的说句话都不行,尤冒掏出身上的零钱,很懂事的塞进厨子的手里,点头哈腰的说:“我是今天新来的,您可是这里的老人了,以后多多关照。” 不管在什么地方,有钱就是好办事,何况是对于一个根本挣不了多少钱的厨子呢。厨子的态度立马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拍着尤冒的肩膀说:“小子,刚才真不是我故意不搭理你,老爷今天要请当兵的吃饭,我这难办啊,你也知道他们什么地方的人都有,我只是本地土生土长的厨子,会做的外来才有限,可咱也不能跟老爷说咱不会不是,要出去到馆子里边买,花不起那个钱啊,你说我愁不愁。” “是啊,这真是难为人嘛,再厉害的厨子也满足不了每个人的口味,不过大哥你也得做啊,小弟我虽然不是厨子,不过也会那么三四个菜,说不定能帮大哥一下。”尤冒那会做什么菜,只不过想借此机会跟厨子套近乎打听一下芳姑关在什么地方,也好一会儿找机会把芳姑救出去。 厨子一听尤冒也会做菜,高兴的不得了,好不好先不用说,如果不好吃厨子可以不上,如果好吃了可是能救自己一次。 厨子马上来了精神,说:“那你先准备你的材料,我先炒几个菜预备着,一会儿你做出来要是好吃,以后在府里边有事就找我,我都能给你摆平了。” 尤冒心说,恐怕就没有以后了,今天你们老爷就得见阎王,你还是赶紧想想明天怎么办吧。 尤冒找来一大堆菜,一边东挑西拣一边跟厨子聊天,说着说着话题就引到了芳姑身上,厨子说:“芳姑那丫头确实是好看,不过他们家命苦啊,从南边逃命过来本来打算走西口去蒙古的,半道上遇到了打仗,不得已进了咱们县城,一连几天县城里边戒严,他们又出不去,在这里住下来又碰上了当地的流氓把他们的钱全都抢走了。身上没钱去走西口还不得一路讨饭过去啊,没办法,他们一家人只好留在这里了。” “这些话都是那个姑娘跟你说的啊,真是太惨了。”尤冒庆幸自己及时追了过来,要不然以后还不知道要发生什么事情呢。 厨子说:“我每天给她送饭,要是不着急干活就跟她说说话,所以她的事情我大概知道些,我今天可能顾不上给她送饭了,一会儿你就去吧,也不用准备太多,一天送三顿她顶多吃一顿。” 听到这,尤冒为了能早点见到芳姑,跟厨子说:“我的手艺还是不行,我兄弟的本事才叫厉害,我现在拿着菜去找他,让他帮忙给做点,保证给位长官满意,劳烦大哥送我出去,不出半个时辰我就回来。” 这可是好事啊,厨子巴不得有手艺更好的人帮助自己呢,赶紧领尤冒出去了。 正文 第九章 逃 尤冒从当地最大的馆子福寿楼带回来五个菜,过来做客的军官吃没吃过,该怎么应对那是厨子的事情。厨子也没有多心,以为尤冒是为了讨好他,以便以后在府里边站稳脚跟。 厨子交给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他开始给芳姑准备饭菜,凭着自己的记忆,胡乱炒些青菜萝卜装进盘子里,带上几个馒头顺着厨子给指的路到了关押芳姑的房子门前。 尤冒拿肩膀上的毛巾裹了头,低着头进了屋。饭菜摆到芳姑跟前,芳姑躺在床上看都不看一眼,没好气的说:“怎么?厨子被我气着了,不愿意来,派了你这么个毛头小子来伺候我啊。” 看来芳姑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有变,尤冒低着头站在那不发一言,倒要看看她还能说出什么样的气人话。芳姑见尤冒不说话,对尤冒摆摆手:“我看你也是新来的,就不跟你置气了,你赶紧端着这些东西出去吧,你要是想好过呢,我劝你还是尽早离开,这里可不是好地方。” “芳姑姑娘啊,咱们老爷也是一片好心,你看他这么大的家业,你跟着他不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吗,现在外边兵荒马乱的,到处都有流民饿死街头,你看你一天三顿好吃好喝的还不满足啊,你就从了老爷吧。”尤冒强忍着笑,要跟芳姑开开玩笑。 芳姑不屑的说:“就他们家还算有钱那,我在康城的时候,我们家对门是这一带最大的一家皮货店,也不知道有多少钱,皮货店的小少爷要跟我成亲,我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更何况是一个钱没有人家多,妻妾成群的糟老头子呢?”芳姑这些天没少拿这句话挤兑前来劝说的人,尤冒刚刚露面,芳姑便又说了一遍。 尤冒心里那个心寒啊,想不到芳姑到现在还是看不上自己,但是不管怎么样,也得先把芳姑救出去。 “那你现在想跑都来不及了,别说是康城的小少爷了,就算是身材魁梧的大汉都救不了你,你这样干耗着又有什么用啊,还不如今早的给老爷生个大胖娃娃,以后没准还能继承点家产过日子呢。”尤冒恭恭敬敬的站在地上,低着头憋着坏笑。 芳姑想想自己现在的处境,要想跑出去还真的是不可能,可是真要嫁给那个糟老头子,又很是不甘心。芳姑叹了口气说:“你还是不要说了,说的我心里也没有底了,早知道还不如嫁给尤冒混账小子呢,好歹他长得不丑还是个年轻人,我家过去了我爹娘也不会受气。” 尤冒跟着叹了口气说:“是啊,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你要是早点借给尤冒,就算你们走散了,你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他还能救你,这下好了,你爹那么老了,想要找老爷拼命也没有了力气,谁还能来救你啊。你当初为什么不想嫁给尤冒啊。” 芳姑玩弄着发梢,漫不经心的说:“我也不知道,当时就是感觉他们有钱的公子哥都没有好东西,尤冒看着也不像什么好东西,哎,真是越说越烦心啊,你还出去吧,好好干活不要让老爷看到你在这偷懒收拾你。” 尤冒嘿嘿一笑,贼兮兮的说:“芳姑咱们商量个事情呗。” “干什么啊,你要带我逃出去?”芳姑立马坐起来,满心期待的说:“你要是带我逃出去了,我去找尤冒那小子帮你要一千个大洋,有了这些大洋你就不用继续在这里受苦受累的干活啦,你说好不好?” 哼,这时候倒是想起我来了,尤冒转过身子仰着脸说:“你不是说你不愿意嫁给他嘛,你都不愿意嫁给人家,人家还能给你钱啊,老爷家最近进进出出的都是当兵的军爷,我冒着风险把你救出去,最后还让你把我骗了,这样不合适吧。” “嘿嘿。”芳姑想说尤冒对自己很是痴情,自己说出什么来他都答应的,不过这样说又有点不矜持,只好苦苦的哀求:“这位小哥,你就行行好嘛,就算是尤冒不答应,我们家在康城还有一家粮店,一间不小的铺子也能卖不少的钱呢,要不出去打听打听再回来救我?” “哎,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想嫁给我啊,你说我到这里又是干活又是冒险的,救你干什么啊。”尤冒把头上的毛巾取下来,假装痛苦的摇头。 听到这句话,芳姑惊呆了,赶紧跑过来扯尤冒的衣服,把他转过来一看,吓的惊叫起来。尤冒赶紧捂住她的嘴,说:“你干什么啊,不想出去啦?” 芳姑甩开尤冒的胳膊,没好气的说:“不出去就不出去,不用你救我,谁让你来的?”说话之间还偷偷的笑,连带着说话的声音都变了。 尤冒笑嘻嘻的说:“你真的不想出去?那我可走了,这几天在这里都快累死我了,原本想把你救出去,可谁知道你还不想出去,这可让我白费了好多力气,你歇着吧我走了。” “别走,来都来了还不把我救出去,你好意思说认识我?”芳姑没想到自己天天念叨的尤冒还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了,心里又是兴奋又是感激,老早想说只要尤冒过来救她就嫁给尤冒的,尤冒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又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 尤冒大喇喇的坐在椅子上,故意气芳姑:“我又不缺钱,你们家的店也被军阀占了,再者说了你也不愿意嫁给我,我干嘛要救你出去啊,现在就给你两个选择,第一你答应嫁给我,我立马带你出去,第二你不答应我,你还留在这里我可走了。” 尤冒站起身来转身要走,芳姑不在犹豫了,小声说道:“好吧,我答应嫁给你,你赶紧带我出去。” 虽然声音小,但是这可是尤冒等了一年的答案,尤冒欣喜的过来抱着芳姑说:“你可是答应了,以后你就是我媳妇儿了,永远不能反悔。” “你看看你,我就知道你不是好东西,我是被你强迫的,不是我自愿的。”芳姑推开尤冒,不肯承认。 尤冒还想跟芳姑斗嘴,一想还是算了,从怀里掏出打包好的饭菜,说:“你快点把这些吃了,今天这里要来当兵的喝酒,我没有办法救你出去,明天的时候你收拾好了,我一定带你出去,回到康城咱们就结婚,明年咱们就报个大胖娃娃,嘿嘿。” 芳姑被尤冒说的脸都红了,还没等骂他两句,尤冒已经推开门出去了。 厨子看尤冒高兴的样子,笑呵呵的问:“碰着什么事了这么高兴,芳姑给你吃蜜啦?”尤冒随口敷衍到:“没有,我看咱们府里的小丫头挺有意思,给她们讲了几句笑话就叫我哥哥,真是好玩。” 厨子今天忙活的够呛,总算没有让老爷失望,这时候也高兴,拿出来一壶酒就着多出来的菜招呼尤冒:“现在没什么事了,咱哥俩好好喝点。” 这些人喝了酒都是一个德行,天南海北的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事情都能跟你说,搞的好像八百年前就认识一样,尤冒哪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坐下来有一句没一句的跟厨子聊天。 厨子告诉尤冒:“其实老爷并不是非要娶芳姑,也可能是为了讨好这些当兵的,要送给他们的长官回去当姨太太,今天过来很可能就是商量这件事情的,一会儿你再去送点点心什么的,好歹让芳姑吃点,要不然瘦了吧唧的,带过去不好看。” 哎呀,真是来的巧啊,要是再晚来一步就要给别人当媳妇儿去了,尤冒放下酒杯,假装醉酒了,晃晃悠悠的端着点心盘到了芳姑屋里。 进了门尤冒唉声叹气的说:“我本来还打算找个好点的机会带你出去,现在看来不行啦,人家今天就是过来商量让你过门的,咱们得赶紧走啊。” “瞧你那不情愿的样子,你要是不愿意就算了,哪来的那么多废话。”芳姑已经收拾好的行李,悄悄的问尤冒:“怎么样,你真能把我带出去?” 尤冒这半年来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了,可是芳姑这样一会儿一个样的还真是没见过第二个,他摆摆手:“不准备好又能怎么样,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老婆被别人拐跑不是,我出去给你找身衣服,你稍等我一会儿。” 又冒出去给芳姑找了一件男人的衣服,吩咐芳姑:“你赶紧换上,一会儿跟着我去厨房,见了谁也别说话,快点。” 芳姑瞪着眼看着尤冒,尤冒着急的说:“你看我干什么,赶紧换上啊,要不然来不及了。” “你能不能出去一下,咱们男女有别。”芳姑知道现在情况紧急,但是面对尤冒换衣服还是有点不习惯。尤冒扯着二皮脸说:“以后我天天看你穿上衣服脱掉衣服,这会儿还扭捏什么,快点换。” 芳姑不情愿的嘟囔着换好了衣服,尤冒出门看看四周没有人,招呼芳姑一路小跑来到了厨房,尤冒扶起厨子,说:“你背着他咱们出门。” 背人也就算了,还要背着一个喝醉了的男人,最关键是的背着他要干什么,尤冒解释说:“你背着他一会儿就不用抬头,别人看不着你的脸啦,咱们还有借口出去,你赶紧的吧,教训我的时候嘴麻利着呢,这会儿又拖拖拉拉的,真是服了你了。” 芳姑背着厨子咬牙切齿的往外走,到了门口的时候,尤冒紧走几步迎上去说:“厨子喝多了我们送他回家,二位大哥闪开点,别让他吐你们一身。” 想必厨子是经常喝酒,而且喝完酒不受人待见,站在门口的两个人赶紧闪开让他们过去了。 出了大门拐了弯,尤冒扶着厨子下了地,招呼芳姑:“跟着我快点跑,别在后边拖泥带水,要不然真没准能不能出去。” 芳姑指着躺在地上的厨子,说:“咱们不用管他啦?一晚上不得冻死他啊?”尤冒气的真想扇自己两巴掌,似乎除了自己芳姑对所有的人都挺好,尤冒拽着芳姑的手说:“他保证冻不死,你能不能逃出去就难说了,今天本来预备着要开枪的,还好碰上厨子这么个家伙,要不然就你这样咱们根本别想从大门出来,快走吧。” 依照尤冒这几天探查好的路线,又加上今天并没有开枪,尤冒很快带着芳姑出了城。 看着黑漆漆的路,尤冒指着四周说:“大晚上走路你不怕吧,你要是怕了咱们现在回城,明天再找机会跑。”芳姑便显出了少有的男子气概,说:“在乡下的时候大晚上从地里收庄稼的时候多了,天黑怎么可能吓到我,你还是管管你自己吧。” “我真是服了你了,刚才扔下厨子的时候,你看看你那样子,跟个大户人家的娇小姐一样,瞻前顾后拿不起放不下的,现在又硬气的跟个男人一样,等结了婚看我怎么修理你,哈哈。”尤冒敞开上衣喜滋滋的在前边走,芳姑在后边对着他做各种各样凶神恶煞的表情,到也没有了以前的反感。 走出大概五六里地的时候,尤冒突然拽着芳姑闪到一旁,小声说:“前边好像有人,不知道是不是趁着天黑打劫的,你呆在这里不要动,我过去看看,万一要是有人追过来了,你跑不了就大声喊我,听到没有?” “你别这么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我怎么没有听到前边有人,吓唬我也用不着这样吧。”芳姑老想着尤冒要占她的便宜,总往另一面理解尤冒的意思。 正说话的功夫,前边的人已经听到这边的动静,吆喝着围了过来。尤冒指着芳姑说:“为什么我说的话你从来都不相信呢?你看看现在,你说咱们怎么办?”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芳姑着急的说:“我以为你跟着玩呢,谁知道前边还真的有人啊,咱们要不回城吧,城里边人多,还安全点。” 说实话,尤冒在没有提出要跟芳姑结婚的想法以前,日子过的挺舒坦的,每天上上学玩一玩,几乎没有发过愁。现在可倒好,面对一个自己无论怎么样都要跟自己抬杠拌嘴的芳姑,都快把他弄的精神错乱了。 尤冒忍着性子说:“你现在这样,你就躲在这的草里边,千万不要动,我去引开他们然后回来找你,等到天亮如果我还回不来,你就一个人先回康城,你爹娘已经回去了,魏老三跟我的父母也在康城,不用发愁回去怎么办,听明白了吧。” 尤冒把芳姑按在草丛里,故意制造出声响,引着那些人来追他,跑出去老远之后,尤冒突然一闪身藏了起来,之后绕道回到了芳姑身边。 “别说话跟着我走。”尤冒抓起芳姑沿着大路拼命的往前跑,直跑到肺管子都快炸了,才停下来喘气。 歇到快天亮的时候,芳姑捅捅睡着的尤冒:“醒醒,该赶路回家了,早点走兴许今天能找个住的地方。” 尤冒这几天白天转悠晚上转悠的,全是因为想做好救芳姑的计划,昨天还跟厨子喝了点酒,困的真有点支持不住了。尤冒迷迷糊糊的站起来,胳膊搭在芳姑肩膀上,说:“你架着我走一会儿,让我休息休息。” “哪有你这样的二皮脸,赶紧松开。”芳姑又拉又扯,尤冒忍着疼始终紧紧的抱着芳姑,嘴里还调侃道:“都是一家子人了,不要害羞嘛,一会儿找到客店还要在一个屋里睡觉的,我刚才救了你一命,你背我一会儿也是应该的,何况只是搀扶我一会儿呢,不要掐了,再掐我都忍着,嘿嘿。” 芳姑现在并不像以前拿钱排斥尤冒,大部分是因为还没有结婚,受不了尤冒这样的举动,无奈尤冒力气大,路边又没有人,抱着就抱着吧。 走到中午的时候,可算是在路边找到了一家客店,尤冒饭也不吃了,直接跑进房间睡了个昏天黑地,睡醒的时候看到自己睡在地上,芳姑则优哉游哉的躺在床上等着两只大眼眨巴眨巴走神呢。 尤冒懒洋洋的从地上爬起来歪着脑袋问芳姑:“躺在这么高的床上舒服不,不怕睡着了从上边掉下来摔着啊。”芳姑出乎意料的拍拍身边的地方,说:“来躺在这,跟我说说话。” 真没想到芳姑这回这么主动,尤冒毫不犹豫的躺了上去,摸索着拉着芳姑的手,说:“睡了一觉想通啦?以后不跟我吵嘴了吧。” “跟你说正经的呢,别一天到晚油腔滑调的,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早知道这样我还不如留在那嫁给无所谓谁谁谁呢。”刚开口说了一句话,芳姑又气的转过身子不理尤冒了。 尤冒摸着脸在那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错了,以前莫名其妙的不对,现在是怎么说怎么办事怎么不对,都没有一点对的地方。 “哎,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偏偏喜欢上一个这么刁蛮的姑娘,这辈子算是有事干喽。”尤冒盖好被子,打了个呵欠又睡着了。 半个白天一个晚上的休息,尤冒可算是休息好了,从客栈里买了点干粮,两个人又踏上了回家的路,康城不仅仅是尤冒的家,以后也会变成芳姑和她父母的家。 正文 第十章 命运 早几天回到康城的老张和媳妇儿担心尤冒在救芳姑的时候出现什么闪失,每天都站在城门口翘首企盼,这天总算把他们接了回来。 老张和媳妇儿左右打量这两个人,看的芳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尤冒拍拍手轻描淡写的说:“张叔你的闺女我给你带回来了,准备三天之后我跟她结婚,就这么办吧,我走啦。” 芳姑本来还想反驳几句,尤冒走的突然,竟然没有给她机会。老张拽着芳姑的胳膊说:“回来了就好啊,这回真是多亏了尤冒那小子,以前看他吊儿郎当的就知道闲逛,没想到他还是有些能耐的吗,你们说好了三天之后结婚?”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之下,芳姑就算是同意了这件事情,也不好开口说,反问老张:“咱们回了康城住在什么地方啊,我听说咱们家的粮店被人家占了,好像也要不回来了。” “铺子要不回来就要不回来吧,开铺子也只是混口饭吃,现在咱们不用发愁这些问题,住处也有了,你肯定累了,咱们现在回家。”老张和媳妇儿满心欢喜,领着芳姑到他们住的地方。 一推门看到尤冒正在里边光着膀子擦洗,芳姑喝问道:“尤冒,你这个人怎么没皮没脸啊,来我们家也就算了,还穿着这样洗脸,有没有一点廉耻啊?” “我又怎么了,你一天到晚的就不能歇会,非得跟我过不去啊,这里是你家,也是我的家,以后就是咱们的家,别一惊一乍大惊小怪的,你说是不是啊岳父岳母,嘿嘿。”尤冒说完还故意甩着膀子在院子里绕了一圈,美其名曰自然风干有助于健康。 尤老爷子和尤夫人这时候也出来了,看到芳姑回来了,高兴的合不拢嘴,过来乐呵呵的说:“亲家芳姑都回来啦,正好饭也做好了,快进屋吃吧。” 芳姑翻着白眼把这一院子的人全都打量了一遍,无奈的说:“这么说来我是非得嫁给尤冒不行啦,你看看你们,都叫上亲家了,真让我有点受不了。” 芳姑嘟囔着进了屋子,尤冒幸灾乐祸的说:“你同意嫁给我了,我的父母,你的父母也都同意了,那自然是亲家啦,没有什么不对啊。”老张冲尤冒摆摆手:“你别说了,等过了门你们爱怎么吵架是你们的事情,现在还是稳当点吧,别让其他人看笑话,对了你回来了吃完饭就去魏老三那边一趟,人家已经给你安排好活了,去了就上任。” “嘿,魏老三还真是办事快啊,我这还不知带能不能回来呢,就给我安排好了,你们在家吃吧,我去找魏老三喝点,顺便告诉他我要结婚的事情。”尤冒说完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 来到魏老三的住处,尤冒找人通报了一下,不大会功夫魏老三亲自出来了,身上的军服也换了。尤冒调侃道:“这才几天不见啊,三叔你厉害啊,升官啦。” “当然升官啦,要不然怎么敢把你安排到我身边呢,我现在是团长了,以后主要守着咱们县城,咱们的日子都好过。”魏老三说着把尤冒迎进去,吩咐厨子醉了几个菜,要跟尤冒好好喝点。 酒桌上尤冒问魏老三:“三叔你要给我安排到什么地方,能天天回家不,我跟芳姑马上就要结婚啦。”“哟你小子有福啊,到底把芳姑给找回来了,那我晚上的时候要去你们家看看芳姑,好歹也叫了我大半年的叔叔呢。”魏老三喝了一口酒,说:“你识文断字,是个好材料,我想呢你就留在我身边,给我念念电报写写信,我知道这样有点委屈你,不过真的没有办法,这年头认字的人实在是太少了,也不可靠。” 只要不是力气活,尤冒都能痛痛快快的答应,更何况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尤冒二话没说点头答应了,魏老三给他拿来一套军服,说:“这跟我以前穿的一样,官不大但是能指挥不少人,你别乱说话乱使唤人就行,队伍里边的人大多数都是穷苦人出身,脾气冲好面子,见着当官的你也让这点,别人不会欺负你的。” 尤冒接过衣服放下,问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三叔我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好歹得够我们一家六口人吃饭吧,我可不想像别人那样抢街坊的东西。”“你放心吧,别人一个月两块大洋,我给你十块大洋,怎么也够吃饭的,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在提拔你当个官,一个月的钱总是花不完的。”魏老三穷日子过惯了,以前一个月一块大洋都过来了,但是他不能理解尤冒这样花钱大手大脚的人,光是这次去就芳姑,尤冒就花了二十块大洋。 十块就十块吧,去别的地方可能连这点钱都挣不到呢,尤冒喝完酒拿着领来的衣服和枪回了家。 一进门芳姑横眉竖眼的站在当院,好像要找尤冒算账。尤冒抱着东西醉醺醺的说:“你要是想骂我,这三天随便你骂,可是过了门尼克别骂我了,好歹我辛辛苦苦的把你救回来了,感激的话咱们两口子不必说了,骂我也应该免了吧。” 芳姑拉着尤冒的胳膊走到院墙底下,小声跟尤冒说:“你能不能不当兵,当了兵每天跟那些地痞流氓呆在一起,能学什么好,明天咱们在租个小铺子卖点什么,也能凑活着把日子过了。” 着兵荒马乱的挣钱实在是太难了,做买卖的人有几个能挣钱的,尤冒没办法同意芳姑的想法,借着酒劲假装喝醉了,跌跌撞撞的回了自己的屋。 第二天一大早,尤冒穿着军装挎上手枪喜气洋洋的到了魏老三的指挥所。魏老三看到他不忘说几句好听的,同时告诫尤冒:“在外边呢,我还是魏老三你的三叔,可是咱们在军营里边,我是团长你是副官,以后见了我就喊我魏团长,有事就喊个报告再进来,这样也算是军队的威严嘛。” 尤冒笑嘻嘻的冲着魏老三喊了几句团长,学着敬了几个礼,问魏老三:“团长咱们现在干什么,我这第一天来还不知道这里边的事,你教教我呗。” “哈哈哈,这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教的,这会没事你去那边坐着就是了,有事的时候我会喊你的。”魏老三指着外屋原来皮货店掌柜坐的地方,尤冒老老实实的坐了过去,一上午没有事干,尤冒看着自己家的店像看着老朋友一样,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晚上回到家,尤冒跟尤老爷子商量:“咱们家的皮货店现在魏老三住着,咱们不要回来吗?以前的那个曲祥康是外来的旅长,咱们没办法跟他说理,如今魏老三是咱们一条街上的邻居,跟咱们的关系也还不错,应该不难吧。” “皮货店的事你就不要管了,他们爱住着就住着吧,咱们要回来也没有办法经营了,住那么大的宅子也扎眼,倒不如现在的小门小院舒坦放心,后天的时候你跟芳姑成亲,记得跟魏老三告一天假,别忘了。”尤老爷子嘱咐完这些话,还特别的叮嘱尤冒:“你从小也是吃过苦的,有些道理你也应该明白,人得看着天气过活,当初咱们家有钱想办点事容易,现在咱们家什么都没有了,吃饭都是个问题,你出去以后得别人都客气点,别让人家挑咱们的毛病,尤其对魏老三,他说什么你照办就是了,你去了是为了挣钱,魏老三对你也还是不错的,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怎么对待你呢,听明白了吧。” 哎,尤冒叹了口气借口累了躺在自己的床上,想想这半年之间的事情,真是处处如意,处处闹心啊。 要养活自己的父母还有芳姑以及芳姑的父母,尤冒豁出去了,不管碰到什么样的事情都一笑了之,等芳姑过了门,尤冒更是处处小心,生怕因为自己的一点过失给家里人带来委屈。 成亲的当天晚上,朋友宾客都走了,尤冒躺在床上问芳姑:“要是那天我没有过去找你,你还是逃了出来,你回来找我嫁给我吗?” “那天你不去找我,我要是逃出来了早就跑到北边去了,哪还能过来找你,你以为我心里有你啊。”芳姑穿着新娘子的衣服端端正正的躺在床上,老老实实的回答了尤冒这个根本没有可能的问题。 尤冒哭丧着脸说:“咱们都成亲了,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算了我还是睡觉吧,晚上老实点别再像上次那样把我踹地上自己睡,现在你是我媳妇儿,我打你你也跑不了的。”尤冒一翻身子抱住芳姑,芳姑打开他的手:“德行。” 结婚之后尤冒和芳姑不再像以前那么吵架了,最关键的是尤冒队伍里边的事越来越多了,有时候为了等命令,晚上连家都顾不上回,芳姑跟他抱怨了好几回,尤冒贼兮兮的说:“你看看你,以前是我死气白咧的追着你,结了婚到反过来了,你有事没事就往指挥所跑,别人还以为你是找我讨债的呢,连魏老三都开玩笑说要借给我钱呢。” “切,谁老往你们那跑了,还不是我娘不放心你,怕你在外边沾花惹草不学好,不过我也告诉你,你要是胆敢去那种地方一次,咱们就立马离婚,这可不是吓唬你。”芳姑横眉立目的瞪着尤冒,尤冒大喊冤枉,说:“怎么说我也是上了好几年学堂的人,怎么可能跟他们去那种地方呢,再说了,你长的这么好看谁也比不上,我找他们还得花钱,犯不上啊。” 芳姑照例白了尤冒几眼,一半欢喜一半假装生气的睡觉去了。 好日子没过多久,魏老三奉命去灰平支援曲祥康,尤冒跟着也去了,到了灰平尤冒发现六子已经当上了连长,黄大强也混了个营长。老朋友相见自然有一番寒暄,寒暄过后六子告诉尤冒:“这次要出大事啦,灰平被一个大军阀盯上了,咱们根本打不过人家,很可能要转移阵地啦。” 参军没几天,军事术语倒是学会了不少,尤冒拉着六子到一边,问:“咱们要逃跑也得有个地方啊,现在所有的地方都有人占着,往哪跑都不合适,咱们旅长就没有想过投降?” “嗨,曲祥康这个人好不容易攒了点家业,就这么白白的送给人家,他不甘心啊,昨天跟我们说的时候,可没有一点投降的意思,我跟我大哥商量好了,他们要是跑我们就带着一家老小还躲进山里边,不跟着他们乱跑,你也早点-想办法另谋出路吧。”六子说完意味深长的冲尤冒点了点头,尤冒真是有点懵了,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又要跑路了。 他们说完话,曲祥康下了一道命令:“目前在灰平的所有人都不得离开,要来打这里的军阀大概晚上就会过来,咱们跟他们拼了。”命令下来,城门也关了,所有穿军服带枪的人都被安排好了战斗位置,眼见曲祥康是要跟敌人决一死战了。 别人管不了,可是尤冒家里还有刚过门的媳妇儿,老爹老娘岳父岳母,他们在这里战死了,家里边谁照顾啊,在这里战死了康城也实打实的要丢了,他的家人又要何去何从啊。 尤冒着急忙慌的找到魏老三,也不管什么上下级了,抓着魏老三的胳膊说:“三叔啊,我那一家子还在康城呢,你去跟旅长说说让我走吧。”魏老三把尤冒拽到一边,说:“你三婶他们也在康城呢,我想回去都无能为力,更何况是你呢,现在最要紧的是想办法把敌人打退,这样才能保住咱们的一家老小啊。” 说打退敌人谈何容易,敌人势在必得,尤冒他们人心惶惶各自心怀鬼胎,不到半天的时间,天还没有亮灰平就被敌人攻陷了。 曲祥康眼看着自己建立起来的队伍沦为了阶下囚,掏出枪自尽了,尤冒想去找魏老三商量该怎么办,发现魏老三早已经被打死了。 周围的人一个个举起枪投降了,尤冒为了活命,也跟着做了俘虏。 对于俘虏敌人是不信任的,清点了人数之后,尤冒他们被命令转移到河北一带,准备参加跟奉系军阀张作霖的大战。 到了前线,尤冒他们这些被当做炮灰的俘虏为了活命,不得不拼死跟对面的东北军打仗,第一波仗打下来,虽然尤冒他们打赢了,但是也死伤惨重,尤冒腿上挨了一枪,没办法再参战了,才被送到了后方的医院里边养伤。 他的命虽然保住了,可是芳姑他们的安慰尤冒放不下,他几次借口说自己残废了,要回家,医院里边的主治大夫都是冷冷的回答他:“肯定能治好的,三个月之后还能上前线。” 听到这样绝望的消息,尤冒恨不得真的把自己的腿弄残废,以便能早点离开这里回去看看。 医院里边住着的人有不少跟尤冒的情况一样,当兵都是为了吃饱饭,顺便挣点粮饷寄回去养家糊口,现在仗打成这样,命都快没了,谁都不想继续留下来当兵了。 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在医院里边负责看守他们的军官也知道,早提前准备了一个连的士兵看守着他们,不可能让他们其中任何一个人当逃兵。 为了迫使这些人放弃逃跑的念头,负责看守他们的军官还特意找来了一大捆宣传他们大帅雄韬大略丰功伟绩的报纸和文件,每天派一个人给他们念报纸读文件上思想课,派来的人也是半懂半不懂,经常念东西的时候卡壳胡诌,闹出了不少笑话,原本很严肃的教育课变成了这些伤病员最开心的时候。 军官看这样下去不行,自己也认不了几个字,只好在伤病员里边挑选有文化的人。 一般来说有文化又想参军的,早去考军校了,怎么可能来这里当小兵呢,问来问去也只有尤冒最有文化,由此每天尤冒负责给他们上教育课,也得到了军官的赏识,许诺尤冒养好伤的时候带他投到一个师长帐下,以后不用再上前线冲锋了。 这样是再好不过了,尤冒又从此开始努力配合医生,恨不能立马恢复好自己的腿伤。 能下地活动的时候,尤冒迫不及待的找到那名军官,说:“您看我现在好的差不多了,再在这里边带着我就要真的废了,要不我就不用住院了吧。” “你这样去了师长那边可不行,怎么说人家也是堂堂的师长,身边跟个一瘸一拐的人,不成个样子,你还是再住一段时间吧,我答应你的绝对不会骗你,你放心吧。”军官趾高气昂的走了,尤冒心想人家师长也绝不会像魏老三那样缺少一个认识字的人,更不会对自己多好,自己何必这么着急的要去见人家呢。 这么无所事事的等了一个多月,尤冒的腿彻底好了,那名军官找到尤冒说:“现在我带你去见师长,到了那边有什么本事尽管拿出来,咱们师长是个识货的,绝对亏待不了你的。” 尤冒除了念过几天书,别的本事真没有一点,可好歹因为自己认识字,帮助了自己两回,也勉强算作是自己的一点本事吧。 见到了师长,尤冒有点紧张,倒不是因为他的官大,而是但是自己说错什么,不对了师长的胃口,还得去前线打仗。 师长开门见山的问:“小娃娃还很年轻嘛,听说你是伤员里边唯一认识字的,那我问问你,认识字跟不认识字有什么不同呢?” 其实认识字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别人都不认识字,自己认识罢了,要把这么简单浅显的道理再说出点什么来,好真是有点难度。 尤冒支支吾吾的把他被强盗劫持上山,和作为魏老三的副官这两件事情说了,师长点点头,笑呵呵的说;“那照你的意思是说认识字还能保命喽,那你说这些强盗和作乱的军队他们不认识字,有没有什么问题呢?” 师长既然不停的问尤冒,自然是欣赏文化人的,而且说了这么多,尤冒也放松了,他说:“强盗不认识字也倒罢了,可是一直军队,尤其是里边的指挥官不认识字不懂得战法,不能第一时间读出电报里边的意思,那对整个军队下一步的行动都有非常大的影响,曲祥康,也就是我以前跟着的那个人,他们的军队跟军校出来的指挥官带的军队比起来,毫无章法一身匪气,看着手里是拿着枪的,可是真不能算作一直军队,他们被打败绝对是必然的,发展壮大倒是奇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