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回 初临异界   华夏大地中州地界的边缘多崇山峻岭,有一座突兀而起的高峰名唤飞剑岭,山势奇峻,若同一把锋利的宝剑直插苍穹,好似把天都捅个窟窿。峰下层峦叠嶂,风景奇秀。   此峰甚高,半山腰终年云雾缭绕,置身其中,但见云海翻涌,氤氲成烟,耳畔时有鹤鸣传来,好一派仙家光景。   破云而上,一道瀑布如若来自九天之上,轰鸣而下,直坠入一方碧绿悠悠的深潭之中。   水潭中鱼虾成群,偶有三两只仙鹤来此觅食。岸边桃花已谢,青杏点点。一株四五人合抱的巨松之下,有一洞府,洞门上方三个大字银钩铁画,苍劲非凡,写的是“斜月洞”三字。   洞外松下,几名道装青年手捏宝剑,口诵剑诀,正自迎风而舞,其动作飘逸,颇有出尘之象。   远方夕阳斜坠,残阳如血,映的山腰处火云翻滚,金霞闪闪,好一幅壮观的景色。   忽听步履匆匆,洞门处走出两名书童打扮的少年,俱是十六七岁年纪。四名青年顿时停下动作,一人言道:“画剑,你俩这是干啥去?表少爷跟前不用你伺候着了么?”   “嗨——”两名少年其中一位皓齿明眸,除了长有喉结以外,倒跟一漂亮女子仿佛,此刻却遢眉叹息,用手一指旁边那位肤色黝黑的少年,“还不是他,我家少爷与你家小姐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正要聊些风月,偏他不识眉眼高低,木头般杵在旁边,惹的我家少爷大怒,轰我二人去那飞剑岭上采摘杏子,我这是陪太子读书,倒霉透了!”   众青年哄堂而笑,有人指点着另外一名肤色黝黑的少年道:“你随你家少爷来咱们斜月洞没多久,还不知道叶凡的厉害之处啊!”   “哦?他有什么厉害的?笨嘴拙舌,连修行资格都没有,也不知怎么混成小姐书童的?”画剑好奇心起,挑眉头问道,说着歪头仔细端详叶凡,见他肤色黝黑,面相说不上俊美,倒也周正,没有什么太过出奇的地方,低着头,板着脸,好像谁欠他钱似的,让人一看就觉得晦气。   “就是,这家伙闷声闷气,一竿子打不出个屁来,偏还笨手笨脚,自从到了咱斜月洞后,不知道惹下了多少麻烦,就连管家水伯都因为他挨过家主的数落,只不知道小姐看中了他哪点,屡次照护着他,最近更是将他提拔做了自己的书童。”说话之人语气颇酸,想来那小姐定是绝色。   “这还算了,走了狗屎运而已。我最烦他这倔驴般的脾气,那次他摔坏了家主喜欢的屏风,水伯帮他出头,这小子居然连声谢谢都没有,无情无义的狗东……呸!”一个青年越说越恼,只是想到上官小姐那娇怯怯的样子,实在不忍再说,留了三分颜面。   几名青年是这斜月洞的外室弟子,平日里练剑之余,也是无事。七嘴八舌的数落少年叶凡的不是,直说的口沫横飞,把个画剑听的双目圆睁,春山眉轻挑,不时的还附和一句,恍然大悟一番,大有同仇敌忾的样子。   叶凡却低着头,一言不发,只是笼在袖中的双手握拳,青筋隐现。   “好了,诸位大哥,天色不早,我们先去后山,咱们回头再叙!”画剑终于出声说道,言语间冲大家挤了挤眼。   众汉子心下意会,心说这叶凡碰上画剑,合该他倒霉了。   原来别看画剑长的小姑娘一样,手底下却厉害的紧。日前他刚跟他家少爷来斜月洞时,因其貌美如花,曾被上官远志的弟子取笑,被他挥手间打倒在地,尚有人不服,上前动手,被他一合之内掰断了手臂。这也是一众弟子对他一个小小书童尊重有加的原因。   强者么,无论男女,都受人尊重,勿论说他身后还站着个玉清三阶境界的高手,只差一线,就可进入四阶,成为可以御宝而行的闻人家大少爷?   画剑年方十六,比他家少爷小两岁,却也突破玉清清一阶,在修行人当中,虽然比不上他家少爷那般妖孽,也属上佳,难得平日里平易近人,虽然小有脾气,却也极得一众年轻弟子喜欢。   他伸手一拉叶凡,往左边水潭方向行去。绕过水塘,再行百十米,有条蜿蜒的山路,往复盘旋,直隐山后。   “原来你小子还有这多糗事?倒真是应了那句人不可貌相了!说说,你偷看丫鬟洗澡那次次看的哪位姐姐?妙慧姐姐?她那身段还真没的说,胸大臀肥,走起路来一扭,真能把人的魂儿也勾了去!”   画剑边行边说,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听不到叶凡的回应,便又道:“不是她?莫非是妙如姐姐?那也凹凸有致,若是为她挨上二十板子,倒也值得。不是她?哦,我知道了,莫是那徐婶儿吧?哈哈哈,樱唇如血盆大口,双目若狮目铜铃,你这嗜好倒也奇特,哈哈哈……”   那次叶凡本是冤枉,只是这些时日饱受画剑和他家少爷的欺负,心中早就对这二人恨之入骨,自是不屑解释,只咬紧了牙关,恨不得一脚将画剑踹下山去。   画剑想到兴奋处,笑声不歇,直到咳嗽几声才算止了下来。突然一整脸孔,肃然道:“你喜欢你家小姐!”   这句话如同奇峰突起,叶凡闻言一个踉跄,险些被自己的脚绊个跟头,待到站稳,头都没抬,一言不发,依旧往山上行去。   “你以为不做声就行么?你心中那些鬼心思小爷清楚的很,我警告你,莫要做那非分之想,上官小姐是我家少爷的,你若是敢动歪心思,哼,小爷手上也有十数条人命,不怕多你一个!”   画剑看着前方叶凡的背影,阴声说道,心中却洒然一笑,心说:“莫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些?这小子长的瘦骨伶仃,一双小眼没些神采,稍等揍他一顿,量他也说不出其他,看他以后还敢胡思乱想?到时候少爷一高兴,还不……”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俏脸绯红,真是丽质天生,比那小姑娘还要娇艳三分!   叶凡确实长的瘦骨伶仃,书童的服饰穿在他的身上显得有些宽松。他的眼睛确实也不大,平日里确实没什么神采。只是大概画剑最近没有仔细观察过他,从十天前开始,他的眼神发生了莫大的变化,仿佛多了一些无法言说的东西。   叶凡用力的捏紧了拳头,又颓然的放松,心中恨恨的说了一句:“这该死的身体!这见鬼的世界!” 正文 第二回 无意穿越   话说那日,漫漫风雪,一道白光中,失去知觉的是丁雨。醒转时,已经成为书童叶凡。   庄周梦蝶焉?——究竟是丁雨变成了叶凡,还是那个叫做丁雨的仅仅是南柯一梦?   若果仅仅是梦,不会做的如此活灵活现,仿似凭空多了二十多年的生命经历,历历在目,难过伤心之处,现在想来,心中依旧隐痛。   丁雨,是了,现在应该叫做叶凡。   叶凡由于接受了原来身体的意识,所以用了不足半天的光景,就搞清目前的境况,可是用了十日的时间,却无法恢复梦中的身体状态。这副身体太弱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要想将身体恢复如前,恐怕没三两月的艰苦训练无法做到。   地名华夏,却是修行世界,与丁雨世界的历史仿佛,无数人追求长生追求天道。自然,也有更多的人仅仅是普通人。   “一洞五峰,闻人玉净。”流传甚广的顺口溜道出了修行界最主要的势力,其中“一洞”指的就是此斜月洞。它的崛起,源自上代主人上官云飞,此人天资横溢,三十三岁突破玉清九阶,六十九岁突破上清清九阶,年前更是于五色峰主峰神女峰剑斩魔尊庞加,功成圆满,成为千年来第一位突破太清境界,得证天道,踏碎虚空之人,将斜月洞的名气带到了顶峰。   此乃修行界大牛之人,叶凡心中,除了敬仰,还是敬仰。至于洞内其他人士,据说最少都突破了玉清一阶,丫鬟婆子亦无例外。   难怪叶凡抱怨,要知单与那修为最低之人比较,梦中他巅峰时刻都只有被宰的命运,何况画剑?何况闻人逐日?   闻人家族的天才少年闻人逐日。年方十八,一表人才,嘴角常挂着一缕邪魅笑容,让人无法摸清深浅。但叶凡明白,就算以他梦中巅峰时期的身手,十个加起来也无法在对方手下走过十合。   这感觉玄妙异常,无法学习,只有在经历千百次的生死搏杀以后,才能慢慢摸索出来,不是直觉,却比直觉还要准确。   对于梦中有过杀手之王称号,曾经被无数人敬仰崇拜的叶凡来说,面对如此夸张的世界,如此夸张的对手,又怎能不心生沮丧?   是的,在他心中,画剑与那闻人逐日都是对手,活至现在,他还没有受过如这些时日的折辱,如今他是龙游浅滩日,他朝定有飞龙在天时!沮丧愤懑只是一瞬,历经百劫,他的心志,早已坚如磐石。   “蒙头闭眼的瞎走什么?没看到那边的杏子么?”叶凡被画剑一喝惊醒,只觉臀后生风,强忍躲避的冲动,硬生生受了一脚,被踹的一个踉跄,往前抢了三五步方才站定,回头看一眼画剑,却见他脸上戏谑的笑容说不出的可恶。   “还看小爷做啥,快去摘来让小爷品尝品尝!”画剑洋洋自得,说的理直气壮,话罢瞅见路旁一块平坦的山石,过去半躺了,头枕双臂,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残阳如血,照在画剑的脸颊,却是杏脸桃腮,人比花娇。   叶凡心中鄙夷,暗暗寻思:“本来是有种之人,偏偏要做没种的事,古有龙阳魏闲,今有画剑,真是将男人脸面丢的干净。只是奈何别人恃色而娇,实力悬殊,还是忍耐一时才好。”   这就叫“身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叶凡慢慢往不远处的一株杏树行去,本还怨恨,脑海忽然浮现出一个漂亮女孩儿的脸孔,正是上官家的小姐上官晓影,心说罢了罢了,如今我鸠巢雀占,也能体会到原来身体灵魂对你的爱慕之情,念在你对我这身体的百般照顾之恩,能不找麻烦,就少找些麻烦吧。   如此想着,叶凡的心中自然平静下来,复又想到如今这摘得杏子,原也是让上官晓影品尝,想起很久以前,在梦中的时候,家乡的后山与思雨摘杏的情景,心头蓦然一痛,摘杏的动作,便一下子温柔了许多。   夕阳斜坠,残霞如金。   思雨死了,在一个晚霞如火的傍晚,被自己一枪打在了印堂,临死都没来的及闭上眼睛。她会恨自己吗?恐怕不会,那么善良的一个人,就算自己不是失手,她也定不会就恨了自己。可自己还是失手了。该死的,那毒贩为什么偏偏就要歪一下脑袋呢?自己为什么没有看到他身后的思雨呢?站的远,站的远也应该看到啊?   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叶凡默默诵了一句,深深吸一口气,憋了片刻,再用力的吐将出来,仿佛藉此动作,就可以将满腔的思绪全部排解一般。   只是苦学了年余的佛经依旧无法平息他愤怒的心——为什么如此……嫉妒他家庭幸福,便用车祸夺去他的父母;嫉妒他爱情甜蜜便夺去他的爱人;好容易走出迷茫又将他推入这弱肉强食的世界!命运为何如此不公?   叶凡自问了一句,没有人给他答案。“假如生命真的就是一种修行,那么,让困难来的更猛烈些吧!我倒要看看,还要折磨我到几时?”   他突然用力握紧了拳头,手心中一枚杏子被大力捏破,汁液留了他满手。微微眯起眼睛,轻吐舌尖舔了一下,涩涩的,苦苦的,只是不知是否错觉,隐有香甜自舌尖回荡。   叶凡手里拿着布袋,杏子装的满满当当,这才慢悠悠的走回,来至画剑面前,见他闭着眼睛,发出微微的鼾声,居然睡着了。   轻咳一声,就见画剑噌的从山石上跃起,摆出一幅战斗的架势,待见到是叶凡这才放松下来。不由心中好笑而又警惕——果然高手,战斗的意志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卡住鸡毛啦?扰了小爷的清梦,”画剑恼着小脸儿说道,抬眼见叶凡手中的布袋,出手抢了过来,摸出一枚微微泛黄的杏子塞到嘴里,没嚼两口,便呲牙咧嘴吐了出来,呸呸连声,用手点着叶凡的鼻子骂道:“天杀的小贼,你这是摘的什么杏子,又酸又涩,故意消遣小爷是吧?嗯?”   叶凡看画剑肩膀微耸,知道这是他动手的先兆,却不害怕,冷声道:“小姐爱吃!”   “放你娘的狗臭屁,谁爱吃这样的杏子?”画剑破口大骂,却放松了下来,实在是他忽的想到那上官小姐的性子确实奇怪,兴许真的爱吃这样的杏子也说不定,别人吃茶都用盐煮,偏她就用沸水浸泡,这还不奇怪吗?   吃茶的事情自然是叶凡的功劳,爱吃这酸涩的杏子,也不是叶凡忽悠画剑。上官晓影心性淡薄而又容易伤感,对世间一切引人遐思的事物情有独钟,酸涩的杏子就在其列。她曾言道,“品这杏子,酸中有涩,涩中有苦,甜蜜十有其一,便如同人之一生,又何尝不是喜忧互参,祸福相依,不如意事常八九?”叶凡闻言,深以为是。   “还傻站着干甚?小爷适才睡的不爽,大石咯了肩膀,过来给小爷揉揉!”画剑活动了一下肩膀,不满的吩咐道,心中想着,你若过来便罢,若不过来,定要叫你好看!   泥人尚有三分土性,何况灵魂穿越的叶凡?他被画剑骂的火起,迈步上冲。   突然,微风吹拂,送来若隐若现一丝女子娇媚的笑声,“咯咯咯……”银铃一般清脆悦耳,在这幽静的深山之中,显得分外诡异。画剑激灵灵打了个寒战,四目游顾,颤声说道:“空山荒野的,怎么会有女子声音?莫不是女鬼吧?”说着话小脸儿苍白如雪,下意识往叶凡靠了一步…… 正文 第三回 紫衣美女   叶凡收腿急停,侧耳倾听。画剑也自闭上嘴巴,歪着脑袋,缩着身子,紧张的仔细倾听。奇怪的是再无声音传来,方才的声音若同幻觉一般。   莫非真的听错了?   “贼小子,看你支楞着耳朵那贼样,量你也听不到什么!”再无声音传来,画剑面上下不来台,顺口骂道,心中却明白方才的笑声绝非幻觉。突然,青天白日的猛然刮过一阵冷风,让他不禁又打了个寒战,刚刚舒展的身子猛的一缩,“别听了,既然你说上官小姐爱吃酸涩的杏子,也摘了不少,咱们赶紧走吧!”   叶凡并未理会画剑的啰嗦,侧耳听着,顺着刚才的那阵冷风,他依稀听到一名男子的声音,有些耳熟,却听不真切。   不好!   叶凡突然拔脚冲声音来源的方向奔去,画剑一愣,小脸儿雪白,跺了跺脚,本待转身就走,只是好奇心起,又实在不愿被叶凡比下去,强忍着惧怕之心,哈腰从小腿处抽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用力握紧,迈步跟了过去。   红日斜坠,穿过一片树林,光线愈发幽暗,有暗香浮动,微风轻拂,声音益加清晰。   “老东西,我这九转魔魂大法的滋味再加上嗜心诀一起可还受得?咯咯咯……别拿眼瞪着我,小女子胆小,可是会害怕的!”只闻一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柔媚异常,诱人至极。   “魔女,有,有本事,你,你就杀了我!”其间夹杂着一个老者的声音,断断续续,仿佛在忍受着极大痛苦。   叶凡已经可以肯定这说话的老者就是上官府的管家水伯,心下愈加着急,脚下加力,速度又快一分。分开花树,便见山体上出现一个高可一丈的洞口,里边空间不大,顶多八九见方,洞壁处靠坐着一位华服老者,皓首长髯,脸色苍白如纸,紧皱眉头,牙关咬紧,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时滚落,头发上有淡淡白雾蒸腾,不知在忍受什么样的痛苦。   正是水伯。   他的斜对面俏生生站着一名浑身紫衣的女子,打扮与寻常女子不同,深紫色纱裙罩体,刚刚盖住她隆起的臀部,露出洁白修长的玉腿,赤着莲足,脚裸上戴着一条细细的银色链子,上面有几个金色的小铃铛。她胸部高耸,体态妖娆,风鬟雾鬓,星眸皓齿,宜颦宜笑,远山眉,悬胆鼻,眉毛中间殷红一点,不知画的还是天生,更添妩媚,只眉眼间颇有英气,端庄时令人不敢逼视,柔媚时引人遐思。   叶凡一愣,没被美色冲昏头脑,反而怒火冲胸。   整个斜月洞,除了上官晓影和丫鬟妙慧以外,就是水伯对他好,如今见到水伯受苦,不禁嗔目攘眉,不及多想,钢牙一挫,迈步就往上冲。   忽听身后衣服窸窣,画剑跟了上来,“嘶——”一声,倒吸了口冷气,长叹道,“好美!”,声音陶醉,如犯花痴。   画剑话音未落,叶凡就见那紫衣美女娇躯轻转,展颜一笑,素手自高耸的胸脯轻抚而过,懒洋洋的说道:“原来是两个小鬼头,既然来了,过来,让姐姐看看!”   紫衣美女动作慵懒,如魅如惑,声音婉转动人,令人闻之,色授魂与,神为之夺,魂为之销,浮想联翩,不能自己。   说着话她惬意的伸了个懒腰,双手轻扬,手臂柔弱无骨,眼眸似睁还闭,眉眼间满是春意。随着她的动作,洞口飘落的花瓣无风自舞,天地间一片异香,淡淡的,柔柔的,落在人的身上,好像情人的手在抚摸。   清风中,是谁在浅吟低唱?花香中,又是谁在曼妙起舞?思雨,是你吗?   叶凡只觉脑子晕晕乎乎,身体仿佛飞了起来,飘荡荡如在云端。   “姐姐美吗?过来呀,过来姐姐让你们看个够……”   叶凡眼中只有紫衣女子的笑颜,耳中只有女子魅惑的声音,什么水伯,所有的一切都不复存在,天地间仿佛只有眼前这名美丽的女子,站在不远的地方,只要一伸手就能够到。同时,他身上的血液如同被点燃,沸腾一般,胯下生火,只想走过去,抱紧一些,再紧一些!   美女笑的愈加甜蜜,声音腻的如水。   画剑更是不堪,比叶凡走的还要靠前,心中想的不知什么,边走边脱衣服,等到离着女子不足一丈时身上的衣服已经脱尽,露出比女子还要细腻的皮肤,双目间淫光大盛,嘴角有口水流出,张着手臂,一个饿虎扑食,冲那女子搂了上去。   女子娇躯轻转,皓腕轻抬,分花拂柳般掠过画剑的脖子,等到身子转到画剑的身后站定,笑容依旧,却见画剑软软的倒在地上,闭着眼睛,嘴角淫笑,如同在做什么美梦!   昏迷?抑或死亡?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叶凡也如画剑一般,一步步走了过来。   叶凡对这一切视而不见,虽未脱衣,可离着紫衣美女已经不足五尺,同样分开手臂,要去搂抱对方……   突然,他眉头一皱,嘴角溢出一丝血痕,突然清醒过来,只看到紫衣美女春葱般的手指向着自己的脖子温柔的拂来,阴风袭面,顿时起了好多鸡皮疙瘩。   叶凡大惊失色,直感觉生平最凶险的时刻莫过于此,急切间来不及躲避,猛挥手一把抓住对方手腕向自己怀中一带,香气扑鼻而至,温香软玉满怀。   叶凡突然惊醒,紫衣女子也吃了一惊,好奇心起,任由对方抱着,却未痛下杀手,只是娇滴滴说道:“坏弟弟,这么急色,还有人看着呢!”   叶凡瞥眼看到生死未知的画剑,心中警醒,顾不上享受怀中温柔,一把将对方推开,抽身急退四五步方才站定,口中喘息不停。   这一段说来话长,其实兔起鹤落,不足一个呼吸的时间,叶凡却在死神面前走了一遭,若不是多年特殊生涯锻炼出的坚强心志,让他在关键的时刻狠咬舌尖,结局跟画剑绝无不同,心头惊惧,也是正常。   紫衣美女被叶凡一推,弱柳扶风一般,倒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裙摆大开,露出大半截粉光至至的修长美腿,却不并拢,反而将腿分的更开一些,眉颦春山,娇嗔道:“臭弟弟,你弄痛人家啦!还傻看着,快拉姐姐一把啊!”   叶凡目光中又有片刻的迷惑,同时出手,一把捏住腋下软肉,用力一扭。腋下乃是人体痛觉最为敏感之处,这一扭疼痛钻心,让他的眼神瞬间恢复了清明,明白这女子定是精通某种催眠的术法,低头不敢再看女子的笑颜,若有棉花,定会再将耳朵也塞上。   “咦?”紫衣女子对叶凡的表现惊奇不已,她所修习的九转魔魂大法别说对叶凡这样的凡夫俗子,就算是修行界上清境界以下的高手都有作用,上官家的管家就是例证。   她心头暗道:“上官水这老家伙乃是玉清八阶的高手,眼瞅着就能突破境界再进一阶,本仙子出手还不是手到擒来,想不到你这么个毛头小伙子却能接连两次破我大法,莫非你身上带有什么秘宝不成?”这么想着,她不禁收起魅惑的笑颜,第一次认真的观察叶凡…… 正文 第四回 魔女摇花   但见对面小子皮肤黝黑,面相普通,只有一双不是特别大的眸子有些怪异,显得冰冷而又残酷。这样的眼神只有在杀人无数的人中才会出现,与他凡人的躯体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反而勾勒出一副和谐而又诡异的特殊魅力。   资质尚可,也就尚可而已。   紫衣美女见多识广,这样资质的少年挥挥手能抓一大把,惟其如此,才显得事情怪异——九转魔魂大法居然对此子无效?   愣神中,紫衣美女几乎忘记了身前还站着一个杀气凛然的叶凡,直到身前风声扑面,她才从沉思中惊醒,发现叶凡双眼湛然,冷冷的注视着自己,一只大手叉开如爪,正向自己的咽喉袭来,虽然对自己并无威胁,但观其动作狠辣,直欲取自己性命而后快,绝无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紫衣美女大怒,她活了二十多年,在魔道被誉为千年一出的修行天才,轻松擒住玉清八阶的上官水就是明证,在整个修行界也算数的上号的人物,居然差点被一个普通凡人欺到面前,最可气的是,这人居然对她天仙般的姿容毫无怜惜之色,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决心要给这个小家伙一个教训。   也不见她如何作势,她的面前突然升起一道淡紫色的屏障,如雾如烟,将她的身体完全掩盖住。   叶凡去势甚急,根本无暇反应就撞了上去,感觉如同撞在一堵坚硬而又有极大韧性的橡胶上般,大力反弹,咔嚓连声,自己叉开的五指一下断了四个,身体更是以比去势更急的速度抛飞出来,腾云驾雾一般,啪叽摔在洞外。   屏障倏然散去,就像它出现一样。   紫衣美女不知何时从地面上站了起来,眉角含笑,分花拂柳般袅袅娜娜向叶凡走来,及至近前,用涂抹着淡紫色丹寇的粉嫩小脚轻轻踢了叶凡一下,“痛么?活该,谁让你这么大力来打人家的,现在伤了自己吧?乖,起来,姐姐帮你看看。”声音依旧甜腻,却并未再用魔魂大法。   十指连心,刺骨的疼痛锥心一般袭来。叶凡强自忍住,脑门上冷汗直冒,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抓住断指迅速接上,盯着女子不语。他心中明白,莫看眼前这女子笑语盈然,要杀自己简直比捻死一只蚂蚁都简单,神仙般的水伯不都被她抓住了么?   只是他生性倔强,虽然命悬一线,却绝不愿开口认输,反而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站了起来,圆睁双目,怒视着紫衣美女,用比万年寒冰还要冷酷的声音说道:“淫妇,要杀要……”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叶凡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痛,却是被那女子掴了一掌,将后边的话抽了回去。   紫衣女子高耸的胸脯快速起伏几下,随即平静下来,双眉一展咯咯笑道,“小弟弟,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小心祸从口出噢!”   “呸!”叶凡和着血水吐了一口,将脸扭到别处。   “你……”紫衣美女飞速闪开,一时气急。活了三十多载,她还从未见过如此人物,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倒跟洞里边那老东西一个样。   “老东西?”她这才想起,光顾着眼前这个小家伙,差点忘记正经事,不再理会叶凡,飘然进洞,手指灵诀掐出,将昏迷中的上官水唤醒,又加上一个护心的法决,这才重又施出嗜心诀。   上官水方才实在撑不住晕了过去,如今方醒,尚未看清周遭情景,便感觉周身如同爬满了无数蚂蚁,心口更是被啃噬一般的疼痛,比方才还要强烈。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青筋暴起,头上更是白雾蒸腾。   他极力忍受着,不愿再坐在地上,不知从何处借得力气,居然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   “摇花,魔,魔女,有本事,就,就杀我,别,别,别想,从我这,这里得到,得到任何消息!”   紫衣美女正是修行界艳名远播的摇花,魔尊庞加的独生爱女,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无论正邪两道,大都称她一声仙子,像上官水这般直呼魔女的,倒是稀少。   摇花仙子嘴角含笑,梨涡乍现,端得是不可方物,她也被上官水的视死如归感染,居然不再称他老东西:“老人家你这又是何苦?上官飞天纵英姿,你辅佐于他小女子无话可说,只是如今这上官家主好像并不是个可堪造就的人才,你又何必抱着一个死树不放呢?只要你告诉我《生死诀》在哪里,我马上放了你,非但如此,还给你三粒龙花果,如何?”   龙花果?这可是辅助修行的奇珍,上官水也不禁稍有意动。要知道一旦跨入修行之境,如同逆水行舟,一层比一层难。从最初的玉清九阶到中期的上清九阶,每一阶都有无限凶险,稍有差池,就是饮恨的下场。   众多凶险中,心魔乃是最为厉害之物,一旦沾染,轻则心动神摇,修为减退,重则走火入魔,修为尽毁,甚至有丧命的危险。   而这龙花果乃是不可多得的奇珍,拥有凝神静心之效,仿佛上天也不忍世间之人为了修行过于苦痛,诞生这一神物,专为修行中人解除入魔后患。   说?还是不说? 正文 第五回 临终收徒   “少,少罗嗦!”上官水很快就下定了决心,瞋目切齿,怒声道。   “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看你能熬到几时?”摇花仙子柳眉倒竖,恨恨说道,说着话手指捏诀,连连挥动,嘴中念念有词。只见上官水的面孔猛然间扭曲起来,浑身筛糠一般,摇摇欲坠,只是强自撑着,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到底说是不说?”摇花尚不死心,上官水强自忍耐,将头一扭,干脆闭上了眼睛。   叶凡见此情景,猛然回忆起往日种种,不禁心如刀割,目呲如裂,猛然前冲几步,视线间透露出一股坚定,双膝一软,缓缓跪倒在尘埃。   “哟,小弟弟,你这是做什么?求我放过他?那得说话啊,不说我怎么知道呢?”摇花仙子面露惊奇,瞬间唐僧附体,笑吟吟逗弄道。   “求你放过他!”叶凡双手撑地,重重的磕了个头,随即仰脸肃然言道。   都说男儿膝下有黄金,摇花仙子心说看来这小子跟老东西关系非同一般,不然看他那臭脾气绝对不会如此相求。又见上官水忍的辛苦,如同暴风雨中的小舟一般,随时有倾覆的可能,害怕他真的一个承受不住,就此死去,到时候上哪里去问《生死诀》的所在?何不送这小子个顺水人情?这么想着,她下意识的收起法诀。   上官水长长出了口气,等不及好转,嗔目作色,指着叶凡的鼻子大骂:“没出息,给老子起来,像个男人般站着,莫要求她!”见叶凡站起,面色转缓说道:“好,你很好!”随即提高声音,“记住,你是个爷们,今后无论为了什么,绝不能跪着,懂吗?”   叶凡心头巨震,垂下头来,说不出话。   没有了嗜心诀的痛苦缠绕,上官水身子站的笔直,眼神忽然射出无限的哀伤,抬眼扫视了一眼洞外的灿烂春光,声音柔和下来,漫声说道:“看啊,这世界是多么的美好?叶凡,你脾气倔强,这点和我很像,同时,你心地善良,很对我的脾胃,所以我才屡屡照顾于你。今后,如果不死,我希望你永远保持下去,走正路,听到么?”   叶凡的灵魂深处又一次涌起无数次面前这老者照顾自己时的情景,听着他这如同遗言般的话语,再也忍不住悲痛,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却抬起头来,强忍着不让它落下。   叶凡到底没哭。   上官水欣慰的笑了,伸手拍了拍叶凡的肩膀,又侧过脸去看了看娇媚的摇花仙子,悠然叹息一声,:“从老主人踏碎虚空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会是这样,只是心中有个念想,盼着有朝一日,我也能有踏碎虚空的一天,从新侍奉在老主人的座下,只是如今看来,再无机会啦!人生匆匆,长生如梦,生离死别,悲欢哀乐,怎不教人黯然销魂?谁又明白我的苦痛?”   说着话他缓缓抬手,从中指处摘下一枚造型古朴的龙形戒指,递给叶凡,微笑道:“老夫无儿无女,无牵无挂,临了末了,却想收个徒弟,你可愿意?”   叶凡心神俱震,二话不说,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双手上举,将上官水手中的戒指接过,戴在右手食指之上,复又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这次上官水没有阻止,见叶凡戴好戒指,不禁面露惊喜,接着长叹一声,抬起头来,看向洞外。   叶凡起身,见上官水目光凝滞,不禁叫了一声:   “师傅!”   上官水寂然无语。   叶凡浑身一震,猿臂一伸,抓住上官水的肩头。   上官水软软的倒在叶凡的怀中,口鼻呼吸全消,双目睁而不闭,心脉俱断,生机已绝。   “师傅——”叶凡撕心裂肺般痛呼一声,将上官水紧紧搂在怀中,痛苦愤怒充斥心头,难受的几乎无法呼吸,却再无泪水,只将双拳捏的嘎巴作响。   摇花仙子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世人尽皆爱生恶死,她实在想不到,上官水为了不吐露秘密,居然可以忍心自断心脉而死,不及救援,心中佩服且又遗憾,一时间也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上官飞亲手斩杀庞加,斜月洞乃是摇花仙子不共戴天的仇人。能够得到仇人发自内心的佩服,上官水若是泉下有知,恐会大笑三声以庆吧!   在这以前,上官水之于叶凡,只是一个对他很好的老人,屡屡照拂于他,今日一跪三拜,却从内心深处认了这个既忠且硬的老者为师。如今师傅驾鹤西去,怎不让他伤痛欲绝?他低着头,身子颤动,却无声音发出,良久,才抬起头来,赤红着眼睛,将上官水平整的摆放在洞内的地上,又将地上画剑的衣服捡起,连同画剑一起,抱出洞外,四处捡石头往洞口搬。   画剑落地,小手指微微一动,摇花与叶凡却未发现。   摇花仙子迈步出洞,静静的站在旁边看叶凡默不作声的忙碌,不出声,也不阻止。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玉兔东升,天地间一片清冷。   沉闷的情景和叶凡冰冷的面孔让摇花仙子居然有些心悸,趁叶凡寻找石头的空当,祭出紫灵飞剑,飞速往洞口处劈去。   “咔嚓”一声,接着哗啦啦声起,叶凡回头,只见洞口处石屑纷飞,沙土弥漫,洞壁塌了下来,将洞口盖的严严实实,接着眼前一亮,一把通体紫色盈盈的飞剑在空中飞舞,擦擦几下,削石如泥,将一块一人多高的石头削成一座石碑的样子,然后尚不停止,但见石屑纷飞,一行娟秀的大字出现在石碑上——剑仙上官飞忠仆上官水之墓!   叶凡扑通跪倒在石碑前,咚咚叩了三个响头,起身时,额头见血,并不擦拭,淡淡冲摇花仙子说道:“谢谢!”顿了一顿,道:“如今事了,杀了我吧!”说完缓缓闭上眼睛。   既然杀不了你,那就杀我吧!   “你也求死?你也求死?活着就那么可怕吗?”摇花仙子百思不得其解,将一句话重复了两遍,又气又恨,跺了跺脚,嗔怒道:“想死还不容易,我偏偏不如你意,非但不杀你,还要收你做徒弟。”   这可真是奇峰迭起,叶凡一愣,倏地睁开了眼睛。   摇花仙子冲口而出,把自己也吓了一跳,要知道她身份尊崇,在整个魔教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多少人巴结都巴结不来,今日不知怎么,气到极处居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话一出口,覆水难收。摇花仙子心说:“便宜你个臭小子了,等你拜我为师,我再慢慢消遣于你。”   “我有师傅!”叶凡复又闭上眼睛,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什么?你的意思是拒绝吗?”摇花仙子不敢相信的问了一句。   叶凡沉默不语,眼睛连睁都没睁。   “你,你,你,你……”摇花仙子怒极反笑,直想一掌将其劈死,却又不甘心,一时间有狗咬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   “为什么?”她冷声问道,话语间再无任何妩媚。   “没什么,道不同,不相为谋!”   “因为我是魔道之人?”摇花仙子尚不死心,问道。   “是!”叶凡答的痛快。   “你的师傅是正道?”   “是!”   “好,好,好,”摇花仙子连说三个“好”字,柳眉倒颦,突然眼睛一转,展颜一笑,“既然你如此看不起魔道,莫怪我不客气,定要让你在魔道沉沦,永世再无法踏入正道一步!” 正文 第六回 种魔大法   摇花仙子话音方落,叶凡就觉浑身一僵,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抓住他般,动不得分毫,却不害怕,反而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只见摇花仙子俏目微闭,素手结兰,樱唇念念有词,方才在空中飞舞的紫色飞剑缓缓没入她的丹田,同时,一朵散发妖艳光彩的黑色莲花从中浮现,   “此乃我摇花道行精华所化,饱含魔性。你不是厌恶魔道吗?今后偏要你修习魔道功法,看你如何?”   她喃喃说道,随即口唇开合,念出一大段难以听懂的语言,魔咒一般,如有实质,在空中化作点点金芒。   黑色莲花缓缓飞动,如同有人在下边托着它一般,慢慢飘到叶凡的身前,蓦然加速,化作乌光,冲进他的丹田。   摇花仙子将自己的九转魔魂大法运到极致,叶凡顿时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脑中异象纷呈,身体忽冷忽热,浑身的骨骼仿佛要爆开一般,汗如涌泉,同时脑海中有吟唱想起:“大道唯我,无论道佛,一心为本,自在由我。天即苍苍,地亦茫茫,以余渺渺,得法自然。天炉地火,以炼本心,坚之固之,何畏荆棘。大道未期,以笑得之,自然万法,容之纳之。欲得真法,以勤为先,以智为基,以恒为本。不求仙圣,只问本我,日月磨砺,上下求索。求而索之,实则践之,益则得之,害则舍之。以生之本,步步进之,身合天地,自有乾坤。远取诸物,近取诸身,时时问之,以善吾法。不争而争,不得而得,问我何名,谓之为魔。”这声音反复出现,良久,终于轰然一声,他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彻底的昏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凡悠悠醒转,却见繁星点点,夜色深重,天边一弯残月,将四周花树的影子倒映在地面上,影影绰绰,倍显迷离。不知从何处传来来愀愀虫鸣,将这夜映衬的越发安静。   花香依旧,摇花仙子踪影皆无,画剑也没了踪影,生死不知。若非上官水的墓碑静静的矗立在石堆前方,叶凡几乎要认为自己做了场梦。   上官水死了,为了不泄露《生死诀》的秘密,毅然自断心脉而亡。叶凡想到上官水的时候猛然抬手,见上官水送给自己的戒指好好的戴在手指上,心中大定,以手摩挲着,忍不住追忆与这个拜师不足一刻就含恨而终的师傅一起相处的点点滴滴。   这回忆中有些是现在这灵魂的,更多的是身体原来灵魂深处的,他突然间明白,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早就将上官水当成了一个非常亲近的人。当时为其下跪求情,虽然突然,绝非毫无因由。只是人死不能复生,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上孤零零的,好不容易有个人愿意对自己好,却相处时间不长就撒手人寰,人生无奈,莫过于此。   他心中怅然,悠然长叹一声,缓缓从地上爬起,正要迈步到石碑前缅怀一番,突然间却停下了脚步,双手握拳,举到眼前,仔细的查看了一番,奇怪的自言自语道:“没什么不同啊,我怎么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呢?”   但见他双拳在月光的照耀下苍白如玉,拳背处青筋隐现,与平日里并无不同。他犹自不信邪,脚下发力,猛然一蹬地面,身体就觉一轻,一股冰冷的寒流从丹田处涌出,顺着腿上的经脉飞速冲向脚下,破体而出,与地面接触,产生一股极大的反作用力,让他的身体如同大鹏鸟一般冲天而起,直飞起四五丈,收势不住,直撞在一株残花点点的花树上。随着咔嚓声起,树枝折断,花雨缤纷中,他砰然摔落地面,不及呼痛,欢呼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上站起,仰天长笑起来。   月光中,只见一位瘦弱的少年,目光湛然,开合间隐有精光闪动,其身躯虽不魁梧,却给人以顶天立地的怪异感觉。落花如雨,缤纷而下,整个场景如梦似幻,他却知道,这一切是如此的真实。   他这才发现,丹田中真气鼓荡,如同汪洋,力量有用之不尽的感觉,比梦中他巅峰的时刻最少厉害十倍。却不清楚,这一切究竟是缘何而来。   忽的想起临昏迷前摇花仙子的话,心中寻思,莫非是那朵黑色的莲花,让自己非但恢复了梦中的力量,还有了如此大的进步?这就是修行吗?真气在经脉中处流不息?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呢?看她娇滴滴的样子,怎么会有这么逆天的手段?   叶凡却不知道,那摇花仙子日间在叶凡身上施出的乃是魔教不传之秘,名唤种魔大法。世间懂得此种法门之人,除了已经踏碎虚空的魔尊庞加以外,再算上摇花仙子,绝对不超过一巴掌之数。此种法门一经施出,必须配合九转魔魂大法,相当于将施术者多年修行的精神真气凝结成莲花,送入受术者的体内,非但可以提升修为,还可以强行打通经脉,让受术者自主运行魔道功法。   这样的法门对于魔教弟子,乃是万求不得的奇遇,今日被叶凡那从骨子里发出的对于魔道的鄙视深深刺痛了摇花仙子的神经,气恼之下,居然施展出了这样的神通,誓要让他日后永远修行魔功,永世再难踏入正道半步。   女人的心思,别说男人猜不透,恐怕连她们自己都琢磨不透吧!   叶凡确实幸运,从不入流的普通凡人,跨过修行前期最困难的感应天地灵气的阶段,经脉已通,直接就可以自主吸收天地灵气。现在要是画剑再敢欺辱于他,就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忍受了。   真的不用再忍受了吗?   叶凡感受着真气在经脉中循着某种规律自主的运行,真正明白了摇花仙子的用意,一时间犹豫起来。   很早很早以前,他就明白了拳头大说话才有底气的道理,所以他拼命的努力,只是为了站在人前不用卑躬屈膝。他做到了。然后,又失去了。拼搏了那么久,命运放佛跟他开了个小小的玩笑,绕了大大的一个圈子,重新回到了原点——一个小小的书童,甚至不如一个厨房的大婶,连修行的权利都没有。假如没有女人的照拂……他无法想象。   呵呵,女人的照拂?什么时候,他叶凡居然成了一个累赘?   叶凡苦笑。   现在好了,一个强大的机会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他可以不用再看别人的脸色,可以不再需要女人的照拂,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一个男人,可以开始梦寐以求的修行。   而这一切,都是他自己挣来的。   真的是自己挣来的吗?“剑仙上官飞忠仆上官水之墓”,叶凡抬眼看了看上官水的墓碑,噗通跪倒在地,拜下身去,待到再起身时,脸上一片坚毅。   山风忽起,卷起地面残花,鲜红如血…… 正文 第七回 颠倒黑白   “春风一夜吹南枝,更吹残梦。夜长梦清冷,寒月深闭重帷。早起倚窗儿,残花落尽见流莺……”   经过好几代人精心修葺,斜月洞内阡陌纵横,四通八达,通往多处石室。其中最偏远的一处石室靠近山壁,透过山壁上掏出的窗户,倚窗外望,一片苍翠。   窗户旁边有一道石门与外边相通,竹篱笆圈出一片小院儿,院中遍植花树,此刻漫地残花。一身素白衣衫的女子温玉般皓腕支在下巴上,斜倚窗台,满目伤感,嘴里悠然吟着不知名的曲子。   这女子美极,但见她雾鬓轻笼蝉翼,双眉淡扫宫鸦,一双妙目似喜非喜,一点朱唇似闭非闭,星眸中泪光点点,斜倚似照水娇花。吐字时金声玉韵,叹息时声泪俱下。   “小姐,外边风冷,你怎么出来了?”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子穿过花树,冉冉而来,面含抱怨的说道。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现任斜月洞主上官远志的独生女儿上官晓影。   被丫鬟数落,她却不以为意,伸手从丫鬟手中接过一方手帕,细细擦拭了一下眼睛,悠悠叹道:“又是一年春尽,妙慧你看,这满院的残花,她们该是多么不想凋谢啊?”   小姐又犯痴了。   丫鬟妙慧心中一笑,奔入屋中取出一件披风给上官晓影盖在身上,宠溺说道:“偏就小姐善心,这满院的花树能够跟了小姐,不知是修了多少年才得来的善缘。”   “你又取笑我了,花树乃是死物,哪里又会修什么善缘?”上官晓影摇头叹息。   那你怎么知这漫地花瓣不忍凋谢呢?这话在丫鬟的嘴里盘旋片刻,到底不忍打趣,最终出口就变成了:“回屋吧,前几日你的风寒刚刚好些,眼瞅着又要变天,风冷,莫再犯了。”   “等会天气暖些,你我将这院里的花瓣扫起,一起埋了吧。”上官晓影边说边站起身来,一手抓着妙慧的手臂,往屋中走去。堪堪走到门口,就听通往内洞的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表姐,”随着一声呼唤,两道人影一前以后推门而入,其中一人,面若桃花,赫然是画剑。   “原来是表弟,起的挺早啊!”上官晓影淡淡的打了个招呼,接着面色一变,冲画剑问道:“叶凡呢?你俩一起去摘杏子,怎么不见他归来?”   此言一说,妙慧也竖起了耳朵。   闻人逐日面如冠玉,目似点漆,嘴角翘着,挂着一副邪魅的笑容,属于很吸引女人的类型。见上官晓影相问,不容画剑回答,他上前一步说道:“不瞒表姐,此番我们前来,正要跟你说说叶凡的事情。”   “叶凡怎么了?”妙慧双目猛睁,冲口问道。上官晓影也眉头微耸,盯着闻人逐日,等他下文。   闻人逐日回头看了画剑一眼,眼睛微眯,淡淡吩咐道:“把你昨日所见,一字不落的告诉小姐听!”   “是”,画剑微不可查的冲闻人逐日一笑,答应道,随即直起身来,开始讲述:“昨日我和叶凡一起去摘杏子,一路上就感觉他好像心事重重的样子,等到了一片杏林,他便推说有点事情,让我自己摘杏,他则往林子深处走去。”   “他去干什么?”妙慧问道。   见成功的挑起了妙慧的好奇心,画剑心中暗自得意,一挑眉毛说道:“是啊,我也纳闷呢,所以便悄悄的跟了过去。小姐,妙慧姐,你们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妙慧急忙相问。   “我看到了水伯,被一个身穿紫衣的女子施以酷刑,好像再逼问他什么消息,叶凡就站在紫衣女子的旁边……”   “你说水伯?”上官晓影面上一直淡淡的,直到此刻终于动容相问。   “我看你又再编排叶凡的不是吧?水伯可是玉清八阶的修为,对他施以酷刑?开玩笑!”妙慧白了画剑一样,不屑说道。上官晓影一听此言,点了点头,面色转缓。   “我一个小小书童,怎么敢拿这么大的事情开玩笑呢?”画剑急忙说道,随即又道:“你们是不知道那紫衣女子的身份……”   “什么身份?”妙慧打断画剑问道。   “后来她好像传功与叶凡,曾经自称摇花!”画剑斩钉截铁的说道。   “摇花?”   “摇花?传功叶凡?”   “我听画剑所言,那紫衣女子的装扮,应该是那魔尊庞加的爱女摇花魔女无疑?年前爷爷剑斩庞加,如今他的女儿前来,定有阴谋,我们不可不防啊?”闻人逐日忧心忡忡的说道,随即又道,“水伯功力通玄,按道理说摇花即使从娘胎里开始修行,也不是他老人家的对手,此番被抓,定和叶凡有关系。魔门有种秘法,名唤“种魔大法”,专为提升门下弟子修为之用,依画剑所说,摇花仙子定是施展大法,以作酬功罢!”   “就是,我早就看叶凡那小子不是东西,前日晚间,我曾看他偷偷摸摸的从水伯房间出来,昨天又看到摇花给叶凡传功,小姐最是聪明,此中因果定能想的明白。”画剑说道,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   “你是怎么看到的?”上官晓影突然问道,紧接着道:“世人传言摇花仙子乃是魔道千年一出的修行天才,她的修为,若按我们道家的境界划分,应该在玉清八九阶之间,你说的如此清楚,定然离着不远,她怎么会没发现你呢?假如她发现了你,又怎么不杀你灭口?”   上官晓影词锋如刀,画剑看了闻人逐日一眼,心说幸亏公子聪明,想到了此问,连忙答道:“小姐有所不知,我在成为公子书童之前,曾经在家族魅影堂待过两年,加之那摇花仙子急于逼问水伯消息,心神不定也未可知,所以……”   他停住不说,上官晓影却明白了他的意思。要知道闻人家族的魅影堂乃是专司刺杀的组织,天下皆知。里边的人修行境界未必多高,但隐踪藏形的法门却个个厉害,如此说来,倒也能够说通。   “你说的当是昨晚之事,怎么不早来告诉我?”上官晓影心中又涌起一个疑问,开口问道,说完紧紧的盯着画剑的眼睛。   画剑的眼睛眨都不眨,面上涌起一番羞愧之色,吞吞吐吐说道:“我生怕摇花魔女发现我的行踪,趴在那里动都不敢动,直到她和叶凡进入一个山洞,这才匆忙逃了回来。当时琢磨着此事甚大,洞主又不在,怕大家不相信我,就谁都没跟谁说,直到今天早晨,公子相问,这才……”   “我一听居然有此种事情,不敢怠慢,赶紧带他过来找表姐,”闻人逐日说着侧头厉声冲画剑喝道:“叶凡之事事小,若是水伯有个三长两短,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我错了,公子,小姐,你们责罚我吧!”画剑哭丧着脸说道,趁着上官晓影去看妙慧,冲闻人逐日咧了咧嘴角,被他厉眼瞪了回来,连忙低下头,再不敢抬起。   “小姐,我觉得小凡不是那样的人!”妙慧悄悄冲上官晓影说道,面色焦急,生怕上官晓影相信了闻人逐日主仆的话。   “这……”上官晓影显得有些迟疑。虽然画剑说的活灵活现,但毕竟是一家之言,在没有见到叶凡之前,她依旧持怀疑的态度。只是叶凡怎么还不回来呢?   “小姐,我回来了!”说曹操曹操就到,门外通道内突然传来叶凡的声音,妙慧面上一喜,一把拉开门,冲上去就给叶凡脑袋上来了一个暴粟,嗔怒道:“你还知道回来啊?” 正文 第八回 一诺千金   妙慧语气虽然恼怒,妙目却显关心,让叶凡听的心中一暖,就听妙慧继续说道:“害得我们担心了一夜,快说,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妙慧回头瞪了画剑一眼,画剑正要说话,就见闻人逐日拉了他一把,冲妙慧微微一笑,退后了一步。他这有恃无恐的样子让妙慧心中咯噔一下,见到叶凡平安归来的好心情不翼而飞,眼巴巴的转回头瞅着叶凡,生恐闻人逐日主仆说的都是真话。   上官晓影面色如水,仿佛可以洞察一切的清澈明眸扫了叶凡一眼,淡淡说道:“说说吧,我想听听你怎么说。”   听上官晓影如此一说,再看一眼旁边的闻人逐日主仆,叶凡要是再猜不出发生了何事,就妄自两世为人了。只是昨夜种种颇为离奇,一时间他居然有不知从何说起的感慨,愣在那里,迟迟不开一言。   “你倒是说啊!”妙慧心急如焚,恨恨推了叶凡一把。   “你这个奸细,水伯对你也自不错,想不到你居然勾结魔道妖女做出这等恩将仇报的事来,真是天理难容。如今人证在此,你还有何话说?”闻人逐日站在边上淡淡说道,唇边带出邪魅笑容,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随着他话音落地,画剑挺了挺胸脯,得意洋洋看了叶凡一眼,一副你奈我何的样子。   叶凡不屑的看了看闻人逐日主仆,回过头来,冲上官晓影微微躬身,朗声说道:“斜月洞对我恩重如山,叶凡从未想过背叛,至于昨日种种,说来话长……”   “什么说来话长?”画剑突然上前打断叶凡,“别编了,任你巧舌如簧,魔女传你功法总是事实,来来,让我领教领教你们魔道的功法,手底下见个真章!”说着踏前一步,单手前探,直取叶凡的锁骨。   劲风扑面,叶凡下意识就想反击,猛然想起上官水临终前的叮嘱,念起在他墓碑之前自己暗暗许下的誓言,不禁将牙一咬,散去自然生出反应的真气,硬生生受了画剑大力一抓。   “咔嚓!”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在寂静的房间中分外刺耳。   要知道锁骨之处乃是肩井大穴,如今断骨,修为便算废了一半,日后即使接上,也会留下后遗之症。   叶凡疼的直冒虚汗,上官晓影眉头猛的皱起,双臂一伸,就要去扶叶凡,只是不知如何,迈出了半步后却收了回来。   “小凡,你没事吧?”妙慧却无顾忌,抢上前一把扶住叶凡,妙目通红,泪珠儿在眼眶中打转。   斜月洞洞规森严,偷学修行更是大忌,所以叶凡根本不会修行,此事人尽皆知。闻人逐日一个眼神,画剑便冲了出来,无非是要坐实了叶凡被魔女传功的事实——人在受到威胁之时,自然会下意识反抗,只要叶凡应战,画剑便算稳操了胜券。   按理说闻人逐日的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只是千算万算,偏偏没有算到叶凡居然并不还手,不禁将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暗暗提高了警惕。   忍字头上一把刀,真正能够做到的,绝非常人。他却并不知道,叶凡此举只是为了一个承诺而已。只是,因为遵守对于逝者的诺言,就要承受如此代价,值得吗?   画剑一击得手,不禁愣了片刻,随即如闻人逐日般想法,破口骂道:“好阴险的小子,你以为不还手就能骗过小姐吗?我看你能忍到几时。”说着将手探出,居然直取叶凡的咽喉。   “够了!”上官晓影一声娇斥,喝止了画剑,随即猛咳了两声,稍稍平复些后高声叫道:“来人啊!”   随着她的叫声,两个女子应声而入,躬身静待吩咐。   “将他押入思过室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   “表姐……”闻人逐日眼中厉芒一闪而逝,上前一步,面露不解之色。   “此事我自有分寸,”上官晓影将手轻摆,随即又道:“如今水伯生死未仆,画剑,你头前带路,我要去看看!”说罢当先而行,妙慧紧紧跟上。   闻人逐日与画剑对视一眼,跟在后边,直往后山而去。   石门关闭,思过室内伸手不见五指。此处乃是斜月洞中惩罚犯错弟子的所在,以前的叶凡曾经有幸来过一次,如今虽然灵魂变幻,依旧产生了旧地重游的感慨。   趁着门未关闭的亮光,他曾看到墙角有堆干草,便摸索着走了过去,靠墙坐下,伸手轻轻摸索受伤的地方。   锁骨处依旧疼痛,却不像开始那般强烈,想来是痛觉神经开始麻木。原本顺直的锁骨突兀的交叉在一起,高高的突了出来。叶凡从地上抓起一把干草塞进自己嘴里,摸索到断骨之处,估算好方向,用力咬紧嘴中稻草,把心一横,狠狠的按了下去。   “呃——”剧烈的疼痛瞬间爆发,关公刮骨疗伤想来也不过如此。叶凡浑身汗涌如浆,强忍着不让自己昏迷,硬撑着缓缓修正断骨的位置。终于修正完毕,浑身好像被抽空了,眼前一黑,终于昏了过去。   室中无日月,不知道过了多久,昏迷中的叶凡终于被沉重的门声惊醒,朦胧中,但见两条人影走了进来…… 正文 第九回 主仆探视   淡香扑鼻,原来是上官晓影和妙慧主仆。   “你没事吧?”上官晓影开口问道,声音中透露出一丝淡淡的疲惫。   “嗯,”叶凡没有起身,点了点头。   “水伯死了!”上官晓影又道,语气悲哀。   “嗯!”叶凡继续点头。   “他身上筋脉尽断,是摇花杀了他?”上官晓影走近一些,背着手靠在叶凡对面墙壁上,妙目看着叶凡,视线却没有聚焦。   “不是!”叶凡实事求是说道,想了想又道:“水伯不愿背叛,所以自断筋脉!”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语气很平静,却暗暗握紧了拳头。   “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就我和小姐,我要你一字不落的说出来,是非曲直,小姐自有分辨,吞吞吐吐的,想气死我吗?”妙慧不满的推了叶凡一把。   这一下碰到锁骨伤处,疼的叶凡一呲牙,倒抽了口冷气。   “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妙慧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解释,随即蹲下身来,小心翼翼掀开叶凡伤处的衣服,掏出一只拇指粗细的白瓷小瓶,贝齿轻咬,拔出塞子,缓缓将里边的液体倒在他的伤处。   瓶中装的不知是什么灵药,亮银色闪着微光,水银般,倒在身上,冰凉冰凉的,疼痛瞬间减轻,代之而起的是一股麻痒的感觉。   叶凡舒服的直想呻吟,浑身哆嗦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妙慧,见她眼帘下垂,聚精会神的忙碌着,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幽香直往鼻子里钻,也不知道是她的体香还是手中的药香。   陶然欲醉,又瞅一眼上官晓影,见她关切的看着妙慧为己疗伤,心头一缕埋怨就此散去。   妙慧动作小心而又轻快,少顷,处理完叶凡的伤口,又小心的将他的衣服盖好,这才站了起来,掏出手帕擦了擦光洁的额头,轻吁一声道:“好了,只是骨头开裂,倒上小姐赐的‘生肌续骨水’,用不了多长时间你就可以活动自如。”   她不知道叶凡曾经自己接骨,这才如是说道,倒也省却了叶凡一番麻烦。说完又道:“现在可以说了吧?整天介冷冰冰的,也不知哪辈子欠了你。要我说啊,你这一竿子打不出个屁来的脾气可得好好改改!”她絮絮叨叨的说着,活像个心地善良的大姐姐。   叶凡打小父母双亡,养成了沉默寡言的性子,却非心如磐石,闻言心头就是一暖,扯了扯嘴角,算做回应。   “昨日与画剑去后山摘杏,”叶凡本想站起,上官晓影却摆手示意他坐着就好,也不推脱,开始叙述:“就要回转之时,忽然听到一女子笑声……”   他缓缓的说着,除了跟画剑之间的龌龊未曾提起以外,其它诸事,一字不落的从头开始讲起,直说到自己归来,这才住口不言。   “生死诀,生死诀……”上官晓影将这个词语在嘴中重复了两遍,两道秀眉拧成了疙瘩,良久,才开口道:“依你所说,摇花此举,全是为这生死诀而来,恰巧被你和画剑撞上了。她非但不杀你,还给你施展传功之法助你修行,想来是被你的言行激起了性子之故,如今我只有一个疑问,她为何不杀了画剑呢?”   上官飞亲手斩杀了魔尊庞加,使得整个斜月洞成为了摇花的生死大敌,画剑既未报名,摇花必定认为他是斜月洞弟子,顺手杀了才符合常理。   “小姐你一叶障目了,那摇花都给叶凡施展那什么种魔之法了,定是被叶凡气急,下定决心让叶凡永坠魔道的,放回画剑,自然是借他之口,行挑拨之事。若非你我都对叶凡极是信任,可不就信了画剑的话么!”妙慧插言道,说着话还白了叶凡一眼。   上官晓影闻言点头,接着悲叹一声:“可惜水伯忠心耿耿,临了末了,居然是个这样的结局,”双目间泪光盈盈,无声抽泣起来。   叶凡有心安慰,却无从劝起,束手无策。还是妙慧上前,抱住上官晓影,一边轻拍她的肩膀一边劝慰道:“好小姐,莫要伤心了,你已经哭了一场,小心哭坏了身子,水伯泉下有知也会不安的。适才叶凡不是说了么,水伯临终前曾收他为徒,也算后继有人,咱们应该为他高兴才是啊!”劝着劝着,不知怎地,她也掉起泪来。   看着二女伤心落泪,叶凡心如刀绞,暗暗寻思道:“贼老天啊贼老天,你明知道我急盼修行,好不容易盼来了师傅,却转眼就要了他的性命;明知道我答应了师傅的话,永远做正道之人,偏让摇花魔女为我施展劳什子种魔大法;明知道师傅忠义,却让他不得善终;明知道画剑闻人逐日之流心怀鬼胎,却让他们逍遥法外。不是说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么?这就是你所谓的公平?”   “砰”的一声,他一拳击在洞壁之上,皮开肉绽,居然并未感到疼痛,心中怒火冲天,烧的他几欲发狂。   “小凡,你这又是何苦?”上官晓影和妙慧被叶凡的动作下了一跳,妙慧更是松开上官晓影,上前抓起叶凡的手臂,看着他血粼粼的拳头,心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顿足埋怨了一句,掏出手帕,小心的缠在他的手上,这才又道:“拿自己的身体发火算什么男子汉,有本事就好好修行,日后报仇雪恨,这才不枉了你这男子之身。”   “妙慧说的有理,”上官晓影也止住哭声,急切说道:“你莫着急,关你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如今父亲不在,只有夫人主事,她又极是偏爱她这娘家侄儿,方才还问你的消息呢,被我推搪了过去。再等两日吧,等到父亲回来之后,自有公论,定不会委屈了你。”   上官晓影的生母难产而死,现在的上官夫人乃是闻人家族的千金,名唤闻人悠梅,是个极其厉害的角色,上官晓影身为洞主的独生爱女,也得退避三舍,轻易不愿招惹于她。   叶凡自然明白其中的道理,眼睛定定望着思过室的石门,点头不语。   思过室外,闻人逐日与画剑站在远处。   “晓影和妙慧进去多长时间了?”闻人逐日眼神如刀,冷冷的问道。   “总有两柱香的时间了!”画剑说道,接着又道:“看来小姐并没有真的相信我说的话啊。她对这个叶凡,果然有些与众不同!”   “哼,长这么大,我想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小小一个书童……”闻人逐日嘴角邪魅一笑,住口不语。   “公子,你的意思是……”   “哼!”闻人逐日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正文 第十回 洞壁刻字   上官晓影主仆走后不久,妙慧返回送来了蜡烛吃食等物,又拽着叶凡叮嘱了半天,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叶凡用火折子点燃蜡烛,看了看食盒中的食物,两个雪白的馒头,一只烧鸡,还有两碟小菜,不禁食指大动,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他当兵多年,养成了速战速决的习惯,吃东西甚快。吃完之后,对着水壶咕咚咚灌了一气凉水,这才打了个饱嗝,绕着小小的禁闭室踱起了步子。   石室丈许方圆,除了角落里的干草以外别无它物,绕起圈子来倒是没有障碍。叶凡绕了上百圈,足足用去了一株香的时间,这才觉得有些疲倦,和衣卧在干草之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只是脑海中思绪纷飞,一忽儿想起思雨,一忽儿想起上官水,一忽儿想起上官晓影主仆,一忽儿想起摇花魔女,待到想及闻人逐日主仆之时,更是烦闷,再无睡眠的心思,豁然睁开眼睛,盯着石室顶棚出神。   仰躺了半天,侧身之时,无意间看到了洞壁之上的角落里,不知用什么刻出了几行小字,不禁好奇心大起,匆忙将蜡烛拿在手中,凑过去仔细观瞧:   “大道至简,大法至易,从动而入,至静而取,其行如风,其动如龙,定水澄清,灵丹自成……日运周天,其动如神,生死无碍,踏碎虚空!”   “哎呦!”不及看完,叶凡蹭的一下站立起来,心中砰砰乱跳:“生死无碍,踏碎虚空,生死无碍,踏碎虚空,”他嘴里喃喃的念叨了两句,眼睛蓦然一亮,心中寻思道:“莫非,这就是摇花魔女苦求不得的生死诀不成?可是,又是谁将它刻在了这里呢?”   这么想着,不禁定睛再看,只见洞壁之上,足有上百字,全部蝇头般大小,字迹苍劲,显然出自男人之手,“莫非是洞中某个弟子被罚在此,闲极无聊,刻来消磨时间不成?”   叶凡自言自语道,越想越是这么回事,不由得大喜过望,心说这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蓦然回首,伊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了。   “等等!”他突然开口,自问道:“不问而取谓之偷盗,叶凡哪叶凡,人家上官洞主可还没有正式承认你是他斜月洞的弟子呢!生死诀是斜月洞至尊绝学,水伯为了不泄露秘密,宁可自毁筋脉,你又怎么好意思偷学?”   这么想着,他不禁有些懊恼,只是又想:“水伯已经亲口将我收作了弟子,他可是斜月洞的老人,洞主有时还听他的意见行事,我只看看,想来不算犯忌讳吧?”   如此左右为难了良久,他突然想起叔伯临终前说的话来,不禁噗通跪倒在地,默默祝祷:“师傅在上,我在你墓前发誓,今生绝不用魔道功法,所以才拼着性命不要,受了那画剑一击,如今有本门生死诀在此,徒弟这就学来,日后修为有成,必定为您老人家报仇雪恨!”说完以头抢地,砰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站起,凑近洞壁,仔细观瞧起来。   一头一尾的意思叶凡大概能够了解,中间部分却是什么坎转离,离转艮,艮转乾,之类《周易》中的词汇,虽也听过,具体的意思却不甚明了。   “此番来这禁闭室也是巧合,日后不知还有无机会来此,不如将它背诵下来,慢慢钻研就是!”叶凡下定决心,逐字逐句背诵起来。   这短短百十多字意思晦涩难懂,饶是叶凡记忆力甚好,等到他一字不差全部背诵下来的时候,也足足过了两柱香的时间。   “啪,”的一声轻响,蜡烛爆了个烛花,室内一暗,再亮时,就听石门轰隆,闻人逐日和画剑主仆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哟,有蜡烛,还有吃食,表姐对你还真是不错呢!”闻人逐日嘻嘻一笑,慢腾腾走到叶凡面前,不紧不慢的说道:“小子,知道小爷来干什么吗?”   “小姐说没她吩咐,此地任何人不得入内!”叶凡的脸如同万年寒冰,冷冷说道。   “哈哈哈……”闻人逐日如同听到了什么特别好笑的事情般哈哈笑了起来,画剑以笑相和,好一会儿,才由画剑说道:“叶凡哪叶凡,你还真是可爱。我家公子是谁?洞主夫人的亲侄儿,别说洞主不在,就算洞主在的时候,想去哪里去不得了?”   “好了画剑,别跟他废话,上!”闻人逐日不耐烦的吩咐道,自己则好整以暇的抱臂站在旁边看热闹。   叶凡只听画剑一声“好嘞”,就觉眼前一花,头皮吃痛,脑袋被用力的往下按,下意识的抬臂挡在脸前,果然风声扑面,画剑抬膝撞了上来,正撞在他的手臂上。   叶凡头皮吃痛,丹田中真气鼓荡,瞬间蹿到手臂处,抵消了撞击之力,双手上扬,用力抓住画剑抓他头发的手,猛一发力,正要以擒拿手法脱身,突然想起在上官水墓前许下的诺言,不禁散去丹田之力,没有逃脱画剑的手,反而被拖到在地,挨了暴雨般的一阵拳打脚踢。   经过摇花仙子种魔大法,叶凡如今的修为与闻人逐日相仿,收拾画剑不在话下,却被他强自封闭了魔道真气不用,只以本身力量对付画剑,自然不是对手,挨打正是理所应当。   闻人逐日笑眯眯的走上前来,用脚踢了叶凡一下,慢悠悠的道:“怎么样,疼么?”   叶凡咬断钢牙,一眼不发,怒视着闻人逐日。   “好你个叶凡,还敢这么看我家公子,我看你是挨打没挨够,今天我要不废了你,日后还怎么在我家公子面前混?”画剑上前屈膝压在叶凡的胸口,扬手狠狠给了叶凡一巴掌。   打完尚不罢休,唰的从靴子中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在手中花哨的转了几圈,抓住刀把,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匕身,妖媚的小脸上满是兴奋,低头看着用力挣扎的叶凡,分析着扎在什么部位比较好,嘴里也不闲着,笑道:“现在小姐不在,我看还有谁能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