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序章 月落乌啼霜满天   深冬,北风呼啸。   日落平原之后,鹅毛大雪从天而降,片刻就是厚厚一层。   放眼望去,尽是一望无际的平原,平原尽头被山崖截断,一盏昏黄孤独的红灯在山壁之前顽强地燃烧着,这是夜色中唯一的光亮。   借着红色光芒,可以看清灯罩下竖着一根旗杆。旗杆上挂着一面打着补丁的小旗,旗面上写着一个黯淡的“酒”字。   旗杆下坐落着茅屋一间,桌椅几张,还有一个人在旗杆下瑟瑟发抖。   “呼!这天可真是冷啊!”邓小二在寒风之中搓着双手,抬起头看着漫天的鹅毛大雪:“这个鬼地方,夏天热死个人,到了冬天更加是不让人消停。”他还想要咒骂两句,可是这寒风实在吹得他张不开口。   他裹了裹自己身上厚实的棉衣,可惜这棉衣还是抵挡不住寒气。   邓小二又打了个寒颤,抖落肩上的雪花。   另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干瘦男子从茅屋里探出头来,他紧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听到邓小二的唠叨更加不耐烦了:“你就不要叨叨了。当初来这里做生意,是我们两人认准的路,既然选了这里就闭上你鸟嘴,好好干活。”   邓小二原本想要还两句嘴,可是想想两人多年的交情,也就随意地挥了挥手里的毛巾:“知道了,知道了……你就是喜欢说教,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开店还不是看准了两国交界的商机?”   “到了咱这里的人谁不会喝上一两碗酒水,吃上一两斤牛肉,这五年赚的钱可比我半辈子赚的都多呢。我这不就抱怨一下吗,看你那样子。”   干瘦男子皱了皱眉,反正屋里屋外一样滴水成冰,他索性从茅屋里钻了出来。   雪花迎面扑在脸上,干瘦男子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他赶紧将身子缩成一团,紧了紧脖子上的围脖,“这鬼天气。”   干瘦男子手中拎着一壶冒烟的土酒慢悠悠地走到邓小二身边,低声说道:“我们这个生意也做不了多久了。”   邓小二闻言一愣,急忙问道:“怎么着?你这家伙又有什么小道消息?”   干瘦男子眯着双眼并不答话,仰脖灌了一口温酒,轻声说道:“历阳和玄荒这两个庞然大物要开战了!”   “开战?”听到这话,邓小二浑身一震。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干瘦男子的双眼:“你在说什么胡话?历阳帝国皇帝不是准备把四公主嫁给那玄荒王和亲吗?怎么还会开战?”   干瘦男子只是捏了捏自己脖子上破旧的围巾,默不作声,只顾自己喝酒。   邓小二的脸色黯淡下来。   他叹了口气说道:“唉,这样一来我们的生意也是做不成了,还好这几年赚的钱够我回家乡找个媳妇儿了。明天我们就收拾收拾散了吧。你也把你那个五年没有摘下来过的围脖换条新的。不过,这事情你得给我说说,怎么着就要开战了?”   干瘦男子抬头望着漫天大雪摇了摇头:“因为一个人,全都因为一个人。”   邓小二最受不了别人卖关子,他张开嘴还想再问一句,可一抬眼却在茫茫雪海之中看到一个同样雪白的人影。   在冻入骨髓的寒冷夜里,那人竟然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长衫,一头银白色的长发在风雪之中飞舞甚是怪异,“这人是不知道冷的怪物吗?”   雪越下越大,分不清哪里是雪,哪里是那人的白发。   几乎是一眨眼,那道人影已经飘进小小的酒家,他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寒气,让邓小二觉得身边的冬天更加寒冷了。   就在邓小二愣神的时候,那人已经坐了下来,不见他张嘴,富有磁性的两个字便传入了邓小二的耳朵,“上酒。”   邓小二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赶紧端着职业性的微笑走到那人身旁,笑咪咪地说道:“这位客官要喝什么酒?我们这里什么美酒都有,就是价钱……”邓小二的话噎在喉咙口,靠近了他才看到那白发人的脸色。   深凹的眼眶,满脸落错的胡渣,白发男子整个人透出深深的疲倦。   这个疲倦的旅人抬起布满血丝的双眼望向远方,又说了两个字:“烈酒!”   邓小二虽然心中诧异,不过这五年来怎样的人物他没有见过,轻声道了一声好,转身就往茅屋里走,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咕:“又是一个怪人,怎么像是个病痨鬼?可别死在我们店里。”   “一个人不眠不休赶了十天的路,从历阳帝都一路赶到边境,你觉得他的样子会好到哪里去?”干瘦男子依靠在门框上,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邓小二目瞪口呆地望向那个不动如山的白色背影,“从帝都赶过来,只有了十天?那可是小半个大陆啊!”   “被誉为帝国最有潜力的练气者,史上最年轻的大剑师,他元阳西可是离练气的最高境界剑神只有一步之遥的男人!这世上他做不到的事情实在不多。”干瘦男子无声无息地走到邓小二的身后,‘元阳西’这三个字惊得邓小二闭不上嘴吧。   “元阳西?”邓小二望着坐在风雪之中的疲倦白衣人,“他就是元阳西?元阳西不是只有25岁吗?怎么就已经白了头发,唔!!”   邓小二突然觉得胸口一凉,低头去看,正看到半截冒着血花的匕首刺穿了他的胸膛!   持刀的那人是他这五年来最好的兄弟,“你?你……”邓小二拼尽全力转过身来,胸口已经冰凉的没有丝毫温热,所有的疑问都凝固在最后那句未完的问话。   干瘦男子面无表情地将邓小二踹倒在地,“这里发生的事情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怪只怪他早来了一天,怪只怪我来自玄荒,你来自历阳!”   他冰冷的语气带走邓小二最后一丝心跳。   直到邓小二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白发元阳西依旧纹丝不动。   他不动,干瘦男子却是跨过邓小二的尸首慢慢向着元阳西的背后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揭开脖子上破旧不堪的围脖,露出脖子上深紫色的盘旋纹路。   “五年了,今天我的战纹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今天你元阳西也将会死在这个小地方!任凭你实力超群,这样没日没夜地赶路,你的实力还能剩下多少?就在30里外,五万狼骑正在等着你呢!”   “死!”   一句字如同晴天霹雳,干瘦男子只觉得耳边炸起一道惊雷,一柄雕刻着龙鳞纹路的双手大剑已经将他拦腰斩断,赤红色大剑上的熊熊火焰将他的伤口瞬间烧合,洁白的雪地上没有留下一滴鲜血,他甚至直到跌落地上才感觉到刺骨的疼痛!   这一剑太快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迅猛的一剑,被拦腰截断的干瘦男子依旧在地上苟延残喘。   他艰难地抬头望向冷若寒冰的元阳西,伸手想要去抓元阳西的裤脚,“咳咳……我不能,我不能让你阻止两国和亲,咳咳,我抛家弃子来到这个……荒芜的地方,只要杀了你,一定要杀了你,绝对,绝对……”   “扑通”一声闷响,干瘦男子还是躺倒在地,他的脸正对着不远处同样倒在雪中的邓小二。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干瘦男子眼角落下两滴泪来:“小二……不要怪我,谁叫,我是玄荒人,而你却是历阳人呢……”说罢,倒地不起的他再无声息。   赤色大剑在白发元阳西手中一闪即逝,他将双手背在身后,遥望远方异常纷乱的雪花,“五万狼骑吗?”   说话间,元阳西从单薄的衣衫中摸出一根木簪。   元阳西轻轻地摩挲着木簪上柔滑的纹路,他的眼前似乎出现了那个如同仙女一般的背影。   为了她嘴角的微笑!即便是和这个世界为敌,那又如何?   元阳西疲倦的双眼放出骇人的光芒:“五万狼骑!不过蝼蚁!”   说罢,一道火光冲天而起将小小的酒店毁个干干净净。   天上是雪,地上也是雪。   五万狼如同潮水一般从雪原的尽头飞奔而至,看不见边际的五万人如同一道黑线,将天地一白分成两半。   转瞬之间他们便将元阳西围在了核心,这黑盔黑甲的五万人全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有最好的坐骑,最好的武器,最严苛的训练!然而被围在核心的元阳西只有一身白衣,一人一剑!   茫茫大雪漫漫落,分不清是那风雪还是那满头白发!   厚实的积雪掩埋这个小小的酒店,后人路经此处,没有几个知晓这里曾经有一对开店五年的好‘兄弟’。   他们不会记住这两个小人物,但是他们一定会记得20年前的惊天一战!   帝国的天之骄子‘元阳西’一人一剑斩落五万狼骑!元阳西手中赤霄大剑,将百里之内的积雪通通汽化,在之后的五年中任由怎样的漫天大雪也无法在那里留下点滴痕迹。   然而那巅峰一战后,天之骄子元阳西却从此销声匿迹,江湖传闻他一人斩落五万狼骑之后领悟武道巅峰,已经化作仙人飞升仙境!   还有一个不知从何而起的小道消息,那场战斗打到最后,元阳西燃烧了自己所有的能量将五万狼骑屠虐一空之。战后能量枯竭的他兵解成为一颗五光十色的灵石冲天而起,不知去向。   无论如何,元阳西‘剑神’的名号从此传遍了整个大陆!   在他的美名之后是一场历阳王朝和玄荒部落的十年血战,广袤的平原在那整整十年里成为了战争的修罗场,历阳帝国节节败退,最终将这一片平原连同半座山脉割让给玄荒部落。   玄荒人从此驻扎山脉,开矿冶金。   时光荏苒,二十年后的今天,在山脉矿场中的一个历阳奴隶正在挥汗如雨地挖矿,瘦骨如柴的他奋力地推开一块半人大的岩石,在岩石之后,一颗五光十色的石头照亮了他的双眼!   那中年男子如同捡到了稀世珍宝一般,双手一缩,将那发光石头的光芒掩盖下去。然后心有余悸地看看四周,小声地自言自语:“还好没有人看到,我一定要它藏好了,绝对不能让长弓那白眼狼看到!”   “绝对不能让‘长弓’看到!” 正文 第1章 长弓   “长弓那个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我一定要活撕了他!”阴暗山洞,阴暗角落,那个捡到宝的中年男子气愤地嚷嚷着。   “你瞎嚷嚷什么呢?这要是让长弓听见了还得了?”另外一人从黑暗中走出来,缩着脖子小心翼翼地观察四周,见到四周没有别人,这才放松了身上的肌肉。   中年男子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张口说道:“听见就听见!八年前要不是我们节省口粮救助‘长弓’他们兄弟两个!他们早就饿死在矿山了!哼!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应该饿死他们!”他的语气愤愤不平,但还是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   “唉……当初,当初……谁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子……”另一人叹了口气,一矮身坐到中年男子身边。两人一高一矮,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同样骨瘦如柴。   “都是‘长弓’那个白眼狼的错!我今天不过是打翻了一车矿石!他竟然就剥夺了我三天的食粮,这根本就是想我死啊!”   中年男子激愤之下一掌拍在地上,浑身因为气愤而在颤抖:“我们这些历阳人同样都是玄荒人的奴隶!‘长弓’那个白眼狼靠摧残我们这些恩人当上了分矿长!他就真的以为那些玄荒人会厚待他吗?他就是一条狗!低贱可悲的畜生!他一定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少说两句吧,万一让长弓那白眼狼听见,我们免不了一顿皮肉之苦。唉……要是让白眼狼手底下的狗腿子听见了,我们说不定连命都要丢了。对了,听说你今天捡了一个怪东西?”   “什么怪东西,20年前的剑圣,元阳西听说过没有?”   “元阳西?就是那个飞天遁地,一人杀光五万狼骑的剑圣?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放屁,像他这样神一般的人物,一定是飞升成仙了!不过,我听说在他飞升之前,他把自己的毕生功力凝结成了一颗发光的宝石。”   “什么!你是说,你捡到的怪东西就是那个宝石?”   “咔”   两人浑身一个激灵,刷的一下站了起来,战栗着望向身后。   现在已经是矿山规定的休息时间,两人特地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这才敢聚在一起碎嘴!若是方才那一番话被谁听了去,那就完了!至少是一顿鞭刑!   想到鞭刑两人便下意识地打了个冷颤。   所谓的鞭刑是那白眼狼‘长弓’想出来的刑法,犯了大错的奴隶不分男女都会被他扒光了绑在矿场广场的立柱上!然后他会召集整个分矿的奴隶,当众实施鞭刑!没有人能够挨过这鲜血淋漓的十鞭,没有人!   然而世上总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瘦骨如柴的两人还是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大光头!   大光头是长弓手下的第一号狗腿子,也是最心狠手辣的一个。   见到大光头之后,两人的目光立刻萎靡下来。   大光头晃晃悠悠地走到两人面前,他脸上阴冷的笑容看着让人心寒。   大光头裂开大嘴笑着,一双牛眼从上至下地打量着颤颤巍巍的两人,只瞧得两人头皮发麻。   他啧了啧嘴开口说道:“想不到,老子起夜撒个尿都能听见有人在背后非议我们的长弓老大!今天在这里碎嘴,明天你们是不是要造反了啊!”   不等中年男子回话,大光头就一巴掌甩在他脸上,直接拍掉他两颗后槽牙。   中年男子眼前一黑,“扑通”一声直挺挺地摔倒在地,粗糙的地面刮得他满脸是血。   可是大光头还意犹未尽呢。   他双眼中残忍的光芒一闪,一掌挥开挡在身前的另一人,飞起一脚重踹中年男子痉挛的肚子。   中年男子就像是沙袋一般横飞出去,被地上的碎石刮得满身伤痕。“吧嗒”一声,那颗五光十色的石头从中年男子的怀里滚了出来。   那光芒晃得人眼晕。   大光头望着那五彩斑斓的石头双眼放光,“这是什么玩意儿?”   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奋力向前一扑,将五光十色的石头护在身下,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是我的,这是我的,不能给你!绝对不能给你!”   “你的?”大光头冷声一笑,又是一记鞭腿,中年男子就像是皮球一样被踢到了墙上。   大光头恶狠狠地说道:“这里的一切都是长弓老大的,你怀里的石头!你的命都是长弓老大的!我现在就杀了你,再把那玩意儿交到老大的手上!”   说罢,大光头抽出腰际的铁棍甩向在地上不断痉挛的中年男子。   铁棍化作一道乌芒,戳向中年男子的太阳穴!若是这一棍子打实了,中年男子必死无疑!   黑暗之中突然闪出一道黑影,那一道黑影有着一双鹰一般的锐利眼睛!   黑暗中“刺拉拉”亮起一串火花,那黑影不知道用什么武器将大光头势大力沉的一棍刮向一边,巨大的冲击力震得大光头右手虎口火辣辣的疼。   “是个扎手的点子!”大光头打起十二分精神,甩开左拳去抓那黑影脸上的蒙面布。   眼看大光头就要得手,谁知道那黑影鬼魅一般地向后一闪,避过大光头突如其来的一抓,护在中年男子身前。   黑影与大光头之间拉开正好五米的距离。   刚刚瞬间两次千钧一发的对招,根本看不出这个黑衣人的深浅,大光头小心翼翼地将铁棍横在胸前,凝声说道:“阁下是谁?”   “夜枭!”黑影的声音沙哑却饱含力量,一双眼睛亮如白昼。   在场的三人同时脸色大变,大光头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步,寒声说道:“你就是这两年突然冒出来的小毛贼夜枭?听说你没事就会给他们送点吃的用的?这些贱骨头可是把你奉若神明啊!抓到你,长弓老大一定会很高兴的!”   说罢,大光头纵身一跃挥动铁棍扑向夜枭。   夜枭不动声色的侧身一避,丝毫没有抢攻的意思。中年男子还在想夜枭是不是过于托大,出人意料的一幕出现了,大光头竟然在夜枭面前虚晃一枪,掉头就跑。   一转眼,大光头的背影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夜枭不为所动地站在原地,目光炯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中年男子踉跄着站了起来,另一人赶紧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形,中年男子艰难地说道:“你,你真的是平日里帮助我们的夜枭大人?”   夜枭轻轻嗯了一声,瘦骨如柴的两人“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语带哭声:“还请大人救救我们啊!大人这次将大光头那狗贼打跑了,可是他要是带着长弓那白眼狼回来,我们一定是死无葬身之地啊!”   “不会的。”夜枭笃定地回答,他甚至没有回头,背后两人只能够看到他挺拔的背影。   “仆仆”两声轻响,跪倒在地的两人面前多出两个小布袋,夜枭头也不回地说道:“左边是伤药,右边是干粮,三天之内你是饿不死的。”   中年男子无比感激地抬头仰望着夜枭的背影,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感激的话,夜枭的背影却是动了!中年男子赶紧抱住夜枭的大腿急切地说道:“大人等等!”   夜枭沉声说:“你们放心吧,今天的事情我敢保证,长弓绝对不会来找你们的麻烦!”   “不是这个事情,我们这些老骨头就算是死了也不成问题!我是想要报答大人的救命之恩。”说罢中年男子放开夜枭的大腿,从怀里掏出那颗五光十色的石头,双手捧在胸前,“这块石头可能蕴藏着人类‘练气’的秘密。”   然后中年男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夜枭和那石头都不见了踪迹。   ……   没过多久,大光头便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一间简朴的石屋门口,他咽了咽口水,伸手去拍那大门:“老大!老大!老大!”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就算是睡死了的人都会被他叫醒过来。   “吱呀!”石门拉开一道小缝,露出一只浑浊的眼睛,那眼睛的主人明显是昏昏欲睡。   那人语气不善地低吼道:“瞎叫唤什么?大半夜的不知道老子在睡觉啊!你要是把我弟弟吵醒了,自己准备好鞭刑吧!”   大光头浑身一颤,他可不想‘享受’一下鞭刑的滋味,于是他一脸媚笑地搓着双手,压低自己的嗓音说道:“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错了。这不是有急事吗?不然哪敢来打扰老大的美梦啊。”   若是说整座矿场里面有谁能让大光头打从心底里害怕的,那个人只会是长弓!   “什么狗屁急事!最好很着急,不然老子活剥了你的皮!”长弓不怀好意地上下打量大光头。   大光头心中暗暗叫苦:这长弓老大的起床气可不是一般的重。可现在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低声回答:“我刚才遇到夜枭啦!”   “夜枭?”白眼狼长弓似乎瞬间来了精神,打开大门露出整个脑袋来,他那双丹凤眼在齐眉的刘海下面滴溜一转饶有兴趣的说道:“抓到他没有?”   “没有!”   “啪!”长弓这一巴掌扇的极重,大光头被扇的眼冒金星,“你这蠢货干什么吃的!抓不到你来做什么?找打吗?”   大光头捂着自己肿胀的右脸,一个浓眉大汉在恶魔一般的长弓面前满脸委屈:“不是您说见到夜枭不要打草惊蛇吗?要第一时间回来向您汇报……”   长弓抬起右手挠了挠自己的满头乱发,疑惑地说道:“我有下过这个命令吗?”   “有的!有的!”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大光头焦急地说道:“那天你召集兄弟们一起开会的时候说的,所有兄弟都听见了。”   看到长弓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大光头松了口气。却不料“啪!”的一声,大光头的左脸颊上又挨了一记耳光,这下脸颊两侧算是平衡了。   “你小子脑袋被驴人踢了啊!一点都不会变通啊!人家都发现你了,还不叫打草惊蛇!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手下!”   大光头一拍脑瓜,心想:是啊,我怎么不把人家抓回来呢!他眉头一皱,转身就走:“大人放心!我这就去把他抓回来!”   他只觉得屁股上挨了一下重的,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扑通’一声摔了个狗啃泥。   等他回过头去正好看到长弓露出门外的半个健硕上身,还有那一条风骚的红色裤衩,“你不是被驴踢了,你根本就是头蠢驴!人家会在哪里等着你抓吗?你头顶上没毛,脑浆也跟着头上的毛一块儿掉光了吗?”   “那,那,那我现在怎么做。”大光头用力拍了拍脑袋,瓮声瓮气地说道:“我这就去把他救的那两个贱骨头抓起来!”   长弓无奈地扶了扶额头,他有时候真的怀疑这个最忠诚的手下是不是自己把自己的脑袋给拍坏的!那脑袋里装的真的是脑浆吗?是浆糊吧,一定他娘的是浆糊!   大光头就像是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儿,一脸无助地看着长弓。长弓只能叹了一口气,挥手说道:“那两个老不死的暂时不能动,这些垃圾还有利用的价值,你去派一些兄弟看着点,有什么风吹草动及时汇报!”   大光头郑重地点了点头,呆呆地坐在地上,长弓心中怒火起,抄起脚上的布鞋就扔,“你愣在这里看着老子做什么?找抽啊!还不快去干活?他娘的,我不要睡觉啊!”   大光头麻利地站直身子,一转身就屁颠屁颠地跑开了。   直到大光头的背影消失不见,长弓脸上凶恶的表情才慢慢消退下去。   长弓转过身轻轻关上石门,唯恐吵醒了自己的弟弟流水。   长弓靠在石门上深深地呼了一口气。当他抬起头的时候,正看到一对闪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不放,那是一只通体漆黑的黑猫。   “黑炭。”长弓温柔地呼唤,站在桌上的黑猫扑闪着明亮的双眼窜到长弓怀中。   黑炭伸出柔滑的舌头摩挲着长弓的脸颊,长弓幽幽地说道:“黑炭,你说那些叔叔阿姨是不是恨死我这个‘白眼狼了’?”   他在‘白眼狼’这三个字上加重了语调,也不知道黑炭能不能知晓他的无奈。   黑炭“喵呜”一声从长弓怀中挣脱而出,却不是去看长弓,而是直勾勾地望着房间角落里半开半合的衣柜,那衣柜中隐约间似乎透着光亮,缝隙处露出一块黑色的布料。   “黑炭,你这是要做什么?”长弓弯下身子去抓黑炭,却被黑炭灵巧地矮身闪过。   然后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炭钻进衣柜之中。   衣柜中光芒一暗,长弓的脸色骤然大变! 正文 第2章 死   “吱呀”一声,黑炭顶开衣柜的木门探出头来,它的口中含着那枚五光十色的石头。   黑炭睁大双眼仰头望着长弓,明亮的眼中充满了疑惑。   长弓见到黑炭并没有将石头吞进肚子也就放下心来,他索性靠着大门蹲下身子,对着黑炭招了招手:“好了,小黑炭。你现在是这个世上第二个知道我秘密的人了。”黑炭眯了眯眼,似乎有些不相信长弓的话。   长弓无奈地伸手指着内屋:“我和你保证,就连我弟都不知道我就是夜枭。”   黑炭含着五光十色的石头仰起头望了望长弓,长弓微微一笑伸手去抓黑炭的后颈。却没想到黑炭突然向后一缩,嘴巴一闭……   长弓眼睁睁地看着五光十色的石头顺着黑炭的喉咙向下一滚。   吞下去了?你他娘真的吞下去了?这可不是你爱的肉干!!   长弓向前一个箭步,左手拎起黑炭的后颈,右手掰开它的嘴巴往里张望。可是哪里还有那石头的影子!   “真是个败家玩意儿!”长弓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他脑中还记得中年男子说的话,“这石头里,蕴含着‘练气’的秘密!”   练气!光是这两个字就让无数人类狂热。‘练气’是历阳帝国独有的修行方式,长弓在矿场中没有少听说关于练气士的传说,传说中他们可以通过修行运用天地灵气,再用天地灵气飞天遁地无所不能!   长弓对修行‘练气’垂涎已久,好不容易一个天大的机遇就在面前,竟然被他自己的宠物一口吞了下去。唉,现在也没有办法了,总不见得把黑炭开膛破肚了吧。   长弓看了一眼可怜巴巴的黑炭,心里叹了口气,算了吧,黑炭从他们进入矿山就和他们相依为命,长弓可下不去这个手。   黑炭也是通晓人性,伸出舌头乖巧地舔着长弓的手指。   长弓微笑着挠了挠黑炭的下巴,“你倒是知道我的好,可是他们就不知道了。”   长弓口中的他们自然是那些同样在矿山中工作的矿工,他们又是么时候理解过长弓的苦衷。   长弓要真是一只白眼狼,就不会冒着危险,在夜里扮作夜枭救助他们了。难道长弓在他们的眼中就是这样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吗?   “白眼狼?”长弓自嘲地微微苦笑,随便他们怎么想吧。只要能够保住弟弟的性命,保住他们的性命,就算是被人戳着脊梁骨诅咒又能怎么样?   诅咒,天神!这些东西,长弓早就不相信了。   黑炭似乎感应到主人复杂的心境,将整个脑袋依偎在长弓的手掌中摩挲。长弓自然感受到黑炭的安慰,会心一笑,可是在他手掌之中的黑炭突然浑身一僵。   黑炭就像是喝醉了一般向后摇摇晃晃地倒去。   长弓心中一紧,难道是那颗石头堵在了嗓子里,这可怎么办?   长弓望向桌上的小刀片,将心一横。他伸手抓住刀片,另一只手按住黑炭不断痉挛的身体,“让你乱吃东西,到时候还是得要开膛破肚!”   几乎在长弓说话的瞬间,黑炭痉挛的幅度陡然增大,口中喷涌出大量白沫。   幸好长弓平日里暗自锻炼,他用尽全力总算是按住了黑炭的身体。眼疾手快的他握紧刀片,对着黑炭的肚皮便是一刀!   就在刀片贴近黑炭的瞬间,长弓感到黑炭身上传来骇人听闻的热浪,就像是在锅炉中刚刚沸腾的铁水!只在瞬间,长弓便将手缩了回来,低头一看手掌心被烫出了满手水泡。   另一只手上的刀片更是烫的拿捏不住,‘咣当’一声落在地上,刀片的尖头已经融化成了糊状。   这是什么情况?   还没等长弓反应过来,黑炭痉挛的身体便安定下来,他猛然睁开双眼!   那双眼睛在黑夜之中如同红煌流星,赤红色两点在黑暗中留下绚烂的轨迹!   长弓的胸口感受到势大力沉的一下重击,扑通一声向后摔倒,黑炭的那对眸子如影随形地跃到他的身上!   长弓惊得目瞪口呆,不仅仅是因为黑炭的骤然暴起,还因为悬在他头上的一把赤色短剑!   熊熊热浪从短剑上扑面而来。长弓胸口遭受重击,一时间浑身使不上力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炭狰狞的猫脸越逼越近。   在黑炭呲牙咧嘴的口中,长弓竟然听见了一句嘶哑的人声:“玄荒人必须死!”   说罢!那柄赤色短剑便从天而降!   眼看就要毙命刀下,长弓急中生智地大吼一声:“我是历阳人!”   逼人的热浪停在面门,短剑在千钧一发之际停在长弓面前一寸,长弓心有余悸地喘着粗气,站在他身上的黑炭依旧狰狞地咧着大嘴,露出满口阴森的白牙。   现在,也许不能再叫他黑炭了。   长弓咽了口唾沫,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悬在脑袋上的赤红短剑,小心翼翼地说道:“前辈,我真的是历阳人,真的!你看我身上哪里有玄荒那些野蛮人的战纹?玄荒人有我这么英俊好看的吗?”   小命相关的时候,也顾不得要不要脸了。长弓说的也不是胡话,玄荒人确实长得比较五大三粗。   黑炭瞪着血红的双眼低头打量着长弓,脸上的表情渐渐缓和。   长弓心想有戏,赶紧趁热打铁地说道:“前,前辈。我叫长弓,不知道前辈尊姓大名?”现在长弓越发确定了,黑炭的变化一定是跟那块五光十色的石头有关。   长弓心里真是悔青了肠子,当时怎么就贪小便宜顺手拿了这块石头,这下可好,真是挖了坟墓给自己跳。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短剑的热度陡然升高,长弓背后寒毛根根竖起,难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赶紧去看黑炭的脸色,只见黑炭的表情狰狞异常,在火光之中如同恶鬼复生!   “我是谁?”黑炭的声音如同两张互相摩擦的砂纸,他俯视着满头虚汗的长弓,突然像是人类一样抱住自己的脑袋,“我是谁?”   沙哑的嘶吼回荡在屋中,长弓只觉得身上的压力突然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赶紧坐起身来,抬头去看,只看到黑炭从窗口一闪而逝的背影。方才还剑拔弩张的屋内重新回归死一般的宁静。   长弓深深出了口气,双腿发软地坐倒在地。他此刻脑中一片混乱,根本不知道刚刚发生的一切如何解释。   仔细搜索脑海中的前因后果,最后所有的疑点都落在那颗五光十色的石头上面。   “黑炭啊,黑炭,你到底吞了什么东西下去啊?”长弓伸手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听见‘吱呀’一声。   内屋的小木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小男孩揉着眼睛男生奶声奶气地说道:“哥哥,这么晚了你在做什么呀?我刚刚怎么听到了别人的声音?”   “没事,没事!刚刚哥哥在逗黑炭玩呢。”长弓忍住胸口的疼痛,柔声说道。   长弓的弟弟叫做流水,在这片分矿谁都知道长弓对他弟弟的疼爱。当初刚进入分矿的时候,只有七岁的长弓硬是做了一个成人份的工作一把屎一把尿地将弟弟养大。   如今长弓已经是一个15岁的少年,而昔日里刚刚一岁的弟弟现在也已经长成了唇红齿白的漂亮男孩。   没错,确实是“漂亮”,现在刚刚十岁的流水可比长弓长得好看太多了,若是初次见面只怕会把他误认为秀丽的小女生吧。   “哥哥又在骗人,我怎么没有看到黑炭呀?”流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见到黑炭的身影。   长弓讪讪一笑,“你以为怎么会这么大的动静呢,刚刚黑炭见到一只老鼠才把屋里搞得天翻地覆,他刚刚追着老鼠就出去了。”   长弓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老鼠这里倒是没有,黑炭刚刚倒是把你哥哥我当做老鼠一样踩在了脚底下。不过这种话他可不会说出来让流水担心。   弟弟显然是相信了长弓的说辞,他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欠便关上了自己的房门,长弓能够听到他模模糊糊的声音:“黑炭真是淘气,哥哥你明天要好好教训教训他。”说罢,里屋再无声响。   长弓无奈地叹了口气:教训他?别被他拆了骨头我就谢天谢地了。况且明天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   当!当!当!当……   在矿山里一般见不到阳光,平日里的做工都是以广场上的一尊大钟为信号。大钟每天响起三次,每次敲击一百零八下,在一百零八下钟响之内没有到达广场的人都要遭受鞭刑。   第一遍钟响代表着一天的开始,第二遍食用午膳,第三遍就是代表着一天辛劳的结束。这项制度是从长弓当上分矿长之后开始实行的,两年的时间已经让分矿里的人养成了习惯,听到钟响便从草堆上醒了过来。   只不过今天的钟声分外急促,矿场里的老人立刻喜上眉梢:“今天又到‘好日子’了吗?”   所谓的‘好日子’也是从长弓上任以来的一个传统。每个月的前三天,矿长都会亲自押送新一批的奴隶进入各个分矿,不知道是什么缘故,矿长特别喜欢长弓的分矿,每个月第一个来的必定是这里。   只要矿长来,长弓就会让所有奴隶在广场列队欢迎矿长,整个上午他们什么体力活都不用做!他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广场上等待矿长的到来,然后热烈地鼓掌欢迎。   半天的休闲!在过去可是想也不敢想的福利啊。   长弓此刻站在广场中央的高台上,他穿着磨损严重的牛皮背心,左手捏着皮鞭,右手不断摸索腰间的皮带扣,皮带扣被他摸得油光锃亮:这都过了一夜了,黑炭还是没有回来。   他很担心,他可能就这样失去了黑炭。   大光头在他耳边小声地汇报:“老大,我已经派手下在监视昨天晚上那两人了,他们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异动,也没有见到夜枭的踪迹。”   长弓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门口他的另一名手下慌慌张张地奔了进来,“老大!来了,矿长来了!”   直到这个时候长弓才把心思沉静下来,与其去关心不知所踪的黑炭,不如全力准备面前的事件。现在这个矿长才是他真正的衣食父母。   只是转念之间,满脸横肉的矿长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笑眯眯地走了进来。   长弓甩开手中长鞭,“啪!”的一声脆响,广场中响起如潮的掌声。   虽然这种掌声矿长郑牛已经听了两年,可是每一次他听到依旧能够打心里感受到一种满足感。当年老分矿长暴毙之后提拔这个长弓真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过,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最爽快的时候。   长弓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在郑牛三步之外一鞠到底,恭敬地高声说道:“给矿长大人请安!”   他这一鞠躬,在他身后的一众喽啰立刻单膝跪地,十个粗壮汉子以大光头为首异口同声地高声呼和:“给矿长大人请安!”   演练了无数遍,广场上的百人呼啦啦地跪倒在地,整齐划一地声音在整个山洞中反复回荡:“给矿长大人请安!矿长大人万岁,万岁,万万岁!”   “哈哈哈!”郑牛笑得合不拢嘴,从他当上奴隶的那一天起,他从没有想过自己还有这样威风的一天。这个长弓真是让人欢喜。   他伸手扶起长弓,笑眯眯地说道:“我儿何必多礼?我已经认了你做干儿子,你怎么还叫我矿长,真是见外呢。”   虽然他的话语中在责怪长弓见外,但是长弓根本听不出他有一丝一毫的诚意。不过,只要能让弟弟过上好一些的日子,长弓根本不在乎这些所谓的尊严,同样的那些对他‘白眼狼’的议论,他也统统不在乎!   长弓脸上写满感激的神色,一把托住郑牛的手掌:“干爹别这么说,礼数总是要的,正因为您认我做干儿子,我更加不能让你没有面子!”   郑牛笑得更开心了,他拍了拍长弓的肩膀,轻声说道:“干爹知道你最孝顺!这样子吧,还是老样子,你先去安排这些奴隶,我先随便逛逛,等你安排好了,我就在你房间里等你。今天干爹要和你说件事,你听了一定会欣喜若狂!”   他特意在最后一句话上加了重音,长弓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郑牛看着长弓带着奴隶慢慢走远的背影,笑得越发开心:这小子一定懂的,怎样的选择才最有利。 正文 第3章 给你自由   长弓带着奴隶快步离开,矿长郑牛也带着自己的几个手下四处闲逛。   这两拨人刚刚离开广场,在广场上跪着的奴隶们立刻窃窃私语起来:“哼!看看那白眼狼的样子,还真是像狗呢。就知道舔别人的臭脚丫子。还认贼作父,这白眼狼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做廉耻。”   “你少说两句吧,昨天晚上被大光头教训的还不够吗?”正在窃窃私语的正是昨晚被大光头抓住的两个奴隶,其中一人明显是已经吓破了胆子:“也就是今天是‘好日子’,不知道明天等着我们的会是什么刑法。”   “你这个没用的废物,真是胆小如鼠!”中年男子身上的划伤已经开始结痂,夜枭留下的伤药效果极佳。   想起夜枭昨晚说的话,那个中年男子的双眼几乎放出光来:“你没有听见夜枭大人说吗?他保证长弓不敢拿我们开刀,我相信夜枭大人的话!大人根本就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大救星。”   “大救星也只敢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帮忙了,夜枭真的可靠吗?”   “废话!你再敢诋毁夜枭大人,我就打破你的头!”中年男子厌恶地看着胆小如鼠的另一人,“我坚信,终有一天夜枭大人会以真面目出现在我们面前!带着我们走出这个矿山,带给我们自由!”   中年男子恶狠狠地盯着长弓离开的地方:“到那一天,夜枭大人一定会亲手斩下这个白眼狼的人头!”   对于他这些激进的言论,身为同伴的另一人吓得面如菜色,浑身瑟瑟发抖。在背后挖苦长弓的自然不止他们两人,跪倒在地的一众奴隶十有八九都在窃窃私语,暗自诅咒。   他们以为没人听见,实际上在他们没有看到的地方,广场边缘处闪过一道人影,那人是郑牛带来的手下之一。   不一会儿他便赶上了走在前方的郑牛,他单膝跪在郑牛面前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全部说出,然后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小木人。那小木人身上插满了小钉子,在木人的正中间写了两个血淋淋的大字‘长弓”!   “大人,这个诅咒木偶是从一个奴隶的被褥里翻找出来的。”   郑牛饶有兴趣地接过木偶,抚摸着木偶的表面自言自语道:“做工倒是挺精细的。”   “大人。”那手下低垂着脑袋,不无担忧地说道:“看来这个分矿里的人和分矿长的关系很不好啊!这样会不会有什么隐患?”   “隐患?”郑牛轻声一笑,“这样才是最好的现状!要是他们亲如一家,那才是最大的隐患呢!”   “大人是说?”那汉子看来是郑牛的真正心腹,若有所悟地看着郑牛。   郑牛哈哈一笑:“你小子还有很多东西要学呢!”他伸手指向周围开始劳作的奴隶:“那个长弓往高了还是一个分矿长,可事实上呢?他和这些狗东西有什么区别吗?”   “区别就是,这些东西是丧家之犬,而长弓是我养的家犬,我要他来为我看家。如果我养的狗和这些野狗和气洋洋,一点威慑力都没有,那么老子还要这头废物家犬做什么。”   “那夜枭?”   “哼!哪里没有一些害群之马。这种小问题,我相信长弓他可以搞定的。”郑牛将手下挥退,继续在长弓的分矿之中巡查。   长弓的分矿总是会给他一些新奇的感受,每个月来总会见到一些新东西。这也是吸引郑牛每月亲自到来的原因。他一边走一边看,右手边受伤的矿工正在接受治疗。   这个简陋的医馆在长弓上任之后的第三个月便开始实行。原本就连郑牛都觉得没有为这些奴隶开医馆的必要。   可是长弓说:“这些奴隶都是不可再生的人力资源,若是因为意外死亡。那么等待下一批熟练工到来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就会耽误做工。而招收几个会医术的奴隶能够保证小毛小病不影响奴隶的工作效率,何乐而不为呢?”   医馆建立以来,长弓的分矿因为意外伤害死亡的人数大大减少,确实是在无形之中提高了工作效率。   和这些相似的小建议多不胜数,以至于别的分矿每月都要损失五分之一的人手,而长弓的分矿人数却越来越多,最近几个月几乎不用往里面送新人。就像是这个月郑牛总共才送来五个奴隶。   关键是,在长弓的领导下,这座分矿的工作效率异常高效,每个月都是所有分矿中产量最多的一个。“不管他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能捉住耗子就是好猫!”这些都是郑牛看好长弓的原因。   他一边走一边四处观察,突然看到一双闪亮的眸子。一只双眼赤红的黑猫正蹲在远处的石头上远远地望着他。   不知为何,郑牛竟然从那只猫的双眼之中看到了独属于人类的疯狂。   郑牛被那双眸子瞪得心头发寒,还没等他回过神来,那只黑猫的身影一闪,消失在错综复杂的洞穴之中。   “那好像是长弓养的黑猫。”郑牛想到那双血红的猫眼,浑身上下又打了个寒颤,“和他的主人一样都是让人讨厌的玩意儿。”   ……   另一边,长弓亲自赶着五个新人奴隶。   没错,他是‘赶着’这些新人前行。这也是在他这里独一份的东西。别人喜欢在奴隶之前带路,彰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而他喜欢跟在奴隶身后,因为只有在这些奴隶的身后,他才能好好地观察这些人。   面目的表情最容易做假,而肢体语言想要作假却是极其困难的。   就像是走在他面前的这几人,有两人的身体肌肉一直保持着紧绷的状态,这说明他们内心十分紧张,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东西。   还有两个人一直垂头丧气的状态,他们耷拉着脑袋,肢体无力,无论长弓怎么呼喊,他们都会在迷茫的状态下配合。这些人内心的希望已经完全消失,现在的这两个人不过是两个行尸走肉罢了。   还有一人!这个人引起了长弓的兴趣。   那是站在第四位的一个中年人。那个中年人有着一个明显的鹰钩鼻,一路走来虽然也是低垂着头,可是长弓能够感受到他观察四周的目光。   长弓知道当他在观察他们的时候,那个鹰钩鼻也正在打量着他的虚实。   长弓喜欢这种人,因为这种人能够成为他得力的手下。但是他也讨厌这种人,因为他们一旦不能成为他的手下,那么长弓就不得不下手将他们清除了。   长弓不需要超脱控制的东西。   好在长弓有许多管教手下的方法,就像是他们正要去的‘新手房’。   所谓的新手房,就像是古时候对待囚犯的杀威棒,所有新来的奴隶都会被关进‘新手房’饿个三天,而且这件事情一定是由长弓亲手来做。   他要让这些新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真正的老大。   矿山发掘了很多年,里面的道路曲折复杂。   长弓带着这些奴隶越走越深,一股腐臭味钻进鼻腔,新人们纷纷伸手捂住了鼻腔。‘新手房’没有马桶,长弓也不允许人们打扫,他要用这些击溃这些新人的心理防线,以后管理起来自然会方便许多。   也正是这些看似残酷的管理方式大大减小了奴隶的死亡率。要是将这些实实在在的存活数据送到那些叫长弓‘白眼狼’的人手中,真是期待他们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咣当”一声,长弓打开‘新手房’的铁门,铁门之后便是暗无天日的牢房。   这一批的新人不用长弓吩咐一个跟着一个鱼贯而入。然而那个长着鹰钩鼻的中年人突然停在了长弓身旁,他微微一笑轻声唤道:“大人。”   长弓早就料到这个鹰钩鼻绝对不是甘于平静的角色,虽然他不知道对方肚子里打着什么算盘,但是有一点他一定会贯彻到底:“不管你想说什么,等你出来了再说。”   那人脸上笑容不减,伸手拉住长弓关门的手臂,轻声地说道:“大人,这件事情!只能现在说,因为这件事情关乎你的未来。”   我的未来?长弓心中冷笑连连,我的未来只会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中。   不过像是鹰钩鼻这样的奴隶实在少见,难道他真的有什么依仗?长弓歪着脑袋看着他说道:“你要说的事情最好很重要,不然的话!你可以尝试一下鞭刑的快感。”   即便那人不知道鞭刑具体是什么,他也能从长弓冰冷的语气中嗅出端倪。   可是即便如此,依旧不能让那人脸上的笑容减少半分。   他双手握住长弓的手腕,真诚地说道:“我有一样东西可以献给大人!而且这件东西您一定会喜欢!”   长弓微微一笑,上下打量着鹰钩鼻。   鹰钩鼻身上空无一物,只有一件破旧的长衫,他能够什么东西献给自己?   似乎感受到了长弓目光中的怀疑,鹰钩鼻尴尬地一笑:“大人,那样东西可要比黄金什么都贵重的多!世界上多少人想要她都不一定能够得到,但是我能够将她送到大人面前!只要您一伸手,就能纳入囊中!”   长弓倒是被他激起了兴趣,笑眯眯地说道:“你要给我什么?”   “我可以给你自由!” 正文 第4章 八皇子   大光头站在洞穴边,嘴里叼着烟草。烟草这类的奢侈品在这里可是一件稀罕玩意儿,大光头也是托了矿长郑牛的手下才能从外面弄些进来。   “呼~”大光头老练地吐出一个烟圈,一抬头正看见长弓从‘新人房’的洞里走了出来。   他赶紧猛吸了一口手中的烟草,随后忍着剧痛,将烟头在自己掌心按灭,这些按灭的烟屁股过些日子还能够拿出来过过瘾。不过长弓非常反感烟草的味道,大光头可不敢在他的面前抽烟。   大光头将烟屁股往怀里一塞,媚笑着凑到长弓跟前,低声下气地说道:“老大辛苦了。”   “嗯。”长弓随意地回了一声,就连大光头都发现了他的心不在焉,要知道平日里就算是一丁点的烟味,长弓都能够闻得出来。只是大光头不知道长弓大人到底在想些什么。   他自然不知道,长弓的脑海中还回荡着方才和鹰钩鼻的对话。   “我可以给你自由!”   自由?长弓自嘲地摇了摇头,自从他进入这个矿山,他就已经将这两个字忘记了。这八年来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够让弟弟的日子过得更好一些,至于‘自由’,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原本以为得到了一个有潜力的手下,到头来那个鹰钩鼻不过是一个疯子。   长弓的理智告诉他自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矿山中,谁想着自由,谁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可是,当他听到‘自由’这两个字的时候,他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即便是当他一鞭子甩在那个鹰钩鼻的脸上,然后大声挖苦对方的时候,‘自由’这两个字也没有停止过激荡。那个鹰钩鼻或许真的是一个疯子,就算是脸上挨了一鞭子,他还对着长弓笑个不停。   想到他的笑脸,长弓便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与其想那些有的没的,不如好好巴结郑牛。”长弓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些纷乱的思绪抛诸脑后,他必须以最低贱的状态去讨好郑牛,用这份低贱换取更好的生活。   直到这个时候,长弓才发现大光头一直跟在他的身边,而且周围的空气中萦绕着令人作呕的烟臭味,“你抽烟了?”   大光头脸上的媚笑一僵,赶紧伸手捂住了他自己的嘴巴。   长弓皱了皱眉,低声说道:“先去好好漱漱口,然后把我们准备好的金子送来我的房间。”说罢,他还有些不放心地吩咐道:“动作麻利一点,矿长的耐心一向不好。”   大光头点了点头,转身就跑。   等长弓看见自己的房间时,大光头已经拎着一个小木盒站在了门口。   长弓远远地看见,大光头似乎正在和郑牛的手下争执着什么。   大光头捏得手中木盒嘎吱作响,突然他抡起木盒就砸向郑牛的手下。   千钧一发之际,大光头的手腕被人死死捏住。所有人都惊讶地望向大光头身后,长弓捏着大光头的手腕,脸色发青。   没有人看清长弓到底是什么时候到了大光头的身后。   “你要做什么?”长弓的声音不高,但是平静的没有丝毫起伏。   这一次,大光头真的胆寒了。他知道长弓平日里就算是把你打得再疼,骂得再狠,这些都不是问题,但是当他真正语气平静的时候,说明他已经气到了极点。   大光头见过长弓极少的几次杀人,都在这平静的话语之后。   “老,老大。”大光头结结巴巴地指着郑牛的手下,“他们,他们骂你是狗!”   “啪!”   长弓二话不说,一脚将大光头踹到墙根。大光头手中的木盒磕在地上,里面金灿灿的金块‘叮铃铛啦’地滚了一地。   长弓面无表情地看着大光头,只说了一个字,“滚!”   大光头愣在当场,他双眼一红,转头就跑。   长弓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背影之上,他何尝不心痛自己的手下,可是他知道郑牛就在屋内观察自己的反应,说不定这场争执就是郑牛特意吩咐的结果。这种时候,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直到大光头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长弓才饱含歉意地对着郑牛的手下鞠了一躬,“真是对不起各位,都是我教导无方,让各位看笑话了。”   郑牛的手下讪讪一笑,他没有想到长弓可以对自己的部下这样心狠手辣。果然那些奴隶没有说错,这个长弓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他们静静地看着长弓弯下腰,将那些落在地上的金币一个个拾到木盒之中。整个过程之中,长弓恭顺的就像是一条狗!   将所有的金币捡拾完毕,长弓端着木盒对着郑牛的部下们深深地鞠了一躬,随后才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打开房门,郑牛正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笑咪咪地看着谦卑的长弓,淡淡地说道:“弓儿,你不要生气,我的手下骄纵惯了,竟然敢这样对你,我回去一定对他们严惩不贷。”   这种明显的假话,长弓自然不会相信,但是现在他也只能恭敬地将木盒放在桌上,打开盒盖,随后向后退了一步,一鞠到底:“让义父劳心了。”   郑牛看也没看长弓一眼,他的目光停留在璀璨的金子上,满意地啧了啧嘴,“不错,还是你知道我的心思。”   “为义父做事,义不容辞。”   “哈哈哈,我有你这样的干儿子,真是不枉此生啊。”郑牛将木盒盖上,笑眯眯地从怀里掏出一把短小的匕首。   那匕首用牛皮包裹,郑牛随手将匕首掷到长弓面前:“这是上次你求我给你带的东西,真不知道你小子要这东西做什么?是不是又想到了什么新鲜的刑法?”   长弓捡起地上的匕首揣入怀中,恭敬地回答道:“不是什么新鲜的刑法,这是给我弟弟准备。想必义父你也知道,这个矿场中恨我的人实在不少,我又不能一直在我弟弟身边。所以就求一件能够让他防身的东西。”   听到这话,郑牛没由来地皱了皱眉,他没想到长弓这样在意他的弟弟。   不过即便是这样,接下来的话关系到他的前程,郑牛必须要说:“长弓,还记得我要和你说一件大事吗?”   “干爹只管吩咐。”   “这件事情关系到你的未来,我的未来,还有你弟弟的未来!我相信你一定很乐意去做的。”   长弓心中一惊,什么事情要牵扯到他的弟弟?   郑牛继续说道:“八皇子三天后要来视察矿山了。”   “八皇子?”长弓疑惑地问道:“就是那个名声如日中天的八皇子?现在女皇陛下最看重的八皇子殿下?”   长弓对这个八皇子早有耳闻,这里的八皇子自然是玄荒部落皇族之一,家徽‘龙人’的血脉。   当今玄荒帝国是凤凰家族的女皇当家,她对于这个初露锋芒的八皇子青睐有加,经常会在公众场合带他一起参加。   这些消息,长弓自然是从郑牛那里听来的。   “没错,就是我时常和你提起的八皇子威廉殿下。”郑牛点了点头,他很满意长弓谦卑的态度,   长弓疑惑地抬起头,他想不明白,八皇子要来和他弟弟的未来有什么关系。   郑牛自然看出了长弓的疑惑,他微笑着说道:“你弟弟现在也已经十岁了吧,我刚才在矿区里见到他在和那些狗奴才的小崽子们一起玩耍,他现在可是越长越俊俏啦。”   听到这话,长弓脸色一沉,他有一个不详的预感。   “你或许不知道,八皇子殿下有一个特殊的爱好,他听说你弟弟长得极其俊俏之后,可是很感兴趣呢。指名道姓第一个来视察你的分矿,这可是别人求之不得的荣誉呢!”   狗屁的荣誉,长弓的指甲因为用力过猛而嵌入手掌之中,鲜血满溢而出,“他是我弟弟。”   郑牛闻言脸色瞬间冷了下来,语气不善地说道:“长弓,我警告你!你可得分清楚孰轻孰重!只要你弟弟伺候好了八皇子,不仅是你弟弟,你以后也能过上现在想也不敢想的生活!如果,你要耍什么小聪明的话,哼哼!”   郑牛料定长弓没有选择的自由!一个奴隶又有什么自由可言呢?   长弓确实没有选择的权利,他多么想要一拳轰烂郑牛的鼻梁,然后大声地告诉他,流水是他的弟弟,不是随意买卖的商品。可是,他最终松开了鲜血淋漓的手掌,望着郑牛平静地说道:“任凭干爹做主。”   郑牛哈哈大笑,他仿佛看见了几年前的一幕。那时候由于老分矿长暴毙,这座分矿出现了罕见的暴乱,郑牛得到消息的时候心急如焚!   然而等他到达现场的时候,竟然看到年仅13岁的长弓拎着两个叛乱首领的头颅,满身是血地在分矿门口静静地等待他的到来。郑牛从未见过如此狠辣的少年。   于是,他当场认了长弓为义子,并且将长弓认定为新的分矿矿长。   当时的一幕幕似乎就在眼前,郑牛起身拍了拍长弓的肩膀,慢慢走出房门,“不愧是我的干儿子,我就知道你会做最正确的选择。等你弟弟大富大贵的时候,可千万不要忘记干爹我啊,哈哈哈!”   郑牛笑得很开心,他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前程似锦。可惜,他不知道。   长弓最平静的时候,就是他要杀人的时候。   最终,郑牛还是安全地离开了分矿。长弓的头脑很清楚,如果现在杀了郑牛,那就什么都完了。   他恨自己的弱小,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可是现在他不会因此绝望。   他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桌前,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突然,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我可以给你自由!”   现在应该是深夜了吧。鹰钩鼻靠着‘新手房’阴冷的墙壁,闭目养神。   ‘新手房’里暗无天日,平常人根本不能分辨白天黑夜,可是鹰钩鼻能够通过默数心跳来测算大致的时间,他突然睁开双眼望向铁门,“吱呀”一声轻响,铁门慢悠悠地打了开来。   在铁门之后站着一个笼罩在黑色夜行衣中的人,那人有一双亮如白昼的眼睛。   鹰钩鼻望着那人,摸了摸脸上的鞭痕,微微一笑:“分矿长大人,我可是等了好久了。” 正文 第5章 司马空   整个矿山已经开始挖掘了多年,到处都是人烟少至的岔道。长弓将鹰钩鼻带到了他早就准备好的避难所。   “想不到分矿长大人也知道狡兔三窟的道理,这个地方倒是不错。”鹰钩鼻坐在桌前,一边喝着杯中清水,一边观察着四周的环境,“依照你这里的规模,万一被困应该能够撑上一个月吧?”   “是三个月。”长弓揭开脸颊上的黑布,随手掸去座椅上的灰尘。   他从八年前就开始预备可能发生的一切,说是三个月也不过是骗人罢了。依照他对矿场地形的熟悉,他一共准备了三座避难所,这些避难所总共能够为他和弟弟提供存活半年的物资。   鹰钩鼻看到长弓摘下面罩并没有表现出多少惊讶,淡定地将杯中清水喝干,“分矿长大人穿上夜行衣还真是和原来大不一样了呢,可惜你能够掩盖身形,却掩盖不了人类身上最重要的特征。”   鹰钩鼻张开手掌,用食指和中指指着自己的双眼,“眼睛是灵魂的窗户,恰巧我能够看透一个人的灵魂。”   “所以,你料定我会回来找你吗?”长弓才不会被鹰钩鼻神神叨叨的话语唬住,所谓的看见一个人的灵魂,不过是老练的识人手段罢了,“我倒是奇怪了,你这位能够看透别人灵魂的奴隶,到底是什么来历?”   “你看看我,到现在都没有自我介绍呢。真是失礼啊。”鹰钩鼻放下手中水杯,道:“在下复姓司马,单名一个空字!我是一名跑边疆的商人。”   “跑边疆?”长弓从小到大几乎是在矿山中度过的岁月,从来没有听说过什么跑边疆。   司马空微微一笑,解释道:“所谓的跑边疆就是在历阳和玄荒之间运输货物,牟取暴利。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次算是栽了个跟头,被这些玄荒狗腿子当做可疑分子抓了起来,也算是我倒霉。”   长弓看着满脸苦涩的司马空微微皱眉,“哼!我可不是来听你的苦难史的。”   司马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道:“真是对不住了,这是小人的疏忽。只顾着自哀自怨了。怎么能把大人的要事给忘了呢。”他好整以暇地说道,“我做了商人这么多年也算是小有实力,只要矿长大人能够将我带出去。我保证,一定能给大人安排一个玄荒帝国的合法身份,不仅如此,我还能够给大人绝对富足的下半辈子!”   长弓心想这个司马空口气倒是很大,看来他的背景绝对不止小有实力。   长弓仔细思索后,皱了皱眉,“直接把你带出去我是办不到的,毕竟就算是我也不能随意离开分矿。”   司马空显然是料到了这个结果,他立刻说道:“没关系,我这里还有一个办法,只是这个方法有些危险,就不知道大人敢不敢用了。”   “啪”长弓一掌拍在桌上,他已经受够了司马空的故弄玄虚。事关流水的安危,他对司马空的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有什么话快说有屁快放,我没有心思和你在这里饶舌。”   “是是是。”   “相信自从我失踪之后,我的家丁已经在到处找我了,按照我的计算,他们应该已经搜索到了这座山头附近。只要你把这个东西在洞门口点燃了。”司马空弯下腰从鞋底的夹缝中捏出一小包黄色粉末,   他郑重地将粉末交到长弓手中:“只要你点燃了这些粉末,我的家丁自然能够找到我。”   长弓接过粉末,道:“找到你,然后呢?他们难道杀进矿山?矿山附近里里外外都有侍卫把守,我们要怎么出去?”   “你放心,我的家丁都是高手,他们自然能够悄无声息地潜进矿山,到时候多带你一个离开自然是没有问题。”   看司马空那种胜券在握的样子,显然是已经将计划的前因后果想的一清二楚,可是长弓还有一个至关重要的条件没有提出来。   他将黄色粉末往怀中一放,沉声说道:“不是一个人,还有我弟弟流水,你必须保证将他一起带走。”   “这个……”司马空迟疑了,“两个人的话……”   “哼!”长弓断然打断了司马空的话头:“如果不行,你就在这里呆上一辈子吧!”   谁料到司马空根本没有见长弓的威胁放在心上:“分矿长大人又何必逞强呢。你原本还以为我是疯子吧,现在这样来找我,明显就是病急乱投医,只怕你比我更想早点离开这里。我倒是好奇,你为什么这么急着离开。”   “这不关你的事!你只要说,两个人行不行!”   “行!”   听见司马空一口承诺下来,长弓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要多久能够找到你的位置?”他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少则一天,多则三天,不会再多了。”   ……   “当当当……”巨大的钟响预示着新一天工作的到来。   长弓手里一只手捏着长鞭,另一只手揣在兜里紧紧捏着那包黄色粉末。此刻,广场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根本不能吸引他丝毫的注意力。他在脑海中反复思考着同一个问题:“到时候,司马空真的会信守承诺将我们带走吗?”   越是思考,时间用掉的越多,他心里越是焦躁。   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拼上这一把,弟弟就要去侍寝!这种事情,无论如何都不能发生!   “大光头你叫人把需要焚毁的东西搬出去。今天我和你们一起去。”长弓回头却没有看到大光头的身影,平日里都是大光头站在他身后,今天换了另一个尖嘴猴腮的手下。   长弓皱眉说道:“大光头人到哪里去了?”   “大人,老大他,他病了。”长弓看那小子吞吞吐吐的样子,心里明明白白的。大光头是在生他的气呢。   长弓无奈地摇了摇头,现在也不是去照顾部下心情的时候,“走吧,把东西都扛上。”   长弓在前带路,一众人带着需要焚毁的衣物,垃圾朝洞口快步走去。   洞口离广场的距离并不远,只走了五分钟,长弓便看到了在洞口守门的玄荒士兵。   其实玄荒人和历阳人从表面上看来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在修行手法上有着不小的差异。   历阳人修行炼气,而玄荒人修行血脉,他们从小就会用特殊的药物在身上纹上家族的徽章简易版本,用来刺激血脉的成长,随着年龄和能力的成长这些徽章会呈现出不同的样貌。   长弓还知道,身上战纹面积越是巨大,图案越是精美的血统纯度越高,潜力也越强大。据说当今兽人女皇的兽纹遍布后背,当她爆发兽血的时候,后背上的兽纹会凝聚出一对长达五米的翅膀。   不过,眼前这些小兵自然是没有这种威势了。   五个玄荒士兵为一队,长弓带着手下,背着垃圾走到洞口。那些士兵见到他们动也未动,在他们的眼中根本没有长弓等人的存在。   以往长弓在心底都会暗骂这些玄荒人狗眼看人低,今天他倒是要庆幸,鄙视历阳人已经深深地植入每个玄荒人的内心深处。   走到老地方,山口边上的一处避风口,众人将垃圾网坑里一丢,长弓神不知鬼不觉地手指一划,将黄色粉末混着垃圾丢入坑中,轻声吩咐,“点火吧!”   “熊!”   橙黄色的火焰带着滚滚浓烟冲天而起。   长弓死死地注视着熊熊燃烧的火焰,心中默念:“只希望这些粉末真的能有些用处。不然,我只能做最坏的打算了。”他心中已经下定决心,就算是拼了他这条命不要,也不能让任何人伤害到流水。   这是一个哥哥的担当。   ……   山下是矿山,山上是密林。长弓燃烧药粉的同时,山上密林中闪现出二十道黑影。   这二十个精壮的汉子,此刻双眼深凹,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为首的一人停了下来,张口说道:“就地休息。五号,六号到树上放哨。”他的嗓音沙哑,显然是疲惫不已。   “队长!我们都已经追查了4天了,还是只知道那位大人被抓进了这一片山脉,可是这一片山脉地域广阔,等我们一一排查下来,只怕那位大人已经……”   “不要废话!”队长挥了挥手,坚定地说道:“我们得到的命令是将那位大人安全地送回帝都!就算是我们全部战死,那位大人也必须活着回到帝都!如果那位大人有什么意外,我们就以死谢罪吧!”   “队长!队长!”一个背着竹笼的黑衣人凑到队长跟前,急切地说道:“有反应了!狐貂有反应了!”   队长闻言先是一愣,随后面色大喜,他一把掀开竹笼上盖着的黑布,只见到竹笼中困着的异兽正在不断地骚动。   那只异兽浑身雪白,似狐似貂,特别是她的那双眼睛,说不出的灵动可人,“快快,把她放出来,她一定是闻到千里追魂的味道了!一定是大人,一定是大人!”   队长赶紧将狐貂从笼中放出,那白色的声音一闪便跃上了枝头,向北方疾驰而去。   “全员最高速度,跟上狐貂!”二十道黑影立刻从原地消失的无影无踪。 正文 第6章 像猪一样活着   墙角的缝隙渗出水珠,长弓就这样默默地坐在凳子上,静静地看着水滴在墙壁上越变越大,越聚越多,最终再也不能留在墙上,落了下来,下坠,盘旋,粉碎。   “滴答”的一声轻响,如此轻微的声响在宁静的夜里如此惊心动魄。   夜很宁静,长弓的心却杂乱无章。不然他也不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坐在桌前。   屋子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里屋,他的弟弟流水正流着口水,睡得真香。就算是口水染湿了枕席,流水的睡脸依旧甜美,就像是一尊白净如玉的小瓷人,惹人怜爱。   然而,过分的美丽只会招来不幸。   这已经是粉末焚烧之后的第二天夜晚了,为什么司马空所说的那些家丁还没有来?难道还要再等明天?明天!明天就来不及了。   长弓不喜欢喝酒,但是今天夜里,他还是从库房里拿出苦涩的酒水,一罐两罐放在手边。他只希望这些酒水能够分担他担忧的心神。望着手中沉甸甸的酒壶,长弓一饮而尽!   烈酒下肚,就像是刀子一样切着肠胃,不仅没有浇灭忧愁,更是愁上加愁。   在玄荒部落八皇子面前,一个小小的分矿长,一条可悲的奴隶又能够做些什么?   或许就此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啪!”长弓反手便赏了自己一个耳光,“长弓啊长弓!你怎么能这么想,他可是你乖巧的弟弟啊!”   流水很乖巧,真的很乖。   和长弓不同,就算是长弓做了分矿长,分矿中的众人还是对流水喜爱有加。他们从来不会欺负流水,小孩们也很喜欢和流水在一起玩。因为他长得漂亮,亦或者是迫于长弓的淫威?   然而有一次,流水还是和别的混小子发生了冲突。那些狗孩子们在流水的面前大骂长弓,他们说长弓是白眼狼!他们说所有的叔叔阿姨都说哥哥是恶魔,是个忘恩负义的混蛋!是凶残,邪恶的代名词。   他们辱骂长弓,难道流水能够忍受吗?他当场就和那群小孩争吵起来,他高声疾呼:“我哥哥才不是你们说的那样!他是世界上最温柔的哥哥,他是世上最好的人!”   可惜,一个小孩又如何能够争过一整个分矿的孩子?   最终,对骂变成了斗殴!二十几个小孩对流水一人的施虐!   长弓依旧记得那一晚流水鼻青脸肿的模样,事情的经过自然逃不过长弓的耳目,可是有一件事情令长弓更加生气。   他一边帮流水清理伤口,一边怒气冲冲地训斥道:“流水,哥哥教你的那些招式都忘记了吗?他们这么多人打你,你为什么不还手?”   流水抬起头来看着自己的哥哥,他的脸上青肿变形,可是他的眼睛却透着光亮:“哥哥,我为什么要还手呢?因为他们说不过我所以他们才会动手打我的。如果我也动手了,我不就是承认了他们所说的那些话了吗?”   “我相信哥哥绝不是他们说的那样!所以我绝对不能还手!”就算是被人群殴,流水也要维护长弓!   现在,到了哥哥保护你的时候了!谁敢伤害你,我就杀谁!   就像是当时带头打流水的几个小孩,现在就静静地躺在洞穴深处,静静地回归尘土,变作大地的养料。   “谁都不能伤害你!谁都不能!”长弓紧紧握拳,将手中酒壶捏的粉碎,浑浊的酒水洒满地面。   “这一次,你恐怕你保护不了他了。”   说话的声音沙哑,就像是两张砂纸互相摩擦的粗糙,长弓猛然回头去看。两颗赤红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诡异的光芒,“又是你!”长弓皱了皱眉。   黑猫黑炭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窗台之上,他就像是人类一样坐着,倚靠着窗框,“这一次你就救不了他了,你就是一个小小的分矿长,一条狗而已,怎么和人家斗?”   “我没有选择。”   “不,你是有选择的。”黑炭坐直了身子,双眼眨也不眨地望着长弓,“你可以像以前一样,卑躬屈膝地活着,这样对你们都好。”   长弓心中苦笑,这算是什么事情,现在一头怪猫都能来数落自己。   卑躬屈膝地活着啊。   “你可以像猪一样的生活,但你永远都不能像猪那样快乐!”   听到长弓的回答,黑炭的双眼微眯,他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突然他双目一张,沉声说道:“你的救兵来了。”说罢,黑炭的身影一闪便没有了踪影。   长弓也已经听到了动静,头顶上的茅草顶“噗”的破开一个小洞,一道雪白靓丽的身影从天而降。   白影的目标正是长弓的右手!   那白影的速度实在太快,像是流星又是闪电!长弓只来得及下意识地侧身,伸手,那白影柔软的身躯正被他捏在手心。   直到此时,长弓才看清白影的样子,说来也是奇怪,长弓从未看到过这样奇异的生物,她长得似狐似貂,皮毛柔滑得犹如丝绸,此刻这个奇怪的生物正露出两颗尖锐的小白牙,对着他呲牙咧嘴呢。   不过,矿场里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怪东西。要知道在矿场生活了八年的时间,长弓逛遍了这座分矿的每一个角落,从来没有见到过有这样神奇的生物。   这种情况之下,只有一个可能!   这是从外面来的生物!   “嗡”的轻鸣,这是极薄的金属划破空气的声音!长弓双耳听得分明,那剑刃已经递到了他的脑后,逼人的剑气刺得他脑后生疼。   这种时候任何多余的思考都是浪费时间,长弓向前一趴,顺势一滚,不仅躲过了脑后剑气,还滚到了桌下。   在木桌的脚边,有着一个凸起的原点,长弓毫不犹豫地按了下去。   “嗖嗖嗖……”   无数个细小尖锐的箭头从屋檐上飞刺而下,这是长弓早就准备的杀招,没想到在这时候倒是起到了作用!他就不信,面对这样四面八方而来的攻击,这个不速之客能够躲得过去!   事实上,那人真的没有躲过去,他就这样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他并不是等死,而是根本不屑躲避!   “御!”断喝如虎吼!   就在箭头将要临体的瞬间,他突然举起右臂上,在他的右臂上有一个盘子大小的盾牌,随着他的呼和声,那盾牌放出光来!   耀眼的光芒!刺眼的光芒!光芒随着他的手臂挥舞,那些锋利的箭头全部碎成了粉末。   长弓从未见过这样的力量,这世上只有一种能力会是这幅模样,“那,就是练气?”   箭头全部射完,那人依旧毫发未伤,他手中光芒渐渐消弱,最终变回小盾的模样。   “唰,唰,唰,唰!”四声轻响,又有是个健硕的汉子从茅草屋顶的洞孔中跃了下来,他们的动作悄无声息,至少没有将沉睡中的流水吵醒。   可是他们已经将长弓团团围住,最先跃入屋内的那人随手一挥,长弓头上最后的遮掩,那张破旧的桌子分成了两半。那人扯着嘶哑的嗓音说道:“说!你是谁?你把司马大人藏到哪里去了?”   “司马大人?”长弓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这下有救了!流水,这下我们有救了!长弓望向里屋紧闭的门扉,差点喜极而泣。   他赶紧将事情的经过和这些家丁大略说了一遍。   这五个人面面相觑,最终把目光都汇拢到了最先跃入房中的那人身上。看来这人就是他们之中的头领,那人说道:“我们暂时相信你说的话,现在当务之急就是快点带我们去见司马大人!”   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自己,这是长弓从他们眼中看到的真心话。当了这么多年卑躬屈膝的奴隶,长弓察言观色的本事可以算是一流。   这就带来了一个问题,如果现在带着这五个人找到了司马空,他真的会依照约定,带着自己和弟弟离开吗?   就在长弓踌躇的时候,屋外传来了手下焦急的叫喊声,“大人!大人!出大事了,出大事了?”   那五人闻言同时皱眉,带头的队长对着长弓轻声说道:“交给你!快点解决这些琐事,营救大人的时间紧迫!”   长弓不发一言地走到门前,拉开一道小缝。   门外站着的是今天代替大光头站在他身后的尖嘴猴腮,他此刻大口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狂奔而来:“大,大人。”   “什么事?”长弓揉了揉眼睛,尽力做出刚刚睡醒的模样,“要是不是什么大事,小心……”   “大人!八皇子来了!”   “什么?”长弓已经顾不上装模做样,他一伸手捏住尖嘴猴腮的衣领,“你刚刚说什么,谁来了?”   “八皇子,八皇子刚刚已经到了洞口!这会儿应该已经穿过广场了,大人,快点去迎接吧。”   “他怎么来早了,怎么会早了呢。”长弓失魂落魄地小声说着。   广场距离他的房间并没有多远,现在已经来不及让五人带着流水撤退了!这可怎么办?   尖嘴猴腮看着长弓的脸色不对劲,于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大人,大人?”   长弓如梦初醒,“嘭”的一声关上了门扉,看着满屋人惊异的眼神,高声说道:“你先带着弟兄们去接驾,我换一套衣服立刻就来。”   说罢,他脸上两道剑眉冲天立起,把心一横!长弓咬牙切齿地小声说道:“你们凑过来,我有一个计划!”   六个人的脑袋凑到了一块儿。 正文 第7章 回头   八皇子威廉现在的心情已经无法用快乐来形容了。   他简直就是迫不及待。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那个叫做流水的奴隶。听说,就算是最水灵的小妞和那流水相比都要甘拜下风。光是看一看那小瓷人的画像,八皇子便觉得浑身要烧起来一般。   他已经无法忍耐,最原始的欲望驱使着他比预计早了许多来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分矿。   八皇子是纯血的龙人家族后裔,他的双臂上满满都是龙鳞一般的兽纹,配上他高大威猛的身形,他是所有玄荒少女的白马王子。在历阳帝国中,也有不少偷偷仰慕他的怀春少女。   可是,如果让他们知道,八皇子最喜欢的是男童,那么她们脸上会是什么奇异的神采?   八皇子拢了拢自己的金色长发,将他们在脑后箍成一个发髻。他兴奋地舔了舔舌头,“郑牛,还没有到吗?”   郑牛那狗奴才的身子一抖,立刻转过头来:“殿下,就快到了,就快到了!”   “听说那个小瓷人还有一个哥哥?”八皇子心中想,既然有这样美丽的弟弟,只怕哥哥的样子也差不到哪里去吧,如果只是老了一些,倒也是没有关系。   “回禀大人,流水确实有一个哥哥,他就是这座分矿的分矿长,长弓。”   八皇子皱了皱眉,他可不在意这个叫做长弓的小子是什么身份,“哦,他现在几岁了?”   “几岁?”郑牛立刻会意,“这个年纪有些大,已经15岁了,而且他长得……”   两人正说着话,一群人突然从不远处的转角跑了出来。为首的那人长得还算是清秀,只是那人脸上谄媚的表情实在过于矫揉造作,看得八皇子威廉满心厌恶。   那人穿着皮背心,腰间挂着一个血红色的皮鞭。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跪倒在八皇子威廉面前,抹着令人作呕的眼泪,他一把抱住了八皇子的小腿:“八皇子殿下你总算是来了。”   威廉厌恶地从那人怀里抽出小腿,“你这条脏狗是谁?”   “回殿下的话,我就是这个分矿的分矿长,长弓。”长弓跪在地上,面朝黄土,一副谦卑到极致的模样,“殿下的到来真是让我们这个小地方蓬荜生辉啊!不仅仅是我等候多时,我弟弟更是等得心都碎了。”   一提到那个小瓷人,八皇子心中对这个叫长弓的家伙的厌恶也自然而然地少了几分,哈哈大笑起来:“是吗?哈哈哈,可真是一个乖巧的可人儿。”   八皇子还没有笑完,那长弓突然面露难色。八皇子心中一凛,问道:“我看你面露难色,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本皇子,难道……难道你弟弟有病?”   “不,不,不。”长弓连忙摆手,八皇子也是微微一笑:“有病也没事,我是真龙之子,这点小毛小病我可不怕。”   “小人自然知道殿下威武,只是我弟弟他有些怕生。”   “怕生?”   “对的,我弟弟平日里见到陌生人就容易紧张,见到人多更是紧张,所以到时候,请大人允许小人一件事情。”   “你这狗奴才,有什么话快点说,本皇子可没有怎么好的耐心。”   “小人希望,到时候殿下一个人进去就好了。”   八皇子还以为是什么事情,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本皇子没有让别人在一边窥视的爱好,当然是我一个人进去。”   “还有一件事情。”   八皇子已经看到了破败的石屋,不耐烦地瞪了长弓一眼,长弓赶紧说道:“开始的时候,希望殿下能让小人一起进去。我弟弟还小,就怕他紧张起来,坏了殿下的兴致。”   眼看石屋就在面前,这个长弓还这样唧唧歪歪的真是烦人,但是仔细一想,要是到时候真的紧张起来,还真是不美。再说了,八皇子轻蔑地看了一眼像狗一样的长弓,蔑视地一笑。   像他这样没有尊严的狗东西,怎么可能有威胁!   八皇子不耐烦地点了点头,高声吩咐:“你们在外面守着,你这狗奴才跟我进去。”   他这话一出口,在他身后沉默不语的铁甲壮汉立刻出声说道:“殿下,我觉得不妥。”   “你这个铁家伙又要说些什么?”虽然语气不满,但是八皇子最后还是放下了推门的手臂。   “殿下,在这样从未见过的地方,应该有我们铁卫先行探查,在查明里面没有可疑人物之后,大人才能进去。”   幸好这些个像是铁罐头一样的铁卫听不见长弓心里骂娘的话,不然他们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将长弓碎尸万段。   不等八皇子回答,长弓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八皇子面前,“殿下,万万不可啊!他们这样横冲直撞进去,只怕会吓到我弟弟,我弟弟受到惊吓是小,若是损了殿下的雅兴,那真是罪无可赦了。”   “你这狗东西!”铁卫领队一脚踹在长弓身上,长弓“轰”的撞在墙上,“啊呜”喷的满地是血。   那铁卫还想要补上一脚,八皇子伸手将那人拦下了下来,只见他对着那铁卫寒声说道:“我叫你动手了吗?”   那铁卫浑身一颤,不再说话,长弓已经顺势爬了起来,伸手推门:“殿下,请。”   “你们在外面等着。”八皇子不容置疑地对身后的铁卫下达了命令,说罢,他便跟着长弓进了石屋。   屋内各式东西都放的整整齐齐,可惜八皇子的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上,他的目光扫了一遍外屋,并没有看到流水的身影,“你弟弟呢?”   长弓弯曲着脊椎,简直像是要趴在地上:“殿下,小人的弟弟就在里屋等着殿下呢。”   八皇子嗯了一声,顺着长弓的指点,满心欢喜地推开了里屋的大门。   门扉打开,床上缩着一个小小的白嫩身影,就像是瓷娃娃一样的惹人怜爱。可惜,这个光景在八皇子的面前,只存在了一瞬!   “咔奔”一声,八皇子听到了身后身后的轻响,等他回头之时正好看到了长弓按下墙上的一个小小按钮,看到了两道黑影从天而降。   那两道黑影手中紧握锋利的剑刃,每一把刃上都闪着淡淡的光芒!两把剑刃直刺八皇子的后背。   现在已经无暇计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八皇子也算是反应过人,在千钧一发之际往下一蹲,躲过了杀气逼人的两剑。   他躲过了两剑,可是他也同时看见了长弓脸上的笑脸,“刺啦”一声,一座铁铸的牢笼从天而降,将他困在原地,这就是方才长弓启动的机关。   除了牢笼,还有三个训练有素的杀人从里屋冒出头来。   这一次,他们五人同时挥剑,这一次他们对八皇子的小命,势在必得!   可是,这天下从来没有百分之百的胜算。   只见那八皇子突然双目一片赤红,五柄长剑刺在他的身上,叮叮当当地碎了一地,“血士顶峰实力?”五人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两国人的修行法门虽然不同,但是同样分为五个不同的境界。普通人一辈子都不可能进入修行,能够修行的无不是精英之中的精英,天才之中的天才。   像是他们五人,年近30也不过到了练气第一境界练气士的中层,这一辈子,最多不过是个炼气师!而这个八皇子二十不到的年纪已经是玄荒第一境界,血士顶峰的实力!如此下去,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这些都是后话,关键是此刻,他们五人虽然能够擒下八皇子威廉,可是一时失察,给了他一个高声呼救的机会!   眼看八皇子就要张嘴怒吼,方才所做的一切都将会功亏一篑!   八皇子突然举得喉头一紧,呼喊的声音硬生生被压在喉咙深处。他低头一看,看到了一根血红色的皮鞭,而皮鞭的另一头就拎在方才他最看不起的一个人的手中。   那个人的名字叫做,长弓!   刚刚失手的五人也不是吃素的,长弓在关键时刻困住威廉,他们瞬间向前跨出数步,断剑的锋利切口顶住了威廉周身要害。   与此同时,屋外传来了铁卫一丝不苟地呼喊:“大人!大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那可恶的长弓贴近了威廉的耳边,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亲爱的八皇子殿下,你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吧!”   半个小时之后,郑牛突然脸色大变,“不对啊!我刚刚就觉得奇怪,出事了!一定出事了!大人,快点撞门!快点撞门进去!”   那铁卫统领大惑不解地回道:“你又在瞎嚷嚷什么,半个小时前,大人可是说了!如果我们敢进去打扰,在场的所有人,全部都要死!”   “殿下一定是受到了胁迫!”郑牛心中大急,伸手就去撞那大门:“大人不出来自然没错!可是,为什么长弓那个狗奴才也不出来?”   ‘轰隆’一声,大门洞开。   在众人惊惧的眼神中,八皇子殿下被五花大绑在石凳之上,他的嘴里还塞着一条风骚的红色内裤。   此时,长弓已经带着众人走到了洞穴深处,只要沿着这条路继续往下,就能够见到司马空躲避的藏身处了。等见到了司马空,他们便会带着长弓和流水通过他们挖掘的洞穴离开这个不见天日的矿山。   可就在此刻,走在最前方的长弓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慢慢回过头去,望向来时的路。   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种莫名的不祥预感,就像是他忘记什么十分重要的事情。 正文 第8章 夜枭   郑牛小心翼翼地为八皇子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可是那些泡过麻油的绳索极其难以解开。郑牛没有胆量去看八皇子的脸色,他的双手更是显示出他心中的怯懦——连续几次,郑牛都无法解开一个简单的活扣。   真正令他不安的是八皇子的脸色。   铁青一片的脸色,从口中拿下长弓的红色内裤之后,他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郑牛都看不清他的眼神,在没有灯光的石屋中,一切都显得那样的暧昧不清。   最终,铁卫等不下去了。   铁卫首领一抬脚将郑牛踹到一边,他镇定地从腰际拔出长刀,向下一划,“唰!”的一声脆响,捆绑着八皇子的绳索应声而断。   铁卫这一脚踹的不轻,郑牛能够感到自己胸口的肋骨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等他从角落里撑起身体的时候,他看到了八皇子穿着的名贵皮靴。郑牛抬起头想要看清八皇子的脸色,无奈屋中实在太暗,什么都无法看清。   昏暗之中,他看到八皇子的嘴唇似乎动了动:“郑牛统领对我真是忠心耿耿啊。”   郑牛浑身颤抖的厉害,他张了张嘴想要求饶,可话到了唇边,八皇子突然蹲下身子按住了他的嘴唇,“郑牛统领不用多言,你对我的忠心,我知道的一清二楚。”   郑牛说不出话来,额头上的汗水流入眼眶刺得他双眼生疼,可是他不敢闭眼,他只怕一闭眼就会与世长辞。   “啪啪”八皇子冰冷的手掌拍了拍郑牛的脸颊,“不要害怕,我现在只需要忠心耿耿的你做一件事情。”   郑牛如获大赦,顾不上起身,在地上“扑通,扑通”地不断磕头,说话的声响颤抖的不似人声,“殿下尽管吩咐,小人……”   刀光一闪,斗大一颗人头冲天而起。   “噗!”鲜血喷的四处都是,八皇子冷眼看着郑牛死不瞑目的双眼,冷冷说道:“你只要去死就行了。”   整个石屋的空气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八皇子将手中长刀随手一抛,明晃晃的长刀在空中打着旋儿,最终稳稳地落在铁卫首领手中,这把刀原本就是从他手中拿来的。   “殿下,接下来怎么办?”   “怎么办?哼!”八皇子不置可否的冷冷一笑,“有些地方,根本没有存在的意义,有些贱民,死不足惜!”   “杀!”   “哥哥,如果你要回去的话,我也要和你一起回去!”小瓷人流水捏着长弓的衣袖泪流满面,“哥哥,一起走吧!不要回去,千万不要回去了,他们都是坏人,坏人会伤害哥哥的。”   长弓不置可否的微微一笑,他摸了摸流水的头顶。   “是啊,长弓兄弟。你没必要回去送死,他们算上铁卫总共有两百余人,你就算是这样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处?不过是以卵击石罢了,还不如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大人一定会给你一个舒适的下半生。”   长弓抬起头,看着那五张关切的脸,他们是无法理解的,这个尔虞我诈的世上能够理解长弓的又有几人呢?   长弓再次摸了摸流水的头顶,“出去了又怎么样,我们欠他们的东西太多了。”   听到长弓的话,流水捏住他衣襟的手越发用力了:“可是哥哥,他们都说你是白眼狼,你又为什么……”   “流水。”长弓突然收起了微笑,严肃地看着哭得梨花带鱼的流水,“你不应该这么想,我要回去,因为这是我们欠他们的!我们兄弟两个虽然穷,虽然卑贱!但是我们欠别人的东西绝对要还!如果别人欠了我们的东西,我们也要用自己的双手夺回来。”   说罢,长弓仔细地理了理流水额上的秀发,然后从自己的怀中拿出那一柄锋利的匕首,郑重地交到流水手中:“记住,我们不比任何人差,我们一样要顶天立地活着,如果以后有谁欺负你,就用这把匕首!杀!了!他!”   说罢,长弓长身而起,对着五个‘家丁’郑重地一鞠到底,他从未对任何一个人如此郑重,“我看得出来,司马空的背景不简单。我弟弟就交给你们了!”   长弓最后一次摸了摸流水的头顶:“放心吧,哥哥我一定会活着回来找你的。”   话音刚落,长弓的身影就如同猎豹一般向前直飞而去:“我们兄弟两个欠你们两条命,现在我来还你们一条,算起来还是我赚了呢!”   “哥哥!哥哥!”流水看着长弓远去的背影哭得如此伤心,他小小的手握紧长弓留下的匕首,小小的手因为用力而白得吓人。   “孩子。”队长伸手想要安慰流水,“你哥哥是一条真汉子,我们快走吧!不要辜负了你哥哥的一片苦心。”   谁知道,流水一闪身躲过了他安慰的手掌,他抱着那把匕首就像是抱着自己的生命,倔强的小瓷人咬破了自己鲜红的嘴唇:“我会活下去的,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有尊严的活下去!哥哥!我等你回来。”   “唉~”队长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在心中哀叹:长弓怎么可能活着回来,他不过是为了给弟弟留一个念想罢了。长弓孤身一人带着那些矿工又怎么可能是两百铁卫虎狼的对手。   长弓,你放心吧!我们一定会照顾好你弟弟!   此时正在不断狂奔的长弓放下对弟弟的思念,心中不断思考的是另外一件事情,如果他就这样插入战场,那些矿工根本就不会相信自己是来帮忙的,他必须用另一个身份。   幸好,他正好有另一个身份。   ……   中年男子是在睡梦中被惊醒的,当他被别人的惨叫声惊醒的时候,他的怀里还抱着夜枭留下的伤药。这份伤药就像是一种精神上的寄托,在他每日的劳作之后给他活下去的希望。   人活着,不就为了一个期望吗?期望明天更好,期望明天夜枭大人就站在他的面前,带他离开这个没有阳光的地方!可是他还没有期待来明天,死亡已经接近了他的生活。   雪亮的刀光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他惊恐的发现,一只装备齐全的玄荒部队正在屠杀他的朋友,他的兄弟,他的家人!   他们从哪里来,他们为什么要杀人?中年男子想不通,想破脑袋他也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的生活,马上就要倒在血淋淋的屠刀之下!他只能抱着那份伤药,跟着别人一起尖叫,跟着别人一起逃亡!   鲜血从生活区的洞口染湿了整片山洞,人们在尖叫,人们在逃窜,人们在祈祷,唯一没有人做的事情就是,抵抗!没有人抵抗,或许他们当了这么多年奴隶之后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做抵抗。   他们只知道,现在逃得慢就是死亡!就像是他们跪下来求饶,给与他们的回应也是当头一刀,没有其他选择。   周围都是人,中年男子亲眼看到胆小如鼠的同伴倒在了血泊之中,他不想成为下一个,可是老天似乎偏偏要和他做对!   在慌乱之中,他不知道被谁绊倒了右脚,整个人失去平衡朝天摔倒。   在这种时候,摔倒就代表着死亡。   夜枭给予他的药包飞出怀抱,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可是咫尺便是天涯,咫尺便是生死!铁卫不会给他捡起药包的机会,他们会给他的就是致命一击!   “一切都完了……”   大刀划着明亮的轨迹从天而降,中年男子闭目等死。   “当!”   巨响过后,中年男子并没有死去,甚至周围的砍杀声都安静下来。他慢慢地张开双眼,看到了站在他身旁的那人,黑色的衣裤,黑色的面罩,挺拔的背脊,还有那一双如同白昼一般明亮的双眼。   眼泪瞬间便蓄满了中年男子的双眼。   屠杀进行到现在,铁卫的士兵第一次被人拦下,而且被拦下的正是铁卫的首领!   他握刀的右手到现在还在微微颤抖,这个突然出现的混蛋好大的力气,他微微招手,周围的铁卫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怪人。   周围落下一根针的声音都会令人震耳欲聋,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黑衣人的身上!   “你是谁?”   “夜枭!” 正文 第9章 一个人的战斗   “长弓已经离开多久了?”司马空枯坐在凳子上,他的手中捏着满满的水杯。杯中水平静一片,可是司马空的心却像是拍岸波浪。   他的眼皮微微一挑,心中流过不详的预感,“难道……”   “咔奔。”木门裂开一道缝隙,昏黄的光线射入黑暗的房间,在地面上划开一道光痕,光痕的尽头落在司马空的脚下。   “是谁?”司马空双手一颤,水滴顺着杯壁流了下来。司马空的另一只手向后握去,捏紧藏在身后的铁锹,这是他最后的倚仗。   大门打开,五个壮汉呼啦啦地跪倒在地,“大人。”   司马空嘴角一颤,他欣喜若狂地冲到门口,就连水杯‘咣当’一声摔碎在地都毫不在意,他一把扶起领头队长的手臂,声音颤抖地说道:“快起来!快起来,你们终于来了,终于来了!”   “让大人受苦了,都是卑职办事不利。请大人责罚。”说话间,五名侍卫又跪了下去。   他们这一跪,倒是让司马空看到了站在他们身后的小男孩。真是令人惊艳的小男孩!   小男孩的脸上挂着已经干涸的泪痕,可是他的目光如此冷淡,从他的双眼之中根本看不到任何的温度,如果这眼神在水中恐怕河水已经冻成了冰晶。这种眼神出现在一个孩子的身上,是多么的令人心碎。   司马空向前两步,诧异地看着那个小男孩,小男孩将双手抱在胸前,他抱着一柄裹着牛皮的匕首,他紧紧地抱着,就像是抱着自己的生命。   “你是?”司马空疑惑地发问,小男孩冰冷地不发一言。   幸好跪在地上的侍卫为他缓解了尴尬,“大人,他是长弓的弟弟,流水。”   司马空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随后他看了看四周,却没有看到长弓的身影,“长弓呢?”   “长弓他,长弓他回去,回去救人了吧。”队长断断续续地说道,他也不知道应该说是救人,还是去送死。   司马空微微皱眉就明白了队长藏在话语中的含义,“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队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想司马空汇报完毕,长弓当时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全部一字不差全部复述完毕。司马空将同情的目光望向了静立在一边的流水。   “我不需要同情。”就像是被同情刺痛的刺猬,流水冷冷地看着司马空。   只是这一眼,颤抖了司马空的内心,让他兴起一个前所未有的念头,“流水,我问你,你愿不愿意认我为父?”   流水好看的大眼睛慢慢眯成一条线,他抱着匕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那些侍卫更是大惊失色,“大人,万万不可,他不过是……”   “你能保证,给我一个很好的生活吗?”流水轻轻地问,没有人想到这样势利的话会从一个十岁小孩的口中问出。   司马空却像是早有预料地点了点头:“我乃是当今圣上亲自任命的三品钦差!不说让你大富大贵,绝对不会让你为生计担忧!未来的日子里,我还可以保你进入仕途,让你学习‘练气’!这样的生活,能不能让你满意!”   两人根本就不像是其乐融融的父子关系,而是一场赤金白银的交易。   这里哪里有丝毫人情味可以讲,然而一直冰冷的流水竟然直接双膝跪地,在地上重重磕了一个响头,稚嫩而响亮的声音在洞穴中回荡:“父亲在上,受孩儿一拜!”   我要活着!我要活的比任何人都好!我会等着你的!哥哥,我一定会等着你回来!   流水将手边的匕首,紧紧握住,就像是握住自己的生命。   ……   “夜枭?”铁卫首领的话音是疑惑。   “夜枭大人!”奴隶们的声音是狂喜!   铁卫在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众人的变化,如果说方才他们不过是一群只知道亡命的乌合之众,现在他竟然在这些待宰的猎物眼中看到了生的光芒,这个叫做‘夜枭’的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好一个夜枭!”   众人望向说话的那人。满头金发,冷酷的神采,还有令人望而生畏的眼神!这个人长弓毫不陌生,正是八皇子,威廉!   “不过!”他轻轻推开面前的铁卫,冷笑着说道:“就算你是神魔,今天也要死在这里!”   “杀!一个不留!”   刀光划破天际,毫不留情地斩向长弓!长弓双目一睁,迅速地侧身闪过这一刀,“呛!”的一声巨响,刀刃劈在地上,劈开满地火花!   避过这一刀,对长弓而言丝毫不是问题!可是,又有多少奴隶能像他一样避过这一刀!   一时间,哀嚎四起!鲜血再次流淌!   这样下去可不行!长弓的双眼飘过整个战场,如果不能把所有人联合起来,那么这场战争就只会是他一个人的战争!   一个人的战争!一个人,如何拼得过两百人?   “流水!”长弓紧咬牙关,怎么能就这样战死沙场?弟弟还在等着,流水还在等着我呢!我绝对要活着回去!   “啪!”的一声隔空巨响!   天空中突然闪过一条血红色的长蛇,恶狠狠地隔开屠杀的铁卫与奴隶!这一声巨响,再次使得全场陷入死寂,所有人都望向这条血蛇,望向这条血蛇的主人!   那是夜枭手中的一根长鞭,血红色的长鞭显得意外刺眼!   “不想死的!跟着我一起冲出去!”   真的能冲出去吗?说实话,长弓自己的心底都没有底,但是即便是只有一丝一毫的生机,他也不能放弃!   回来,是报恩!冲出去,是为了和弟弟的约定!   铁卫根本无法想到,夜枭在这些该死的奴隶心中是怎样的存在。   长弓话音刚落,一众奴隶之中立刻就有人高声呼应:“夜枭大人不会放弃我们,跟着夜枭大人,我们杀出去!”   “杀出去!”   “杀出去!”   “杀出去,就是自由!”   “自由!自由!自由!”他们愿意跟在夜枭身后,他们可以因为夜枭的一句话变得勇往直前,他们相信夜枭会带着他们走向自由?   为什么对夜枭这样信任?   因为‘夜枭’,不仅仅是一个名字!他更是一个信念,刺不死,砍不倒的信念!有他的地方,就会有自由!   越来越多的奴隶重新燃烧起了‘生’的希望,局面竟然从一边倒的屠杀变成了一定意义上的旗鼓相当。   之所以是一定意义上的旗鼓相当,那是因为,只要‘夜枭’死了!这些奴隶不过是一群任人宰割的乌合之众!   现场最希望的夜枭死的人,一定是八皇子!他望着那一条熟悉的血红色长鞭,双眼几乎滴出血来。   “哼!夜枭?”八皇子挪动着嘴唇,这两个字就像是冰块一样寒冷,“铁卫,撕开他的面具,我倒要让这些卑贱的东西看看,他们崇拜的这个狗屁夜枭,到底是哪路妖魔鬼怪!”   一声令下,场中刀光更甚!   长弓原本在这些铁卫的面前不过是因为没有铁甲的束缚,所以更加灵活罢了。现在,八皇子一声令下,长弓立刻便感到压力剧增。   他的手中没有其他兵刃,只有一根血红色的长鞭!   只是八皇子一声令下,立刻就有五个铁卫将明晃晃的尖刀砍向长弓的头颅!   五把刀,五个不同的角度,五种大相径庭的力量,五道令人毛骨悚人的刀气!   刀!刀!刀!刀!刀!   刀光之中何处才是生机,看不见生机,任谁来看,这个被困在刀光之中的人根本没有逃脱的可能。   可惜!   长弓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的男人!   血红色的长鞭在他的手中就像是活过来了一般,如同一头真正的毒蛇,灵活地在刀光之中穿行!毒蛇吐信,死死咬住最远处的一把尖刀,蛇身一抖,那尖刀便倾倒下来,“哗啦啦”的将剩下的尖刀统统撞飞。   长弓硬生生在这必死之局中捏住要害!一举破局而出!   真是难以想象,他竟然是从未修行过‘练气’的少年!一人之力搏杀五个兽人,面不改色!   然而,就在他收回红鞭的瞬间,在那不可能的角度飞出一把等候多时的长刀!   长刀攥在铁卫首领的手中,他等的就是长弓收鞭的瞬间。   长弓在千钧一发之际脚尖一点,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向后轻巧地飘去。可那刀气如影随形,在场的所有人都注视着,注视着这死咬不放的一刀,所有人睁大双眼,屏住呼吸,甚至停下心跳!   “唰!”   鲜血顺着长弓的鼻梁流淌下来,那刀气最终还是擦到了他的鼻梁,划破了他的面罩。   “哼!”八皇子微微冷笑,“这就是你们的救世主啊!”   所有奴隶,同时吸了一口冷气,“怎么可能?夜枭大人,夜枭大人他,他竟然是,竟然是这只白眼狼?竟然是长弓!”   刚刚燃起的战意,随着面罩的落地,烟消云散。   ‘夜枭’可以是任何人,他唯独不能是长弓!人们无法忍受平日里自己最鄙夷的对象,突然之间变成了他们憧憬的信仰!这就是人类的劣根性!   狡诈的笑意浮现在八皇子的嘴角,他右手高举,高声喝道:“只诛首恶,其余人既往不咎!”   这一次,就算方才还在犹豫是否要帮助长弓的矿工都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长弓握紧双拳,不屑地冷笑:“到头来,这还是我一个人的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