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节 第一章 日本伶人   2000年6月,父母去秦皇岛旅游,我在家闲的发闷,就和表哥报了去太行山大峡谷的旅游团。   一同从太原出发的有二十多人,在大峡谷玩了五天,最后一个活动是漂流,水不深只有齐腰高,表哥开玩笑把我从橡皮筏上拖进水里,然后乐极生悲的事发生了,我被水流冲走三十多米,眼看就要掉下瀑布,终于抱住悬崖上一颗斜树,等着人将我拖上岸。   受了惊吓又着了凉,没过两个小时就发起高烧,我被送往壶关县医院治病,表哥自然是留下陪床,让我没想到的是,还有两个女孩也没跟团回去,一直在医院陪着。   俩女孩都比我大,却比表哥小了几岁,大家都是年轻人,这一趟大峡谷之旅相处极好,前几天表哥就和那个叫丹丹的眉来眼去,我还以为她俩留下是帮着表哥照顾我,可一问才知道,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丹丹和小溪姐都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平时就爱好游山玩水,这一次来大峡谷,其实是奔着深山里的碗子村去的。   碗子村归辖于普平县,离这里不远也是太行山脉,丹丹小时候的邻居就是从碗子村迁出去的,听了那里的故事很神往,就准备一探究竟,如果不是我病了,她们已经进山探险。   又在医院躺了五天,小溪姐一直守在病床前照顾我,表哥却和丹丹美滋滋的到处约会,还买了不少登山用的装备,决心去碗子村搞一趟结婚前的蜜月旅行。   本来我不想去,可耐不住他们软磨硬泡还不让我一个人回家,无奈之下也就跟着了。   我问小溪姐问要去碗子村探险,她说碗子村另有一个奇特的称呼:绝村。   绝户是绝了一家的后,绝村就是绝了一村人的后。   好像在民国时期,有一天碗子村的人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三年以来村里居然没有一个男孩出生,生下的婴儿都不带把,村里人啧啧称奇,憋着劲在老婆身上卖力气,擎等着生出第一个男孩,说不定就能被别人家借去配种,玩玩别人的老婆。   又过了一年,碗子村多了十几个小丫头。   嫁到山外的碗子村女人能生儿子,山里却生不出来,于是人们怀疑问题出在男人身上,可能是水质土壤的原因。   当时山外面还在打仗,逃兵乞丐有很多,村长带着几个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出山,找了十几个生活艰苦的可怜汉子回来,这些汉子看见碗子村送房送田送婆娘,纷纷入赘,可结果还是那样。   这时候村民感觉不对劲,便传开碗子村地下有只千年蛇妖,专门吃男孩的小鸡鸡,那些男孩在娘胎里的时候,蛇妖钻进去把鸡鸡啃掉,又担心村民看出破绽把它挖出来打死,就用尾巴尖在婴儿光秃秃的两腿中间捅了个洞。   这个传言得到大部分村民认可,家里原本就有男人的纷纷出山,有亲戚的投亲戚,没亲戚的宁可出去要饭。   有些人家只剩下老人和妇女,走不了只能留下等死。   入赘的男人们更可怜,全部得了怪病,浑身烂疮,往外流黄色的脓水,老村长请了医生回来检查,才知道他们得了花柳病。   全村人开始骂老村长,说他带了一群不干净的男人回来,老村长也觉得委屈,碗子村本来就穷,总不能找男人的时候给他们做个身体检查,毕竟谁也不想发生这种事,而且骂人解决不了问题,那些男人的婆娘估计也中标了,用不了多久就得死去。   可是医生给这些媳妇检查的结果,她们很健康,就是身子骨有些虚,房事行多了的后果。   请来的医生对这事很好奇,十几个男人全部病了她们的媳妇全部没事,为了搞清楚真相他留下观察了半年,半年之后,这些女人越来越水灵,虽然山里的姑娘长的不标致,却风骚的能掐出水来。   医生查不出结果就走了,外面有了更厉害的传言,碗子村的女人都是活了几百年的妖精,专门吸男人的阳气。   自那以后,再没有一个男人敢入赘,偶尔骗来几个不怕死的,不但生不出男孩,没几年这个男人也会病逝。   眨眼间到了七六年,碗子村留守的人都上了年纪而且没有后代抚养,政府就把他们全部迁出来,只有几个不肯离故土的老骨头死守着不走,劝说几回没用后也就由着他们。   碗子村有如此奇特的历史,丹丹和小溪姐必须来看看,一不小心解开绝村之谜,搞不好还能获个诺贝尔新社会闲的蛋疼少女勇于探险奖。   出院的第二天,我们一早进山,走了四个小时,累得我腰酸背痛,赖在山坡上不走,表哥去山顶找路,丹丹见我眯着眼瞪她,也讪笑着躲进树林里上厕所。   我不喜欢丹丹,这几天总以嫂子自居,却不说照顾我,反而拉着表哥在外面住了好几天,连把香蕉都没给我带回来。   相比而言小溪姐就让我很着迷,不但说话温柔,长的也好看,齐肩的波浪长发妩媚温婉,瓜子脸,柳叶眉,身材凹凸有致,今天她穿了一条粉色的连衣裤,极薄的黑色丝袜裹住修长的双腿,脚上套着很时髦的运动鞋,我目不转睛盯着看,忽然发现她脸红了,睫毛也不住的颤抖,很明显发现了我的小动作。   为了掩饰尴尬,我急忙钻进树林里:“小溪姐,我去上个厕所。”   盛夏的树林十分茂密,放了水之后又不好意思回去,随便溜达了几步,忽然看见丹丹的身影,她穿着白色运动衣很是明显,我正想扭头,却发现她并没有嘘嘘,好像是跪坐在地上。   跪坐?她在拜土地公公?   我小心走过去想看看她在干嘛,猫着腰藏在一颗树后,看见的一幕让我摸不着头脑。   丹丹像电视里日本女人那样跪在地上,右手抓着一个擀面杖粗的黑棒,不停敲打面前的石头,发出叮叮叮的节拍声,左手捏着兰花指,左扬右扬不知道在比划什么,我伸长脖子张望,她忽然轻声唱了起来,咿咿呀呀尽是一些听不懂话,声音无比尖细,透着一股装腔作势的味道。   这样子我挺熟悉,与唱大戏的戏子们一样。   “丹丹,你在干嘛?”我从树后面跳出去大喊了一声,她被吓了一跳,猛地打个冷颤,茫然的扭头:“方航,你说什么?”   我紧盯着她手里的东西靠近,逼问道:“你给谁唱戏呢?”   “唱戏?”丹丹更茫然了,仰着头问:“我什么时候唱戏了?”   “刚才。”   “不可能,我怎么不记得?”   我指着黑棒说:“这是啥?你跪在地上拿它敲石头。”   “有么?就是看见这东西挺古朴的,准备带回去让人鉴定一下。”丹丹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土说:“我没有唱戏呀,是不是你的烧还没退,看见幻觉了。”   “可能是,走,咱们回去告诉表哥,让他送我去医院治治。”我抓住丹丹的手向外走,她绝对是邪教成员,要么就是精神分裂。   出了树林,表哥正和小溪姐聊天,他看见对面的山顶有几间土房,估计就是碗子村,我把丹丹拉到他们面前说:“表哥,小溪姐,丹丹刚才在树林里唱戏,她说我脑子烧坏了。”   表哥有些不高兴:“叫丹丹姐或者嫂子!”   “嗯,你先确定她不是精神分裂吧,占病人的便宜,法律饶不了你。”   表哥问了原委,丹丹委屈的将刚才的事说了,谁才是精神病一目了然,就算我脑子烧坏了想看唱戏,没理由会幻想到黑棒,这东西我根本没见过,一头粗一头细,还刻着深深的条纹,跟姥姥家捣蒜的木杵差不多。   表哥将黑棒看了又看,忽然猥琐的笑起来:“这玩意咋像是女人用的?你看这头刻得图案,想不想背后背着小枕头的日本女人?”表哥开酒吧,经常与三教九流的人接触,根本不知道廉耻二字怎么写,张口就说:“丹丹,就算你要给我表演,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练习呀,这深山老林的,虽然有情调......”   话没说完,丹丹就满脸通红的抢过去,小溪姐却皱着眉说:“我看看。”   她将黑棒转着圈观察,面色越来越冷:“这叫怜子铃,是日本艺妓敲锣的乐器。”   表哥又笑了:“日本艺妓?扫得死内,丹丹呐,我越来越喜欢你闷骚的性格了!”    全部章节 第二章 宅院   面对表哥的欣赏,丹丹脸红的像是滴血,小溪姐却从没有过的严肃。   “小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她皱着眉说:“丹丹对我说了碗子村的历史,我专门查了普平县志中记载碗子村的那一段,抗日战争的时候,有一支日本军队潜伏在碗子村附近的山林里,你也知道日本人没人性,搞什么731部队,细菌武器,我是学医的,怀疑可能是日本人遗留的病毒,破坏了碗子村男人的身体,就把这个猜测发到网上,却意外得到一条回复。”   我们都瞪着眼等她继续说,小溪姐面色复杂:“碗子村的村民迁出去后,很多人没有去普平县政府安置的地方,而是四处投亲戚,有些人像我们一样听说了这里的事,早早来探险,给我回复的就是曾经探险人的妻子,她说碗子村不生男孩,是因为这里闹鬼。”   闹鬼?表哥干笑了两声,我也觉得不可思议。   小溪姐举着怜子铃说:“我当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可是丹丹刚才的事怎么解释?”   表哥反问:“有鬼让碗子村不生男孩,跟这东西有什么关系?”   “那位探险人回了家之后就疯了,一直念叨妓女,少佐,女鬼这些不明所以的词,很有可能他见到的鬼就是从军的日本艺妓,而丹丹捡了这个东西,方航又看见她唱歌,只有两个解释,要么丹丹被鬼上身,要么方航被鬼眯了眼。”   “不太可能吧?”表哥干巴巴的说:“现在可是上午十点,鬼怎么会在白天出来?”   “我也不知道,不过也有可能是白天,咱们现在还安全。”小溪姐劝道:“不如下山吧,我不想去碗子村了,要是等到晚上,日本人的鬼魂全出来就糟了。”   表哥看看丹丹,一时拿不定主意,我早就被吓得浑身哆嗦,也帮着说话:“听人劝吃饱饭,咱还是回吧,我妈也总说有鬼。”   表哥不再犹豫,抓起背囊就走:“好,咱们回去。”   走了没多久,一朵乌云遮住太阳,没几分钟就下起毛毛细雨,昨天看天气预报就知道有雨,我们披上雨衣踩着泥泞前行,又走了半小时,却发现来时的那条山路居然塌了,表哥伸手接了几滴雨水,喃喃自语:“这种程度的雨,能引起山体滑坡?太他吗扯了吧!”   碗子村上山下山一条路,现在不能走,我们手足无策。   丹丹吓得快哭出来,紧搂着表哥不敢出声,小溪姐也没了主意,我们一起眼巴巴瞅着表哥拿主意,毕竟他是大男人,年纪也最大。   “丹丹,小时候你的那位邻居有没有说绝村死过人?”   丹丹回忆了一下,急忙说:“有,李奶奶说出村当夜老村长自杀了,而且死的很蹊跷,他平常走路都要手脚并用的爬,却在房梁上栓了一条绳子,踩着高椅钻进绳套。”   “他没后代?怎么不管管?”   “有吧?听李奶奶说他有儿子和孙子,都是在绝村不生男孩以前就出生了,可是他和后人关系不好,平时就一个人住着,靠着几个弟妹侄女帮衬过日子。”   表哥舒了一口气,放心道:“可能是他后代杀了老人,这么说来,绝村的怪异就是不生孩子,并没有鬼杀人的传说?”   丹丹点头。   “既然不能下山。”表哥做了重大决定:“咱们去绝村,小溪说日本人在山里驻扎,就算是日本女鬼也只在山里,绝村没有鬼杀人的先例,咱们就去那里住一晚,等雨停了再下山。”   小溪姐犹豫道:“可是那位探险人也疯了。”   “他妻子跟着来了?为什么没疯?”   “她没来。”   “那不就对了?”表哥很肯定的说:“她怎么知道丈夫是在村里见的鬼,而不是在山里就已经疯了?”   小溪姐无话可说,她看看塌陷的山路,不停有碎石滚下,也只能同意表哥的说法,暂时去绝村避一避。   望山跑死马,说是对面那座山头,却走到下午四点,看见第一座土坯房后,天色居然渐渐放晴了,表哥看着重新出现的太阳说:“要是晚上没有雨,咱们明天下午就可以下山了。”   “小碗,晚上咱们就住在这里?”丹丹顺着窗口瞟了一眼,有些为难的说:“会不会有老鼠?”   “先在村里逛一逛,当年不是有人留下了么?说不定还有活着的,要是能找到人家,正好借宿一晚,顺便问问山林里的事,不然明天下山也不安全。”   小溪姐朝着另一间屋子走去:“我宁可从绝村后面走到河南,也不想原路返回了。”   刚才在遮天蔽日的树林里总觉得阴森,现在到了绝村,重新见到黄土房,碎石地,反而让人安下心,我们四个分开寻找有人的屋子,不过我估计够呛,七六年到现在有二十多年,留下一群无人照顾的孤寡老人,怎么可能还有活着的。   绝村在全盛时期也不过二百多户,山顶的屋子不多,绝大多数都在后面的下山处,找了几间屋子,都是空荡荡的连老鼠都能饿死,完全不像有人的痕迹,当年迁村的时候能搬走的都搬走了,留下的就是搬不动的土炕,还是几件实在费劲的大家具,也扑了厚厚一层灰。   就在我刚走出一间屋子的时候,忽然听见小溪姐的尖叫,我连忙顺着声跑去,她正甩着手跑出来,见到我后直接扑进怀里紧紧搂住,颤着声说:“方航,屋里有个死人。”   我轻抚后背等她安静下来,一股清淡的女人香钻进鼻子,骤然间对死人的恐惧也变得淡了,我小声询问,小溪姐说有具干瘪的尸体侧趴在炕上,还伸出一个枯槁的手去抓地上的碗,她没看清脸就跑了出来,不过脚很小,应该是旧社会的小脚老太太。   “看来是当年留下的老人了。”我将她的背包接来,搂着肩膀走过那间有死人的屋子:“不用找了,绝村应该没有活人,不然总会安葬这位大娘的。”   小溪姐懦弱的嗯了一声,紧闭上眼咬着牙认我带她走。   不知道怎么地,我忽然就扭头看了那间屋子一眼,昏暗的窗户上居然映着一个身影,稀疏的白头发,双眼深深凹陷,两颊的肉干瘪下去,嘴巴张合两下好像在说话。   我吓了一跳,眨眼再看之后居然什么也没有,小溪姐感觉我身体紧绷,害怕的询问,我犹豫着没对她说,只是让她等我,独自回了那间屋。   屋里有一股腐败的气息,墙壁掉了大半白灰,一块块斑驳残破,我憋着气眯眼去看床上的死尸,确实如小溪姐说的那般动作,一动不动,而窗户上也结了蜘蛛网,昏昏暗暗的看不见外面。   一定是眼花了,我这样安慰自己,快步出去拉着小溪姐走。   假如世界上真的有鬼,在山林里的丹丹一定是被鬼上身了,即便那个老太太也是鬼,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还能再下山?   摸摸脖子里的玉观音,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期盼鬼是存在的,那样的话神也存在,我这玉坠应该能显灵吧?   也不对,还是期盼鬼不存在吧,那样有没有玉坠都无所谓?妈的,一定是烧糊涂了。   找到表哥的时候,他们正绕着一间小院看,见我们来了,表哥笑道:“这小院挺干净的,看来是绝村的大户人家,咱们晚上就住这里吧?”   我冷冷的说:“能比村长还大?说不定老村长就死在里面,要我说,咱们就顺着绝村去后山算了。”   一提起山,丹丹立刻尖叫起来:“我不走,我就住在这里,小碗,已经五点多了,要是去了山里再出来鬼怎么办?咱们别走好不好?”   她可怜巴巴的看着表哥,表哥犹豫一下说:“先进去看看吧,要是有老村长的尸体咱们就走。”   小院不大,东边是厨房和茅厕,西边是柴房与偏房,正南是正厅,左右各两间卧房,正厅很空旷,摆了一张方桌配四把椅子,以前漆了漆现在也快掉干净,四周的墙上都挂了脏兮兮的帷幔看不出本来颜色,房顶上有根横梁,空荡荡的撑着这屋顶。   一进来之后表哥就笑了,遮墙的帷幔前有张供桌,上面供了一尊搪瓷观音,虽然被灰尘压的灰扑扑,却能看出观音脸上慈善和蔼的面相,表哥笑着说:“没问题,晚上就住这了,要是这地方都闹鬼,咱去天主教堂也没用。”   我看看家徒四壁的屋子,也心安于有了落脚的地方,虽然脏了些,却比露宿山林强,不过那观音实在有些怪异,我对他们说:“这桌椅和供桌可能是不方便携带才没带走,可观音像轻便,为什么要留下呢?”   丹丹以为我针对她,撅着嘴辩道:“方航你没听过送子观音?绝村的人供她求儿子的,后来要迁走,还带她干什么?以后我和小碗结婚了就是你嫂子,你能不能听着我的点?”   “听,嫂子说话当然听。”我嘿嘿的笑,这女人想的真多,表哥换女朋友的频率半月一次,和她结婚?悬!   进了屋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左右各有两间屋子,晚上怎么休息?我当然希望表哥和丹丹腻在一起分秒不分开,这样我就可以与小溪姐共处一室,为了实现这个愿望,我甚至忘记了这是有灵异传说的村子,别说,还真给我想到一个好主意。   “嫂子,晚上你和小溪姐睡那个屋,有动静你就叫我们,要是树林里的那只鬼来找你......”   话没说完她就上钩了,气势汹汹的教训道:“方航你怎么总针对我?我要和小碗一起住,你去保护小溪。”   真是个傻女人,我低下头,嗫嚅:“对不起嫂子,我不该总跟你调皮。”   小溪姐红了脸,却没反对这个提议,知我者表哥也,他不露声色的对我竖起大拇指。    全部章节 第三章 门外影   “方航,我感觉咱们这次来错地方了。”   让两个女孩在屋里等着,我和表哥去外面折柴火,他忽然没头没脑的说了这句话。   “什么意思?”我停下手中的活,等待着下文。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么?”   “以前不信,现在有点怀疑。”   表哥点了根烟,神情很迷茫:“我也不信,听我妈说你出生的时候在产房里就闹鬼了,这事你知道吧?”   我笑道:“那绝对是假的,一只小鬼要抢我妈的肚子投胎,他为什么不去奈何桥投胎?难道我这具身体比较帅?”   “是啊,我也不信,但现在信了。”表哥严肃的说:“有件事我没敢说怕吓到你们,刚才进村的时候,我恍惚间看见一个很昏暗的屋子里,有个瘦成皮包骨的老头站在郑重张嘴说话,还挥手叫我离开,看他的口型,好像是重复两个字:快跑。等我眨眼重看的时候,已经没人了,我让丹丹等着进去检查,发现有具饿死的尸体在地上躺着。”   我没有说话,心脏好似不跳了那样压抑,脖子里有股冷风在旋,表哥诧异的叫了两声,我对他说:“其实我也有件事没敢说,小溪姐看见一具老太太的尸体,我在外面隔着窗户看时,看见老太太张嘴说话,跟你的情况一样。”   表哥呆在原地,连呼吸声都渐渐消失了,直到烟头烧手时才回过神来,重重的点了下头说:“这里,确实有鬼?”   “有吧。”   “下山?”   “山上没鬼?”   “有吧。”   我和表哥相视苦笑。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被鬼给包围了。   “当时我就是这么想的,就算绝村有鬼,也没有退路了,”表哥见过世面,失神一阵后就镇定下来:“方航,虽然你年纪小,可咱们是男人,这些事不要告诉她俩。”   “我不会说的,可咱们就这样等着鬼来抓?”看看夕阳,已经被山遮住半个,都听过百鬼夜行,等到了晚上,才是真正恐怖的时候。   表哥咬着嘴唇,眼睛眯着像一道寒光,他语气邪魅的说:“我倒真要看看,活人能不能让鬼给吓死,方航,咱俩都见到死去的人让咱们快走,你说他们是人是鬼?”   “这不废话么?”   “对,鬼话连篇你听过吧?既然是鬼,咱们就反其道而行,他让走咱们就留下。”   “如果是好鬼示警呢?”   “好鬼么?我不知道,不过山里的日本鬼肯定不好,他们要咱们去山里,没安好心啊!我宁可相信屋里的那尊观音也不信他们,毕竟绝村没有鬼害人的传说,你想想,那些老头老太太只在村口,说不定是有观音镇着他们进不来,明天白天,咱们抱着观音下山,看他们能做什么!”   “好,但愿能熬过今夜。要不咱们四个晚上一起睡吧!”   表哥苦笑道:“你用什么理由说服她俩?实话告你,丹丹来事了,她又没带卫生巾,说什么也不会跟你在一起休息,除非把咱俩见鬼的事明说,可我以前听过,见了鬼一旦胆怯,人的阳气就弱了,你要是让丹丹知道这里有鬼,没事也得吓死她,先就这样吧,有什么事招呼一声,两个屋子离得又不远,不过你小子晚上可安分点,我听说童子身也克鬼,你可千万给我撑过今晚。”   “我也听过月经血克鬼,要不你给我跟丹丹借点?”   “我他吗拍死你!”   烧水壶是小院找来的,水是自带的矿泉水,院子里倒是有一口井,用厚实的铁板盖着,我揭开之后盯着里面看了半天,终究是没勇气弯下腰用水壶打水,谁知道会不会伸出一只泡的发白有腐烂的胳膊将我拉下去。   吃了泡面之后,墨迹好久的夕阳终于落山,我叹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就看今晚了。   上山之前就准备在绝村人家借宿,虽然没见到活人,意义却一样,早料到这里不会通电,表哥买了三十根蜡烛,足够燃到明天早上,我们关了门在正厅里趁着烛光聊天,这是表哥想的一个好主意,聊到困得撑不住就去睡觉,没死就睡到大天亮,死了也是梦中而亡,免得死前还受折磨。   小溪姐和丹丹怕的不敢说话,表哥断断续续吹了两个小时的牛逼,终究是吹不下去了,大家都等着我发言,结果脑子一抽筋,我张嘴就来了:“这个气氛,要不我给你们讲个鬼故事吧?”   好冷的笑话。   丹丹低着头对表哥说:“回屋吧,我要睡了。”   看她的神情就知道是来事了,再不脱裤子,有幸撑到明天下山,白裤子上带着一片红,还不得招惹山里的一群日本鬼跟着他们的军旗走?   丹丹和表哥拿着蜡烛走了,小溪姐揪我的衣服却没说话,我明白意思,带着她向另一间屋子走去,无意间回了头,忽然发现供桌上空空如也,骇的尖叫起来:“表哥快来,观音被鬼偷走了。”   “没事,丹丹抱进来了,你们赶紧睡吧。”   妈的,狗男女!   当年这家人走的时候轻装上阵,卧室里的被褥,厨房里的锅碗,全都没有带走,不过能在绝村置办一座小院,想来在外面也算是有钱人,既然要出山,这些不值钱的东西也就懒得带了,这可便宜了我们。   太阳没下山的时候我就将屋子拾掇过,床上的被褥都抖了干净,虽然还是污渍片片,简单垫在身下倒是可以,小溪姐一股脑就爬到床上,紧贴墙背对我,像个大虾一样缩着身子,双臂抱着腿,我尴尬的爬了上去,小溪姐急忙说:“快吹了蜡烛。”   屋里陷入黑暗,只有我们俩的喘气声相互参杂在一起,气氛古怪到极点。   “方航,你有没有觉得这间屋子很怪?”不知她是真发现了什么,还是故意找借口缓解气氛。   “有点,比其他房子豪华。”   “不是。”小溪姐转过身,嘴里的气息全喷在我脸上,她缓缓说道:“我老家的房子是一间套着一间,像这种一排屋有三间房的,一般是最外面开正门通着院子,侧墙的小门通第二间,当做书房或是孩子卧房,第三件才是正经卧室,可这里却是正厅两边各开了卧室,你不觉得很奇怪?”   真不觉得!我说道:“可能是客房?不方便和主家太近。”   “不会的,别说村里,就算在城里的都放都讲究主次,客房绝不会和主卧平齐,而且如果来了客人,在厅里一扭头就能看见卧房的样子,这对女眷很不方便。”   “那你说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小溪姐扭扭身子,一缕秀发搭在我的脖间,缭绕的有只蚂蚁爬那样痒:“方航,你说咱们明天下山会不会见到鬼?”   “应该不会吧?咱们别自己吓自己,说不定白天的时候是丹丹精神病犯了,你别担心,就算有鬼我也会保护你的。”   “嗯。”小溪姐不置可否,又往我身边靠靠:“你搂住我,有些冷。”   ......   这下不冷了,我热的受不了,不停祈求某个地方赶紧软下去。   忽然间,外面传来啪的一声,门帘被一阵风掀起,夜风浇的我从头凉到脚,小溪姐被吓了一跳,哆嗦着将我搂紧,语气颤抖的快要哭出来:“什么声音?”   “你别怕,我去看看。”   重新点燃蜡烛,小溪姐已经面色苍白,脸上渗出密密的汗珠,我掀开门帘一看,厅里的门被风吹开,扭头说:“风把门吹开了,我去关上。”   “快点回来,我怕。”   其实我也挺忐忑,这一股风来的太邪乎了。   硬着头皮挪到门口,刚准备关门却看见不单单是正厅的门,居然连小院的大门也敞开着,太阳落山前,表哥明明已经关住,还将门栓插的死死,可现在却大敞着,露出外面黑幽幽一片,连成林的柳树枝被微风吹动,摇摇曳曳轻摆起来。   我眯着眼看外面,犹豫再三还是不敢出去,正准备闭上厅门,忽然看见院外的小路里歪歪扭扭走着一个人影,初见时动作很慢,一愣神的功夫居然已经到了门口,黑影遮住他的脸,可看那破旧简陋的衣服,居然与下午看到的死尸穿着很像。   他一只手扶着门框,一只手像我轻勾,好像是叫我出去。   我吓得魂不附体,尖叫起来:“表哥,快出来啊。”   屋里传出几声杂乱的响声,表哥连鞋都顾不上穿跑了出来,我看见院外的人低下头,一声幽幽的叹息传到我耳朵里,他已经闪身躲到围墙后面。   “咋了?”   表哥跑到我身边,伸着脖子向外张望,我指着门口哆嗦道:“那,刚才有个人对我招手。”   表哥面色凝重,丹丹和小溪姐也慌忙的跑出来,而此时的门口空荡荡一片,就连月光都比刚才亮了几分。   “没事,你们呆着我去看看。”表哥在我肩头捏了一把,大摇大摆出了院子,叉着腰左顾右盼,又吼叫几声之后才回来,重新将门栓好,故作轻松的说:“别说人,连鬼都没有,赶紧睡觉吧。”   他将小溪姐和丹丹赶进屋里,却留下我严肃的说:“到底怎么回事?”   “我刚才看见个人在招手,好像是叫我出去,我吓得大叫,他就躲进墙后了。”   “真的?”   “真的。”   “确定是鬼么?”   “绝对不是人。”   “那就不怕了,既然是鬼为什么不进来抓你?估计是害怕观音像。”表哥很确定的说:“这样吧,咱们今晚也别睡了,四个人就在厅里坐着,有观音保护,阎王爷来了也没用。”   表哥回屋里做丹丹的工作,我趴在窗户上向外偷看,只是门被表哥关了,围墙上也光秃秃一片,再见不到刚才那个人影。   小溪姐在里屋叫:“方航你快回来呀,我害怕。”    全部章节 第四章 民国枇杷女   重新回到屋里,我准备叫小溪姐出去,可以进来却看见她裹着脏兮兮的被子靠在墙上,脸上也沾了不少灰尘。   “很冷么?”   “嗯。”她苦笑道:“白天下了雨,山上凉的受不了,我又穿的太少了。”   要想俏,冻得跳,小溪姐一身时尚丽人的打扮,就要付出挨冻的代价。   就算我脸皮再厚也没脸说出来我怀里取暖这句话,屋子里有两个衣柜,下午进来的时候嫌它脏就没动,估摸着里面应该留有旧衣裳或者破被子,虽然也脏,起码比床上的那些干净许多。   打开一间用蜡烛照亮,打死我也想不到,居然有一件皮大衣挂着,我揪出来抖了抖灰尘,献宝似的说:“小溪姐来,穿这个。”   她也很惊喜,跳下床穿在身上,还问我好不好看,女人的天性就是臭美,临死前都要顾及一下遗容,别说这时候她并不知道山上有鬼。   表哥在外面叫我们出去,小溪姐却在柜子里翻腾这户人家留下的旧衣服,我说:“别翻了,咱们出去聊天吧。”   “等等,马上就好。”她奔着另一间柜子去了,表哥又催了一声,小溪姐说:“你先出去吧,我马上就到。”   表哥已经拉着不情不愿的丹丹坐在椅子上,我出来后他问:“小溪呢?”   “马上出来。”   刚回答完,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好像皮筋断掉那样,表哥吼道:“小溪,你在里面干嘛呢?”   小溪姐没回答,表哥皱着眉又喊了一句,正想进去叫她,门帘却被从里面掀开,小溪姐面无表情的出来了,经过我身边时却嫣然一笑,搂着我的胳膊走了过去。   这一笑差点把我晃晕了,从没想到温柔似水的小溪姐居然能露出那样妩媚勾人的眼神。   “小溪,刚才什么声音?”   “没什么,碰到柜子了。”   表哥哦了一声就没有再问,我们四个坐在椅子上,聊些不着边际的的话,开始丹丹还插两句嘴,没多久就哈欠连天,最后倚着表哥的肩膀睡了起来。   又聊了几句,不要说丹丹一个女孩,就连我都眼皮打架,再也扛不住了,上山本就费力,又是冒着雨逶迤,还被绝村的连连怪事惊吓,不累极了才怪。   表哥说他以前的事,慢慢就低下头打起瞌睡,我看看表才十一点半,离天亮少说还有六个小时,这样一直扛着也不是办法,就拍醒表哥:“还不如睡觉算了。这样下去不到两点咱们都得趴着睡着。”   表哥也没办法,抱着丹丹回了屋子。   “小溪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他们走了,我见小溪姐一只手支着下巴,神情有些落寞,刚才聊天的时候她也兴致不高,只说了嗯,哦,几个字,看上去倒是不困,很明显心情不好。   小溪姐慢慢扭头看我:“方航,你说绝村有鬼么?”   “应该有吧?”   “我们会死么?”   “不会。”   小溪姐忽然抓起我的手向屋里走去,身后的门帘刚刚落下,她就把我推到墙上,两只胳膊死死环住脖子,将头埋在我的胸前,小声说:“抱紧我。”   我喉咙发干,面皮发烫,战战兢兢的搂住她柔软苗条的腰,还没说出什么话,就感觉她伸出舌头,像只讨宠的猫那样,不停在我脖子上舔来舔去。   这是什么意思?小溪姐忍受不了寂寞夜里的空虚冷,要跟我春宵一度?   这是做梦都巴不得的事,可在绝村实在不合适,我十分犹豫要不要顺着感觉进行下去。   小溪姐的手一点点向我衣服里伸去,被她指尖划过的地方一片冰凉,然后又变得火辣辣,我急忙抓住她的手问道:“小溪姐,你怎么了?”   小溪姐眼带笑意,手却顺着我的腰滑下去,眼看着我的武器就要被她抢走了,我忽然推开她跑了出去。   她笑的更开心了,好像戏弄了一只小狗那样得意。   “方航,你进来。”   我想义正言辞的拒绝,可话一出口就变成:“等等,我缓缓。”   又是一阵银铃的笑,嗓音勾人,像一阵暖雾刺激的我浑身发酥,她隔着帘子说:“这里有张琴,我给你弹个曲子。”   “什么琴?”   “柜子里留下的。”说完这句,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悉索的翻东西声,随后就飘起了琴音,好像她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动琴弦,语调单一乏味,还透着一股子沙哑的感觉。   这是什么破曲子,难听死了。   电视上说童子身能辟邪,到底有没有用谁也知道?我准备去和表哥商量一下,要是没这说法,就别管那些乱七八糟的,小溪姐都放开了,我还矜持个什么劲。   在门口叫了几声表哥,他却不理我,掀开门帘偷看,刹那间脸红了,两根蜡烛将屋里照的明晃晃,这对狗男女居然在观音像的注视下激烈的亲吻,完全没有在荒野鬼村的自觉性。   刚放下门帘准备离开,就听见表哥很下贱的说了一声:“呦西!”   这个贱人,日本电影看多了!那声音和电视里小鬼子们见了花姑娘一模一样。   你做了初一,也别怪我做十五。   鼓起勇气后我就准备去找小溪姐,没想到她居然先从屋里出来了,一双眼睛春水荡漾,嘴角上扬,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容:“方航,你跑什么?”   “我没跑,来吧!”   刚搂住她的腰准备亲个嘴爽爽,小溪姐却用手指堵住我的嘴,拉着我走到供桌前说:“方航,你说这里为什么要放一尊观音像?”   “求子观音?”   “不对。”小溪姐拉开供桌下的抽屉,指着一张泛黄的报纸说:“你先看,看完来屋里找我,人家等着你哦。”   她留下一个撩人的微笑,扭着风姿走了,这种风情虽然诱惑,却让我比吃了苍蝇还腻味,她比青楼里的风尘女子还做作,明明在笑,眼中却透着深深的无奈。   我拿起张报纸,吹尽上面的灰尘,展开后有四张A4只那么大,墨油小字很多都看不清了,几个大标题倒是还能辨认,都是什么倭寇投降,美国原子弹什么的,看日期是一九四五年十月十八日,也不知道小溪姐给我看那时候的报纸要做什么。   随便翻了几下,第四版的一行标题引起我的主意:怜我中华女人无辜,惨遭倭寇毒手施虐。   闲着无事,我便当故事看看。   洋洋洒洒几千字,讲述了一个名为左红莲的女人的悲惨经历。   民国时期,山西晋城县有一家富户姓左,家里有个独女叫左红莲,她从小就读了私塾,十八岁时去日本留学两年,回国后还没成亲,抗日战争就爆发了,山西也有日本驻军,只是还没打进县里,不过社会动荡,也出了不少流民恶徒。   一伙山上下来的流匪就盯上了左红莲家,趁着月黑风高的夜晚冲了进去,杀了左家二老之后强暴了左红莲,事后劫匪准备杀死她,可那些被绑着的七八个下人良心发现,拼了命相救,终于有两个人活下来,带着左红莲逃跑。   噩梦才刚刚开始,下人们奋起反击是明白自己难逃一死,带走左红莲是顺便,安全之后这两个人犯了邪念,再次对左红莲施暴,并将她卖进窑子,赚一笔钱后远走高飞。   就在这时,晋城被日本人占领,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小军官出现,居然是左红莲在日本留学的朋友,顺手屠了那间窑子将左红莲救出。   家破人亡的左红莲没有去处,就在军官的住所住下,一来二去两人有了感情,军官也承诺战后娶她回国,就这样在晋城住了五年,左红莲二十五岁时,军官所在的部队接到任务,在一名少佐的带领下出城潜伏在山林里。   看到这里,我心中有个猜测,也许他们潜伏的地方就是绝村所在的山林。   报纸上说日本人治军严谨,不允许挟带妇人从军,士兵发泄欲望从来都是强抢民女,完事后不是杀掉就是赶走,而这只军队扎在山里见不到女人,便打起了左红莲的主意,与她相爱的军官级别不高,终于抗拒不了压力将她献给上官。   接连受到摧残的左红莲绝望了,她成了日本军官集体发泄兽欲的工具,于是她认了命,自暴自弃做了妓女,只想多赚些钱,有机会逃出去后重新生活,可还没等到机会,日本人战败投降。   潜伏的军队接到投降命令,他们不甘心准备杀掉山里的村民泄愤,可命令也指出不能再搞屠杀激起民国政府的愤怒,他们只好将怒火洒在一个被村民看不起的女人身上。   撤军的前一晚,八个军官将左红莲关进屋子里,施虐之后,她爱着的那人用武士刀剜了她的双眼,划裂嘴角,还残忍的割掉了双乳。   故事到这里结束,剩下极大的篇幅都是作者谴责日本的话,我看了几句就没有兴趣,心里空落落的有些可怜这个女人,不过我极度怀疑这是作者臆造出来的故事,小日本也不傻,杀了左红莲怎么会让别人知道?肯定是作者为了激起国民愤怒,才创造了左红莲的角色。   可是报纸上也说日本军队没有女人,少佐这个官职也就相当于一个营长,更不可能随军带着艺妓亵玩,可丹丹在树林里捡来的怜子铃又是艺妓专用的没错,难道是这个左红莲的东西?   想不出个答案,我把报纸仍在桌上,心急火燎的向屋里跑去,小溪姐乖乖坐在床上等着,见我进来,她低着头很胆怯的说:“少佐,床铺好了,咱们早点休息吧。”   “啊?”我惊呆在原地。   “你看完报纸了?”小溪姐忽然又变成原来的样子,笑吟吟揪着我的领子出去:“来,我再给你看个东西。”   她走到供桌后面,一把扯下了脏兮兮的帷幔,等灰尘荡尽后,看见一幅让我惊骇的画面。   是一个女人的遗像,眼窝黑洞洞没有眼珠子,嘴角被黑线缝合。   我明白了,报纸上说的是真事,当年那只日本军队驻扎的山林就是这里,这间小屋里住着的就是左红莲,我指着遗像惊骇道:“小溪姐,你怎么知道这里有她的遗像?”   小溪姐诡异的笑着,摇曳烛光照在她脸上,我忽然觉得她很像遗像上那个女人,不是长相,而是她们都散发着一股死灰又让人心悸的气息,她一步步向我逼来,压着嗓子故作娇嫩的说:“少佐,夜这么深,您还不早些休息么?红莲一定好好服侍您的,只求您不要再折磨我了。”   她叫我少佐?我猛地转头跑进表哥屋里大喊:“表哥,小溪姐被鬼上身了,她要.......”   屋里少了两人,多了五人。   表哥和丹丹不在,穿上多了四个穿着日本军装的赤膊男人,正在撕扯一个女人身上的碎花旗袍。   我的闯入就像巨浪里滴了一滴水,屋子里本就是狂笑和惨叫,他们根本没有察觉,或者说发现了却不在意。   我退出来,小溪姐就站在供桌前面,盯着那张遗像冷冷的说:“知道为什么这里的两间房不分主次吗?少佐欺负我的时候在一间,他的下属折磨我的时候在另一间,就这么简单。”   她扭头,冲我谄媚的笑着:“方航,日本人一次给我两个银元,我陪你一晚,你能给我多少?”   看着她微笑着走来,我吓得抖如筛糠,手脚并用向后爬去,小溪姐就慢慢的跟着,眼看我就要冲出院子,大门却猛地合上了,怎么用力也推不开,我扭头,穿着极少的小溪姐居然被一层血红的微光罩住,全身都透着诡异,她嘴角勾起一个邪意的笑容,扯到了耳根。   “救命啊,表哥快救我。”我靠在门上凄厉的叫喊:“来人呐,有鬼啊,阿弥陀佛快来救我啊。”   喊出一句话,身后传来巨力,紧闭着门居然敞开了,露出外面黑洞洞的山林,我没思考为什么忽然开了门,直接冲了出去,就算门是鬼打开的,也不会比留在小院里更可怕。   咯咯的阴森鬼笑划破了夜空,小溪姐扶着门框站定,她没有追来,只是兀自冷笑,眼中搂着说不清的神光,让我从脚底凉到天灵盖。   她已经不是小溪姐了,而是左红莲。    全部章节 第五章 魂不散   惊魂不定的狂奔,身后的笑声渐渐消失,我看左红莲并没有追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慌不择路的逃跑,也许是下意识,并不是白天来时的路,而是向着绝村深处跑去,山路崎岖又是下坡,磕磕绊绊的没过多久我就摔得浑身伤痕,膝盖磕在一块石头尖,火辣辣的还流出了血,看看身后还是一片幽暗,宁静的可怕,连盛夏山中的虫鸣都没有。   这是一座闹鬼的村子。   我试着将所有的事串在一起,上山时丹丹捡到的怜子铃应该就是左红莲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遗落在那里,我们担心被山上的鬼害死,就跑到绝村避难,没想到绝村才是左红莲的老巢,甚至还住进了她的家里。   如果没猜错的话,无论是我见到的老太太,表哥见到的老大爷,还是十一点多时,弄出一阵风将门吹开的鬼影,都是叫我们离开,躲避左红莲的魔爪,可我们没有听他们的,自寻了死路。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来救人也不说把自己打扮的慈祥一点,就那副鬼样子,谁敢相信他们!   我奋力将一块石头砸进树林,想去救表哥,又不知道怎样做。   只身回小院绝对是找死,可就这样下山,又放不下表哥他们的安危。   想来想去,我觉得还得找那些老人鬼帮忙,他们可能是当年留在这里的人,甚至留下的目的,就是看着左红莲,他们一定知道绝村的真相。   小日本是四五年八月投降,报纸的日期是十月,也就是说驻扎在这里的日本人走后,村民为左红莲收殓了尸体,还买了一张报纸放在供桌下,让她看看国民是如何谴责她的仇人。   不对,还有个问题,报纸说小日本不敢拿村民开刀,只好对村民所不齿的左红莲下手,既然村民看不起她,又怎么会体贴的整理仪容,缝合嘴角,又立遗像祭拜。   要说左红莲恨他们不施援手,就不让绝村生男孩,村民为了平息她的怨气,摆了供桌供奉,这倒是合情合理,可当年政府组织撤离的时候,为什么又有十几个老人不肯离去,难道是为了死在这里,向后来的游人示警?   不可能吧?他们又这么高的觉悟?   想不出个头绪,我漫无目的在村里走动,小声呼喊着爷爷奶奶们,想寻见一个打问消息。   忘了哪本武侠小说里讲过,七步断肠蛇出没的地方,七步之内必有蛇毒的解药,我希冀这条规则在厉鬼身上也同样适用,既然有鬼,那神佛也是存在的,刚才我念了一句阿弥陀佛门就开了,说不定就是观音菩萨见我可怜,出手相救,说不定我是观音座下散财童子转世。   经过一间土房的时候,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咯吱咯吱的摇晃声,我心里狂喜,快步跑了过去。   土房大门半掩着,我心急如焚的冲进去,屋里黑乎乎一片不像有人的样子,里面还有一间屋,声音从那里传来。   “您好,有人在么?”我提前知会一声,好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可进了里屋之后,趁着洒下的月光看清了发声的人,差点把我吓死。   一根麻绳系在横梁上,下面吊着一个歪着脖子,舌头吐出老长,脸色铁青,眼珠暴突的老人,身穿粗布麻衣,脏兮兮看不清颜色,他像钟摆一样左右摇晃,赤着的双脚与我眉毛一般高,脚底挤满尘垢,一棱棱深皱着的脚纹满是老茧。   地上摆着一口棺材,盖子斜立着墙,很明显吊着的是丹丹说过的的老村长,走路都要手脚并用的爬行,却可以上吊自杀的那位。   七六年自杀,到现在过了二十多年,他的尸骨早就该腐烂了,可我眼前的却好似刚死的模样,心里想着向他打问事情,可真见了如此恐怖的鬼影,我还是转身就跑。   刚才还只是虚掩着的木门却紧紧闭上,怎么也推不开,我急的大喊:“老爷爷,我不是坏人,您把门打开吧!”   “小伙子,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身后传来苍老的嗓音,好像两张磨砂纸相互摩擦时的呲呲作响,我二话不说转身就跪下了:“老爷爷您大人有大量,我也是被左红莲追杀的,冤有头,债有主,求您放过我。”   “小伙子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我不怕,您能把门打开么?我想上个厕所。”   “不能开,你会跑的。”老村长还在房梁上吊着,舌头吐出在外,也不知他怎么说话的:“小伙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老爷爷,您能不能先下来,我实在看着还怕。”   “我下不去,”老村长突出的眼球微微转动,哭腔说道:“他们将我架上来,我就再也下不去了。”   “他们?谁?”   “小伙子,先说说你怎么来到这里。”   见老村长一直没有动手,而且也说了自己下不来,我稍稍放心后便简单的说了来这里的原因,还把见到左红莲的事也告诉她,迫切的问道:“老爷爷,你能不能帮我救表哥?”   “唉,这么多年过去了,红莲还是怒气未散,你那三个同伴怕是已经被她杀了。”   “什么?”我惊骇道:“你怎么知道?不行,我要去救他们。”   “没用的,你只是普通少年,怎么斗得过鬼,就在这里呆着吧,天亮了你就下山,叫大盖帽来把你同伴的尸体搬下去吧,那位大师说过,白天的时候红莲不能出来害人。”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他们都死了?”   “红莲怨气那么重,难道还会留他们性命?就算现在没杀,天亮之前也会杀的,唉,我一人的死,平息不了她的怒气。”   不行,我一定要回去看一看,如果表哥还活着,拼了命也要把他就出来,我对老村长说:“您把门打开吧,我必须要去救人,您能不能告诉我怎么对付鬼?我是童子身,可以克鬼的。”   “没用,红莲怨气太重了,当年来的大师也只能镇住她,你若是想救人,只能解开红莲的心结,她怨气散了,就不会再杀人。”   解开心结,说的容易,左红莲的怨气来自被日本鬼子虐杀,我怎么解,就算抓几个鬼子给她报仇,时间也来不及。   “小伙子,安心呆着吧,你能逃出来已经是万幸了。”老村长依然是那副恐怖的模样:“二十四年了,你是第二个见到我的人,陪我说说话吧,也免得你胡思乱想,伤心难过。”   表哥性命攸关,谁还顾得上关爱老人,虽然左红莲是鬼,我也要把表哥救出来:“老爷爷,左红莲有什么心愿未了?”   “想杀掉所有欺负过她的人,想杀掉绝村所有人,想生一个儿子。”   我叹气低头,她的心结我是解不开了,只有第三个能帮帮忙,可时间也来不及:“老爷爷,她要儿子干什么?”   “她儿子死了。”   左红莲还生过儿子,报纸上没有提这件事,我让老村长把当年的事讲出来,他犹犹豫豫,最后,跟我交换了一个条件,想办法让他在见左红莲一面。   报纸上的那篇文章是太原一个记者写的,口述的人就是老村长。   剩余的事老村长没说,记者也没有问,老村长在左红莲的事情中只是一个配角,没有他,左红莲依然会死,有了他,只是死之前受了更多的苦而已。   合力将老村长的脖子挂进绳套里的,就是留在绝村的人,他们全是老村长的血亲。    全部章节 第六章 逃不脱   老村长是皇军的顺民,这一点我早就猜到了,驻扎在山里的日军第一时间就要保证老村长不会泄密,他没被日本人杀死,就是归顺。   当年左红莲跟在日本军队后面进了山,日本人在绝村不远的山洞里潜伏,村上少佐威逼老村长提供粮食和布料,还要出劳力替他们干活,这些任务都被老村长很好的完成了,无论是他怕死也好,为乡亲着想忍辱负重也罢,都已是过眼云烟。   山中寂寞,左红莲一个女人远远的住在帐篷里,不单让那些士兵心里痒,就连村上少佐都有些按捺不住,左红莲的姘头只是中尉军衔,名叫津源君,他担心左红莲被欺负,就让老村长带她去绝村生活,还出了二十块银元,让老村长找人盖了一栋小院。   绝村村民知道山里进了日本人,却不知道左红莲,见她跟着老村长回来,都嚷嚷着询问来历,老村长被猪油蒙了心,一张口就说左红莲是他在山下买来的小老婆。   他是这样对左红莲解释的,只有说他的女人,村民才不会有人怀疑,更不会有发春的小伙子打她主意。   老村长当时四十多岁,有老婆还有一个年轻的儿子,即便在家里,他也没有对妻儿说实话,硬抗着认了自己买小老婆的事实。   他在家里如何解释左红莲当然不知道,头几个月她住在荒屋,等村民盖好房子才搬进去,老村长天天去看她,村民以为看自己的女人,左红莲以为他在完成太君的任务。   老村长对我主动承认了,他从没有见过左红莲那么水灵的女人,小鼻子小嘴的精致模样,见了就想尝一尝,虽然有太君在他不敢动手,可能在名份上占点便宜,还能天天见到她,就已经很满足了。   左红莲就这样在绝村住了半年,期间有民国军队的联络员上来巡查,老村长很想将日本人举报,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占有左红莲,可绝村也有日本人的眼线,有些是会说汉语的士兵时常在村里溜达,还有几个是绝村的无赖,他们身上都装着刀子,每次来了巡查员,他们就跟在老村长身边。   半年的时间,太君们觉得老村长大大地忠心,又在山上无聊的厉害,索性换了粗布麻衣,偶尔去老村长家吃鸡宰牛,他们明白杀鸡取卵不能长久,每次都留下几个银元,老村长更加忠心了。   村上少佐对左红莲念念不忘,终于在一次喝醉了之后,不顾老村长的劝阻强暴了她,左红莲找到津源君哭诉,津源君起的拔出枪,没三秒钟有插回去了。   老村长说当时很想抢了津源君的枪,把村上少佐崩了,可他也不敢。   从此村上少佐一发不可收拾,将左红莲当成了泄欲的工具,军队的几个上层军官聚会的场所也从老村长家改到了左红莲居住的小院,大日本帝国对待朋友从来不吝啬,每次吃喝都带着老村长。   左红莲不敢自杀,就注定了在泥沼中越陷越深,村上已经不满意这样的玩乐,听说左红莲在日本留过学,还会几手乐器,就打发老村长跑了一趟太原城,买来日本艺伎表演用的乐器,有几样左红莲不会用,没关系,打几顿之后就会了。   左红莲由津源君的女人变成村上的玩物,最后沦为一名暗娼,接待了大部分军官,就连津源君都来了几次,不过他不给钱,左红莲也百般讨他欢心,还做着嫁给他的梦。   老村长见她越来越肮脏,只觉得自己很委屈,有一次村上接到任务要带人离开三个月,老村长趁机要了左红莲,那一次她挣扎的很厉害,却没逃了毒手。   事后老村长很害怕,津源君不敢对日本人下手,杀死他还是很容易的,见左红莲哭的厉害,老村长担心她告密,就威胁要把她杀死扔进山里,日本人回来之后就说她逃跑被狼吃了,左红莲果然害怕不敢再哭,老村长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苦言哀求了一番,说自己喜欢左红莲。   他勾画出了美好的未来蓝图,日本人现在战事不顺,要是撤军,一定不会带走左红莲,她无依无靠,老村长又如此喜欢她,正好可以留在绝村,那可是村长的二夫人,开玩笑呢!   左红莲答应了,眼看着日本人快要回来,她的肚子居然大了,还一口咬定说是老村长的骨肉,让他想办法帮忙生下来。   老村长哪敢生下来,买了一包药说是安胎用的,骗左红莲把孩子流了。   左红莲因此大病半年,身子刚好些,日本人投降,一天夜里,津源君带着几个军官冲进来,老村长正好也在,津源君指着左红莲大骂,说她玷污了日本军魂导致战事失败,要用最残忍的办法杀死她,洗刷军人的耻辱。   老村长劝说大家不要冲动,津源君拔出刀让他滚,老村长就滚了,左红莲骂他狼心狗肺,还告诉津源君被他欺负过,津源君却说她是一个人尽可夫的脏女人,不加理会。   后来的事就是报纸上写的那些,左红莲死后三天日本人走了,老村长收殓她的尸体埋在荒山中,可头七的时候,全村人都梦见左红莲穿着青布碎花旗袍,踩着时髦的高跟鞋从村口一步步走来,第二天村民责骂老村长,说他把自己的女人献给日本人玩,现在左红莲回来报仇了。   老村长当即下山请道士抓鬼,可道士一听左红莲的情况都不敢出手,正愁眉不展,却遇见一个从临汾逃荒来的十二三岁的少年,少年见他一面,就感叹着说:“可悲可悲,古人形似兽,却有大圣德,今人形似人,兽心不可测,你做了这样的孽,债可有的还喽。”   老村长知道这是高人,涕泪纵横恳求他救命,少年也心善,耐不住相求答应了,他让老村长将这件事公布于众,借天下人的责骂声化解左红莲的怨气,可老村长怎么敢把自己交代出去,挑枝捡叶的找记者说了,可报纸印出来还要好久,他们就先回了绝村。   少年独自去了左红莲的小院,老村长挖尸体拍遗像,这一忙碌就到了左红莲的二七,午夜时分,村里人都梦见左红莲穿着旗袍高跟鞋的身影,不过这次是出村,最后消失不见。   少年用一把锁头将小院锁紧,让老村长每年中元节下午两点的时候进去祭拜,又嘱咐他等报纸印出来搁在供桌的抽屉,然后就要离开,老村长不放心,揪住他问若是左红莲再出来怎么办,少年叹口气说:“我要走,你不让,猪羊进了宰生家,一步步来寻死路。”   老村长心中不安:“小兄弟这是什么话?”   少年淡然:“莫做亏心事,更不可一错再错,明理刑法相系,暗中鬼神相随,哪个逃得脱?左红莲化为厉鬼,本来要杀人寻仇,我本事不高只能将她镇住,碗子村人多阳气壮,压的她出不来院子,若是有一天村里的人离开,她可就出来了。”   老村长急忙问道:“怎么会离开呢?我们村在这过了两百年哩。”   “清皇帝在故宫住了几百年?不一样被赶走了?”少年从怀里掏出一个封实在了的信封说:“真到了村民离开的那一天,左红莲出来后你们一个都逃不脱,到时你将这信拆开看,务必与亲近的家人一起拆开,也万不能提前拆开,这封信只是对付左红莲的,其余的不顶用,你能做到,我将信给你。”   老村长忙不迭的答应,心中却疑惑少年早写了信为什么一开始不打算给,还没问出口,少年就摆手下山。   之后的绝村再没出现过左红莲的冤魂,只是村民生不出儿子,老村长怀疑可能是左红莲搞的鬼,却不敢再请道士来做法,生怕揪出他以前做的孽,而且他的孙子才刚满月,也不担心自家会绝后。   碗子村渐渐变成绝村,七六年时政府获知了这里的事,出面动员迁村,这可把老村长急坏了,行将就木的老人发疯似的让家人抬着各家游说,可村民因为左红莲的死,还有他带回来染了花柳病男人的事对他爱答不理,眼看着压制厉鬼的阳气们要离开,老村长召集最亲近的家人打开了信。   “文人有儒家正气,口诛笔伐之言放在左红莲遗像下可当超度经文使用,让你公布于众,你偏偏欺上瞒下,如此没有担当贫道怎个帮你?奈何不忍见碗子村生灵涂炭,才勉强留了些转圜余地,若你有心悔过,自缢于家中,血亲具不得离开,方可安抚压当日被你扼杀之血脉。若还不悔改,则拖累全村惨死。贫道终赠言:出村路让他人走,亏心事劝你莫为。”   看了信的老村长手足俱颤,磕着声将原委一股脑说了,亲人痛骂,可老村长虽然认错却不敢自杀,于是十几人送他上路。   老村长的姐弟,妻儿决心为当年的事承担责任,用闹鬼的说法逼走想留下的李奶奶一家,可他们虽然有担当,却还是放不下骨肉之情,老村长的孙子也跟着走了,并没有按少年说的全部留下等死。   所以左红莲怨气更加浓烈,有些来探险的人只要接近小院,不是疯了就是惨死。   这样过了五年,一个四十左右岁的男人趁夜来了,径直走到老村长上吊的地方,老村长一眼认出他就是那个少年。   “大师,求你帮我。”   “怎么帮?”   “我在这吊了五年了。”   “唔,还差九十五年。”男人叹息道:“我送儿子去太原看病,听说一个人来过这里后就疯了,所以我来看看,你们终究没按我的话做,现在左红莲怨气重的离谱,我已经治不住她,刚才我俩谈判,我说虐杀你换她投胎,她不答应,我一怒之下用龙匾锁了小院,只要没人进去,她就害不了人。”   老村长从来不管他人死活,一味的苦求:“求道长慈悲,求你救我。”   “什么道长,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现在是个本分农民,”男人苦笑道:“今夜来看看你,再无相见之日,我回去了,不然村里的人找不见批斗对象,又得折腾我家媳妇。”   日复一日,老村长在这里吊了二十多年,亲戚从不来看他,守着诺言不离开,现在也全都老死。   听他讲述了当年的事,我感叹左红莲悲惨,憎恨老村长软弱,却更加担忧如何救表哥,十二三岁的少年就能压一只厉鬼,这是孙悟空转世吧?他都杀不掉左红莲,我能做什么!   “老爷爷,你让我带你去见她,难道我能把你弄下来?”   “不能,不过院门上的隔板里有块匾,是当年的大师镇压她用的,你将匾揭了她就能出来,第一个来见的肯定是我。”   “好,你把门打开。”   门开了,我走出去七八米远,隔着窗户骂道:“你这老王八,老子揭了牌匾她出来杀人怎么办?你不想在这吊着了,哪怕左红莲把你打得魂飞魄散也无所谓,难道不想想别人?你孙子还没在世吧?真是牲口,为了自己痛快连亲孙子也不要了,狗东西。”   骂完这句我转身就跑,屋里苍老又凄厉的惨呼声根本拿我没办法。    全部章节 第七章 鬼玩人   骗了一个鬼,心里舒坦许多,先不说我这智商与能力多么超人一等,凭这经历都与众不同。   了解了左红莲全部的故事,我忽然觉得她与孙悟空很像,猴子被压在五指山下等人揭佛偈,她被锁在小院里等人揭牌匾。   唐僧骗孙悟空带上紧箍咒,我要想救人,也只能用骗。   不知道是不是骗了老村长感觉智商升华了,我居然有胆子去骗一只厉鬼。   绝村只有一只鬼,被锁在小院里,虽然明白这个,可黑漆漆的夜还是让我毛骨悚然,逶迤在山里,仅凭记忆勉强向小院走去,没过多一会还真的找到了。   月很明亮,院门已经关上,老村长说左红莲不能出来,我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抬头寻找他话里的龙匾。   确实有一块匾嵌在里面,字是竖着写的,我好像明白了所谓的龙匾是什么意思。   牌匾很多,商铺或者有钱人家的门口都有一块,可上面的字是横着写的,去过故宫的人应该都见过,那些宫殿外挂着的牌匾上写着某某宫,某某殿,这个牌匾的字数竖着,因为竖字牌匾是皇帝专用,其他人只能用横字,否则要被杀头。   龙匾上好像写了不少字,只是天色幽黑看不清,我又没胆子取下来看看,只好作罢,绕着小院走了一圈,爬上最近的一棵树向里张望,一片黑洞洞,只有正厅里的蜡烛还闪着灯花,晕黄照亮着不大的范围,我深吸几口气大吼道:“左红莲你出来,我回来了。”   吱一声,正厅的门打开,小溪姐扭着腰婷婷出门,烛光将她裹住雾蒙蒙的看不清,可风姿依旧那么温婉,她环顾了一圈才看见我,很惊喜的招手说:“方航你怎么爬树上去了,快下来,刚才我们还找你呢。”   “小溪姐?”   “是我呀,你不认识了?”   我迟疑道:“我不敢下树,你出来接我吧。”   小溪姐的笑容僵在脸上,渐渐换了一幅阴沉,她冷笑着说:“那你就呆着吧,我将你表哥的头剁下来扔给你作伴。”   “等一下,”我连忙制止:“左红莲,有话好商量,你把我表哥他们放了,我给你把牌匾摘了。”   左红莲一愣,果然转身,眯着眼肃杀的说:“你都知道了?那个狗贼有脸对你说?”   “老村长确实很过分,但他在房梁上吊了快三十年,有什么深仇大恨不能解开呢?”   左红莲猖狂的笑起来,乌黑长发乱糟糟飘起,像个展开须角的章鱼:“我在这里呆了多少年?比他两倍还多!”   “我不跟你说这些,你觉得自己无辜可怜,难道我们罪有应得?你放人,我放你。”   “动手吧,你摘了牌匾我就放人。”   “我不信你。”   “难道我信你?”   我气恼道:“鬼话连篇不知道么?鬼说的话本来就不可靠,我不信你是应该的。”   “食言而肥,背信弃义,言而无信,这不都是说活人的?你也不可靠。”左红莲阴森森的笑着,眯起眼十分狠戾的对我说:“小伙子,你很喜欢这个女人对么?不知道这样,你还喜欢么?”左红莲用两只指头勾住嘴角,居然一点点撕扯开,鲜红的血液流出,染红了小溪姐的牙床玉齿。   “左红莲,你他吗给我住手。”心神激荡,我差点跳进小院与她拼命,看着小溪姐温柔的脸渐渐被撕开,偏偏犹自挂着嘲讽戏谑的笑容,我终于忍不住那股悲愤与内疚,怒吼一声,跳进了小院。   “哎呦我草,摔死我了。”   “终究是下来了,我还当你不会来呢!”左红莲终于罢了手,脚不沾地轻飘飘飞来,我揉着脚腕大喊:“等一下,咱俩商量件事,我放你出去,帮你报仇。”   左红莲根本不听,揪着我的脖子提进屋,径直去了表哥在的那间房里。   空荡荡,只有一张床,丹丹全身赤裸被绑在上面,与当年的左红莲一样,她剧烈挣扎着,见我进来后大叫:“方航快救我,这里有鬼啊。”   这女人真没眼色,没看见我正被鬼抓着!   见到表哥后我忽然明白左红莲要做什么,表哥赤裸着上半身,手里抓着一柄锈迹斑驳的长锯,站在墙边低着头,眼里没有一丝灵动的神采好像失了魂。   “左红莲,丹丹是无辜的,我表哥也不是津源君,你不能这样做。”   “他们无辜,当年我就该死么?”左红莲飘到表哥身边,轻轻在他耳垂舔了一下,舌尖上还沾着血迹,她嗤笑着说:“津源,去吧,就像当年那样,把自己的女人折磨死。”   “嘿。”   表哥猛地抬头,全身发出了一股兽性的味道,残忍又暴虐,他高举着长锯缓步走到床边,叽里咕噜说着很尖锐的话,口水四溅也不在意,他真的疯了,好像有什么崇拜着的东西被毁灭,他要撕碎眼前的一切来发泄。   “小碗,我是丹丹啊,求求你不要伤害我。”   “表哥,你快醒醒。”我想冲上去阻止他,左红莲伸手掐着我的脖子,她从后面搂着我说:“少佐,您不是最喜欢看这样的场面么?马上开始了。”   “左红莲你听我说,我真的把你放出去,你要杀就杀我好了,这两个女人跟你有什么仇?”   “不急,我只是想让你看看当年我有多么凄惨,你一定会帮我出去的,不然你表哥也会死。”   长锯慢慢落下,我大声呵斥,表哥充耳不闻,锯子挨住了丹丹的身体,我闭上双眼,惨叫声拼命的往耳朵里灌,她不停求饶,怒骂,惨哼,左红莲越来越兴奋,两条胳膊像巨蟒将我死死缠住,全身的骨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摩擦声,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感觉全身的水分都流了出去,丹丹终于唔了一声,咽下最后一口气。   “左红莲,让我表哥和小溪姐走,我把牌匾摘掉,求你了。”   左红莲仍带着兴奋的喘息:“你先睁眼看看。”末了,她又补了一句:“不看你表哥也会没命。”   睁开眼,一片血肉模糊,丹丹两颗带着血的眼珠子被摆在床角,瞳孔正对着我。   “她的眼睛好看么?当年我的那一双,比这个还大。”   我全身虚弱,沙哑着说:“把我也杀了吧,不想活了。”   “你死了谁为我摘匾?”   “老子摘你大爷。”   左红莲将我的脸转向她,伸出两根指头慢慢向小溪姐的眼睛扣去,我赶忙抓住她的手腕:“我摘,我摘行么?”   “刚才你说帮我报仇,怎么帮?”   我颓然道:“出去后你自己找他们不就行了?从你死到现在不过六十多年,那些军官总有几个没死的,你去日本找他们吧。”   一提起那些人,左红莲的脸阴沉下去,眼睛也越来越红,好像有血要溢出来,她寒声说道:“对啊,总有几个没死的,当年他们强加在我身上的痛苦,我要十倍讨回来,连他们的子孙后代也全部要死。”   死就死吧,谁让他们罪有应得。   从老村长那里回小院的时候,我一直在考虑如何对付左红莲,心里总有个疑问,当年那个治她的少年大师用锁子将门锁住,我们来的时候,大门变成微微掩合,锁子也不见踪影,绝村的人知道左红莲的事,应该不是他们弄开的,很有可能是来探险的人见到精致小院,开了锁进去参观。   左红莲既然能控制别人的意识,完全可以让那些人把匾摘了,可她没有这样做,所以我有个猜想,是不是身上带有鬼气息的人,同样不能摘匾,如果左红莲想出来,就不能控制我。   所以见她的第一面,我就说帮她出去,到了现在,我依然没有像表哥那样失去意识成为她的傀儡,看来我赌对了。   她不能控制我,我就可以谈条件,以杀那些军官为诱饵换表哥他们出来,就算左红莲不交人,也可以拖住她一段时间,我下山找几个和尚道士上来把她收服,可千算万算没算到人心,左红莲可以肆意杀人逼我,我却不能看着表哥他们受到伤害。   “左红莲,你放他们下山吧,安全了之后我放你出去。”   “你在骗鬼。”   “那你先放小溪姐,我和表哥当人质。”   左红莲松开我后退几步,巧笑嫣然的将裙肩拉下露出圆润如玉的肩头,又用长指甲将丝袜揪出一个破洞,我不解她要做什么,难道想勾引我?可丹丹的惨状还在眼前萦绕,我现在看见女人的身体直想吐。   左红莲轻佻的说:“你看这样的小溪姐,下山还意义么?”我心里冒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她两手用力,将衣衫尽数撕扯开,小溪姐的身体赤裸裸暴露在我眼前,原本白嫩的大腿被划出一条条血痕,平滑的小腹上露着蜈蚣一样的伤疤,胸口是两团血洞,脖子里的皮被扣烂,一点点外翻着,她嘴角也裂了,一条血盆大口从左耳连到右耳。   “老子跟你拼了。”   我怒吼着向她冲去,接近时,小溪姐的身体软倒在地上,鲜血突突的向外涌出来,粘稠又翻着黑色,她的肌肤变得发青,有些地方还渗出云雾状的斑迹。   这是小溪姐的尸体,我被绊倒在地,一双高跟鞋出现在眼前,就是民国时期最常见的黑色鞋子,一根皮带深深勒住脚腕,小腿用厚实的肉色丝袜裹着,膝盖上是青步碎花旗袍,全身看上去朦胧诡异,让是被雾霭罩了一层那样虚幻,我想抓住她,手却穿了她的小腿过去。   左红莲的头发盘起来,十足的会风尘女子打扮,比小溪姐差了不止十倍,她狰狞的说:“你不是喜欢这具身体么?现在还给你了,可以做任何想做的事。”   我抓不住她,指着鼻子骂道:“左红莲你是个畜生,活该被日本鬼子玩死,你这种贱人,就算......”   话音戛然而止,她的手又搭在呆滞着的表哥脖子,指尖轻灵的拨弄着耳垂:“怎么不骂了?你说我能不能将他的耳朵揪下来?”   “你赢了,说吧,要我怎么做才能放了他。”   “本来很简单,但你刚才的话让我很不高兴。”   我嘶声裂肺的怒吼:“你还要做什么?”   左红莲眼里闪着悲戚说:“津源君以前经常找我欢好,他将我的身体毁了之后却说,我的样子让他恶心,我很伤心很痛苦,难道你们男人喜欢的只是一具躯壳?”   “他们不能代表所有的全天下。”我把胸脯拍得砰砰响:“中国男人有情有义,是你遇人不淑而已!”   “是么?证明给我看啊。”左红莲指着小溪姐的尸体。    全部章节 第八章 人鬼誓言   我从小就是被家人用鬼故事吓唬大的,也听说过厉鬼的恐怖,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杀人,见到无辜死者凄惶绝望的面孔,厉鬼才会舒心,折磨人对厉鬼来讲,就像是瘾君子期盼毒品那样着迷。   左红莲指着小溪姐尸体的时候,我忽然明白了她的想法,也许她想出去,可更能让她欢喜的则是我脸上惊惧恐怖的表情。   她等着我求饶或是对小溪姐的尸体动手,我却自顾自出了屋,抓起一瓶矿泉水灌了几口。   “心灰意冷了?”左红莲得意的问我,指甲在表哥胸口划出一条血线,伤口不深,血液慢慢的溢出:“不知道你表哥的惨状会不会让你更加难过?”   “会,但是我没办法。”穿好衣服,我走到她面前:“你根本就想玩死我们,即便表哥下山也会被你杀死,既然如此,咱们鱼死网破吧,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我也不抱希望了。”   “放我出去,你可以活。”   “不好意思,老子不想活了。”   “你表哥不见得想死,我能感受到他的灵魂正在挣扎,痛苦,哀求,放我出去,他可以活。”   “左红莲,别把所有人都当成傻子,你只想让我重燃救表哥的希望,这样你毁灭希望的时候,才能让我更绝望,想杀就杀吧,总有一天你会得到报应的,告诉你,老子也不是普通人,还没出生就有小鬼要抢我妈的肚皮,你知道最后怎么样么?”我阴测测的说:“老子把他干掉了!”   左红莲不说话,歪着头看我,我继续道:“那些日本人玩了你这种贱人,回国之后娶妻生子,你呢?像条狗一样被关在院子里,说不定他们和老婆亲热的时候,还会想起你的感觉。”   左红莲还是没说话,可小院却平地里卷起一股阴风,漫天的灰尘不停敲打在我脸上,眼睛也眯了,可我奋力大睁着,怒视她:“心情不爽?快来折磨我呀,打得越狠就说明你越难过,我也越开心。”   让她痛苦,这是我唯一的武器了,哪怕下一秒会被撕成碎片也认了,总不能白让她欺负,老实人一旦发起火来,才是最暴怒的火山。   阴风越来越烈,就在我感觉快要被卷起来的时候,忽然熄了,左红莲提着表哥进屋,冷冷的丢下一句:“去把李福带来再谈。”   她妥协了!我心中狂喜,按捺着问道:“谁是李福?”   “老狗。”   “咋带他过来?”   “装棺材。”   “我抬不动。”   “那就抬你表哥下山。”   左红莲挥手,大门开了,我三两步蹿出去,只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无比清新。   头顶的牌匾简陋破旧,却压着一只厉鬼不能出来,要是能找见当年的那个人就好了,他一定有办法救表哥。   小溪姐死了,丹丹死了,我和表哥也有可能会死,这一趟探险确实不该来,我站在小院门口,左边的路可以安全下山,右边的路通向村长家,我犹豫再三还是右拐,毕竟是亲人,有一丝可能也不该放弃。   穿着鞋,我跑起来极快,又是熟门熟路,三两步我就到了村长屋外,隔着窗户喊道:“老爷爷,我回来了。”   山间风大,窗户又高又小,我正仰着头说话,那扇糊了黄纸的玻璃上忽然印出来一个昏暗的人脸,两颧突出,颊肉瘪下,上嘴唇掀着,露出一排糟了的黄牙,老村长凄厉的破风箱声响起:“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这个老杂毛,贪生怕死从来不替别人着想,要不是表哥还危险,我真不想理他。   “老爷爷,左红莲想见你,你要是不伤害我,我就带你去见她。”   “什么?”老村长惊喜:“快进来。”   “我不敢。”   “小伙子,我被拴在房梁上,怎么能伤害你?你将红莲带来了?”   “没有,她说把你装进棺材就可以带走。”我也不知道是否管用,第一次见老村长时候,他还说不能离开,只让我放出左红莲将他打散。   “那你快进来啊。”老村长已经迫不及待的去送死,宁可永远消失在世界上,也不想继续留在暗无天日的小屋,关于去小院的事,他对我解释了。   棺材是殓尸用的,把老村长装进去自然可以移动,但他被一股力量镇在这里,走不了多远就会被吸回来,可把他带到左红莲身边却不一样,厉鬼想留住他很容易。   我推门进屋,门再次关上,老村长威胁要是不带他走,就一辈子别想离开,我嗤之以鼻,本来就没打算骗他。   绝村能用的东西都被带走,本来我还想问问他哪家有手推车,现在也只能作罢。   老村长说我阳气重不能抱他下来,本来我也嫌他恶心,便气喘吁吁将棺材推到他脚下,又搬了桌椅摞在一起,站上去与横梁一般高,我不敢看身下老村长恐怖的嘴脸,仰着头兀自向窗外张望,虽然有纸糊着,却可以看清斜对着的山顶上一座小院的轮廓,我不知道老村长在这里吊着的日子,有没有与左红莲对视过。   应该有的吧?他俩都被关着,相互瞅瞅也解闷。   过了这么多年,绑着老村长的麻绳早就糜烂,用石头敲了几下就断掉,老村长噗通一声掉进棺材,立刻腾起一股让人作呕的腐臭味,还有密密麻麻的小虫子从棺材里飞出来。   他在上面吊着时,永远保持死前的样子,一旦落进棺材,就是一具死了快三十年的老尸,整个屋里恶臭扑鼻,我在他棺材上吐了前夜吃的泡面。   这股子味道逼得我将棺材板也盖上,幸好绝村贫瘠,老村长仅准备了一副薄棺,要是打个金棺材,牛来了也拉不走他。   如何去见左红莲又是个问题,要不说劳动人民的智慧无穷尽,老村长指点我用上吊的绳子绑住棺材,又在床下翻了七八根圆木桩垫在下面,有了这两个准备,我就可以在前面拉着走,只是走不了几步,就得将绳子拴在路边,将棺材下的木桩摆在前面。   二十分钟的路程走了快两个小时,月亮已经稀薄成一个牙儿,终于到了小院门口,我大喊道:“左红莲,出来接客。”   门开了,我将棺材推近些甩绳子进去,对着里面露出身影的左红莲说:“放了我表哥。”   “先揭匾。”   “别傻了,你知道我不会揭的。”隔着门好像隔着天堑,再也不用担心被欺负,虽然憋了一肚子火和伤心,却不得不虚以委蛇与她谈判。   去找老村长的时候我忽然觉得左红莲多此一举,她让我把老村长带来,而不是先放了表哥,等揭下牌匾后自己去找老村长算账,这让我想到一个可能,会不会是左红莲从头到尾就没准备出来!   所以我告诉她不会拿下牌匾,左红莲并没有失望绝望后尖啸着发狂,而是将老村长的棺材拖进去,轻飘飘踩在棺材板上,脚尖轻点着打节拍:“老狗,你不是喜欢听我唱曲子?以后就在这里听吧。”   我诧异道:“你不把他打成魂飞魄散?”   “当然不,太便宜他了,我要让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生蛆,从一间屋搬进一口棺,他连伸伸腿都别想做到。”   我不知道老村长在棺材里能不能听见她的话,不过也顾不上怜悯这个老家伙,我看院子里没有表哥的身影,急忙问道:“我表哥呢?”   “里面躺着,我在他胸口划了一道十字,四个小时不止血,他就没命了。”棺材上的鬼影飘忽起来,我估计左红莲在折磨老村长:“小子,答应我要揭匾却反悔,你怎么弥补?”   “别装了,你根本没想出来!”   左红莲一愣,继而轻笑道:“很聪明的小伙子,我确实不想出去,当年那个少年来镇压我的时候,居然拘来我那可怜孩子的魂魄要挟,这块匾上有他的印记,一旦被摘下来,我那孩子的命也就没了。”   左红莲和老村长有个孩子,三个月大的时候被打掉了,听她的意思好像这个孩子也变成了鬼,被那个少年道士抓去当人质。   终于有制左红莲的办法,我要挟到:“贱女人,赶紧把我表哥放了,不然我现在就把匾摘了!”   “摘吧,其实我也在犹豫到底是选自由还是选孩子,你要是愿意帮我,人家求之不得呢。”左红莲颔首,脸蛋冒出两片邪意的红晕,她媚眼如丝,羞答答的说:“小哥,想不想进来和人家欢好一番?若是你不喜欢这副样子,我可以钻进你小溪姐的尸体里。”   不愧是在几十男人身下婉转承欢过的女人,扮作一副春情立刻让我头晕目眩,我不敢看她低声问道:“左红莲,你到底怎样才肯放了我表哥?”   “去将当年那些还活着的人,连同他们的后代全部给我抓来。”   “好,这事我帮你办,现在能放了我表哥么?”   左红莲阴阴的笑了:“发誓。”   “老天爷在上,我方航发誓,只要左红莲放表哥生路,我一定会把当年欺负过她的活人,还有他们的后代全部抓来。”我没有停顿,怒视她道:“满意了吧?”   “满意了。”左红莲笑的更加诡异,她单手托起棺材,留给我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眼神,飘飘然进了南边的柴房,里面传出一声幽冷的话:“你表哥就在里面,有胆子就进来带他走。”   “你给我送出来,喂,你说话啊。”我急的跳脚,却始终得不到半点回应。   就这样完了?   左红莲白天出不来,等天亮我就可以救表哥,可她也收手的太干脆了些,难道真相信我会完成誓言?   别逗了,根本就是骗她的,那些人远在日本,连后代也算上少说有一百多,我一个普通人漂洋过海去国外抓一百多人回来,这话说出去傻子也不会信吧?而且那个誓言没头没尾,既没有说时间限制,也没表明如违此誓就怎样怎样,她怎么会相信?   到底是左红莲傻,还是骗了老村长之后我的智商升华了?难道我长着一张很可靠的脸?    全部章节 第九章 亲情   天色渐渐亮了,见到第一缕阳光出现,我踹开门冲进去,柴房的门紧闭着,静悄悄没有传出一点声音,我不再理会跑进屋子。   人间地狱一样的场景,床上床下各有一具女尸,鲜血将她们染红,还做着死前挣扎的姿势,丹丹的死法与左红莲一样,小溪姐却受了更多的伤,后背大腿上都是被抽打出来的血印,只是她的眼睛得以保留,死气沉沉的对着我进来的方向。   表哥伏在丹丹的尸体上,像是搂着她睡觉,脑袋还压着丹丹的肩膀,半张脸沾满了血,我顾不得其他,将他背下来拖出屋子,用仅剩的半瓶矿泉水浇在脸上,表哥发出一声闷哼。   他还活着,是胸口有一个浅浅的十字还往外冒血,我担心左红莲再出来,匆匆收拾了下山必须要用的东西背着表哥出了小院,他终于醒了。   “方航,这是在哪里?”表哥迷迷糊糊的说,还伸手揉眼,将脸上的鲜血抹匀称,惊叫道:“我操,我手上怎么全是血?”   “表哥你冷静一点。”我按住他的肩头,哭哭啼啼将昨夜的事一股脑告诉他,他是哥我是弟,从厉鬼手中救人的事却落在我稚嫩的肩膀上:“表哥,现在小溪姐和丹丹都死了,咱们怎么办?”   表哥还没回过神,我剧烈摇肩膀让他清醒,又问了一声,他才后怕着喃喃的说:“昨天我和丹丹亲热,她说身体不舒服,我正想说那就早点休息,可忽然身体就不受控制,狠狠的扑了上去,丹丹哭的很惨,一会叫我少佐,一会叫我津源君,嘀哩咕噜念了十几个名字。”   我哭着说:“她被左红莲控制了。”   表哥点点头,惊骇的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院,哆哆嗦嗦掏出烟点上,还逼着我也抽了一根。   他年纪大又是社会上浪荡过的,很快就定下心,眉宇间凝结着狠戾:“走,咱们再去会会这个三八。”   “别去了,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救出来。”我揽着他的腰说。   “那你在这呆着,我进去,无论如何得把丹丹两人的尸体带出来。”   表哥推开我,见了块石头进院子,我在门外看见他一会去厨房,一会去厕所,又在正厅里绕来绕去,最后一脚踹开左红莲消失的柴房进去,我准备冲去再救他一次时,表哥阴沉着脸走了出来,回正厅将两具尸体拖出来仍在地上。   “正厅与厨房不是一个年月盖的,应该是后来小鬼子们强暴了左红莲后翻修,那个大官独占一间,其余的去另一间,昨晚小溪在的屋子里是大官呆的,有个小柜,里面有许多艺妓用的乐器,我估计小溪发现危险想示警,这才被左红莲上了身,她是第一个死的。”   表哥带我去门口看那块龙匾,左右各有一行字,不是写上去,而是用什么东西刻上去的,是一副对联:   情色侍人,柳身扭出求怜心意,换来鬼话鬼话,终日怔惧愤惨恨忏,苦命女人,不甘不甘。   牟尼献珠,莲台生化我佛慈悲,口诵善哉善哉,永世唵嘛呢叭咪吽,佛经有云,回头回头。   表哥摸着下巴说:“你说有个道士来镇压姓左的三八,可这对联明显是和尚写的,上联应该是写左三八的悲惨,或者根本就是她自己编的一句话,下联在同情,劝说,你看那六个字,唵嘛呢叭咪吽,这不是佛家六字箴言?五台山上的和尚没事就挂在嘴边,怎么可能是道士。”   我哭丧着脸说:“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就算他是妖精能怎样,小溪姐和丹丹都死了。”   表哥摸摸我的头说:“所以咱俩得活着呀!”他又点上烟狠狠嘬了一口,似乎有吐不完的愁绪:“方航,四人上山死了两个,还是女孩,你说咱们把真相告诉警察,他们会相信么?”   “什么意思?”想到可能被诬陷成杀人凶手,我毛骨悚然起来。   “哎,杀人的是鬼,查案的却是人,惆怅啊,丹丹说小溪的父亲是个领导,无论如何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有三姨夫的两个兄弟在,护着你倒是没事,何况小溪本来就不是你杀的,方航,来,帮我干活。”   说了一番没头脑的话,表哥把小溪姐的尸体仍在我肩上,他扛着丹丹,带我下山,艰难的走了好久,表哥让我把两具尸体仍在地上,又把我赶出好远,等我听他呼唤回来时,才发现小溪姐和丹丹已经被他抱着大石头砸的血肉模糊。   我惊悚至极:“表哥你疯了?”   表哥笑笑,满脸的血只有两排牙是白的很阴森:“没有,表哥的智商永远在一百八以上。”他将石头仍在地上,又捡起一块小的向我走来。   “表哥你要干嘛?”我一步步后退。   他不回答,箭步冲上来在我脑袋上砸了两下,我心中一片死灰,打定主意跟他拼了,表哥却忽然按住我严肃的说:“方航,你顺着路下山,说我见色起意杀了小溪和丹丹,你要报警抓我,我便连你也要杀,追逐的时候不小心掉下山崖,这才让你捡了条命。”   我恍如置身在冰窖中,不敢置信的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咱们可以说走失,也可以说碰见土匪,为什么非要你当杀人凶手?”   “方航,你没在社会上呆过,很多事都不懂,表哥不多对你解释了,就按我说的话做,你能豁出去一切从左红莲手里救我出来,当哥的做这些也没什么,不过你得守着秘密,就连三姨和三姨夫也不能说。”   他说的三姨是我妈,可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表哥只说我不懂,带我翻了几座山头,指着依稀可见的高速公路说:“去吧,见了警察先说头疼,无论他们怎么问都假装迷迷糊糊被我打傻了,千万要坚持三天,不然表哥连逃窜的机会都没有。”   表哥就这样走了,全身带血,还叼着烟,痞里痞气像个流氓,他在外面混社会,在我面前却总是个正经青年,这还是第一次露出他的无赖相。   我浑身带血的出现在高速公路上之后,一辆奔驰没刹住车把我撞飞了,表哥让我缄口不言坚持三天,我超量完成了任务,整整七天,都在医院昏迷。   醒来之后见到的是父母关切的双眼,他们抱着我哭,警察在旁边想问话却不忍拉开他俩,直到我哭着说出一句,表哥把小溪姐和丹丹都杀了,还要杀我。整个医院沸腾起来。   警察给我做了笔录,表哥要强暴小溪姐,丹丹嫌他移情别恋,我说他心狠手辣,表哥一怒之下杀了二人,追我的时候掉下山崖。   这套说辞有许多前后矛盾的地方,每次警察严词喝问我就说头疼,问的急就倒地打滚,其实心里还有些希望他们把我抓走,好像这样就不用表哥一个人受诬陷。   小溪的父亲给了警察很大压力,他们在我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就撒开法网追捕逃犯赵小碗,二姨将表哥的酒吧卖了赔钱给丹丹父母,当她拿着钱去小溪家时,被扇了两个嘴巴子。   那一刻我真想告诉他们表哥没有杀人,他是个英雄。   我受了不轻的伤,表哥又是有案底的人,父母几经协调终于把我弄了出来,可他们知道表哥的性格,再加上对我的了解,猜出了一个接近真相的想法,我见色起淫心欺负了小溪姐,表哥为了保护我杀人灭口,然后跑了。   那一晚我爸差点把我打死,可我就是咬着不松口,他很失望我没有勇气承担自己的过错,从那以后对我不管不顾,我也乐于没人约束,每天优哉游哉的过着小日子,有时也琢磨联系表哥的办法。   时光飞逝,眨眼又过了一年,我在学校里成了人见人烦的坏学生,这里理所应当的,谁让咱是强奸犯的弟弟呢,不过这个身份没人敢当我面说,谁说了就用砖头砸他,我可是强奸犯的弟弟,你们以为闹着玩呢?   答应左红莲的事根本做不到,也没打算去做,最开始的两个月,书包里是满满的佛像,卧室里贴着各路神仙的画像,久了也没等到她的报复,索性当没有那回事了。   经历了生死之后我现在有种大彻大悟的姿态,以前的扭捏的事现在全都放开,人生苦短应,当及时行乐,像小溪姐那样临死前也没能春风玉露一番,实在是可怜。   班上有个女孩叫李冉,才十七岁就出落得亭亭玉立,我很担心她哪一天步了小溪姐的后尘,有心帮她提早体会女人的乐趣,可人家不给机会,哎,真是没有忧患意识的小丫头。   又在教室里站了一下午,放学后老师瞪我一眼就走了,我是无所谓的,这一年来这种眼神多了去。   杜妞妞走过来,把书包扔我怀里,颐指气使让我跟她去游泳。   我当然不想去,可一听李冉也去,就忙不迭的答应了。   不是去游泳馆,而是去金悦湖游泳,这是太原最大的湖,每年都要淹死几个人,有人说里面有杀人水草,也有人说湖里有成精的大鲶鱼。   水草,鲶鱼,比得上左红莲么?   反正我从来不下水,没见左红莲之前就是这样。   金悦湖是我们这里的大湖,传说中大禹治水的时候来到这里望洋兴叹,每天带着草帽叼跟烟蹲在湖边琢磨治理的办法,有一天狂风大作,波浪翻涌,一只小船在湖中颠簸,是一位老妇打鱼,大禹一见有些难受,觉得一把年纪还要与如此凶恶的湖水搏斗实在可怜,于是就请她上岸想认个干妈赡养,老妇被大禹的孝心感化,接过那一杯奉亲酒,她没有喝,而是将酒杯弹出一个豁口,杯中酒流尽后,老妇便化成青烟消失。   大禹似有所悟,将金悦湖凿出漕口,河水归流,从此以后,河边的百姓过上了幸福美满的日子。   这是我小时候听人讲的故事,但凡智商大于零的人都不会怀疑真假,就算傻子也知道是金悦湖为了吸引游客搞出来的噱头,但有一点是真的,金悦湖确实很凶恶。     全部章节 第十章 湖水葬名花   这是我小时候听人讲的故事,但凡智商大于零的人都不会怀疑真假,就算傻子也知道是金悦湖为了吸引游客搞出来的噱头,但有一点是真的,金悦湖确实很凶恶。   每年淹死在里面的人络绎不绝,可游泳的人依然纷至沓来,就像是出车祸而死的人总有,买车的却越来越多,大家都觉得这种倒霉事肯定轮不到自己。   有用的人在想,我不去水深的地方能出什么事?   开车的人也这么想,大不了不开快车,怎么会出事?   不开快车,架不住有人撞你。不去深水区,说不定有鬼拉你。   金悦湖离我家不远,可别说游泳,甚至连靠近都不愿意,总感觉看不清的湖水下,隐藏着数不清的白骨和恐怖。   一会到了金悦湖我是一定不会下水的,只看看李冉的泳衣就好。   今天她穿了一条紧身牛仔裤,修长的腿和浑圆的臀部勾勒出一条优美的曲线,虽然不如小溪姐的黑丝袜那么妩媚,却多了意思青春的气息。   去了金悦湖的路中,李冉坐在那个四眼班长大梁自行车的大梁上,饱满的臀部更显柔软,将一条铁棍紧紧裹住,看的我眼都直了,六神无主的骑着小摩托和杜妞妞一起跌进路边的沟里。   到了湖边,女孩钻进草丛换泳衣,我和杜妞妞摔破了皮,眼巴巴蹲在石头上等着,杜妞妞揪着我的耳朵说:“你看哪呢?小不要脸,晚上我给你爸告状。”   “随便告,我爸现在根本不管我,而且他知道我对李冉有意思。”   “你爸怎么说?”杜妞妞有些紧张,他爸和我爸是一个村出来的好兄弟,合伙开公司赚了钱之后买房做邻居,我和杜妞妞在一张床上睡大,听我妈说每天起床她的手都在我尿布里塞着,当然那是小时候的事。   等我俩上了初中,大人们觉得这也算青梅竹马,私下里结了娃娃亲,不过我不喜欢杜妞妞,胖的像个肉虫子不说,学习还好,经常跟在我屁股后面乱跑,一年前去大峡谷就闹着要跟,幸好把她甩了,要是她也死在那里,我早就被我爸打死了。   在稀疏的草丛里寻找李冉的身影,我随口应付杜妞妞:“还能咋说?让我好好学习,以后娶你过门。”   “那你就得专一点,别总盯着李冉看。”杜妞妞站起来踢我屁股:“我要上厕所,你送我去。”   “没时间,草丛里解决一下呗!我又没兴趣偷看。”   “方航,你不要脸!”杜妞妞跑开,我对着她的背影喊:“冷风飕屁股,凉意入膀胱,你不觉得雄浑奔放?”   姑娘们终于从草丛里出来了,七八个莺莺燕燕,无数声叽叽喳喳,看得我眼花缭乱,尤其是穿着紫色泳衣的李冉,高仰着头,挺起骄傲的胸,在我面前走过时,眼睛就落在两条长腿上再也离不开。   湿润的凉风吹过,我浑身燥热,直到日落西山,我的小伙伴都没软下来,对一个处男来讲,真实的泳衣美女比杂志里不穿衣服的那些更有诱惑力。   同学们玩累了就陆续回家,没一个跟我告别的,都是远远就躲开,生怕我找他们麻烦,也许就是因为我是所谓的坏学生,李冉才对我不假颜色。   湖边已经没人了,李冉还没有上岸,甚至杜妞妞也没回来,难道她没带纸?   太阳慢慢消失,仅剩下一丝的时候,水面上终于出现那个让我流鼻血的身影,我摇着手大喊:“李冉,这呢,我把你衣服拿出来了,快上来吧别着凉。”   李冉可能没听见,拖着疲惫的身躯走着,水面齐胸,泳衣里鼓囊囊两团,我正想要不要一会耍个流氓,她身后不远出的湖面忽然冒出一个大大的水泡,紧接着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腾,开了锅那样,不停的有水泡浮出,之后又破碎,一团团似是头发,又好像水草的东西随着水泡飘散。   灰色的河水,泛着黑色的头发,随时要将李冉拖进河底。   我怔怔的看着湖面,仿佛又回到一年前的绝村里,当时我们四人就像如今的李冉那样,身后又鬼,却无从所知。   李冉对身后的状况还未察觉,我大喊道:“快跑啊,后面有鬼。”   李冉茫然的扭头,一声尖叫还没响彻,她就直挺挺被拖进湖里,水面随即平静。   “草,李冉。”我大吼一声,顾不上脱衣服直接冲进下水,一圈圈涟漪快要消失,我向着还有余波的中心游去,等我差不多游到地方了,金悦湖已经恢复成死水无波的模样,我站在湖里嘶声裂肺的大喊:“李冉,你在哪,李冉,出来啊!”   没有人回答,四周静的不像话,就呼呼的风声,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原来金悦湖里真的有鬼,我冷不丁打个机灵,那个平白出现的沸腾就是鬼或者怪物搞出来的,它将李冉抓去了。   我站在河边焦急的喊叫,却没有一丝半点的回答,整个金悦湖此时就是密闭的空间,好像湖水也停顿了,我担心不过,捡起一块石头冲进湖里,艰难跋涉几步之后,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缠住我的脚腕。   估计水鬼是冲我来了,我胡乱蹬踩,触脚软绵绵的也不知道是啥,弯下腰在水里一捞,居然把杜妞妞给捞了上来。   她脸色苍白,脑袋出水后嘴角不住的溢出黄到发绿的汁水,眼睛也向上翻着,眼看就是不行了。   我恨恨的望望湖面,还是拖着杜妞妞上岸,肚子圆滚滚的像个顶着大肚皮晒太阳的蛤蟆,皮肤也泡的发白,布满褶皱,一看就是快淹死的,我学着电视里的姿势挤压她的肚子,她嗷了一声,将黄绿色的汁水喷了我一脸。   腥臭,苦涩,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居然蛰的脸生疼,我抹了一把,又继续挤压,直到她肚子变得正常才停手,可这时候,我感觉脊背有些发凉,像是闷热的夏天忽然滴了一滴冰水。   我猛地转身,只见有两个人影正立在离我不远处碧波如镜的湖面上,一个瘦成皮包骨,全是长满了灰色毛,披头散发,瞪着两个圆滚滚的大眼睛,高高凸起的颧骨上居然凹进去一个深坑,这个怪物的身边站着一个女人,白与紫交替的颜色十分耀眼,正是穿着泳衣的李冉。   怪物的一只胳膊搭在李冉肩膀上,尖长的指头轻抚她脸蛋吹弹得破的肌肤。   李冉与以前一样,依然美得让我小腹燥热,只是她眉头紧锁着,望向我们的眼神满是怨毒,而这种怨毒,有一大半都凝聚在我身下的杜妞妞身上。   怪物看了我们一会,像个登徒子一样伸出一条鲜红还滴着粘液的舌头在李冉脸上舔了一口,满意的搂着她一点点沉下水,直到李冉的脑袋消失的那一刻,我才反应过来,又拖着张鹏去救人,可一直昏迷的杜妞妞却在此刻醒了,死死抓着我的裤脚,连哭带叫:“方航不要去,河里有鬼,李冉死了。”   废话,这都是老子第二次见鬼了,当我认不出来?我用力踢腿想挣脱,可胖却一直很柔弱的杜妞妞却发了疯似的搂着我的小腿哭喊道:“求你了别去,你打不过那个鬼,他是鬼啊!”   我挣脱不开,她顺势而上抱住我的腰,声嘶力竭的尖叫:“你不能丢下我,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   就这么一耽误,怪物搂着李冉沉入水面,当湖水没过她脑袋的时候,李冉露出一个深深的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