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是个道士   张毅坐在通往村外的一条道路旁边的石碑上,似乎在等着什么人,眼中有一丝不耐和急躁,手中百无聊赖的朝旁边一个水坑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投着石子,打发时间。   对张毅来说,今天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平生第一次,他有了出村的机会,而且要到村子外面三十余里的地方去。   为了出村,母亲特地给他精心打扮了一番。他身上穿着一件浅褐色小褂,一条蓝色的长裤一尘不染,就连脚下的布底鞋也是新纳的,穿上去格外舒服。   张毅身下石碑上刻着三个斗大的字:“流泥村”。他对这三个字很熟悉,不仅因为它们正是这个小村庄的名字,更因为它们出自父亲之手。   张毅的父亲名叫张宝林,是流泥村里唯一一个教书先生。庄稼人称呼教书先生为教书匠,表示他们与铁匠、木匠、泥水匠没有什么不同。其实,他们还是有不同的。至少铁匠、木匠等等可以靠着手艺填饱肚子,而教书匠却不行,所以教书匠总是瘦弱的,手无缚鸡之力。   流泥村的村民世代以耕种为生,对读书认字没有太大的认同感,所以张宝林在村里混得并不好,不仅不好,甚至可以说非常落魄。落魄也是教书匠的代名词。   不过,尽管生活并不如意,但是张宝林却活得很快乐。因为他娶了一个贤惠的妻子,他的妻子给他生了一个近乎神童的儿子。   张毅在张宝林的熏陶下自小勤奋好学,再加上他脑子灵活,不到八岁就已经能把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了。到了十岁,家里的藏书他都背了一遍,已经到了无书可读的地步。   一辆马车缓缓从村子里走出来,车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三十多岁,头上戴着一顶破毡帽,身上的衣服在臂肘和膝盖部位打着几个补丁,虽然破旧却洗的很干净,就连他颌下的胡须也修剪的十分齐整,他就是张宝林。   在张宝林旁边坐着他的妻子张氏。她一手扶住车辕,一手执着马鞭,只要那匹老马走得稍慢一点,她就马上一抖马鞭,“啪”地一声脆响,惊得老马不得不奋力扬蹄。   张毅听到马鞭声响,立刻跳下石碑,脸上的焦躁一扫而空,眉开眼笑地道:“爹,娘,你们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了快一个时辰了。”   张氏笑道:“刚才正在给你王二叔家的牲口加食料,所以来得晚了。快点上车吧!”整个村子里,只有王二叔家有这么一匹瘦马,平时用来耕地用的。昨天张氏费了不少的口舌才借了过来,自然不能饿着了。   张毅跳上车,坐在车后面一个大木箱子上。张宝林望了儿子一眼,看他身上的衣服没沾上泥土,这才点了点头,对张氏道:“赶快走吧,要赶在日落之前进城,实在耽误不得。”   张氏答应一声,抖了个鞭花,大声道:“驾。”那匹老马迈开四蹄向前奔去。一匹马拉着三个人和一个硕大的箱子,即使它的力气再大也走不快,老马的速度比一个大人走路快不了多少。   张毅拍拍坐下的箱子,嘟嘟作响,显然里面已经装满了东西。他颇感疑惑地问道:“我们去做什么?”虽然知道要出村,但张毅还不知道出村为了何事。   “你在城里的堂姐明天成亲,我们去给她道喜,同时也让你见见咱们家的那些亲戚。”这次说话的是张宝林,他语速不快,就跟读书一样,一字一句。   “咱家也有亲戚?”张毅仿佛听到了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眼中的惊讶之色一览无余。   “这孩子说的什么话?难道咱家就不能有亲戚么?”张氏扭头笑道。张氏爱笑,笑起来也很美,这在流泥村也算一个异类。   张宝林却喜欢板着脸,仿佛随时准备教训人的样子,所以听到张毅的话,非但没笑,反而狠狠瞪了他一眼。   “以前也没听你们提起过。”张毅挠挠头,很无辜地道。   “你以前也没问过。”车子的速度渐渐加快,张氏赶紧双手拉住栓马的缰绳,稳住马车。   “我的那个没见过面的堂姐长得怎么样?美不美?”张毅不禁对那个堂姐好奇起来,小孩子确实很容易产生好奇,何况他今年只有十岁。   “记得最后一次见她,还是在十二年前,当时她只不过是个黄毛丫头。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必她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张宝林感慨道。读书人喜欢感慨,只有这样才能表现出他们的深沉,现在的张宝林看起来就很深沉,似乎在追忆着往事。   “既然是去吃喜酒,为什么还拉着一口这么大的箱子?”这个是张毅最奇怪的地方,记得这个箱子以前放在墙角里,很久没有动过了,没想到今天居然搬了出来。   “箱子里装着家里所有的书,进城后找个地方卖掉,再用卖书的钱买些新书。”张氏替张宝林回答。若是让读书人谈卖书,免不了又生出一番感慨。   可是这一次张宝林非但没有感慨,反而似乎很开心:“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们爷儿俩的脑子里装着两口这样的大箱子呢!”   这话张毅很同意,如果需要,他可以随时默写下来箱子内的任何一本书。   经过三四个时辰的颠簸,在太阳向西偏斜不久,一家三口终于走进了城门。路上的行人越来越稀疏,他们都要在天黑之前赶回家,来去匆匆。   张氏赶着马车在城里转了几个弯,在一个高大的府院前停下。这个府院两扇红木门显得格外气派,在门前面,放着两只威武的石狮。   一个家丁模样的人走过来,厉声喝道:“你们是什么人?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快点走开。”   张宝林下了车,整了整身上的旧袍,昂首挺胸道:“快去通报,就说你家老爷的堂弟张宝林前来道喜。”   那个家丁见对方虽然穿得寒酸,但却文质彬彬,一副读书人的派头,又自称自家老爷的堂弟,不敢得罪,说道:“你们在这里呆着别动,我马上通报老爷。”   家丁一溜烟的跑了。张宝林背着双手,在门前踱了两步,抬眼看到门楣上贴着一副对联,不禁琢磨起来。   张毅见这户人家气派非常,扯了扯张氏的衣袖,小心问道:“娘,这家真是我们的亲戚?不会是爹爹弄错了吧!”   张氏笑拍了张毅的脑袋一下:“胡说什么,自家的亲戚还能弄错?看吧,待会儿你堂叔就要出来接我们了。”   张毅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伸长脖子朝府院内望去,但是围着院子的红墙太高,根本看不到里面的情况。   不大一会儿,大门“吱呀呀”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身上穿的锦袍非常华丽。在汉子后面,跟着两排护院家丁。   汉子看到张宝林,两只眼睛立刻一亮,上前握住他的手道:“宝林,十二年不见,可想死我了。”   张宝林的手被汉子握着,反而有些不自在:“这次听说侄女要出嫁,我们一家特意赶来给堂兄报喜。”   “好好,今天咱们兄弟一定要喝个一醉方休。”汉子红光满面。他就是张宝林的堂兄林卓,在城里经营着几家药铺,颇有家资。不过,他一向最敬重读书人,与张宝林的关系十分要好。十二年前张宝林携妻归隐山林,只把住址告诉了林卓一个人,可见两人的关系有多好。   林卓看到张氏,又是一喜,笑道:“这个想必就是弟妹了,呵呵,这个娃娃就是你在信中提到过的我家侄子吧!”   张毅立刻反驳道:“我不是娃娃。”引得众人一起哄笑。   三人被林卓热情的引进门内,马车也被后面的家丁赶了进来。张宝林一边走一边问道:“不知咱家姑爷是什么人家?以侄女的相貌人品,哪个大官富绅能有这么大的福气娶进门呢!”   “姑爷不是官吏也不是富绅,而是……”林卓笑容不减,说到这里顿了一下,似乎有意卖个关子。   “是什么?”张宝林果然追问道。   “是个道士。”林卓一脸玩味的看着张宝林,看他有什么反应。   张宝林愣了一会儿神,突然失声叫道:“堂兄,你糊涂啊,你怎么能把侄女嫁给一个道士为妻?这不是平白毁了侄女一生吗?”难怪他这么说,在人们印象中,道士的确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人。   “呵呵,我清醒的很。能够与这个道士成亲,还是我林家高攀人家呢!”林卓莞尔一笑,说道。   “嗯?这是个什么样的道士,竟然有这么大的来头?”张宝林这次彻底怔住了。   林卓附到张宝林耳边,轻轻说出了六个字,差点让他惊掉了下巴:“蒹葭山的道士。”     正文 第二章 倔脾气   蒹葭山并不出名,在县城西部两百里的地方,方圆不过百里。不过,张宝林却知道,在那座山上有一个太谷派,派中全部都是凡人眼中的神仙。这个秘密是他十几年前无意间听到的,只告诉了林卓一人。所以,别人或许不明白“蒹葭山的道士”的含义,张宝林却再明白不过了。   张宝林压低声音问道:“侄女是怎样认识这位仙长的?”“仙长”是对神仙的尊称,虽然那个道士就要成为林家的姑爷,但是张宝林仍然不敢对他有丝毫的不敬。   “那位道长无意中经过本地,见小女资质不凡,有修仙的灵根,又被小女的容貌所吸引,这才决定取小女为妻的。也是小女的造化,这种天大的好事竟然落到了我家。”林卓眯着眼睛,眼角都是笑意。   “难道你就不怕那个道士是假冒的?万一他只是打着蒹葭山的旗号行骗……”张宝林不失时机的提醒道。   “不会,不会。”林卓打断他的话,接口道,“那位道长亮明身份后,就给了我两粒仙丹,我一颗,孩儿他娘一颗。我服过之后,立刻身轻体健,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岁。你说,能拿出这样灵丹妙药的人,会是骗子么?”   张宝林点了点头,对那个道士的身份不再怀疑。他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张毅,心中一动,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沉吟片刻,终于字斟句酌地说道:“堂兄,你看……能不能让我家毅儿也跟着姑爷修习仙法?”第一次开口求人,张宝林话没说完,脸倒先红了起来。   “这个……”林卓犯起难来,他扫了一眼张毅道,“不是兄弟我不帮你,只是仙人有仙人的规矩,对每个入门弟子都有严格的要求。那个道长虽然成了我家的姑爷,但门派规矩却是不能轻易改变的。”   林卓见张宝林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一咬牙道:“你放心,虽然我不能保证侄子一定进入修仙门派,但我可以拉下老脸求姑爷一次,给侄子一个进入修仙门派的机会。至于成与不成,那就看他的造化了。”   张宝林脸上阴霾一扫而空,眼中闪烁着感激的光芒:“多谢堂兄,若是毅儿能得到仙长垂青,我定然不忘堂兄的好处。”   “唉,咱们兄弟,哪还用得着说这么见外的话。”林卓摇头苦笑。他对这位堂弟的脾气很了解,凡是他认定的事情,就一定要达到目的。   第二天,张毅终于见到了堂姐林晓音。林晓音比张毅大了七岁,十七岁的年纪,正是豆蔻芳华,瓜子脸,纤腰婷婷,身上披着一件淡薄的红纱,把姣好的身材衬托得淋漓尽致。   林晓音前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道士,穿着一身紫色的长袍,面容俊冷。若不是事先知道,张毅无论如何也看不出他就是今天的新郎。   年青道士走进大堂,冷冷的扫了一眼在座的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张毅的身上,沉声问道:“他就是要我测试的童子?”   在整个大堂,一共只有张毅这么一个小孩子,除了他还能有谁?众人都没想到他进来的第一句话竟然不问候岳父岳母,反而盯着一个小孩子不放,一时间全部失神,冷清清地没人搭腔。   年青道士不去理会众人,径直走到张毅身边,一只如白葱般的大手突然抓住张毅的胳膊不放,眼睛却微微眯起。   张毅被年青道士抓得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施为。只见年青道士手掌上白光一闪,接着就松开了手掌,瞥了一眼张毅道:“灵根驳杂,火系、木系、金系三种灵根纠结在一起。这种资质连做个药童的资格都没有,还想修仙?简直痴心妄想。”   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听得一头雾水,都不知道这个道士在说什么,只有林卓、张宝林等寥寥几人明白青年道士话中的意思。不过,尽管如此,几乎所有人都听出了年青道士话中的不屑与张狂。   张毅从小被父母百般呵护,何曾被人这般轻视过?只觉鼻子一酸,眼泪在眼眶内骨碌碌的打转,仿佛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张宝林面色铁青,被年青道士的话气得不轻。林卓也想不到年青道士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这番话来,看到张宝林嘴唇发抖,知道这位表弟确实生气了。如果此事不能妥善处理,他们这么多年的交情或许就要因此断送了。   林卓按住张宝林的手,低声道:“宝林暂且忍耐,此事我来处理!”   张宝林冷哼一声:“你最好给我个交代。毅儿纵然修不了仙术,也不能任人凌辱。”读书人讲究的乃是气节,凡是涉及到尊严的事情,他们都不会妥协。这次年青道士已经碰触了张宝林的底线,难怪他会如此气愤。   林卓给林晓音使了个眼色,林晓音会意,快步走到林卓旁边。林卓给她耳语了一阵,由于他们的声音特别小,别人也听不清楚。而那个年青道士就像一根木柱一般,直挺挺地立在大堂中央,颇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张毅紧了紧拳头,刚才年青道士的话他一字不落地听在耳中,那些话就像一个个尖锥刺在他的心中。“修仙?凭什么我不可以?我一定要证明我也一样能修仙。”他昨天已经听父亲讲过一点关于修仙的事情,尽管不多,但也能了解了一个大概。   林晓音走到年青道士身边,哀求道:“在蒹葭山我举目无亲,能不能让我这个表弟给我做个伴儿。”   青年道士眉头高高皱起,就像在思考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一样。他眼光闪烁,让人难以捉摸。过了片刻,青年道士似乎想通了,才点头道:“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收下他吧!我们修仙之人没有太多的礼数,那些成亲的礼节到此作罢。”年青道士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般,全然不顾林晓音面色苍白。成亲,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是一生中最重要的事情,而青年道士却显得毫不在乎,这怎能不令林晓音感到心寒。   不过事情既然都已经到了这个份上,即使想要毁亲也来不及了。青年道士又重新走到张毅面前,冰冷地说道:“你叫什么名字?”   “张毅。”张毅也用同样简洁而冰冷的语气回答,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倔强。   青年道士瞳孔陡然收紧,迸射出一道寒芒,令张毅全身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哆嗦,低下了头。   年青道士对张毅的表现非常满意,收回目光,以一种淡淡的语气说道:“记好了,今后你就是我王松的弟子了。明天和我一起回蒹葭山。”   说完这些话,王松再也没有看周围的人一眼,仿佛那些人都是蝼蚁一般,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王松昂首阔步走出大堂,留下一干人等目瞪口呆。   这也许是最离奇的一场婚礼,新郎独自走了,从头到尾都没有进行一项成亲的仪式。大堂内的气氛十分尴尬,林卓更觉得老脸无光,不过总不能让在座的这么多亲朋好友干坐着,于是他站起来道:“姑爷性格古怪了一点,请各位见谅。大家尽管尽情吃喝,不醉不归。”   众人面面相觑,也不知道谁吆喝一声要行酒令,周围轰然应诺,气氛这才开始热闹起来。   喜娘已经将林晓音带了下去,林卓紧皱着眉头,显然对今天“姑爷”的表现极为不满。还有一人似乎更加忧心,他就是张宝林。   让张毅拜在王松门下本是他临时起意做下的决定,可现在他却隐隐有了一点懊悔之意。他能够看出,道士王松不但不喜欢张毅,甚至还有一点反感,让自己儿子拜在这样一个人门下不知是祸是福。   张宝林夹起一筷子藕片,举到嘴边只觉难以下咽。他放下筷子,叹了口气对张毅道:“是我不该异想天开让你修仙,你若是不愿意,我这就去找姓王的道士,无论如何也要解除你们的师徒关系。”   张毅心中一颤,张口就要答应,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王松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徘徊:“你连做个药童的资格都没有,还想修仙?简直痴心妄想。”   张毅心想:“你说我不配修仙,我偏要修成仙让所有人看看。”   张毅决心已下,坚定地对张宝林道:“爹,我要去蒹葭山,用事实证明:我一定可以修成仙的。”   “你这孩子,也跟你爹一样的倔脾气。”张氏摇了摇头,心中充满无奈。   “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才是我张家的孩子。”张宝林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过他话锋一转,语重心长的道,“你师父既然不喜欢你,到了蒹葭山之后,一定要时刻小心,万事只能靠自己。我看那王松道士似乎对林家侄女一点感情也无,不知道为什么要娶她,似乎不是好事。”   这一点在座的众人没有看不出来的,但或许只有张宝林这样的“书呆子”才敢说出口。周围的宾客听到这话,立刻斜身而坐,椅子往外挪了一点,好像在对人说:“我不认识这对父子。” 正文 第三章 道袍与实力   半夜三更时分,张毅在迷迷糊糊中被张氏叫醒。刚穿好衣服,一个紫袍道士就闯了进来,后面还跟着张宝林。看到紫袍道士阴沉的脸庞,张毅的睡意立刻消散地无影无踪。   “师父,这么晚找我有什么事?”如果他记得不错,今晚似乎是王松与堂姐的洞房之夜。难道他被堂姐踢下床了?张毅不禁恶作剧般的想道。   王松扫了张宝林夫妇一眼,沉声道:“今晚的事不要对任何人提起,我要连夜带着晓音和张毅离开,你们快点准备一下。”   “这么急?”张宝林夫妇对望一眼,失声道。   “哼,白天那么多人盯着,我怎好施展法术?不趁现在夜深人静,还待何时?好啦,快点吧。”王松脸上显出一丝不耐,似乎说这些话已经达到了他的极限,再多说一句都不可能。   王松在桌子旁坐下,旁边摆着张氏倒的热茶,可至始至终都不曾动过一下。   东西很快收拾妥当,几件衣服、十张薄饼,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趁着收拾东西的机会,张宝林不忘叮嘱张毅道:“到了蒹葭山,一切都要听从师门的安排。修仙门派不比家里,可以随心而为,有不懂的地方多向同门师兄弟们讨教。天气渐寒,记得多添加衣服。再有就是以后见了堂姐要叫师娘,不能再称呼堂姐了,不然乱了辈分,徒惹同门耻笑。”   张宝林絮絮叨叨说了许多,张毅却只记住了最后一句,以后堂姐不再是堂姐了。   王松站起身来,淡淡说了一句:“走吧。”说完率先向外面走去,张毅背上包袱,快步跟上。   走到院子里,一株石榴树下站着个身姿绰约的倩影,竟然是张毅以前的堂姐,现在的师娘——林晓音。   林晓音见二人出来,迎了上来。王松冲她点点头,一手抓住张毅细弱的胳膊,一手揽住林晓音,张口一吐,一道青光自口中陡然射出,眨眼间化作一把八尺长剑。   王松带着两人轻轻一跃,跃到剑背上,沉声喝道:“准备好,出发。”   长剑轻吟一声,扶摇直上,顷刻间便到达天际,化作一道青芒向西面飞去。   院子里,静悄悄的,放佛连夜晚的虫鸣也消失无踪。张宝林夫妇两眼茫然看着天上,目瞪口呆。直到三人消失了大半个时辰,张宝林才率先返过神来,吃吃地说了一声:“这……这就是仙法?”   再说青剑急速飞驰,凛冽的罡风像一把把飞刀,割得张毅脸颊生疼,眼睛睁不开,而且因为气流太急,呼吸也越来越艰难。   王松低喝道:“快转过身,背对风向。”   张毅心中一颤,连忙转过身,这才感觉呼吸顺畅了不少。再看旁边的林晓音,娇艳的面庞此刻变得惨白无血,整个人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可能晕过去。   看到这番情形,张毅不仅没有打消修仙的念头,心里对修仙反而更加向往。   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也仿佛只是一瞬间,张毅感觉飞行速度逐渐放缓,高度也在下降。.很快张毅三人落在一处高坡上,前面是一条山路,在山路旁边,竖着一块大理石做的界碑,碑上刻着“蒹葭山”三个篆文。   张毅不等王松吩咐,立刻跳下巨剑,伸手去搀扶林晓音。此时林晓音云髻横斜,一头乌黑的秀发被罡风吹得凌乱不堪。   王松放开手,林晓音马上软软的倒在张毅身上。这时张毅才注意到,王松身上没有一点被风吹乱的痕迹,就连紫袍都没起一点褶皱,想必他有特殊方法抵御罡风的吹拂,却没用在张毅和林晓音身上。   张毅只是看了王松一眼,没有说任何话。他知道即使现在质问王松,王松也有的是理由推脱,问了也是白问。他只是把这件事默默记在心中,等以后学到了真正的仙家法术事情自然明了。   张毅把林晓音扶到一棵野槐树下,坐了下来。   “堂……师娘,你怎么样?”张毅生涩的问道。昨天的堂姐变成今天的师娘,令他一时难以适应。   “我没事,坐在这儿缓一阵子就好。”林晓音认识王松的时间不长,还没开始学习仙术,再加上她是个女孩子,身体羸弱,表现比张毅还差了几分。   当张毅再扭过头的时候,已经看见王松慢步走来,那把青色巨剑不知被他放到了何处,不见了。   王松道:“现在已经到了蒹葭山,你们先歇息一会儿,等有了力气再上山。作为太古门弟子,第一条戒律就是不得在蒹葭山上御剑飞行,这一点你们切记。”   张毅点头。抬眼望去,东方刚刚泛红,大地犹自笼罩在一片黑暗当中。远方有几处黛色的山峰,由于雾气很重,若隐若现。   当东方射出第一道曙光,张毅和林晓音已经恢复了体力。王松走到那块石碑前,伸出右手在上面轻拍三下,然后吐出一口轻雾,喷在中间“葭”字上,口中轻喝一声:“开。”   只见从石碑下面冒出一团团雾气,将石碑周围方圆三丈遮住。又过了不久,雾气散去,逐渐露出了一条狭窄的山路,一道道湿漉漉的石阶上面长满青褐色的苔藓。   张毅和林晓音就像看到怪物一般,两眼瞪得圆鼓鼓,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们的表情被王松看在眼中,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在他眼中,张毅两人就像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突然进城一般,对什么都充满好奇。   王松淡淡一笑:“这是通往本门的唯一山道,平时以隐形阵遮挡住,如果不得路径,就算在石碑旁边转上十年也不得门路。至于开启的方法,等到了本门内我自会告诉你二人。”   三人走了半个时辰,正前方出现一道高耸入云的山峰,雾气浓郁,一株株苍松挺拔峭立,像是一个个侍卫一般,环卫着这座仙山。   这就是蒹葭山的主峰——苍穹峰。山峰顶端,有一个气势雄浑的大殿,金碧辉煌,是太谷派诸长老平时议事的地方。   一个蓝袍道士正从山上走下,看到王松,立刻闪到道路一旁,让出中间的大道,并且恭敬地道:“弟子陈良见过王师叔。”   王松点了点头,问道:“陈良,现在谁掌管着本门库房?”   陈良抬头看了一眼林晓音,眼中闪过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光芒,被王松一瞪,立刻消失。陈良回道:“掌管库房的李师兄前些天被葛长老要走了,现在由弟子暂时掌管着。”   王松鼻子里“嗯”了一声,指着张毅道:“这个是我新收的弟子张毅,你带他去库房里领一些必备的物品,然后带他到凌云洞见我。”   见陈良答应,王松不再多言,挽着林晓音的手沿着斜路里一条羊肠小道而去。   直到王松走了好一阵子,陈良才直起腰,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着张毅道:“呵呵,张师弟是吧?以后我们分属同门,可得好好亲近亲近。”   初到蒹葭山,张毅免不了有些拘谨,脸上努力做出一副愉快的表情:“这是自然。以后我必定还有许多仰仗师兄的地方。”   “好说,好说。”陈良道,“只要不像刚才过去的那个姑娘一样,咱们自然来日方长。啧啧,这么娇滴滴的一个大美人,可惜了。”   看陈良一脸惋惜的神情,张毅不由心中一动,连忙不动声色的说道:“刚才那个姑娘怎么了?难道陈师兄看上了她?那可不成。她可是我的师娘呢!你看师父和师娘在一起,郎才女貌,简直一对神仙眷侣,令人羡慕。”   陈良斜睨了张毅一眼,脸上露出一丝不屑,说道:“狗屁的神仙眷侣。以女子为鼎炉增进修为,向来为正统道术所不容……”   陈良说道这里,猛然醒悟,马上打了个哈哈,说道:“哈,刚才我失言了,还请师弟不要见怪。你跟你的那位‘师娘’不会是亲戚吧?”   张毅眼珠一转,知道现在如果承认自己与林晓音的关系,反而会加深陈良的猜忌,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他也是微微一笑,说道:“怎么可能?我可高攀不上。”   陈良听到这话方才放心,由于担心言多必失,他立刻催促道:“张师弟,咱们快点走吧,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与你交代呢!”   所谓库房只是一个比较宽大的山洞,只见里面放着数排木架,架子上密密麻麻排列着各种东西。在最前面一个架子上堆放着一些袋子,灰色的,不知用什么材料做成,手摸上去非常柔滑,就像丝缎一般。   “这些是储物褡裢,分前后两个袋子,每个袋子里有三丈方圆的空间,用来盛放物品。每个入门弟子都可以无条件领取一个储物褡裢。”陈良一边解释,一边将开启储物袋的方法告诉张毅。   “这些个是低品晶石,修仙者用它们进行交易,如果灵气不足,只要拿一块晶石握在手中,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灵气注入体内,你可以领取三块。”   “这件白袍既是我太谷门弟子身份的象征,也是地位的象征。入门弟子穿白袍,等到你修为突破凝气期第五层,就可以换上我这样的蓝袍;若是修为再高些,一举突破筑基期,就有穿紫袍的资格;等到了结丹期,也就是本门长老的境界,到那时候道袍不再做任何限制,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任何事情。总之,在修仙界,实力代表一切。”   张毅在一旁不住点头,心中却是一团雾水,对陈良的话一知半解。不过,越是感到神秘的地方,越能激起他的好奇心。张毅暗道:“果然是传说中的仙人门派,许多东西与凡人大不相同。”   他将陈良的话硬记下来,眼中露出坚毅的目光。就算自己的天赋不如别人,也阻挡不住他修仙的志向。 正文 第四章 得罪人的差事   当张毅走出库房,手里已经多了好几样东西。首先是缠在腰间的储物褡裢,被两条带子紧紧束缚在身上。不过,他现在还不能使用。因为想要开启储物褡裢,必须要拥有凝气期第一层的修为。除了储物袋,还有一件白袍,象征着张毅已经成为太谷门中的一员。另外,在他的衬衫下面,还藏着三块低品晶石。   在陈良一再催促下,张毅终于穿好了白袍,换上了一只大小合适的紫靴,人也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哈哈,师弟这样穿着才有点像我们太谷门的弟子。走吧,我们现在去见王师叔。”陈良还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样,仿佛世界上没有能令他苦恼的事情。   张毅不动声色的答应一声,借机问道:“刚才听师兄说什么鼎炉的事情,我听得不是十分明白,师兄能否给我详细的解释一番?”   陈良脸色一变,顷刻间就又恢复了原样。他拍拍脑袋,吃惊地问道:“刚才我说过‘鼎炉’么?没有吧!想必是师弟你听错了。”   张毅当然没有听错,不过他也没有继续追问。既然对方装傻充愣,那么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他把这个疑问藏在心里,反正来日方长,从陈良这里打听不出来消息,他可以再去问别人。于是张毅也作出一副苦苦思索状,奇怪的道:“是么?大概是我记错了吧。”   两人哈哈一笑,不再谈论这个话题,陈良转而开始给张毅解释一些修仙的常识。   这一路下来,张毅对修仙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据陈良所说,修仙者一共分为三个阶段,分别为:凝气期、筑基期和结丹期。而凝气期又分为九层,属于打基础的阶段。从凝气到筑基期是一个分水岭,有些人修炼一辈子也未必能够突破到筑基期,而有的人或许只用四五十年就能达到,这就是资质的差别。   筑基期又分为三个阶段,凡是到达筑基期的弟子,无论去哪个门派都有一席之地,形成各个门派的中坚力量。当然,想要从筑基期突破至结丹期,那必须得有极佳的天赋,甚至还需要一些机遇。   结丹期的修士是门派中最强大的力量,也是一个门派立派的根本。除非万不得已,一般那些门派的结丹期修士都不会轻易出手,当然,只要一出手,便会在修仙界留下一蓬血雨。   陈良说的绘声绘色,张毅听得也不由得痴了。这些东西简直是闻所未闻,如果在今天之前有人对她提起这些,他或许还会有所怀疑,但是在亲眼见识了王松御剑飞行之后,他已经对此事坚信不疑、悠然神往了。   再次见到王松,他正拿着一本黄皮的书卷给林晓音说着什么。这一次,张毅对他身上的紫袍特别留意,这才发现在他胸口上绣着三朵金黄的麦穗,同样的麦穗张毅的白袍上也有,却只有一朵而已。而陈良蓝袍上绣着两朵同样的麦穗。   “陈良,该说的都告诉他了吧?”看到张毅两人过来,王松摆摆手,示意林晓音站在一旁,淡淡的说道。   “是的。遵照师叔的指示,我将本门的戒规、常识等等都全部告诉了张师弟,不知师叔还有何吩咐?”陈良换了一副严肃的面孔,冷静的回道。这一刻,他与先前有说有笑的模样判若两人。   “嗯,很好。你去把掌管人事的弟子叫来,我另有吩咐。”王松眯着眼说完这番话后,才将注意力转到张毅身上。   陈良去了。张毅低着头,眼光不与王松接触,显得极其恭顺。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做给王松看的,他要令王松对自己刮目相看,现在必须隐忍。   王松盯着张毅看了一阵,心中蓦然烦躁起来,只觉得这个张毅哪里都不顺眼,尤其是在林家的时候,居然敢那么跟自己说话,简直是自寻死路。他转过身,从旁边的一个书架上抽出一本书籍,扔给张毅道:“这个是从凝气期第一层到第三层的所有功法,你自己琢磨去吧。以你的资质,想必这些也够练上七八年的啦!”这最后一句话,嘲讽的意味同样明显,就跟在林家一样。他讥讽一个人,尤其是被自己视为蝼蚁的凡人,从来都是不加掩饰。   不过,这时张毅却显得更加恭敬,仿佛没听出来一般,以一种超乎寻常镇定的口气道:“多谢师父赐书。”   在王松的书架上,这种纸做的书籍只有三五本,而且大都是些初级仙术的修炼方法。而一旦修为突破凝气期第三层,就能够以神识阅读玉简。玉简记录的东西不仅庞大而详细,而且便于阅读记忆,一向被修仙者所推崇。所以凡是凝气期第三层以上的功法,一般都记录在玉简之中。   张毅把这本功法塞到怀里,静等在一旁,而一边的林晓音则点头向他示意,脸上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这令张毅心中一暖。   很快,一个身著蓝衣的弟子快步走了进来,对王松道:“弟子徐麟见过王师叔,不知师叔找我来有何事?”这个徐麟和陈良差不多年纪,不过却显得更加稳重老练,看得出他是个办事稳妥的人。   “这是我新收的一个弟子,修为尚浅,你去给他安排个住处,并且安排一件差事。”王松淡淡道。在太谷门,白袍弟子都没有达到辟谷的境界,所以必须统一安排住宿,以便供给食物。只有到了蓝袍弟子,也就是修为突破练气第五层,可以辟谷之后,才能跟随他的师父一同修炼。   显然,这种事徐麟颇有经验,也不多问,对张毅招呼一声便离开了凌云洞。   走在路上,徐麟才对张毅慢慢解释起来:“本门所有职位共分为四部分,分别是丹药、炼器、天机和人事。丹药主要是看守药园,采集药草;炼器就是帮门中需要修炼法宝的长老打打下手,拿点东西;天机是看守本门的藏宝阁,天机阁;而人事最为复杂,什么提茶倒水,洒扫庭院等等杂事无所不包。不知师弟你中意哪样?”   除了人事之外,张毅对其他三种职位一样都不熟悉,自然也谈不上“中意”二字,他略作沉吟,问道:“这四种职位之中,有没有白袍弟子不能做的?”   现在张毅已经对身上道袍的颜色有了一种全新的认识,它不仅仅是一件衣服,更是实力地位的最好体现。在太谷门,几乎没有任何一件事不与衣服颜色有关。而他身上穿的,恰恰是代表着实力最低的一种。   徐麟赞许的看了张毅一眼,能在这么短时间明白道袍颜色的价值,说明张毅的悟性不低。徐麟耐着性子解释道:“虽然这四种职位对弟子修为没有任何限定,但其内部却仍有限制。比如丹药,白袍弟子只负责药草的培植与摘种,只有蓝袍弟子才能参与炼丹,而紫袍弟子则可以单独炼制丹药。再比如人事,白袍弟子负责具体的端茶倒水,蓝袍弟子则负责指挥,而紫袍弟子一般都身居主管一职,只有要招待贵客的时候才出来安排一下,其余时间则把事情交给下面的人打理。”   张毅又问道:“现在哪个职位最缺人手?”   “丹药。”徐麟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不仅现在,过去丹药处一直都难以招齐人手,而且几乎所有弟子都唯恐被分到看守药园的职位上去。”   “这又是为什么?”张毅不禁产生了一丝好奇。   “因为他们都不想得罪人,尤其不想得罪那些位高权重的长老。”徐麟道。   “管理药园跟得罪人有关系么?”张毅问道。   “有。因为这本来就是一个得罪人的差事。”徐麟脸上露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微笑,他知道,一个人的好奇心往往会促使他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为,何况张毅看起来只有十多岁,正是好奇心最重的年纪。只要好奇心被勾起,就不怕他不按照自己的安排行事。   果然,张毅开始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问道:“为什么这份差事总是得罪人?”   这一次,徐麟只是笑而不语,如果现在就把谜底揭开,张毅可能会知难而退,只有把谜底留给他自己来解,才能达到目的。   张毅再三追问,徐麟就是不肯说,似乎有着什么顾忌。这样一来,更令张毅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他跺了跺脚,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好,我就去药园。”   徐麟计谋得逞,心中得意非常,这一招他已经用了四五次,几乎百试百灵。虽然那些被他“骗”进药园的弟子大部分都在半年之后申请别的职位跑掉了,但却保证了药园时时都有人打理,不至于荒废掉。这一点,也是他颇得紫袍主管倚重的地方。   徐麟慢悠悠从胸前的褡裢中取出一个青色玉牌,递给张毅道:“这是药园弟子的身份牌,你需要在三天之内到药园办理交接。”现在看守药园的那个弟子已经给他提了好几次意见,想要转换职位,但是因为一直没有人接替他的工作,所以徐麟一直拖着这件事。现在总算有人“自愿”去了,这也了却了他的一桩心事。   张毅和徐麟来到一个山壁前,山壁上面,开凿着数十个大小不一的洞府。徐麟将他领到左起第三座石洞里面,说道:“这里就是你暂时的住处,在你有资格穿上蓝袍之前,将一直住在这里。每天早中晚都会有人送饭食过来,其余时间,你除了修炼之外,则需要照看药园。别的事情都可以不必去管。旁边的几个洞府,都是些白袍弟子,与你身份相同,有时间你们可以彼此熟悉一下。”     正文 第五章 修仙难   徐麟将事情交代完毕,就告辞了。现在洞府之内只剩下张毅一人,空旷旷的。   这个山洞洞门很小,被一块青石板掩盖着,只需要轻轻一推就能进去。里面有一张石床,一床被褥,石床旁边,则是一张圆形石桌和三把石椅。   张毅把包袱和储物褡裢解下来扔到床上,蹬掉鞋爬了上去。或许是得了张宝林的遗传,他也养成了每天必须看书的习惯。现在他手里就有一本书,一本修仙法诀。   翻开崭新的书页,他顿时发现这本书与其他的书籍的不同。里面没有“之乎者也”之类的文章,全都是用最简洁的语言写成的文字,不过,这些文字不但不好懂,反而隐约中透露着一丝玄奥。   这样一本厚书,一共却只有三篇文章:《凝气初篇》、《凝气再篇》和《凝气三篇》。在每一篇的结尾处都附着一张人形图,密密麻麻的标记着人体的穴位,尤其是在《凝气三篇》后面,一张人体图竟然用了十八张书页作注释,其复杂程度可见一斑。   张毅并没有马上坐下来修炼,而是耐下心来,将这本书一字不落地通读了一遍。很多人都明白“磨刀不误砍柴工”的道理,可真正能耐着心思磨刀的,又有几人?张毅偏偏就是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这也是他多年来读书养成的习惯。   这一遍读下来,他明白了一个道理:凝气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因为在每一篇文章的开头都着重强调了这句话,令他印象深刻。   这时候,石门突然响了起来,接着一个驼背的老头走进来,左手拄着一根竹杖,右手端着一张海碗,碗里盛着加菜的米饭。   老头道:“小娃娃,该吃饭了。”他的声音有点沙哑,眼神灰暗,似乎随时都可能倒进棺材。   张毅猛然惊醒,赤着脚跳下床,接过老头手中的碗歉意地道:“老伯伯,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还给我送饭,实在不好意思。厨房在哪里?下次开饭的时候我自己去取。”   老头眉毛一挑,怒道:“你看不起老头子?以为老头子就要死了是不是?”   张毅被老头一吼,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是说……”他本来有一肚子的话可以说,可是被老头一瞪,平常那些张口就来的话一下子烟消云散,再也找不到一句。   “你是说你年纪还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活,而我老头子则只能坐在安乐椅上等死么?除了这句,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老头子越说越恼,到了最后,竟然扬起竹杖,狠狠的抽在张毅拿碗的手腕上。   “啊!”张毅惨叫一声。那只海碗滴溜溜飞了出去,打翻在石床上,米饭溅得到处都是。   “你这老头,我好心替你分担,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张毅脸上写满了委屈,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转,似乎随时都可能倾泻而下。他的手腕已经红肿,就像一座小山丘。   老头子双手扶杖,只是冷笑:“怎么,这点委屈就受不了了?接下来还有更让你受不了的呢!”   “你还想怎样?”张毅忍不住问道。   “明天你的饭也没了,这是得罪老头子我的后果。”老头面色铁青,脸上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   “那今晚的呢?”张毅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   “嘿嘿,这就是今天的晚饭,你难道没看到吗?”他指着翻倒在被褥上的海碗,气愤地道,“谁让你午时看书看得那么入迷,我做的饭菜不好吃么?竟然连筷子都没动一下。你当这里还是你家,你还是家里的小少爷啊!”   原来老头发恼的原因在这里,张毅这才算是听明白了。再看天色,太阳西斜,马上就要隐匿在山后面不见了。   在家里张毅看书也时常误了时辰,那是那时候有张氏,他的母亲。现在他才发现,原来母亲不在身边的生活竟是这般滋味。他感觉一阵心酸,只想痛痛快快的趴在床上哭一场,可是旁边还有一个老头在冷冷的看着他,他告诉自己,不能哭,要忍着。如果现在哭出来,就会更加让老头瞧不起自己。   张毅强忍着眼泪,硬着头皮问道:“你说只是扣我明天一天的饭,是不是?”   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古怪的看着眼前这个倔强的男孩,生涩地答道:“不错,你明天铁定没有饭吃。我老头子说过的话还没有食言过。”一个十岁的孩子,在受了这么大委屈之后还能保持着如此镇定的,他是第一次见到。   “那么,今晚的饭我还可以吃!”张毅说完这话,爬到床上,拿起海碗。碗是空着的,饭菜都在床上。   张毅把床上的饭菜一点一点的夹进碗里,放的非常仔细,似乎连一粒米都不愿意漏掉。唯一值得安慰的是,那本记载着凝气三篇的书没有被米饭弄脏,这可是他的宝贝,比他身上的衣服还要重要,绝不能有失。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毅终于把海碗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当着老头的面,一口一口的吃了起来。现在,就算这碗饭是一根蜡烛,他也要一点不剩的吃干净,因为他不愿、也不能在老头面前示弱。   老头一直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脸上的表情变化不定,是震惊?是迷惑?还是赞赏?几乎每一个刚入太谷门的白袍弟子都曾被他这么整治过,他们有的愤怒的用碗砸他,有的眼中喷火,恨不能立刻将他撕碎,有的则躲在被窝里哭哭啼啼,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张毅这样,那么平静,那么从容,从他身上看不出一点火气。   虽然没有火气,但老头子相信,现在张毅心中一定是怒火熊熊,心中的恨绝不比其他孩子的少。但张毅忍住了,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能忍住这么大的怒火,这得有多大的毅力?仙路杳杳,多少资质绝佳的少年就是因为少了这份忍劲,最终半途而废,成为尘世间的一粒尘埃。   “只可惜,他的灵根……”老头灰暗的眼睛陡然亮起一道电芒,转瞬即逝,就连离他只有咫尺之遥的张毅,都没有发觉老头子的异状。就连王松想要查看张毅灵根的情况,都必须把住他的脉门,以灵气为引才能查探清楚,可是这个老头,只是看了一眼就能知道灵根的状况,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老头眼光闪烁不定,不知在打着什么主意。这时候,一只海碗出现在他眼前,拿着碗的,是一只小手,张毅的手。碗中干干净净,当然很干净,因为张毅已经舔了三遍。不能不说,老头的手艺确实不错,每一粒米都蒸的恰到好处,咬一口都能透出一股米香。   “米很香,我很喜欢。”张毅仰起头,望着老头说道。有的时候,称赞对手不仅不代表着示弱,反而更能衬托出自己的自信。   老头脸上的一热,虽然不想承认,但他却不能不说今天他败了,败在了一个十岁的小孩手中。并不是对方的仙术有多高明、心机有多深沉,而是对方所表现出来的胸襟气度,让他也自叹不如。   “哈哈哈哈,好一个娃儿!”老头突然长笑一声,拿起空碗扬长而去。在这一刻,张毅突然眼睛一亮,因为他发现这个老头儿的腰直了起来,就像一杆标枪。   张毅回到石床,将黏糊糊的被褥放到一边。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以至于他的小脑袋都快思考不过来了。   从陈良口中得知,堂姐林晓音似乎与“鼎炉”有关,但是陈良话中吞吞吐吐,没有解释清楚,似乎也不愿解释,只能将这个谜底留给张毅自己去猜。虽然张毅目前还没搞清楚状况,但他隐约明白,王松看上林晓音的,未必是她的容貌。   在林家的时候,林晓音曾经替自己求情,他才得以进入太谷门。有这份人情在,事关林晓音的生死,张毅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可是这件事却不能太急,他必须查清楚后才能通知林晓音,同时也不能引起王松的怀疑。   还有药园的秘密,想必明天就可以查清楚。不过刚才来到的那个古怪老头,想一想就令他心头冒火,那一竹杠敲得他的手腕到现在还火辣辣的疼痛呢!   他摒弃心中的杂念,开始按照《凝气初篇》上面的记载修炼起来。   根据《凝气初篇》上面所述,人的吐纳乃是灵气进入体内的最好途径,每吐纳三百六十五次算作一个小周天,三十六个小周天算一个大周天。   张毅盘膝凝神,按书上要求吐纳起来。据说,当吐纳到一百余次的时候,就能感觉到身上经脉有种蚁虫爬动的感觉,这是灵气入体的征兆。   可是当张毅一直吐纳了二百五十次,这种感觉都没有降临。他苦叹一声:“难道真的是我资质太差。”这种吐纳不仅非常耗费精力,连体力都耗费了不少,现在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被汗水浸透,黏黏的贴在背上,极不舒服。   可是他不是轻言放弃的人,他要用自己的恒心和毅力,叩开修仙者的大门。 正文 第六章 乾坤戒   张毅一遍遍的做着吐纳,这个简单的动作他竟然足足做了一夜。到了黎明时分,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吐纳了两千次还是三千次,可是他还没感觉到灵气入体。   突然,他感觉体内某个穴位似乎跳动了一下,他心中一喜,当再要找时,身体又恢复了沉寂,仿佛刚才只是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苦笑道。连续吐纳这么长时间,他早已口干舌燥,全身酸麻,完全凭一股毅力才支撑到现在。   “再试一次,这算最后一次了。”他又做了一次吐纳,身上的两个穴位同时跳动,就像有只小蛇在里面轻轻蠕动,感觉格外清晰。   “成功啦,我成功啦!”张毅忘情的大吼,成功的喜悦将他这一夜的疲倦吹得消失殆尽。可是他发出的声音是那么的嘶哑,比昨晚听到的老头子的声音还要难听。   他试图站起来,可是努力了两次,这才发现,一夜的吐纳已经榨干了他所有的体力,现在竟然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不过他没有气馁,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告诉王松,告诉爹娘,告诉林晓音,自己也可以修仙,他张毅并不比别人差。   可惜的是,他现在谁都不能告诉,而只能在床上躺着,一直等到太阳西斜,夜幕降临。老头子果然言而有信,今天早中晚三餐都没有送来。   现在张毅肚子干瘪,发出的声音比雷鸣还要响亮。他从包袱里抖出几张大饼,狼吞虎咽吃了起来。吃了一半,他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本来就渴,再吃这么多干饼,换谁谁也咽不下。   他走出山洞。周围几座洞府大门紧闭,想必那些师兄已经睡下或者正在修炼,此时实在不宜前去打扰。   张毅沿着山路一直往下走,走了大约半个时辰,隐隐约约听到前面传来“哗哗”的水声。他心中大喜,不觉加快了脚步。   眼前是一泓清泉,清凉的泉水在月光下泛着碧波。张毅伸手捧起泉水,“咕咕”的一连喝了六捧,口渴稍解。他抬头四望,突然看到不远处一块巨石上发出莹莹的绿光,如果不是他的位置站得刚刚好,未必能发现。   “那是什么?”张毅心中好奇心起,不觉走了过去。靠近石块,他才发现,那道绿光原来是一道石缝里发出来的。石缝很窄,甚至不能伸进去两根手指。   张毅将周围的碎石一块块挪开,然后扒开石缝,将手指伸了进去,幸亏他的手还很小,虽然费了一点力气,最终还是勾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东西提出来,放大手心中,竟然发现是一颗墨绿色的戒子。   “咦,怎么不发光呢?”刚才他明明看到有绿光的,但是当戒子入手之后,无论是戒子还是石缝都不再有荧光闪动,一切与周围的景物再无半点不同。   张毅凝眉思索,突然又将戒子放回到石块上。他的手刚刚挪开,一道淡薄的绿光又从戒子上发了出来。这道光芒并不强烈,而且与月光融合在一起,必须仔细观察才能分辨出来。   “果然是它。”张毅又拿起戒子,绿光再次消失。这次张毅终于确定,只要一接触手掌,戒子上的绿光便会消失无踪。   他不觉又将戒子放在眼前,这下观察的更加仔细,就连上面的纹络都没放过。在戒箍上,刻画着一池荷花,争相斗艳,惟妙惟肖。很难想象,能在这么狭小的地方雕刻出这么精致的美图,这个人的眼力该有多好。或许,光靠眼力还远远不能完成这幅图画,还需要更多的东西,比如雕功、画工、腕力等等等等。可以说,仅凭这一池荷花,这枚戒子就价值连城。   在荷花上面,题着四个蝇头大小的字。光看这四个字,行笔放荡不羁,恣意挥墨,似乎连天地都羁绊不住它的潇洒之气,可是如果看字的整体,又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张毅从四岁练字,在笔墨之中浸*了六年之久,可是看到这样的字迹,他才发现,原来自己所临摹的帖子全是废纸,连这四个字的万分之一都达不到。   这四个字乃是用篆文写成,显得格外古朴。张毅篆文识得不多,但这几个字却全部认识——“指掌乾坤”。   “好霸气的名字!以后就叫你乾坤戒吧!”张毅翻来覆去的看乾坤戒,一时爱不释手。他试着将它戴在右手的食指上,因为他发现,只有这根手指,才能套得下,而且大小合适。   可是当他把戒子捋到第二节手指上的时候,突然感觉手指一痛。原来在戒子里面有一根倒刺,他刚才没有注意,当发现的时候倒刺已经深深刺进皮肉,一道淡红色的血痕顺着伤口流了出来。   乾坤戒刚与血液接触,就如长鲸吸水般疯狂的吸食起来,流到食指上的血液越来越多,原本不大的伤口竟然被疯狂涌出的血液撑爆,腥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张毅大惊失色,不顾手指上传来钻心般的疼痛,想要把乾坤戒脱下扔掉,可是无论他如何使力,乾坤戒就像一只利嘴,紧紧咬住他的食指,就是不松口。   “完啦,完啦,原来这个破戒子是个妖物,我的血要被吸干啦!”张毅颓然坐倒在地,两眼怔怔地盯着右手食指,如今的食指几乎膨胀了两倍,一片鲜红,与周围细小的手指极不相称。   也不知过了多久,乾坤戒逐渐停止了吸食,张毅的手指又恢复了原样。可是他的脸色煞白,脑袋更是天旋地转,看周围的景物就像乘着快马奔驰,飞快的从眼前掠过。   他俯下身子,捧了一捧凉水泼在脸上,使脑子清醒了一会儿,然后又狠狠的灌了几口。当天地不再旋转之后,他终于站了起来,开始踉踉跄跄的朝洞府走去。   刚离开河流不久,他就看到前面有一星火光。顺着火光的方向,还能闻到丝丝烤香,似乎有人在那里烤野鸡。   他的肚子又咕咕的叫了。张毅吞了口涎水,心想:“不管是谁,怎么样也得要点烤肉来吃。”想到这里,他又改变了方向,开始朝着火光处走来。   看到篝火旁的那人,张毅却暗暗懊悔,自己不该受到烤香的引诱。因为烤肉的不是别人,正是饿了他一天的古怪老头。   老头一手撑着烤杆,一手添柴火,头也不回地高声道:“既然来了,就过来吧!”   “难道这老头背后长了眼睛,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张毅小声嘀咕一声,既然被发现了,他也不再躲藏,干脆大大方方的走了过来。   插在烤杆上的,不是野鸡,而是一只肥硕的蟾蜍。蟾蜍又称“癞蛤蟆”,后背长有一排排绿油油的凸起,剧毒无比。没想到老头竟然烧烤这玩意,实在令张毅吃惊不少。   “香不香?”老头从旁边地上拿起一个翠瓶,倒出一些粉末撒在蟾蜍烤焦的后背上。   张毅的喉咙动了两下,涩声答道:“香,很香。”烤的的确香飘数里,但张毅却一点胃口也没有。   “想不想吃?”老头漫不经心的问。   “不想。”张毅两个字刚脱口而出,立刻就后悔了,因为他想到了老头的脾气。   果然,老头霍然扭过头,两只眼珠突地老高,厉声喝道:“你看不起老头子?”看他的样子,就像条被踩了尾巴的恶犬,随时可能暴起伤人。   张毅口中发干,干得冒烟。在说那句话之前,他早该想到会有这样的结果。他现在只希望,老头子别把他后天的饭菜一起扣掉。   这次老头瞪了张毅半天,却又重新坐下,口中发出一阵怪笑,阴阴说道:“如此美味,你竟然不想吃,真是愚顽不堪。嘿嘿,不过呢,我这里还有一样东西,你如果肯吃下,我就把修仙的捷径告诉你。”   “修仙捷径?”这四个字一出,立刻吸引了张毅的注意。自从昨日修炼《凝气初篇》开始,他就已经知道,想要凭自己的资质修炼,实在太过困难。如果有了捷径,或许会有很大不同——可是他真的有修仙捷径?张毅在心中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怎么?不相信我老人家?”见张毅露出狐疑之色,老头子却反常的没有生气,而是伸出一只手臂,将袖子捋到肘部位置,露出一根干枯的手臂。老头闷哼一声,只见一道电光闪过,那条手臂竟然逐渐膨胀,最后变得连一点折纹都没有,放佛一下子回到了二十岁的年纪。虽然改变的只是一条手臂,但却已经令张毅目瞪口呆了。   “嘿嘿,看到没有,这就是老头子的本事。这次相信了吧?”老头眯着眼睛微微一笑,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张毅机械的点点头,心中掀起一股巨浪。连一个做饭的老头都有这般法术,那其他人又该有多强啊?他却不知,这个老头只是个例外。   老头像是计谋得逞,面含微笑的从背后掏出一个布袋,然后伸手一摸,拿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锦盒。他像打开宝贝似地轻轻将盒盖掀开,举到张毅面前。   “蜈蚣!”张毅恨不能背生双翼,飞得越远越好。   锦盒里面,竟然是一条条赤褐色的蜈蚣,每只都有小拇指大小,在盒底不安分的游动。     正文 第七章 初入药园   张毅站起来想跑,可是脚下就跟生了根一般,无论使出多大力气,都挪不动一步。   “啧啧,为了捉这十八足蜈蚣,可是费了我不少心血。小子,今天算你运气好,让你吃一只,你就不要难为情啦!”老头子显出一副恋恋不舍的神情,仿佛每一只蜈蚣都是他心头的一块肉。   张毅想要破口大骂,可是嘴刚一张开,红光一闪,嘴里就多了一样东西。他感觉有条虫子在喉咙里蠕动,慢慢的向肚子爬去。他想吐,却吐不出。想叫,也叫不出。   脑海又是一阵眩晕袭来,这时,老头的声音突然在脑海响起,宏亮的声音震得张毅头皮发麻,可是具体说了些什么,他似乎完全没听清楚。   这种浑浑噩噩的状态不知持续了多久,他终于软软的倒在地上。   当他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仰卧在石床上,被子崭新,旁边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米饭。   一切宛如梦境,却又如此真实。   他的目光缓缓移到右手食指上,那里没有戒子,却多了一条墨绿色的线圈,深深陷进皮肉里,就像长在身上的一样。   “指、掌、乾、坤。”随着张毅口中吐出这几个音节,一道莹莹的绿光攀上指头,在绿光之中,那枚乾坤戒子再次出现。   张毅终于确定,原来一切并不是梦,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事情。可是,乾坤戒为什么会隐形呢?难道这也是特殊的仙术所致?张毅研究一阵,依旧毫无头绪。   他只知道,平时的时候,乾坤戒隐身在手指上,只有在他说出“指掌乾坤”这四个字的时候,它才会出现。不过,出现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的十秒钟。   至于乾坤戒究竟有何作用,他也没有看出来,或许等他修为增长之后,才能发现其中的秘密。   他有看到旁边的一本书,不经意的拿起来,刚看完第一页,脑海中突然涌来许多信息,仔细辨别,竟然全是对于《凝气初篇》的理解。这些理解由浅入深,一段段非常详细,就像旁边有个老师给他一句句翻译一样。   难道这些就是老头子所说的“修仙捷径”?张毅面色狐疑,开始往后翻阅,一直翻到最后,涌进脑海中的信息越来越多,大有将他脑袋撑爆的可能。   张毅闭上眼睛,用了一个时辰才将这些信息全部消化。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面色狂喜,兴奋的手舞足蹈,实在没有太好的语言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   有了这些信息,他相信,修炼速度至少比他单独摸索快上一倍。现在,对老头的怨怼已经变成了感激。   “虽然那老头强迫我吃了一条活蜈蚣,但得到这些知识,远比那点屈辱实惠得多。”他一想到缓缓而蠕的蜈蚣,心里还是一阵发寒。   现在他恨不得马上打坐修炼,可是却还有一件事急着去做,那就是去药园办理交接。   张毅先吃了饭,然后整理了一下白袍,刚出洞府,就看到旁边山洞里走出一个白袍道士。   这一排洞府居住的都是太谷门内的白袍弟子,身份相当,彼此以师兄弟相称。看这人的年纪,应该至少有二十五岁,下巴刮得非常干净,连一点胡渣子都没有,光溜溜的,必定是个喜爱干净的人。   不知这人是没看到张毅还是根本不想与他交谈,走过去竟然没有说一句话。   张毅高声说道:“这位师兄起这么早,要去哪儿?”   那人斜过头,飘了一眼,神情略带不屑:“怎么?新来的?”这种语气,跟王松颇有几分神似。   “小弟初来乍到,还望师兄多多关照。”张毅不卑不亢地说道。   “到药园去?”神情依旧淡漠。   张毅想不到他连这事都知道,着实吃了一惊,答道:“师兄怎么知道的?”   “白痴。”那人白了一眼张毅,不再说话,扭头就走。   张毅心中冒起一股无明业火,被人说成“白痴”,这还是平生第一次。他默默的看着那人的背影,直到消失在转弯处,才收回目光。   “哼,自以为长得帅就可以目中无人了?骄傲,自大,狂妄。”右边传来一声冷笑,竟然是个女声。   张毅回头,正好对上一双大大的眼睛。这双眼睛看起来极其清秀,灵动的眼珠,整齐的睫毛,充满遐想。不过,眼睛的主人却是一个长相普通的女人,圆形的脸蛋,上面有一层比米粒还小的雀斑,身上穿着同样是白色的道袍。   这个女人看起来也有二十多岁,不过,外表根本不能真实反映出修仙者的年龄,一个看起来二十岁的人也许已经修炼了二百多年,只要在生命衰竭之前修为突破,修仙者可以一直将外表幻化成年青时的样子。   “这位师姐认识他?”看到此女愤愤不平,张毅对她顿生好感。   “哼哼,刘一品自以为即将突破至凝气期第五层,晋升为蓝袍弟子,就不把我们这些白袍弟子放在眼里了。我早晚有一天会超过他的。”女子恨恨地道。   张毅看了一眼女子,眼色古怪。从她第一句话中张毅能够猜到,她似乎与那刘一品有些瓜葛。通过介绍,这女子名叫卢燕,目前已经达到了凝气三层,很快就要突破到第四层,在所有白袍弟子中已经算是高手了。   辞别卢燕,张毅来到药园。所谓药园,并不是一个院子,而是半个山头。占地非常之广,在平整的地方种植着普通药草,而那些属性特殊的药草,则生长在山间岩缝或者悬崖峭壁之上。   蒹葭山共有大小山峰十二座,除了主峰苍穹峰和这座灵药峰外,其余每座山峰分别居住着一位结丹期长老。这些山峰如同众星拱月般将苍穹峰和灵药峰护卫起来,足见太谷派对于药园的重视程度。   远远地,张毅就看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攀爬在一块巨岩之上,似乎在给上面的一株药草浇水。看到这一幕,张毅顿时心生悔意,虽然生活在山中,也经常在山坡碎岩间行走,但将身体悬挂在半山腰的事情他却从来没有做过。做这事情的危险性自不待言,一次两次还好说,若是每日都要这般折腾,难免有失手的时候,他开始理解那些弟子为什么都要逃避药园的原因了。   “请问您是不是慕辰师兄?”虽然心中后悔,但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张毅只能硬着头皮接受。   来之前张毅已经查清楚,此人名叫慕辰,在药园干了有一年之久,他多次要求调出药园,可是却因为一直无人愿意接替这份工作而未能如愿。   “嗯,你是来取药材的吧?把药单放下,等明日我给你送去。”慕辰头也没抬一下,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人前来取灵草,所以他并不在意。   张毅苦笑道:“在下前来办理交接,不是取药的。”   “交接……”慕辰突然欢呼一声,跳了起来,“你是接替我工作的?哈哈,我慕辰终于有出头之日啦。兄弟,你来的太是时候啦,太谷门需要你,药园需要你,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张毅被慕辰状若疯癫的行为吓了一跳,真担心他会从山岩上摔下来。不过,显然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因为慕辰很快就顺着藤蔓爬了下来,出现在他面前。   慕辰狠狠将一只精致的玉铲摔到地上,仿佛解脱一般,热情的拉住张毅的手道:“兄弟,我马上跟你讲解一下处理灵草需要注意的地方,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愿意待了。”   慕辰长话短说,数十种灵草的培植方法竟然一口气说完,然后问道:“听懂了没?”   就算张毅自诩记忆力惊人,也不可能一口气将这么丰富的信息全部记住。   慕辰见张毅摇头,满脸不解,遂笑道:“没关系。你只需要记住一点:药园弟子必须保证药园中的每种灵草不能断绝。其他的注意事项全在这本书里记载着,而这枚玉简中则记载着天下间各种灵草的药性药效,可惜你修为不够,还不能读取。”   慕辰拿出一本《药典》和一枚玉简,一并交到张毅手中。张毅还记得,只有修为达到凝气三层,才能读取玉简中的内容。他不禁心生感慨:“修为低下,就连读玉简的能力都没有。看来以后必须加紧修炼了。”   交接完毕,慕辰一路大笑而去,笑声中蕴含着无尽的快意。张毅不由得抬头望向眼前高高的山峰,心中打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药园真的那么可怕?”     正文 第八章 五星级灵草   看过记载着药园各种情况的《药典》,张毅才明白,偌大一个灵药峰竟然仅有一名白袍弟子守护。   不过幸运的是,管理灵草并不需要太耗时间,除了一些特殊的灵草外,其他的基本上只需要每日看一遍,让其自行生长就行了。这样一来,他就可以把其余的时间全部用在修炼上。   张毅花了三天的时间才将药园中各种灵草的分布弄清楚。药园中一共有二百六十七种灵草,其中也不乏名贵之物。通常来说,生长年代越久,灵草越是珍贵,药园中就有两株超过一千五百年的紫珊玲,被列为整个太谷门的奇宝,必须小心呵护。   若要取食这两株紫珊玲,必须经过太上长老的首肯才行。而太谷门的太上长老只有一位罗修,也不知道修行了多少年了,据说就居住在苍穹峰之上,可是却从来没人见过,或许只有那些个长老或者门主才能知道他的下落。   在这三天之中,张毅一边熟悉药园中的一切,一边潜心修行。感觉到进入经脉中的灵气如同一股股细小的泉流般,随着吐纳在体内缓缓而蠕,慢慢壮大,内心充满了喜悦。   自从得到凝气期前三层的修炼心得之后,他的修炼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虽然还不能与那些资质奇佳的弟子相比,但至少与普通弟子差不多了。   修仙之途,入门非常容易,只要资质差得不是太离谱,基本上都能在三四个月内达到凝气一层。不过,也有许多人天生灵根缺失,就算修炼一辈子也不可能迈过凝气一层的门槛。越是到后期,修炼越是艰难,资质的优劣对于修仙的影响也逐渐显现出来。比如资质好的弟子从凝气一层修炼到凝气二层也许只要半年的时间,而资质差的也许得花上一两年才能达到。   虽然知道自己的资质并不太好,但是张毅没有灰心。他始终坚信,只要自己比别人多付出汗水,就必然会迎头赶上。怀着这样的信念,张毅修炼的更加刻苦。   记得在六岁的时候,为了练好毛笔字,他可以在腊月寒冬的院子里一站就是一天,两只小手都麻木了,连提笔都没了感觉,但是他依旧坚持了整个冬季。或许就是从小磨练出来的坚毅的性格,使他比同龄的孩子更加明白持之以恒的道理。   这一日,张毅刚进入药园没多久,就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你,就是新来的药园弟子。”一个略显苍老的声音突然在张毅耳边响起。   张毅一惊,站起身来,一个灰袍老者站立在他的面前。看他白发飘飘,精神矍铄,身板挺得笔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在太谷门,每个弟子的袍服都有严格的规定,任何人都不得逾越。只有那些高高在上的长老,才会穿起这种灰色的道袍,所以当张毅看到老者第一眼起,就明白了他的身份。   张毅恭声问道:“不知您是哪位长老?”   来药园仅有三天,张毅就接见了七位长老,心境早已从当初的震惊与激动当中恢复过来,变得非常平静。   “老夫姓辛。”老者含笑答道。   “原来是落英峰的辛老,弟子张毅拜见辛老。”张毅虽然表面上做得恭敬,可是心里早就骂开了。这些人来药园这般频繁,还不是想趁自己新来乍到,对药园的情况不是很了解,打上了那株灵草的主意。   “昨天他听说这位辛老正在闭关,企图一举突破结丹中期,在这个关键时刻竟然舍得出来,看来他的修炼并不顺利啊。”想到这里,张毅只觉口中一阵发苦,心知今天的事情肯定不能善了,说不定又要把这位辛老也一起得罪了,能在刚入门三天就得罪八位长老,张毅也算将“药园弟子”这个称呼发挥到了极致。   张毅此时也没心思侍弄灵草了,干脆放下玉锄,静等着辛老问话。   辛老找了处干爽的地方坐下,摆正姿势,状似悠闲的道:“你是何人门下?”   “家师王松。”张毅道。   “王松?”辛老瞳孔突然放大,皱着眉头打量起了张毅,“说起来你也算是我的徒孙,怎么,松儿没跟你提起过我?”   “什么?”这次张毅真的吃惊了,没想到今天来的竟然是师祖,这下乐子大了。张毅纳头便拜,一连磕了九个响头,只希望看在这点渊源的份上,这位师祖能够稍微开恩,让他度过这一劫。   王松虽然名义上是他师傅,但除了给了他一本修行功法之外,并没有指点他只言片语,张毅不知道这位师祖的存在也正常。   辛老又重新眯起了眼睛,刚才听到张毅是王松的弟子,还想放过他一马,可是经过观察,他已经确定张毅的灵根状况,以他这种资质,根本不可能在修仙界站稳脚跟。   “王松怎么会收这样的弟子?”辛老心中存了一丝疑惑。王松为人高傲,这在他几个弟子中是出了名的,那些资质颇佳的弟子有时候都难入他的眼睛。   辛老如今确实到了修炼的关键时刻,可是那一层瓶颈始终突破不了。而今天正好是个机会,牺牲一个资质奇差的徒孙,换来修为更进一步,这笔买卖怎么算也是划算。不过,他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他的这位徒孙是个软硬不吃的主,才来两天就让那七个老家伙碰了一鼻子灰,这件事还得慢慢来,急不得。   辛老打定主意,脸色变得非常和蔼:“张毅啊,我这个做师祖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这儿有一颗培基丸,服下之后,可能会对你的修炼有所帮助,就赐给你吧,也算咱们的见面礼。”   辛老从腰间褡裢中拿出一枚红色丹药,捏在手中,心中一阵不舍。这枚培基丸可是他费了很大的代价才从别的长老那里换来的,本来还想留着给他孙子服用的。可是灵丹虽然珍贵,与那株灵草相比却是不值一提。   辛老明白“要想取之,必先与之”的道理,只要张毅收下这枚培基丸,那么接下来他就能掌握主动权。   其实,辛老也有不得不这样做的苦衷。当初为了限制长老肆意从药园提取灵草的权利,太上长老特别规定,长老想要提取灵草,必须征得药园弟子的同意。而药园弟子如果违反规定,致使药园蒙受损失的,轻则赶出师门,重则当场斩杀。   在如此严厉措施之下,药园弟子为了保命,不得不壮起胆子,跟那些个地位超然的长老对抗。   不过,在这样的博弈中,药园弟子也不完全处于弱势。在这个规定出台之初,有一位长老因为一株灵草的缘故斩杀了一位顶撞他的药园弟子,一度使得药园无人敢入。后来太上长老亲自出手,将那位长老当着太谷门所有人的面斩杀,以儆效尤。这一举动终于震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长老,从此再也没有一位药园弟子受到长老的迫害。   话虽如此,可是白袍弟子早晚也会辞掉药园的职务,不可能永远处于太上长老的守护之下。一旦被某位长老记恨上,等他出了药园,那位长老自然有千百种方法令他生不如死。所以,看守药园不仅仅是得罪人的差事,而且还是要命的差事。   可惜,当张毅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早已身在药园之中,身不由己。   辛老拿出培基丹,张毅就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手中拿着培基丹,张毅就像捧着一万两黄金一般沉重。他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小心回答着辛老的问题,生怕一个不好,就会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要知道,只要辛老从他口中骗走那株被列为禁忌的灵草,那么他就会将一切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到时候张毅恐怕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辛老此时就像一个啰嗦的长辈,不停的问着张毅关于修炼上的各种问题,每每到了关键之处,还给张毅提点一二,让他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如果不是地点不对,张毅真的要被他的行为感动了。   觉得火候差不多了,辛老终于道:“明天我打算开炉,炼制一种灵药,可惜啊,还差一种灵草尚未找齐……”说到这里,他故意顿了一顿,含笑看着张毅。   张毅一凛,心道:“来了,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   张毅顺着他的意思道:“不知师祖您缺的是那种灵草?只要不是特别名贵,弟子都有权处置,只需要在这里登记一下便可。”   “呵呵,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只是一株千年的谷精草而已。”辛老抚须而笑,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   张毅心中暗骂:“老狐狸,如果连千年谷精草都不算名贵之物,那么整个药园种的就全是萝卜白菜了。”   若是刚进来的时候,张毅或许不清楚谷精草的价值,可是一连七位长老都想要从他手中得到谷精草,就算是傻子此时也该明白谷精草的重要性。   在《药典》中,所有灵草都以“星号”标明其身价,“星号”越多,标明其价值越高,而谷精草就是药园中仅有的几种五星级灵草之一。而五星级灵草也就意味着,此草只有太上长老才有权提取。 正文 第九章 培基丹之效   “在师祖眼中,或许这株谷精草不算昂贵,可是这却是药园中少有的几株奇草,请恕弟子无权摘取。”张毅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   辛老的脸色一下子阴沉了下来,他实在没想到,张毅竟然一口将他回绝。为了这株谷精草,他可是连培基丹都拿出来了。   “哼,少用药园那一套规矩糊弄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看守药园的弟子平常哪个不是偷偷摘取一些灵草拿出去交易,真当我是三岁小儿不成。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这谷精草你取也得取,不取也得取。”   辛老袖袍一甩,一股强大的威压冲天而起。   张毅只觉胸口仿佛被榔头狠狠砸了一下,气血翻腾之间,连连倒退了十数步才堪堪止住。他突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污血。   在他前面,仿佛有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结丹期修仙者的所释放的气势自然不是他这个连凝气一层都没达到的凡人所能抵御的。可是退出五丈之后,张毅硬生生的站立在石面上,顶着泰山般的压力,再也不肯后退一步。   “小子,只要你肯答应替老夫取谷精草,老夫再送你一颗培基丹。你要知道,这培基丹乃是用十余种灵草炼化而成,具有培育灵根之奇效。尤其是像你这样连凝气前三层都没有修炼的人来说,更是难得的宝贝。”说话之间,辛老释放的气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慢慢的在增强。   恩威并施么?张毅心中冷笑,来此取灵草的长老,哪个不是精通此道的能手,可是他却从来没有屈服过。就算是辛老,也同样不能令他屈服。   如果谷精草真是一般的灵草,张毅或毫不犹豫的将他取来,双手交到辛老手上。可是它毕竟是五星级灵草,在《药典》中,对这种灵草规定最为严格:凡是五星级灵草在药园弟子手中丢失者,一经发现,立刻将其斩杀。   所以培基丹虽然名贵,但必须得有命拿才行。张毅心中明白,就算以辛老的身份,也不敢随随便便在药园击杀守园弟子。   明白这一点,张毅心中丝毫无惧,艰难的抬起头,涩声答道:“如果辛老想要灵草,自己取来就是,何必与我这个小小药园弟子为难。”   辛老虽然极想亲自去取,可是一想到太上长老凛冽的目光,心中也不由发怵。太上长老虽然表面看上去非常随和,只有他们这些长老才知道,其实他内心极为固执,凡是他定下来的规矩,任何人都不能违拗,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太上长老滔天的怒火。   虽然不敢触怒太上长老,可是对付张毅这个药园弟子却非常容易。辛老冷哼一声:“牙尖嘴利,看来不让你吃够苦头,你不知道我的手段。”   辛老的话音刚刚落下,张毅就感觉一股更加强大的气势猛然从辛老体内爆发,他的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强行震飞,跌落在旁边的岩壁上。   “小子,你还要死撑吗?现在服软还来得急,否则,老夫就废了你。”辛老已经渐渐失去耐心,脸色阴沉得仿佛乌云蔽日。   张毅擦掉嘴角的血迹,冷冷一笑,自嘲道:“废了我更好。只是到时候弟子辞掉药园的职务的时候,若是太上长老问起话来,弟子该不该将今天的事情据实以告呢?”   今天既然已经彻底得罪了辛老,张毅也豁出去了,他还真不相信辛老敢在这里动手。   “哼,你少拿太上长老压我,你以为太上长老会为了一个白袍弟子寻我的麻烦?”辛老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全身的气势却完全收敛。   就算不全是为了太上长老,他也要爱惜自己的名声。若是今天的事情传出去,说他一个结丹期长老与一个白袍弟子为难,那么他在那些同道之中也无法立足了。   随着冲天的气势消散得一干二净,张毅暗暗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一关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哼,小子你不要得意,得罪了我对你没什么好处。”辛老恨恨地瞪了张毅一眼,以他的身份,实在拉不下脸再将送出去的培基丹收回,这一次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或许是他进入太谷门以来,吃的最大的一次亏。   看着辛老离去的背影,张毅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虽然肺腑被震伤,可是能换回一粒培基丹对他来说还是值得的。   在药园待了几天,他对那些灵丹的价值也有了一定的认识。这培基丹绝对是所有白袍弟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就算是蓝袍弟子,如果与那些长老没有血脉上的渊源,也不一定能够得到一粒。   “嘿嘿,这位师祖还真大方,这样的见面礼如果不收下,岂不对不起他的一番美意?”张毅心中冷笑,本来还希望他看在祖孙渊源的份上,放过自己一马,可是没想到他竟然变本加厉。既然他不仁在先,也就别怪张毅不义了。   看看天色将晚,张毅也没心情在药园多待,直接返回洞府。   一进洞府,他就迫不及待的盘膝坐下,拿出那粒培基丹。这培基丹有枣核般大小,全体鲜红如血,放在手中,散发出阵阵的清凉之气,令人神清气爽。   张毅端详了一阵,轻轻放入口中。培基丹刚刚入腹,立刻赶到一个清凉的气体在小腹处慢慢膨胀,越来越大。   “药力发作的好快。”张毅轻呼一声,不再多言,开始全身心的化解药力。   按照凝气期第一层的口诀,张毅将小腹内的灵气缓缓导入经脉。感觉到经脉被这股灵气越撑越大,张毅心中也越来越兴奋。   这股灵气比他三天凝练出来的都要浓厚,几乎塞满了整个经脉。   没过多久,张毅突然感觉不对劲。体内灵气越聚越多,很快就达到了经脉所能承受的极限。一阵阵撕裂般的疼痛传入脑海,张毅头上布满汗珠,这一刻,他所承受的痛苦比受到辛老气势打压时还要大得多。   张毅惊骇地发现,随着灵气的增多,身体仿佛不受控制般开始膨胀。一道道鲜红的血管透过半透明的肌肤,露出狰狞的面容。   “怎么回事?难道那粒培基丹竟是假的不成?”张毅心中懊悔不已,怪只怪自己太过大意,没有经过检查就服了下去。   有一股剧烈的疼痛袭上脑际,张毅终于承受不住痛苦,昏倒在床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张毅悠悠睁开眼睛,发现洞府内漆黑一片,想必已经到了晚上。他来不及点灯,立刻盘膝坐好,开始检查身体状况。   这一检查,他惊喜的发现,自己的修为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达到了凝气一层,丹田也被撑大了三倍不止。   “天哪,难道这就是培基丹的功效?”张毅惊呼出声,空旷的声音在洞府中回荡,震得周围的碎石哗哗作响。   很快,一股刺鼻的腥臭味从身上传来,熏得张毅差点吐出来。拿起床边的火石,打着油灯,张毅这才发现,身上的长衫已经被汗水湿透,黏黏的贴在身上,极不舒服。在皮肤上,还粘着一层黑色排泄物。   张毅猛然想起,辛老曾经说过,这培基丹具有改善体质的奇效,想必这些排泄物就是从体内排出了的杂质。   张毅脱下长衫,一阵苦笑,他此时的模样就像刚从煤窑中钻出来。不过,能够将修为一口气突破,就算牺牲再大也是值得的。 正文 第十章 藏宝阁   张毅居住的洞府,大门紧闭。如果有人从旁边经过一定会发现,里面不时传来一阵爆响,似乎有人在放爆竹。   此刻张毅右手平伸,五指微微向内蜷曲,不一刻,一个鸡蛋大小的火球从掌心冒出。只听他口中喝了一声“着!”火球立刻挟着一股蒸腾的热气飞射而出,“彭!”地一声砸在旁边竖起的一块石板上,石屑飞溅。   张毅眼中含笑,显然对于火球的威力非常满意。   他盯着右手看了一会儿,喃喃自语:“用了十五天,终于把‘火球术’学会,是时候使用储物褡裢了。”   火球术是凝气一层可以学的唯一一个法术,也是最低级的法术之一。这些天来,张毅除了去药园,就是闭门练习火球术,到了今天才算完全掌握。   这个时候,他终于明白为什么必须达到凝气一层才能开启腰间的储物褡裢,原来,储物褡裢口上有一块验灵石,必须以灵气为引,才能将验灵石挪动一小步,从而打开储物褡裢的口子。   张毅往验灵石上输入一股灵气,验灵石立刻散发出一道刺眼的白芒,与此同时,张毅的脑海中也浮现了储物褡裢内部的情况。   只见里面被分割成两块独立的空间,每个空间里面都有一排木架,木架之上空空如也。   张毅想了一下,将衣服、《药典》和记载着凝气三篇的书籍放了进去。这些东西平常他要么放在洞府内,要么带在身上,非常不方便。如今全部放进储物褡裢中,可是方便多了。   做完这一切之后,百无聊赖之下,他蓦然想起手上还带着一个乾坤戒。   “乾坤戒必定不是凡品,今天就一探究竟。”   张毅念动那四字口诀,墨绿色的乾坤戒凭空出现。张毅先拿到手中仔细观察了一遍,试图找到安装验灵石的地方。凡是具有内部空间的物品,在其口子处都会镶嵌验灵石。可是张毅找了半天,最终一无所获。   “难道这个不是空间戒子?”张毅眉头紧皱,一时不知该如何下手。想了半天,他决定去藏宝阁一趟,查一下有关戒子类的法宝的资料。   太谷门收藏功法秘籍的地方,一共有三个,分别是藏宝阁、天机阁和玄音阁,三个地方依次对应着白、蓝、紫三种不同的长袍颜色。以张毅现在的身份,只能进入藏宝阁。   藏宝阁距离张毅居住的地方不远,不到半个时辰就到。   张毅来到藏宝阁,却遇到了一个熟人——长着一脸雀斑的卢燕。   卢燕手抱一把精美的长剑,站在藏宝阁门框一侧,一双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没有想到,她竟然是守阁弟子。   “卢师姐竟然在这里做事?”张毅惊奇地说道。   “咦,是你。我记得你才刚入门没有一个月,怎么这么快就到了凝气一层?”卢燕一眼就看穿了张毅的修为。虽然已经将体内的灵气掌控自如,可是体表发出的阵阵灵气波动,还是瞒不过已经达到凝气三层的卢燕的眼睛。   “前几日见到了师祖,他老人家赏给了我一粒培基丹,这才令我有了突破。否则,以我的资质,恐怕没有三个月的时间根本达不到现在的修为。”张毅将辛老想要强取药园灵草的事情略去不提,单单只说赠送灵丹之事,也不是没有考虑。   每个长老都会爱惜自己的颜面,若是将药园之事宣扬出去,辛老必定会恼羞成怒,说不定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行为。虽然已经注定和辛老决裂,可是张毅却不想真把他激怒。那样的话,对自己没有半点好处。何况来药园的又不止辛老一人,如果连其他长老都对自己产生了不信任感,那么恐怕他在太谷门将寸步难行。   “我说呢,”卢燕松了口气,“就算你资质再好也不可能修为这么快,不然也太打击认了。我修炼到凝气一层可是用了两个月时间呢。对了,你怎么会来这里?”   卢燕说话直来直往,没有丝毫矫情。张毅虽然需要隐瞒一些事情,可是却是迫不得已,却不意味着他喜欢矫揉做作之人。卢燕的性格正符合他看人的脾性。   张毅微微一笑,说道:“最近刚刚学会了一个小法术,我准备到藏宝阁里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法术进行修炼。”   张毅自然不会告诉她乾坤戒的事情,毕竟一个连他自己都没有弄明白的法宝,不知里面隐藏着怎样惊人的秘密。万一引起有心人的觊觎,那就得不偿失了。   卢燕听到这话,却不由得皱紧了琼鼻:“虽然我们互不熟悉,可是作为你的师姐,我还是要提醒你一件事情……”   “你说,我听着呢!”张毅坦然地道。   “你要知道,相对来说,凝气一到五层是最容易修炼的一个阶段,一般不会遇到太大的瓶颈。越到后面,遇到的瓶颈也越大,甚至有些瓶颈是我们一生都克服不了的。所以我们应该趁着目前还没有遇到瓶颈,专心致志的将修为提高上去,而不是将时间浪费在那些功法上面。”卢燕说到这里,狐疑的问道,“我说的你能懂么?”   张毅心中苦笑不已,这个原本是很简单的道理,可是却因为没有师父指点,若不是今日听卢燕说起,恐怕他一辈子都不会知道。可是,一想到王松寒着的冰脸,他就立刻打消了向他求教的念头。   张毅点了点头,诚心道:“多谢师姐提醒。可是我心中还有一个疑惑,需要向师姐请教。”   “你说。”看到张毅真将自己的话记在心中,卢燕不由抿嘴一笑。   “依师姐所说,似乎修为越高对我们越有好处。可是如果跟别人比斗,是不是只要修为高过对方,就一定能够取胜呢?”这个问题自从修炼成火球术之后,就一直在张毅心中徘徊不去,今天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问了出来。   “呵呵,理论上来说,确实如此。可实际上,比斗的胜负不仅仅要比修为,更要比两个人所掌握的功法、武器,甚至有的时候,还要比心计。功法、武器、心计,这些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过,我认为你还是先将目前的修为提升上去。因为修为越高,所能掌握的功法才会越多。如果一个凝气一层的菜鸟和一个凝气九层的强者比斗,无论那个凝气一层的修仙者使用的武器再好,也不可能是凝气九层强者的对手,这就是‘一力降十会’的道理。”   看守藏宝阁是件十分无聊的事情,尤其是白袍弟子大部分时间都用在修炼上,平时难得有一个人过来。现在有人陪着卢燕聊天,她反正也没什么事情,所以说得十分详尽,听得张毅不住点头。   “多谢师姐赐教,今日实在让我受益匪浅。”困扰张毅多天的难题终于破解,张毅有种拨开云雾见青天的感觉。   “呵呵,你能听进去就好,我还以为你会嫌我啰嗦呢。”一番交谈下来,两人的陌生感早已不复存在,卢燕也开始笑着打趣。   “怎么会呢。以后如果我修炼上遇到问题,免不了又要前来麻烦卢师姐,还请师姐到时候不要拒绝才好。”卢燕毕竟比张毅入门多年,而且她与师父的关系肯定不会像张毅与王松那样僵持,在修炼上的领悟自然比张毅多得多。以后让她答疑解惑,说不定能够令自己的修为更加顺畅,想到这里,张毅忍不住说了出来。   “好啊,只要你不嫌麻烦,每日日出之后到日落之前,我都会在藏宝阁。你有事直接来找我就行。”卢燕爽快的一口应承了下来。   张毅心中欢喜无限,笑道:“那就多谢师姐了。今天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去藏宝阁了。”   说着,张毅就要跨进门。   卢燕不由摇头苦笑,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以为你将我的话听进去呢,没想到你还是要进藏宝阁,找寻什么功法。”   张毅笑道:“你说的对,这我知道。可是我却有不得不进去的道理。”   “固执。”看到张毅坚持的眼神,卢燕除了叹气之外别无他法,“好吧,反正我现在无事可做,就跟你进去吧。里面挺乱,若是你一个人找,就算找到天黑也不一定能找到有用的东西。”   卢燕当先推开一道黑漆厚重的榆木门,走了进去。张毅见卢燕坚持,也只好跟进去。虽然他不希望卢燕知道乾坤戒的秘密,可是对于她的热情,却令他生不出拒绝之心。   踏进藏宝阁,张毅才明白卢燕口中的“乱”是什么意思。只见藏宝阁内摆设着一排排书架,书不光放在书架上,地板、墙角到处都是。还有一些书架横七竖八的挡在路中间,想要通过真不容易。   “这里真是藏宝阁?”张毅苦笑。   “呵呵,这里平常没人进的,所以我也懒得整理。一楼放置的都是凝气一到三层的功法典籍或者修仙常识,谁会闲着没事看这些东西?藏宝阁真正重要的东西在二楼,那里面放置的都是些玉简,以你现在的修为上去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