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楔子
阳光透过嫩绿色的鲛纱帐照在婉贞的脸上, 芙蓉香伴着茗茶的味道传来, 婉贞缓缓的睁开了双眼。她略皱眉头, 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出一丝疑惑。
抬头, 一个身着月华裙的丫头正欣喜的看着自己。婉贞一阵晕眩, “这是哪里?”那个小丫头嗔道, “不就是被个小太监撞了一下吗?婉贞姐姐怎么都不知道这是哪里了?”婉贞仔细瞧着殿内古朴的装饰, 全是古代的样子,糟了,自己恐怕是穿越了。
婉贞努力让自己的心绪镇定下来, 冲着小丫头说道,“你一向是个聪明的。我被撞后确实脑子有些混乱,不如你来帮我理一理。”小丫头听着夸奖果然高兴, 笑道, “你呢,是我的婉贞姐姐。今年应当是十五岁, 比我大那么一点儿, 谁让你生得早一点点呢。”
“对了, 这里是太后的慈宁宫。”小丫头的手顺着窗户指出去, “你瞧, 这是宫里最雍容雅致的宫殿了。咱们福气好, 能在这侍候,虽然只是负责洒扫的,但终究不曾受过什么委屈。”
小丫头的几句话倒是让婉贞明白了七七八八。“说得倒是不错。那如今是什么年号, 你可知道?”小丫头小嘴一撅, “虽然婉容不识字,但是这年号还是知道的。如今是正统十年。”婉贞点点头,瞧着小丫头眼下还有乌青,想必昨晚是为了照顾自己没有睡好,说道,“多亏了你,现下脑子好多了。你昨天是熬夜了吧,赶紧去盖些脂粉,省得太后见了心烦。”
小丫头果然一摸脸蛋,点点头正要走,转身又说道,“今儿是咱们两个当值,你醒了一会就往正殿去吧。”瞧着婉贞点点头,婉容才急匆匆走了。婉贞这才能安安静静的思考这一切是什么回事。
婉贞原本是一位心理医师,近日想研究古代女性心理的时候,无意读到一本关于明宫万贞儿的史书。史书中毫不避讳的书写着万贞儿的种种罪责,并指责其心地狠毒,逼迫妃嫔堕胎等等。
婉贞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穿越成了万贞儿,因为自己如今的名字依然是婉贞。但从如今的年号、自己的住处来看,恐怕自己就是万贞儿。婉贞想想那个书中狠辣的形象,努力摇了摇头,她并不希望自己是那样的人。
她瞧着身边陌生的环境,长叹了一口气。既然来了,就只能好好的走下去。不管前路如何,婉贞还是要做真正的婉贞。想到这里,她走到铜镜前,想瞧瞧自己的模样。
正统十年,自己应当是十五岁。铜镜之中,一位肤色白嫩但面貌寻常的女子出现在眼前。眉目如翠竹修长,颧骨略高,尖瘦的下巴上有一颗小小的痣。她朝着镜子笑笑,虽然不美,却有着柔和温婉的气质。
一盒寻常的青黛及几盒脂粉放在案上,旁边是红粉色的芍药花几朵。芍药花的颜色都极艳丽,但几朵花枯萎程度不同,可见是每天都换的。婉贞笑笑,心想这万贞儿果然不是安分的。待在太后的宫里,还这样花枝招展,不出事才怪。
想到这里,她把几朵花随意的推到旁边,换上一只朴素的雕花木簪,耳上由一对廉价的翡翠珠子换成了青金耳坠。又把身上的襦裙换成黛紫色的。这才推门缓缓出去。
出门的时候,几个小丫头正蹲在地上修建花枝。瞧着婉贞出来,一个叫紫草的丫头冷笑道,“我当时谁呢,原来是偷咱们花的贼又来了。”另外一个小丫头小声说道,“紫草,一个殿住着,你说这些做什么?”
紫草甩了她的胳膊说道,“紫苏,你别拦我。她敢做,难道还不让人说吗?”婉贞心知是万贞儿做过的错事,自己也不好顶嘴,于是只笑道,“姐姐说的有理,从前是我不好,等我这几个月的月例银子下来就给姐姐换首饰赔不是。”
紫草到没料到平日里妖妖调调的婉贞今天这样懂事,一时愣住,没再说话。婉贞点头笑笑,心想这位太后将以药材为宫女命名,看来是雅好医术的,心下明白,又和二人寒暄过几句,这才前去太后的正殿。
未进殿门,就听见里面“扑通通”一阵声响。婉贞疾行两步,进门一瞧,只见黄木的书格倒在地上,旁边的书洒落一地。而婉容则一脸慌张的望向自己,殿内的几个丫头虽依然低头做着自己的事,但嘴角都显露出幸灾乐祸的样子。婉贞顾不上太多,走到婉容身边,问道,“怎么回事?”
婉容的眼泪就要掉下来,轻声说道,“太后出门前嘱咐要把书格擦一擦,可我方才一不小心就把书格弄倒了。太后的书一向有顺序,可我不识字记不住的。这下可坏了,太后回来非把我发落尚宫局不可。婉贞姐姐,这可怎么办呢。”
惠善是负责洒扫的大丫头,此刻在旁边一面轻轻擦拭着一个花瓶,一面柔声说道,“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们两个,再有一炷香的时间,太后娘娘就要回来了。虽然娘娘仁慈,但也不是一味纵容的。若是知道有人弄乱了她的书,恐怕要吃不了兜着走吧。”
旁边的小丫头轻笑道,“惠善姐姐就是好心肠。”然后,用轻蔑的眼神瞧了一眼婉容二人,说道“罪臣之女,果然是一无是处的。”婉贞这才想起,书中万贞儿入宫,是因为父亲获罪。瞧瞧身边的婉容,名字与自己相像,恐怕也是同一批入宫的。
地上的书一本本摊在那里,忙乱中还有一个鞋印踩了上去。婉贞叹了一口气,说道,“多谢惠善姐姐提醒了。只是上梁不正,下梁才歪。我们小的没做好,焉知不是姐姐教引无用的缘故呢。若是太后怪罪起来,我们一时情急胡乱攀咬了你,还望姐姐不要怪罪。”
惠善果然气得说不出话来,婉贞心中一阵畅快。就凭你一个丫头,也想给我们颜色看,也要想想自己够不格,罪臣之女又如何,我婉贞可不容许你随意欺侮。心里这样想着,还是要回头解决问题。
婉贞替婉容抹过眼泪,一本本把书捡起,又用绢布仔细擦干净。婉容一面啜泣着努力止住眼泪,一面也弯下腰收拾书。惠善在旁边冷眼瞧着,一言不发。
婉贞把擦过的书都分成几类放好,想想自己在书中读到的关于孙太后的知识,然后柔声对婉容说道,“太后忧思为国,这些史书一定是最常用的,所以把史书放在伸手可及处。这些医书受太后喜爱,也要放近些。而这一类装帧精美的书想必是太后不舍得反复翻看的,所以把这些书放在高处,而且要时时掸去浮尘。”
瞧着婉容惊讶的神色,婉贞从容笑笑,又瞧着案上放着佛珠,室内点着檀香,知道太后是信佛的,于是又说道,“佛经放在书格右面,靠着旁边的观音像。剩下的书,随意放在下首就好。”
婉贞的一番安排,虽然不全对,但也对了十之□□。旁边一直静静听着的惠善脸上显出不郁之色,这样聪明的人日后一定会威胁自己的地位。惠善握紧了拳头,心中对婉贞充满了敌意和愤怒。婉贞并没有注意到惠善的神色,忙忙碌碌间总算在太后回来之前摆好了所有的书。太后,果然没有怪罪。
就这样,半旬日子平淡过去了。婉贞对慈宁宫的生活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她时而也会想起自己能不能回到现代,但想来想去也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过好当下的日子。但她渐渐发现,自己的心理学知识在这里能够发挥很大的作用。
宫里的人心思重,讲权谋,常因权势争斗。而婉贞往往能够通过对他人举止行为的把握来猜测出别人的心理。
这样的发现让她很欣喜,她从没想过这些心理学知识会被她用到宫斗之中。于是,她每天更加投入的融入宫廷生活之中,她也想知道,自己会在宫中走多远,走到哪一个位置。书中,万贞儿从宫女一跃成为贵妃。而自己,又会有怎样的未来呢?
晨光是照不到这些偏僻的宫人侧殿的,所以婉贞很早起床接受阳光的沐浴。阳光,或许是她与现代生活的唯一交集。她闭着双眼,心想自己应当怎样才能过得更好呢。
爬上龙床?不太现实,除非是太后的主张,否则皇帝不会对慈宁宫的宫女动心思。而那个将要和自己姐弟恋的太子现在还没有出生。想来想去,就只有去讨好太后。
这几日与太后相处下来,她发现太后是一个看似强势但其实很脆弱敏感的人。太后常常在换过一只钗环后,询问梳头姑姑是不是很漂亮。而她午睡的时候,又从来都是把脸部面向榻外。
正在她坐在台阶上思考的时候,突然一盆水泼在了自己的身上,顿时浑身湿透。回头看时,见到惠善正一脸得意的望着自己。“哎呀,瞧我这眼神,竟然没看见这里还有一个人。”婉贞正要发脾气,但转念一想,抱太后大腿的机会来了。这样一想,怒火顿时消失。
正文 青眼有加
婉贞瞧着惠善的眼神并没有愤怒, 反而有欣赏和感谢的意味。惠善被婉贞看得发毛, 正要关门离开的时候, 婉贞清了清嗓子。“惠善姐姐。”惠善不耐烦的转过身来, 说道, “怎么你不服气?”
婉贞轻轻笑了, “姐姐说笑了。我有什么不服气的, 不过就是想跟姐姐说,我家里是有罪的,不比姐姐是官家女儿。我自知不如人, 能够在宫里混口饭吃已经很好了,所以希望姐姐高抬贵手,日后多多照顾。”
一番话说完, 惠善的神色更加骄矜, “你倒是个明白事理的。既然你这么说了,我也少不得叮嘱你几句。你前头有的是能人, 所以别总显摆着自己。日后能不说话就闭嘴, 也少在殿里晃悠。”
太阳渐渐升高, 惠善瞧着时辰不早, 这才不再言语, 转身回去。婉贞抖落身上的水滴, 望着惠善的背影,突然“哇”的一声哭出来。惠善大惊失色的转过头来,却怎么也止不住婉贞的哭声。尽管这里是侧殿, 但这样大的动静还是惊动了正殿。不多时, 两个人在太后的贴身姑姑芝兰的带领下,跪在了正殿之上。一旁,太后刚刚匀过面,静静的依靠在美人榻上,喝着一碗珍珠牛乳。
些许的皱纹攀爬上她的眼角,抬眼是含着杀伐决断的大气凌厉,垂眸却是雍容优雅的深宫老妇。一幅水润通透的翡翠头面配上羊脂白玉的耳坠显示出其高贵的地位。
“哀家在宫里这么多年了,却很少听见有人在我面前哭。倒是让哀家觉得这宫里的人,都冷冰冰的。”孙太后叹了一口气冲着婉贞说道,“怎么回事,说说吧。”
惠善身着一件青绿色的外袍,高大的身体显得十分健壮。相比之下,落汤鸡一般的婉贞显得十分娇小脆弱。婉贞此刻止了哭声说道,“奴婢是乡下来的女子,难免不懂规矩。惠善姐姐有时教导我,略急躁了些。今日,全是奴婢的不是。万望太后降罪奴婢一人。”
婉贞从书中知道,孙太后同样来自于民间。而早年和先皇后胡氏的相处,更是让太后最厌恶恃强凌弱之事。所以,今日自己不过是想引起太后的恻隐之心。果然,太后望着人高马大的惠善显得十分嫌弃。
惠善此刻也十分惊惧,连忙说道,“奴婢不过一时失手,弄湿了婉贞的衣服罢了。还请太后恕罪。”这样轻描淡写的话语让太后听着更加不耐。“罢了罢了,你下去吧。那个小丫头,你也别哭了,哀家要用膳,你来布菜吧。”
听见这话,婉贞也是一惊。她没想到太后会直接给她这样的表现的机会,未及多思,她赶紧点了点头。
丰富的菜肴端上来,,婉贞小心翼翼的站在旁边,偷偷窥着太后的神色。她想到,方才太后用过牛乳,胃里只怕是水饱却无食物,于是轻轻的把几样点心挪近,只盛了一小碗粥。
再瞧太后的眼神虽然没看向菜肴,但身体却直直的冲着一道姜丝瓜片,于是又夹了一把瓜片放在太后的碗里。太后满意的点点头,嘴角轻轻动着,品过粥说道,“平时这香蜜粥是甜的,今日却有些苦起来。”
婉贞瞧着太后微皱的眉头,轻声说道,“物极必反。”后面的芝兰姑姑赶紧使眼色让她闭嘴,太后却已听见。“你读过书吗?”婉贞心想自己虽然没看过史书,但却看过万贞儿传,对你也算了解,于是轻声答道,“略通而已。”
太后微笑说道,“谁说乡间的女子就比官家女子差呢。赶明个你来殿里侍候我吧。”一句话,让婉贞从一个洒扫的粗使丫头变成了太后身边的大丫头。虽说都是丫头,但这殿里除了太后和芝兰姑姑,就属太后的四个大丫头位分高。婉贞连忙屈膝道谢。
出去的时候,正听见惠善和几个小丫头在门口嘀咕,“多亏惠善姐姐在太后面前得脸,不然就被婉贞那个死丫头害惨了。”惠善洋洋得意说道,“太后自然晓得我能干。倒是婉贞那个丫头,是我小瞧了她,早晚我让她好看。”
婉贞冷笑一声,“原来惠善姐姐是嫌弃我不够好看。”惠善听见声音转头骂道,“太后竟然没把你发落回内宫局去。这样也好,咱们走着瞧。”
婉贞轻声说道,“不必走着瞧了,方才惠善姐姐一盆水泼在我身上。从今天开始,惠善就降为殿里的洒水丫头,也好学着怎么把水洒在正确的地方。”
惠善当即就要过来抽婉贞的嘴巴,却被小丫头拦住说道,“惠善姐姐去哪里,也是你个洒扫宫女能安排的吗?”婉贞轻笑道,“这倒是奇怪了,我是太后身边的大宫女,却不能安排一个洒扫大丫头吗?”惠善和小丫头的脸上一愣,随即醒悟过来。惠山愤恨道,“太后竟然让你做大宫女!”婉贞冷呵一声,“你敢质疑太后?”惠善立时闭上了嘴,一甩外袍,疾步走了出去。
而因为婉贞升为了大宫女,按例是有丫鬟侍候的,于是婉容顺理成章的成为了婉贞的小丫头。两个人的关系倒是越发融洽。而婉贞,因为十分懂得讨太后的欢心,很快在太后面前混成了得脸的大宫女。芝兰稳重年长,地位自然是婉贞不能比的。但除了芝兰以外,婉贞已是慈宁宫的第一人。
她明白太后的心理,常把太后逗得合不拢嘴,但在大多数场合,却庄重自持,很少能让人挑出不是。太后极喜欢这个善解人意的丫头,看着她,常常觉得看见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
几日后,一向平和的慈宁宫里突然发生了一件大事,太后的佛字金簪突然丢了。佛字金簪原也不贵重,但那是太后素日最爱的簪子,所以太后十分的不悦。因为慈宁宫除了皇帝日常请安外,很少有人踏足,于是宫人偷盗的可能性最大。
盛怒之下,芝兰带着人搜遍了慈宁宫,最后在婉贞的枕头下发现了金簪。饶是婉贞有十张嘴,也说不清自己是无辜的。无奈,芝兰只能把婉贞带到了太后面前。又叫来后宫诸人,共同请罪,也好杀鸡儆猴。
瞧着太后恼怒的神色,婉贞并没有慌张。“太后娘娘,奴婢蒙恩侍候在您身边,不敢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为证自己清白,奴婢请太后娘娘的旨意,请太后允奴婢在慈宁宫查案。”
尽管太后仍然关心政事,但如今也算国泰民安,皇帝又在,于是她也不好太多插手。所以每天大多数时间是一个人呆在殿中,打发辰光。
如今,婉贞提出在慈宁宫查案,对太后而言也是一个乐事。而且,太后也觉得,这个婉贞丫头不是寻常的。她希望能好好的培养这个丫头,将来派上大用场。
孙太后假装恼怒道,“混账,在慈宁宫怎么查案!”婉贞轻轻抬眼,见太后的眉间虽皱,但嘴角却是微微上挑,下巴也十分松弛。于是知道孙太后并没有真的生气,朗声说道,“奴婢听说佛祖的东西都是有灵性的,若是有人偷盗佛祖定会惩罚那个人烂手掌。”
孙太后在宫中饱经风雨,自然知道婉贞打的是什么鬼主意,于是配合道,“胡言乱语。烂手掌不过是生疮而已,太医那里有上好的止疮丸,吃过就无事。”婉贞没想到太后会这样配合她,嘴角含笑面上却假装畏惧道,“太后恕罪,是奴婢无知。”
“罢了罢了,你先禁足,我这几日忙不开,这件事过几天再说。”于是婉贞等人都小心翼翼的退下。芝兰姑姑瞧着人都走远,才说道,“太后娘娘…”
话未说完,就被孙太后举手禁止。“去告诉太医院,最近慈宁宫有谁去索要止疮丸的,尽管给,但是要记好名字告诉我。”芝兰恍然大悟的点点头。“如此看来,太后娘娘,这位婉贞姑娘不可小觑啊。”
孙太后点点头“我有心提拔这个丫头,只是也要再看看她是不是那块料。”芝兰试探道,“太后的意思是?”孙太后叹道,“就是你想的这个意思。皇帝年轻不经事,钱氏(皇后)虽好,但终究软弱。得有个靠得住的妃嫔才行。”芝兰点头,心想看来自己日后应该好好照顾这个婉贞丫头了。
几日后,太医院传话说慈宁宫里的敬萱丫头去太医院索要止疮丸。于是,太后命芝兰审问敬萱丫头。敬萱丫头承认是她偷盗佛字簪并陷害婉贞。敬萱原本是慈宁宫的四大宫女之一。因为婉贞的上位,敬萱被降为二等丫头,所以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得知事情经过后,婉贞却十分不忍心,于是替敬萱求情。太后果然看在婉贞的面子上,从轻发落了敬萱。而此事过后,太后愈加看重婉贞,开始命人教授其礼仪、歌舞等。婉贞虽不知缘故,但依然听从太后的安排。
正文 敬妃驾到
数月后, 婉贞身着一件淡紫的长裙缓缓弹奏出一支筝曲的时候, 婉容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婉贞姐姐, 我突然觉得自己都不认识你了。太后娘娘这几个月可真是厚待你啊。”
婉贞微微一笑, 心想自己原本就是古筝十级的高手, 难道这么简单的曲子都不会么。亏太后还以为自己是天赋异禀。这时, 又听见婉容说道,“话说回来,姐姐你是怎么讨太后的欢心的?太后为什么这么喜欢你, 你也教教我。”
太后为什么这么喜欢自己?婉贞自己也不知道,虽说自己很多事都投其所好,但太后对自己明显是过于上心了。想到书里写的是太后会在四年后, 把自己送给太子。可太后如今也不知道太子是哪一位啊。糟了, 皇帝!
婉贞突然茅塞顿开,太后恐怕是想把自己送给皇帝吧。虽然自己之前有过爬龙床让自己过得更好的念头, 可是后来却想到书里写过, 这位皇帝的命运十分坎坷, 婉贞心里一阵嫌弃。不行, 自己必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但, 又不能为太后所不喜。
正在她思来想去的时候, 一个小丫头进来喊道,“婉贞姐姐,太后礼佛不见人, 可敬妃娘娘闹进来了, 说是皇后欺侮她,请太后做主呢。”婉贞瞅了急冲冲的丫头,不慌不忙的起身说道,“敬妃娘娘胆子忒大了,还很少有人敢来慈宁宫闹呢。”
婉容在旁说道,“敬妃娘娘是皇上面前最得宠的妃嫔了。仗着皇帝宠着,跋扈得很呢。”婉贞轻轻瞥了婉容一眼,婉容赶紧闭上了嘴。婉贞问道,“芝兰姑姑陪着太后呢?走吧,我去瞧瞧。”婉容和另一个小丫头连忙跟上。
慈宁宫是一所幽静别致的殿所。进门便是曲径通幽的小径,此刻,敬妃一身娇艳的粉色宫装站在院内,一双丹凤眼四处瞧着,嘴上仍不停的说着,“皇后娘娘仗势欺人,臣妾只想讨个公道。陛下前朝事忙,臣妾不敢打扰,只好冒昧请太后出面。”
其余的慈宁宫宫人皆屈膝挡在路前,既不说话,也不让开,分寸极好。瞧着婉贞到了,才让出地方来。敬妃站了半晌,瞧着太后不出来,却只有一个稚嫩的小丫头,不由得更加恼怒。
婉贞恭敬施了一礼,说道,“奴婢婉贞拜见敬妃娘娘。太后正在礼佛,不见外客。还请娘娘暂回,等太后娘娘醒了,奴婢向太后回禀后。想来到时太后娘娘会召见您的。”
敬妃娘娘一腔的怒火正没有地方发泄,此刻不由得大声说道,“你一个奴婢,也敢管主子的事。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跟我这样平起平坐的说话!”婉贞不急不躁的柔声说道,“奴婢不敢与娘娘争高低,只是太后礼佛之时,从来是不见人的。”
敬妃更加恼怒,一个巴掌甩在婉贞的脸上。地上跪着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婉贞却依然淡淡笑着,心想你打我,可就是在打太后的颜面。婉贞轻轻抬头看着已是接近午时,知道太后礼佛已近结束,心中更加安定。
“太阳毒辣,娘娘难免气躁。若是心情不好,大可惩罚奴婢出气,但奴婢断断不会让娘娘打扰太后娘娘念佛。”敬妃这样这话,只以为这个丫头是皇后的人手,故意和她过不去。于是大怒道,“好,那我就如你所愿。来人,这个丫头不分尊卑,以卑贱之躯冒犯尊位,把这个丫头给我拉下去,杖责八十。”
敬妃身边的人登时就要下手,却听见堂内一声轻咳。太后在芝兰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众人连忙呼啦啦跪了一地。敬妃行了礼,也不顾婉贞,就说道,“臣妾冒昧来慈宁宫,一则是向太后请安,二则是想太后为我做主。
皇后娘娘仗势欺人,今早把我的丫头裁去了不少,午膳又减半。臣妾不依,找皇后娘娘说理,皇后娘娘却对我避而不见。还请太后做主,肃清宫闱。”
敬妃乌啦啦说了一堆,却听见太后说道,“婉贞丫头,哀家的午膳呢,怎么还没好?”婉贞不由得一笑,“知道太后娘娘礼佛过后会饿的,早已准备好了。今儿有您爱吃的蒸鸭掌,您可要多吃半碗饭。”
太后嗔道,“你这丫头,就知道淘气。”慈宁宫原本跪着的众人见状也就四散开来,各忙各的事。只有敬妃和其带来的丫头留在院中。
敬妃的脸上顿时觉得挂不住。“太后娘娘,臣妾可是来给您请安的。”太后听见这话一回头,敬妃一喜,却听见太后说道,“婉贞丫头,你这脸怎么了?”
婉贞轻声说道,“敬妃娘娘火气大,发泄一些也是应当。”说着,把眼神递向院中。太后仿佛才发现院中的人,瞥了一眼说道,“噢,是刘氏。”芝兰在旁轻轻按住太后的手,示意太后不要动气。
孙太后点点头,说道,“我不生气。婉贞丫头,虽然你挨了敬妃的打,但是哀家可不能为你出气。”敬妃听言洋洋得意的望着婉贞,却不料太后说道,“因为打狗也要看主人。咱们得给皇帝留着颜面。好生送敬妃出去吧。”
婉贞不由得笑出声来,心想书中可从来没提过这位太后说话会如此刻薄。抬眸,瞧着敬妃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不由得更加想笑。这位敬妃,书中从来都没有提起过,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人物。
婉贞送了敬妃到殿门口,敬妃一甩袖子转身就走。婉贞在后面却娇笑道,“敬妃娘娘,今年宫外百姓收成不佳,所以宫里要缩减用度。阖宫如此,皇后娘娘没有什么过分的。还请您多多牵挂子民。”
这样的一番话,让敬妃更加的生气。敬妃也没想到,今日太后会这样落自己的面子,还让一个小姑娘这样教训自己。“我记住你了,日后可别落在我手里。”敬妃拂袖离开。婉贞摸摸自己的脸颊,心想,我也同样记住你了,这一巴掌我是早晚要还的。
转过身来,却看见慈宁宫的一个首领太监正呵呵笑着。“婉贞,你没事吧。”婉贞一瞧,是杜箴言。婉贞突然想起来,这是书中万贞儿的初恋。想到自己的初恋竟然是个太监,婉贞不由得心中一酸。
仔细瞧着杜箴言,长相倒是白嫩,只是可惜微微翘起的兰花指让婉贞一阵恶心。“我没事,杜公公。太后等着我布膳,您先忙去吧。”几句话打发走杜谏言,婉贞赶紧走回正殿。瞧见婉贞回来,太后的脸上才浮现出笑容。
“婉贞丫头,这几天我瞧着你学得不错。可是觉得累了?”婉贞连忙摆摆手说道,“太后抬举奴婢,奴婢不累。能多学一些东西,将来才能更好的孝顺太后不是?”
婉贞嘴上这样说着,却注意到太后的眼神有些闪避,心想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看来自己必须要在太后主动提起这件事之前,就把事情解决掉了。那么,唯一的法子就是先让皇帝主动嫌弃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里,太后经常借故让婉贞去乾清宫送东西。母后关怀儿子,总让人挑不错来,而婉贞能够观察皇帝朱祁镇的机会就越来越多,可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办法能够既不得罪太后,又能够让皇帝厌恶自己。
正在婉贞日日心惊胆战的时候,皇后与敬妃的争斗却从一个传言开始愈演愈烈,也让太后不得不腾出手来打理后宫之事,以至于忽略了将婉贞送给皇帝一事。
而婉贞则愈加恭敬的侍候太后,期望自己能够成为太后的得力助手,让太后舍不得放开自己这一颗棋子。而皇后与敬妃的相争无疑给婉贞提供了证明自己的机会。
尽管太后开始打理后宫,但是关于皇后毒害敬妃导致其无子一事的流言还是扼制不住,反而人云亦云,传得更加过分。太后知道,以皇后的懦弱,并没有胆量去暗害妃嫔。但敬妃的肚子鼓不起来也是事实,所以也无从证明皇后的清白。
婉贞替太后梳妆的时候,轻轻帮太后掩住几缕白发,说道,“太后娘娘,您操心太过了。”孙太后拍拍婉贞的手说道,“要是都像你这么懂事,我自然就省心了。”婉贞轻轻笑道,“我倒是有个主意,或许能让宫里清静些。”
孙太后的眉毛一挑,“丫头,你说说看。”婉贞说道,“我想太后您担心的,应该不是流言的真伪,而是因为这样的流言有损皇家的声誉。”孙太后点点头。
婉贞继续说道,“消灭一个流言的办法,就是让另一个更加有意思的流言甚嚣尘上。”旁边的芝兰姑姑听得直冒冷汗,这叫什么主意。偏偏太后听得认真。
婉贞瞧着太后若有所思,继续说道,“这个消息十有□□是敬妃娘娘放出来的。既然她如此不顾颜面,您又何必要给她留颜面呢?”说着,在太后耳边嘀咕了几句。孙太后听了以后,满意的点点头。
正文 心理催眠
几日后, 婉贞奉太后之命带领太医院的所有太医为敬妃诊病。敬妃先是推辞, 后来架不住婉贞搬出太后的懿旨, 只好挨个请太医诊断。
却不料, 诊断过后, 所有的太医都声称, 敬妃娘娘是天生无法孕育的。于是, 数十个太医开始为敬妃商量治疗的方子。最后,十几张方子交到了婉贞的手里。
“为了敬妃娘娘的身子着想,从今天开始每日按照方子为敬妃娘娘熬药。一共十六个药方, 还请敬妃娘娘都试过才好。”婉贞朗声说道。
美人榻上,敬妃一脸怒意的望着婉贞,却无话可以辩驳。婉贞瞧着敬妃的脸色, 心中一阵畅快。心想这十六张药方, 挨个喝完想必已经是苦到心底了。
几日后,宫中开始纷传敬妃娘娘的不孕之病。虽然依然流言纷纷, 但对于太后来说, 抹黑的是却只是敬妃一个人, 而不再是皇室的颜面。所以, 太后十分满意婉贞的做法, 对其愈加宠爱。如今走在宫里, 几乎人人都要喊上一句婉贞姐,听上去十分顺耳。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间, 太后打理后宫近两年, 而婉贞已经十七岁了。如今太后越发离不开婉贞,也就渐渐打消了将她送给皇帝的念头。
正统十二年,德妃周氏生皇长子朱见深,皇帝大喜,封其为贵妃。婉贞听见这个消息,一脸的震惊,她意识到,这是书中万贞儿的未来丈夫,足足比万贞儿小了17岁的未来皇帝。
虽然自己对姐弟恋并不抗拒,但是当婉贞奉太后的命令,见到这个小小软软的婴儿的时候,还是觉得自己当他的母亲更合适一些。太后也喜欢极了这个皇长子,但皇后却终于在此时按捺不住。
自从与敬妃相争不和以后,皇后就给人落下了后宫治理不善的名声。紧接着,太后不得不替代她打理了两年的后宫。而皇后长久的屈居人下,难免心中不乐。加之皇长子的降世,更让她觉得自己的地位岌岌可危。于是,在其母亲的怂恿下,一张巨大的阴谋网在宫中展开了。
正统十年六月,皇长子朱见深的满月礼上。德贵妃身着一件彩羽孔雀嵌珠长裙,五色宝石点缀其中,配上一张圆润却精致的脸庞,不得不说是风华绝代。相比之下,皇后一身黄色的正宫服饰倒显得十分单薄小气。
太后遥遥坐在上首,身边站在一身墨翠色流光长裙的婉贞。旁边,面庞清秀的皇帝一脸欣喜得望着自己的第一个儿子抓周。
只见朱见深被宫人扶着,稳稳坐在长案之上。案上,放着一件件珍宝,甚至还有皇帝的玉玺。朱见深一脸懵懂的瞧着桌子上的东西,犹犹豫豫最后伸出左手抓了一个赤色火齐珠。火齐珠是扶南国的贡品,百年方得一个。凡易燃之物,只要反复摩擦在火齐珠之上,便会顿时点燃。
婉贞见状连忙说道,“恭喜皇上太后,大皇子慧眼识珠,我大明子民必然鸿运高照。”太后果然欣喜的点点头,皇帝亦是哈哈一笑。
再看朱见深时,却是又伸出右手又抓了一个荆玉鲤鱼。荆玉是前朝皇帝偶得的一块与和氏璧同品相的玉石,于是便将其命名为荆玉,又雕成栩栩如生的鲤鱼,亦是十分罕见的稀世珍宝。
此时,却是皇帝身边的小太监说道,“恭喜主子,大皇子果然是为咱们大明带来了祥瑞之兆啊。这鱼可是五谷丰登的好兆头啊。”其实不管朱见深抓了什么,大家都会说几句吉利话,但太后和皇帝听着就是顺耳,于是笑得更加欢喜。
婉贞抬头再看看众人的表情,只见德贵妃虽然含笑,但弧度极浅,想必是对朱见深的抓周有些不满的。再瞧敬妃时,却是满脸的不耐烦,仿佛一切都和她没什么关系。
而皇后,脸上雍容的笑容一直不变,手中却松开了一直紧紧抓着的手帕。婉贞以为皇后只是担心朱见深会抓到玉玺才会如此紧张,所以并未在意。
满月礼没过三天,婉贞在一个早上亲手为太后熬制银米羹的时候,婉容就瞧瞧走到她的身边说道,“姐姐,昨夜宫里发生大事了。”婉贞一边用手扇着滚滚的热气,一边随意问道,“怎么了?”
婉容替婉贞擦了擦额头的薄汗,说道,“昨夜德贵妃的宫殿起火了。虽然火势不大,但却是从德贵妃的寝殿开始烧的。”婉贞这才有些急道,“贵妃和皇子怎么样?”
“皇子在侧殿倒是没事,只是贵妃的胳膊烧伤了,当夜就传了好几个太医过去呢。”婉贞又问道,“太后不知道吧。”
“皇后娘娘怕惊着太后的安歇,至今还没跟太后说呢。但芝兰姑姑那我已经告诉过了,想必一会她会告诉太后。”婉贞点点头,昨日太子刚抓了火齐珠,今日就起火了,这事情或许没有那么简单。
不多时,又传来的一个消息果然让婉贞断定,事情有蹊跷。
“你说皇后吃鱼卡住了喉咙?”婉贞正忙里偷闲得吃口饭的功夫,就听见杜箴言说道。杜箴言怕婉贞呛住,连忙倒了口水给她。“可不是么。你说皇后那么贤淑端庄的一个人,竟然也会卡住喉咙,真是丢人呢。”
婉贞突然想起了什么,“皇后吃的是不是鲤鱼?”杜箴言一愣,“这我可不知道。不过贞儿你要是想知道,我就去问问。”杜箴言一脸讨好的神色。
婉贞不知道原本的万贞儿为什么会喜欢这个小太监,或许只是深宫寂寞。虽然她对这个小太监没有什么好感,不过杜箴言为人善良单纯,所以她也不曾躲避。此刻,为了避免打草惊蛇,她连忙摆手道,“不用了,一定是鲤鱼。”因为大皇子昨天抓的就是鲤鱼。看来,是有人要陷害大皇子了。
果然次日,前朝就传来消息,说是有人上奏说大皇子不详,先克生母,又克嫡母。在这样的年代,如果一个人不祥,便会受到所有人的嫌弃,哪怕他是个皇子。
旁人也就罢了,就连德贵妃心中也十分不喜。一想到自己的胳膊从此就要留下疤痕,陛下再也不会夸奖她肌肤的光滑,就一阵难过。再加上宫里人人说这火灾是因为大皇子抓了火齐珠引起的,便对大皇子不再上心。
皇帝和太后虽然始终不曾表态,但二人的对话里却越来越少的提及这个皇子。婉贞知道,皇帝与太后想必也是心中有所介怀的。对于只见过寥寥数面的这个大皇子,婉贞并没有产生多少爱意。
但是,她觉得一个无辜稚童就这样被牵扯到宫斗之中,心中实在不忍。她思来想去,决定要趟一趟这滩浑水。
午后,太后安静的坐在书房看书。案上,一枝幽香的百合正傲然绽放。婉贞为太后端来一碗洛水凉梨,然后不声不响的站在一旁。
太后终于说话,“这凉梨一向是哀家气躁生火时,你才端来的。今日好端端的,怎么就把它端来了?”婉贞并不惊慌,镇定回道,“宫中有人欲对皇嗣不利,奴婢请太后降火,不要过分忧心。”
书本从太后的手里被沉甸甸的放在案上。“婉贞丫头,你的意思是宫中针对大皇子不祥的流言是有人设计?”婉贞跪在地上说道,“太后娘娘,奴婢虽是猜测,但却有八分肯定是有人从中挑拨。为的就是让大皇子从此不再受宠。”
殿内的西洋钟哒哒走过,时光仿佛静止。终于,太后打破了宁静,“好,你既然这样说。我就让你去查一查。只不过,不管查出什么,都只能告诉我一个人。而且,若是查不出什么,婉贞,别看哀家疼你,一样要治你妄言荒谬之罪。”
婉贞拜倒地上,叩谢太后。却没想到这一查,险些把自己的性命都搭了进去。
最先进入婉贞视线的,便是大皇子的乳母。婉贞想过,无论是谁想害大皇子,都必须要保证计划的实施。而这计划中很重要的一环,便是保证大皇子抓的一定是火齐珠和荆玉鲤鱼。大皇子的乳母与皇子日夜相随,一定是知道些原委的。
大皇子的乳母与婉贞的地位并不相差太多,所以两个人也不需要行礼问安。婉贞特意选了一间很狭小的房间。房间之中只有两把椅子和一架小小的几案。从心理咨询的角度而言,这样密闭狭小的房间才能够帮助人敞开心扉。
乳母一脸冷淡的望着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婉贞知道,想撬开她的嘴巴并不容易。好在自己是学过催眠的。婉贞并不看着乳母的双眼,而是自己低声的呢喃。小小的声音如同太后念佛号一般。
很快,乳母的脸上出现了不耐烦的神色。可婉贞奉太后之命,她不敢有所违抗,只能耐心听着。不多时,脸上出现了倦怠的神色,眼皮也越来越沉重。
正文 箴言救美
婉贞口中低声的呢喃变成了清晰的话语。“皇子在你身后呢。”乳母闭着眼睛答道, “是, 我这就过去照顾他。”
“皇子还要那个荆玉鲤鱼。”婉贞说道。“我不能给他。”乳母坚决说道。
“对, 不能给他。”婉贞平淡的说, “可是为什么不能给他?”
“会被人发现的。”“发现什么?”“香, 鲤鱼有香。”“什么香?”“奶香。”
婉贞顿时明白过来。原来大皇子之所以去抓两样东西, 是因为这两样东西上都有奶香。“为什么会有奶香呢?”“皇后娘娘说…”
正在这时, 外面想起一阵吵闹。乳母顿时被惊醒过来,满脸迷惑。婉贞正听到关键,见乳母醒了不由得心有不甘。正想再尝试时, 乳母却仿佛意识到什么,连声说道,“想必皇子该醒了, 我要去看一看皇子了。”说着不顾婉贞的神色转身离开了。
婉贞知道再次尝试也未必成功, 所以也没拦着,心中却思量着乳母最后所说的皇后娘娘, 难道是皇后娘娘致使的?是啊, 虽说皇后娘娘一向稳重妥帖, 但也是个在意地位的。
如果皇后始终生不出嫡子, 那么大皇子便是最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的, 想必皇后是因为这一点才想早早断了大皇子的路。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做皇帝呢?
次日, 婉贞还想继续找来宫人问话时,却发现所有与此事可能有关的丫头太监都被打发到行宫去了,就连德贵妃身边侍候的宫人都被换了一批, 理由是护主不力。婉贞长叹了一口气, 终究是自己打草惊蛇了。
无奈之下,为了确定自己的猜测是正确的,婉贞决定求见皇后。皇后倒是很大方的接见了婉贞,不过是瞧在太后的面子上。
“奴婢今日来求见皇后娘娘,是有一件事想对娘娘说。”婉贞不卑不亢的说道。皇后一脸优雅的笑,“婉贞姑娘深得太后欢心,就连我都比不了。有什么事尽管说就好,我会尽量让太后满意。”
皇后的言外之意是婉贞不过仗着太后的面子,而自己亦是给太后面子而已。婉贞却并不在意,笑笑道,“太后疼爱大皇子,日日都要问几句方才放心。所以奴婢每日都去皇子所看看大皇子。可今天去瞧大皇子的时候,大皇子却不肯接近乳母,仿佛是觉得乳母身上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婉贞假意打着嘴巴,“哎呀,奴婢真是说错了。娘娘御下严谨,宫里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呢。”皇后顿时恼怒起来,“婉贞,你到底想说什么?”婉贞嘴角扯动,“奴婢见识浅薄,不过就是想问问皇后,您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皇后的眼神微微向左,右手不自觉的抓紧了桌角,嘴上却是毫不在意的口气,“混账,本宫怎么知道这等琐事。”婉贞把皇后慌张的神色举动都收在眼里,心中已经确定是皇后所做无疑。于是也不再说话,翩然告退。
婉贞走后,皇后回身拉住身后一位老妇的手。“云栖姑姑,这个丫头留不得了。”云栖是皇后的母家选进宫的陪嫁,足智多谋。此刻,她安慰着自己从小看到大的皇后,告诉她,不要急,她会想办法解决。
瞧着婉贞回来,杜箴言凑上前去,“贞儿,你回来了?太后刚才还念叨你呢。怎么,你脸色不好?”婉贞也不知道为什么杜箴言近日以来越来越喜欢缠着自己,只是这时不时的关心让自己受宠若惊。
杜箴言悄悄从怀里拿出一个白地飘花玉扣,小小的玉扣上几缕翠色如白云漂浮,却十分通透。“贞儿,你瞧,你喜不喜欢?”婉贞望着杜箴言真诚的眼神,心中流淌过一丝不忍。“还好。不过瞧着很贵的样子。”
杜箴言听见婉贞说还好,已是十分欢喜。“你喜欢就好。不贵,我攒了几个月而已。”婉贞听见这话,更加不忍心拒绝。婉贞小心翼翼的接过玉扣,瞧着杜箴言开心的神情,不由得会心一笑。
“我先替你保存着,来日你若有了喜爱之人,我就把这个转交给她。”杜箴言听见这话先是面色一凝,是啊,如婉贞这样可爱明媚的女子怎么会喜欢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太监呢。于是,按捺住心中所有的酸楚,化作面上如旧的笑容。
婉贞从杜箴言眼神中明显能看出他对自己的喜欢,可是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自己不能因为同情便勉强自己。虽然不知道书中的万贞儿当初与杜箴言有怎样的关系,但是到自己这里,就只能是好朋友而已。
话已至此,两个人都颇觉得尴尬,到底是婉贞先说累了要歇歇,这才先走了。住处,婉容正坐在榻上替婉贞绣着一块手帕。因为婉贞喜欢明媚的海棠,所以手帕上已是一个大致的花形。
“贞儿姐你回来啦!你瞧,好不好看?”虽然婉容成了自己的随侍丫头,但婉贞总舍不得让她做什么活计,只是每日叫她随心所欲的玩。
“好看,你开心就好。”婉贞疲惫的笑笑,然后躺在榻上安安稳稳的睡了一觉。晚上起来时,已不见婉容,身边却留了一碗尚且温热的羹汤。婉贞心中一暖。纵然自己跨越了时代,可人心的温度却从来都是暖的。
轻启朱唇喝过几口,瞧着夕阳已是渐渐没影儿,连忙梳洗好准备去侍候太后的晚膳。刚进正殿,就看见一个小太监跪在地上跟太后一字一句的回话。
“太后娘娘,本月的账务的确有些纠纷。奴才们不敢擅自做主,还请太后垂怜,派个姑姑过去指点一二。”
孙太后抬头一瞧,便随手指道,“正好婉贞你来了。赶紧过去瞧瞧怎么回事,别让他们在我面前,怄得我吃不下饭去。”婉贞点头答应着,领着小太监一同去内侍局。
内侍局的账目出了很大的漏洞,婉贞忙了许久才理清。直到夜色黑沉,宫门下钥的时候 ,婉贞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通往慈宁宫的路上踽踽独行。
婉贞望着狭窄的宫墙之间所流淌的一道银河,心中亦是一片璀璨。不料,后面却突然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婉贞心中一惊,心想难道遇上了劫匪?
不对,这是宫里,不是现代,哪里来的劫匪。婉贞转念想想,书里没提过万贞儿曾遇到歹徒的事情啊。婉贞不由得心里也有些慌乱。她加快步伐往前走着,却听见后面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一见情势不好,婉贞一声尖叫划破了夜空。后面的几个人迅速扑上来掩住了婉贞的嘴。紧接着,一个粗糙的绳子勒紧了婉贞的脖子。婉贞努力用手脚挣开,但那几个人力气十分大。
婉贞的内心一阵绝望,心想事到如今,只好努力记住这几个人的脸,希望做鬼能报复他们。可几个人的脸都蒙着黑纱,婉贞无能为力的闭上了双眼。
正在这时,一个昏黄的灯笼跃进眼前,婉贞拼命的喘过几口气,一瞧,是杜箴言。他一见这场景,大声喊道,“来人呐,快来人呐。”接着自己一面扔了灯笼,一面向婉贞跑过来。
几个人被吓了一跳,手上的力道一松,婉贞连忙挣脱出来。杜箴言见状一喜,可后面的人却已反应过来。杜箴言赶紧跑上去,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扯倒了两个人,剩下的一个人直直奔着婉贞跑去。
杜箴言大声喊道,“贞儿快走。”婉贞瞧着那个人跑过来,顾不上杜箴言,连忙三步并作两步的喊人。
半柱香的时间不到,一切都已经结束。追赶婉贞的人,被赶来的小太监吓跑。可婉贞返回来看杜箴言的时候,却是看见他已经倒在了血泊里,其余的两个人亦是无影无踪。
杜箴言的手上紧紧抓着从一个人身上撕下的袖口。婉贞泪流满面,替杜箴言合上睁得老大的双眼。
耳畔响起的,反复是那一句,“贞儿快走。”婉贞哭泣着拉起杜箴言的手,握在的手里。“箴言,无论今日是谁害你,我都要他血债血偿。”
次日清晨,太后才知道这件事。对于那个杜箴言,太后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宫里有人敢动婉贞,太后不禁大怒,正准备下令让人去查的时候,芝兰思虑着说道,“太后娘娘,老奴倒是有个猜测。”
太后望着芝兰的眼神,两个人主仆数十年,早已十分默契。太后转过头来,冲着失魂落魄的婉贞说道,“婉贞丫头,你是不是查出了什么事,引得人家狗急跳墙了?”
婉贞正抚摸着手里那个玉扣,听见太后的话语,心中一惊。“太后娘娘,奴婢是查出了一些东西。可是,她不至于胆大至此啊。”
太后冷哼一声,“这宫里都有人敢动我的人,哪里还有胆小的人!你只管说便是。”婉贞正要说话,便听见外面下人传道,“皇后娘娘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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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身高贵的朱紫色华服翩然入室。这位儿媳是太后当年亲自择定的, 所以太后对她是有几分喜爱的。
“听说母后宫中的下人昨夜发生了些事。儿臣此来, 一是担心您受惊, 二是想向您请罪。宫人管理不善终究是儿臣的过失, 这件事儿臣自会查明的, 还请母后放心。”皇后滴水不漏的说完这句话, 却一眼都没有望向殿内的婉贞。婉贞也不说话, 低着头只瞧着那块玉扣。
太后听到这里,却是心生疑窦。如今宫权虽说有几分是在皇后手中,可大权还是自己把持。而皇后主动要求查慈宁宫的事, 难道不担心自己会责怪她越权吗?
瞧着太后的神色,皇后又补了几句。“儿臣到底年轻,希望多历练历练。”孙太后用探寻的目光望着皇后, 皇后微微低下了头。太后思忖片刻,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今日这件事不必查了。好好安葬小杜子。婉贞丫头受了惊,芝兰挑些好东西送过去吧。”听见这样的话, 皇后的神色一脸迷茫, 她不明白太后的安排是什么意思。而婉贞却已明白, 太后恐怕已经知道是皇后所为。可为了皇家颜面, 太后只会敲打皇后, 却不会真的惩罚皇后。
果然, 太后继续说道。“我宫里的婉贞丫头一向是中用的。我瞧着大皇子身边无人照料也不行,就把婉贞丫头拨过去侍候大皇子。”
皇后这才看了婉贞一眼,只见她的眼神中丝毫没有怨恨, 反而依然是十分明澈, 这才松了一口气。“是,母后。”
“只不过,婉贞这样去倒显得是我嫌弃她了。这样吧,婉贞赐姓万,改名万贞儿。从此,便是后宫中的一等女官,享嫔位月例。”一等女官是宫中除了主子以外,地位最高的人。就连高位的妃嫔,都不敢对一等女官有所怠慢。
皇后再傻也已经明白,太后这样的行为是为了保护大皇子。而之所以要保护大皇子,恐怕是因为自己所作的事已经被太后知晓。如今,太后肯给自己留几分面子,已是大恩大德。
“谨遵母后旨意。”皇后强自镇定着说过这句话,太后便摆摆手示意她下去。听着皇后的车辇起行,太后才望向跪地谢恩的万贞儿。
“贞儿丫头,你可有异议?”婉贞,准确的说,现在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万贞儿。她知道,自己若是有异议便是抗旨。尽管心中依然对皇后充满了埋怨,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太后有您的苦衷。贞儿明白。贞儿愿意为太后、为大皇子而选择隐忍。”万贞儿拜倒在地。“好,好丫头。”太后示意芝兰扶起万贞儿,“贞儿丫头,你要好好照顾大皇子。他如今可是咱们皇室的唯一血脉。这个重任,就交到你肩上了。”
万贞儿点点头。书中,自己是在两年后才开始侍候大皇子朱见深的。可是如今,时间却提前了。难道这就是蝴蝶效应?
抬头,佛字簪被芝兰姑姑捧到了自己的眼前。“太后娘娘,您这是?”万贞儿一脸疑惑的望着太后。
“不必推辞了。这个佛字簪,满宫只有哀家一个人戴。如今,你就把它戴在头上,也好让人知道,你万贞儿是哀家的人,谁也甭想动你一根手指头。”
尽管太后没有为了杜箴言和自己去惩罚皇后,可太后心里的确是看重自己的吧。万贞儿不禁泪水涟涟。太后却嗔道,“傻丫头。把眼泪擦擦。咱们娘俩说些正事。”
万贞儿点点头。“哀家问你,若是到了大皇子的皇子所,你要做什么?”万贞儿抬头望着太后坚定的说道,“其一,清理皇子身边的不忠不净之仆。其二,还皇子以清白。其三,助皇子成为国之砥柱。”
太后欣慰的点点头。数日后,万贞儿正式搬至德贵妃所居的绘霓阁的侧殿,照顾大皇子朱见深。而婉容,则依旧以万贞儿随侍丫头的身份追随着她。从此,开启了万贞儿与朱见深共同度过的数十年深宫生活。
听说太后赐下女官照顾大皇子的时候,德贵妃并没有太过在意。这位自私的母亲仿佛只把自己的恩宠放在首位。而皇后,则因为受了太后的敲打,而很长时间不敢有所动作。反而是敬妃,因为深得皇帝的欢心,而愈加得势。
正统十三年,太后还宫权于皇后,敬妃协理六宫之事。而万贞儿,已经将朱见深身边不怀好意的下人都悉数清理干净。如今,这个不满一岁的婴儿对万贞儿已是十分依赖。而万贞儿已开始着手让大皇子洗脱不祥的名声。
自从正统十三年立夏起,足足四个月没有下雨。庄稼干旱,四处干裂,民不聊生。皇帝多番求雨无效。婉贞记得,书中曾写道,这场干旱持续了四个月后,秋分那日,宫中有孕的贤妃诞下一子,名朱见清。
虽然万贞儿对于这个听上去就像鸡蛋清的名字没有什么兴趣,可她知道,这个人将会是朱见深日后竞争太子地位的最大对手之一。而朱见清之所以受到皇帝的喜爱,就是因为他降世的那日,伴随着瓢泼大雨。
万贞儿无法将朱见清降生的时间改变,但必须想办法让朱见深拔得头筹。秋分日一早,万贞儿与朱见深一同去太后宫中请安,恰好皇帝亦在。
朱见深人小却聪明,在万贞儿的几日引导下,已经学会了不少事。比如,把一颗石榴果送给皇帝,又从太后的书格上颤颤巍巍取下一个小小的翠玉甘露瓶送给太后。
皇帝与太后原也不在意,却不料下午艳阳高照的天空突然下起倾盆大雨,黎民万喜。是夜,贤妃宫中又传来消息,生下一位小皇子。皇帝大喜,为其取名朱见清,寓意天下清明,百姓和乐。
经人提醒,皇帝才明白,石榴原是寓意多子,翠玉甘露瓶原是观音用来普降甘霖的。于是顺理成章的将所有的喜事都归结于大皇子朱见深,更下令大宴群臣以贺国之喜事。
几日后,绘霓阁侧殿。“啊咦,咦~”小见深伸出小手抓着万贞儿的碎发。万贞儿捏着朱见深的小脸,“啊,啊。你在和我说话呀~”旁边婉容笑道,“皇子是在和姐姐说话呢。”
“是啊,我们的小见森机灵着呢,是不是呀。”婉容迎合道,“贞儿姐不能总拘着皇子,不如咱们去御花园玩玩吧。也好让咱们的小皇子透透气。怎么样?反正德贵妃娘娘也不管着咱们。”
万贞儿看着可爱的小皇子,笑道,“也好。如今秋高气爽,是赏菊的好时候。等到冬来天气冷了,咱们就再不能出来啦。”说笑着,两个人把朱见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才小心翼翼的抱着领出去了。
御花园中,菊花成簇开放。饶是朱见深什么都不懂,但看着这些鲜艳的花儿朵儿也是拍手大笑。万贞儿瞧着小皇子开怀的样子,实在无法想象这么小小的孩子怎样长成一个能疼爱自己几十年的深情帝王。想着想着,自己也笑了起来。
几个人背靠着一簇茂密的花树,听见远处有几个声音传来。万贞儿仔细辨认,听见是贤妃与皇后的声音。皇后轻声说道,“听说贤妃的父亲今日下了大狱,想必一向养尊处优的令堂如今十分窘迫吧。”
万贞儿手里哄着朱见深,示意婉容不要说话,却竖起耳朵认认真真的听着远处出来的声音。只听见贞妃娘娘带着啜泣声说道,“皇后娘娘,只要您一句话,您的父亲就能把我的父亲救出来。臣妾从小无母,只有这一个父亲了。皇后娘娘,妾求您了。”
皇后娘娘毫不迟疑的回答道,“这件事昨天我和云栖姑姑商量过。你放心,妹妹的事自然便是我的事。我自然是会帮你的。只不过…”贤妃很快接道,“皇后娘娘有任何要求,只要臣妾能做到的,万死莫辞。”
“死倒是没什么必要。只不过我请家父帮忙,恐怕也不容易。还需要妹妹帮助一二啊。”许是瞧着贤妃没说什么话,皇后继续说道,“本宫膝下无子,十分寂寞。只是贵妃性子急又敏感,本宫总不好让大皇子多多陪着。可二皇子一生下来,本宫就觉得是个有眼缘的。不如日后,让二皇子与本宫多多往来啊。”
原来,皇后在云栖的建议下,决定先把握一个皇子在手里。若是来日自己生下嫡子自然是好,若是生不下,至少还有退路。而如今宫中只有两个皇子,大皇子曾受自己暗害,其身边的万贞儿自然不会让自己得逞。所以皇后开始打贤妃的主意。偏偏贤妃的父亲下了狱,皇后的家父正负责此案,皇后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贤妃迟疑着并未说话,皇后身边的云栖却突然说道,“雪中送炭很难,雪上加霜却是十分容易呢。娘娘可要想清楚了。”
贤妃明白,云栖这话是说皇后的父亲可以帮自己的父亲,更可以火上浇油。许是这句话让贤妃下定了决心,贤妃急切说道,“皇后娘娘本就是清儿的嫡母。等家父得救,我就让清儿去皇后娘娘的坤宁宫居住。也好时时聆听您的教诲。”
皇后发出一阵笑声,“那如果有人挡了二皇子的路呢?”贤妃咬着牙说道,“清儿的拦路虎,就是臣妾的敌人。臣妾会拼尽全力断了他的路。”皇后十分满意,又嘱咐了几句。
万贞儿并没有再听下去,因为她意识到有些事,必须开始做了。她要让所有人知道,朱见深的路,谁都不可以阻挡。
正文 帝心在明
几日后, 德贵妃忽然开始关心大皇子, 三番两次的召万贞儿抱着朱见深去正殿。万贞儿知道, 德贵妃不过是因为最近皇帝恢复了对大皇子的喜爱才想借机邀宠。而皇帝, 却渐渐注意到朱见深身边那个看似明媚单纯却聪明智慧的女子。
皇帝轻轻的揉捏着朱见深的小脸, “近日皇子的膳食进的还香吗?”万贞儿一向与皇上相处惯了的, 随意答道, “昨天吃了不少桔果羹,今早又吃了份蔗浆浇樱桃。皇子胃口大得很呢。”
皇帝见惯了对自己曲意附和的妃嫔,却偏偏对这个毫不畏惧自己的小丫头心生兴趣。其实万贞儿只不过是以为自己还能穿越回去, 所以看淡生死罢了。“那你的膳食最近还香吗?”万贞儿一愣,抬头看着皇帝的殷殷目光。按照自己多年心理咨询的经验,她知道, 皇帝对自己有一丝喜欢。
“我啊, 我吃得好极了。太后时不时赏一些时令水果,我只觉得自己越来越水灵了。”皇帝看着这个肆意说话的女孩, 心中更加欢喜。“你喜欢吃的话, 我便日日叫人给你送来。”
万贞儿等得就是皇帝的这句话, 笑着答道, “不是奴婢该想的东西, 奴婢不敢僭越。”皇帝也是聪明人, 怎么会听不懂话里的暗示。可他是皇帝,他想要的从来都会得到。所以,他只是不以为意的笑笑。
次日, 各地的时鲜水果如流水一般送进了绘霓阁, 德贵妃大喜,心想皇帝竟然开始关心自己的喜好。却不料,小太监一本正经的说着,“奉陛下旨意,日日送四时果品给大皇子随侍宫女万贞儿,奖励其照顾皇子有功。”
德贵妃的脸色霎时低沉的可以拧出水来,面上却努力保持着微笑,一字一字的用力说道,“好,送进去就送进去。来人,送!”德贵妃哪里不明白,皇帝分明是喜欢上了那个万贞儿。
等到小太监一走,德贵妃立刻拍着桌子骂道,“亏我千方百计的防着后宫里的那些人,没想到自己宫里出了个狐媚的!好,她不是喜欢吃水果吗?来人,把咱们宫里的烂水果都给她送过去!”
“可是,娘娘,现在这个季节水果极少。分给您的那些,您都吃净了,没有烂的。”小丫鬟嗫嚅着说出这番话。德贵妃当即站起来,扇了那个丫头一巴掌。“混账,你也和那个万贞儿联合起来气我是不是!你想气死我吗?”
“娘娘在说什么?奴婢怎么气着您了?”德贵妃回头一看,万贞儿怀里抱着大皇子正站在殿门口。德贵妃愣了一秒,反过来指着鼻子冲万贞儿说道,“你来的正好,你这个贱婢。我问问你,你说,你是怎么勾搭皇帝的?”
怀里的朱见深吓得大哭,万贞儿瞅着德贵妃来势汹汹的样子,连忙把手里的朱见深交到身后的乳母手里。“娘娘有什么话就缓些说,也不怕吓着了小皇子。”
德贵妃正在气头上,哪里顾得上什么皇子。一个长期不受宠的妃嫔,终日关在一个狭隘的宫中,是很容易把小矛盾放大的。她用力扯住万贞儿的领子,“你说,你为什么要勾引皇上?”
万贞儿方才瞧见了几样水果从廊下抬进自己的侧殿,所以也猜到了大半。虽然不喜德贵妃,但终究德贵妃身居高位,自己少不得要忍气吞声。
“娘娘说笑了,奴婢不敢。想来您说的是那几箱瓜果。昨儿陛下来,听说大皇子喜欢吃果汁碎肉,这才赏的。这个季节水果又不够,想来是怕贤妃娘娘和二皇子那里吃味,这才称是给奴婢的。”
德贵妃听着万贞儿的话,面上的神色和缓不少。抬头瞧着万贞儿也不是什么美丽动人的主儿,心下也就安稳不少。“我不过是让这丫头气糊涂了。你且好好照顾大皇子吧。不过,话说回来,我绘霓阁是不允许有人想攀高枝的。就算你们真有什么想法,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身份。”
最后的这句话虽然是对着绘霓阁的众人说的,但万贞儿何尝不明白其中指桑骂槐的意味。瞧在朱见深的面子上,也不愿和这位德贵妃计较。“贵妃娘娘,奴婢是带着大皇子给您请安的。”
德贵妃一摆衣袖,浓重的熏香让万贞儿一阵头晕。“不必了,我赶着要去御花园等皇上,你们回侧殿去吧。”万贞儿瞧着这位天天在路上等着皇上的妃嫔,心想做皇上,也真是够不容易的。
正当这个时候,敬妃却突然找上门来。万贞儿知道,敬妃素来是胆大恣意的,言语行为皆无顾忌,偏偏皇帝就喜欢她这样,所以相比之下,不太得宠的贵妃气势反而短了一截。回头再瞧瞧正要出门的德贵妃,心想今儿下午恐怕又有一番好戏了。万贞儿打发乳母抱着大皇子先回去,一面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准备听着两个人的唇枪舌战。
“贵妃姐姐要出门去?那妹妹来得真是不巧。”敬妃笑呵呵说道。德贵妃知道敬妃是牙尖嘴利的,因此不愿与她多言。“既然不巧妹妹就回去吧,姐姐今日实在有事,改日再和妹妹说话吧。”
敬妃却挡在大殿门口,懒洋洋说道,“姐姐急什么?我就是来给姐姐讲个笑话而已。”德贵妃瞧着敬妃无赖的样子,只好又转身坐在了主位。主位较高,坐在上面便能俯视着敬妃,德贵妃心中也添了几丝底气。
“既然如此,那就赐坐吧。”德贵妃无奈说道。敬妃美滋滋的坐下,才道,“姐姐你有所不知,这笑话说来话长。昨天臣妾邀请陛下来我宫中喝茶,可陛下却派来一顶小轿把我接到了乾清宫寝殿。我还纳闷呢,陛下怎么不来我宫里,姐姐你猜怎么着?”
敬妃的大嗓门在殿外也听得一清二楚,反而德贵妃此刻的话语听不真切。接着,万贞儿就听见敬妃笑着说道,“皇上说啊,宫中如今出了拦路虎。每次皇上一来后宫,就得被着拦路虎拦住,弄得皇上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也是,你说停了又不愿意看这只老虎,不停又怕伤了老虎的感情。”
万贞儿在殿外扑哧一声笑出来,心想这敬妃娘娘真是口无遮拦。阖宫如今谁都知道,德贵妃想见陛下又不敢去乾清宫,只好总在皇上的必经之路上等着。虽说敬妃的话三分真七分假,可听上去却十分刺心。
果然,万贞儿听见殿内“啪”的一声,想是德贵妃摔了杯子。“敬妃,我以绘霓阁主位的身份命令你给我滚出去。从此以后,不要踏入我的殿阁半步。”敬妃咂咂嘴,“哎呦呦,恼羞成怒了。罢了,我再不来就是了,也不是什么金贵地方。只是希望姐姐,别再丢人现眼才好。”
其实敬妃也不仅仅是前来取笑德贵妃的,而是之前有几次,皇帝打算去敬妃处的时候,却被德贵妃在路上劫走。敬妃这才怀恨在心,既是来取笑,亦是来敲打。
许是正殿声响太大,刚刚才被乳母哄好的朱见深又被吓醒。听见侧殿里传来的哭声,万贞儿连忙
站起来想去哄,却不料敬妃正好从正殿走出来,两个人撞了个满怀。“哎呀,我的裙子。”敬妃一声呼叫,抬头一见,怒道“又是你个贱丫头。”万贞儿施了一礼,头上的佛字簪岿然不动。“娘娘见谅,奴婢不是有心的。”
敬妃瞧着她冷冷淡淡的样子,有心想再扇她一个耳光,可瞧见太后的佛字簪,却不敢下手。“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快滚。”
万贞儿听见这一句话,不仅握紧了双拳。可敬妃位高权重,自己是无法顶撞的。万贞儿心中发狠道,好,刘敬妃,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之辱和那一个耳光之辱,咱们一起算。你放心,我不会让你逍遥太久。
瞧着万贞儿一言不发的样子,敬妃更加得意。回头望着殿门口,德贵妃听见声响正走出来,敬妃回眸一笑,转身离去。万贞儿望着敬妃的背影,缓缓吐出口气。
次日清晨一早,德贵妃正用膳的时候,万贞儿抱着朱见深请来请安。德贵妃手边放着一碗酒酿圆子,旁边是炙羊肉饼。朱见深闻着味道十分喜欢,“凉,凉”的叫了几声。
德贵妃正要嫌弃万贞儿教的不好,突然想起这宫里可就自己和贤妃两个皇子,这可是最好的资本呢。想起昨天敬妃得意洋洋的样子,不由得一个主意计上心头。德贵妃伸出细嫩的手指轻轻招呼道,“来,到母妃这来。”
万贞儿抱着小皇子凑到德贵妃跟前,朱见深伸出小手抓向桌子上的东西,但抓得不稳,一块肉饼一下子掉在了德贵妃新换的红羽翠竹裙上。德贵妃的脸色当即难看起来,连忙让万贞儿把皇子接了过去。
瞧着德贵妃面有不耐,万贞儿正要领着小皇子拉开,却听见德贵妃喊道,“等等。”万贞儿转过头来,德贵妃缓缓站起身来,摆手让人捧来十几条长裙。“今儿天气好,大皇子也该出去透透气。万贞儿,你就领着大皇子和我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吧。”
正文 爱屋及乌
纵然万贞儿是一品女官, 可德贵妃毕竟是大皇子的生母, 何况去坤宁宫给皇后请安这样名正言顺的事是无法拒绝的。所以, 尽管万贞儿不想让朱见深沦为后宫之中争风吃醋的工具, 她也不得不遵从德贵妃的命令。
当婉容捧来一件低调的银花蓝底的长裙之时, 万贞儿摇摇头拒绝了。“贞儿姐, 怎么了, 这衣服不好吗?多低调啊。”万贞儿摇摇头,“不,给我找件最艳丽的。”瞧着婉容一脸不解的神色, 万贞儿说道,“我希望我穿的艳丽些,也好让皇后和众妃的眼睛都往我身上盯一些, 这样, 咱们的大皇子也就能安全些。”
婉容叹了一口气说道,“贞儿姐您真是用心良苦啊。”说着, 在木柜里挑挑捡捡, 找到一件烟粉色的织金长裙。“贞儿姐, 你瞧。这件是太后之前赏您的, 一次都没穿过, 是不是极好?”万贞儿点点头。
殿门大开, 一位梳着惊鸿髻的少女缓缓走出。头上别着一支粉色海棠,耳上是粉珠玉石宝坠,纤白的颈上是一条细细的浅白象牙链。婉蓉轻声笑道, “贞儿姐甚少这样艳丽。倒是美的不可方物。哎对了, 贞儿姐,你的佛字簪呢?”
万贞儿一笑,“今儿不戴,走吧。”抬头,德贵妃站在院中,一脸惊异的望着这位平时并不出彩的侍女,仿佛被她的美色镇住。万贞儿微笑屈膝施礼,德贵妃才冷哼一声,“狐媚。”万贞儿并不答话,从乳母处抱过朱见深,默默的跟在德贵妃身后。
果然,众妃请安完毕,所有人的视线便都集中到大皇子身上来。先是皇后夸奖一番,再是贤妃说了几句,又有几个低位的妃嫔奉承几句。自打有人说大皇子不祥以来,这是德贵妃第一次在大皇子身上得到了虚荣心的满足。
瞧着众人皆夸了几句,唯有敬妃一脸不耐烦的嫌弃不说话。德贵妃笑笑道,“这宫里呀,有个孩子傍身就是好。总比生不出来的好,你说呢敬妃娘娘?”敬妃脸色一沉,思忖片刻却笑道,“皇后娘娘,这个问题臣妾不知道怎么回答,您说呢?”
德贵妃这才意识到,皇后娘娘也是无子的,心中一惊,可也知晓皇后娘娘是好欺负的,只惭愧笑笑,“皇后娘娘是所有孩子的嫡母,敬妃和皇后怎么能比呢?”敬妃瞧着皇后面色不好,也就不再谈这个问题。
“哎,说到大皇子,抱着大皇子的小丫鬟相貌倒是十分精致呢?噢?”敬妃娘娘把话题引到了万贞儿身上。德贵妃回头望了万贞儿一眼,心想这丫头真是给我惹麻烦。敬妃果然又说道,“都说贵妃娘娘御下严苛,怎么还允许有这样不安分的宫女呢。”
此言一出,果然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到万贞儿身上。贤妃仔细的看着万贞儿一眼,心中一惊。德贵妃笑道,“万氏是太后娘娘的人,还轮不到我们插手管教。”
敬妃脖子一横,“这您可就不对了。这只要是宫里的奴才丫鬟,就都得听咱们主子使唤。谁管不都是为她们好么。要我说啊,就得狠狠打这个丫头几顿,也让她知道知道这宫里啊,不安分的人都没有个好结果。”
几个人的对话就仿佛万贞儿不在殿内一般,肆无忌惮。万贞儿专心致志的哄着怀里的大皇子,耳朵却把所有人说的话都收进来。有几个是依附于敬妃的低位妃嫔,此刻奉承道,“敬妃娘娘就是英明。这样的狐媚东西留着她做什么。”
德贵妃被几个人推到尴尬境地,她明白若是罚了万贞儿,那么太后那里必然没法交代。可若是不罚万贞儿,这几个人必然会笑话她的窝囊,于是一时间犹豫不已。而万贞儿只顾着帮大皇子转移视线,却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犹豫再三,德贵妃问道,“皇后娘娘怎么看呢?”皇后与万贞儿的隔阂,比敬妃更大些,自然也不会说出什么好话。“旁的也就罢了,只是这个丫头是侍候大皇子的。若是不警醒她一些,来日给大皇子留下什么坏影响就不好了。当然了,话说回来,这是德贵妃你自己宫里的人,你自己拿主意就好。”
问了也等于白问,反而让事情更加不好决断。敬妃笑笑,“看来德贵妃是包庇宫人了。这样吧,就让妹妹帮你个忙吧。来人,把这个丫鬟拉下去,打三十大板。”上次敬妃想打万贞儿的时候,是在太后的宫里,被太后拦住。
万贞儿不明白为何敬妃总是和自己过不去,或许是敬妃对自己的一口恶气始终都没有发泄出来。可既然自己选择保护大皇子,那么就只能承担自己选择而带来的后果。
却不料此时,门外响起一个声音。“敬妃今儿怎么了,这么大的火气?”皇帝言笑晏晏的从殿外走进来,众人连忙跪地施礼。皇帝随意的走到皇后身边坐下,示意众妃起身,这才说道,“敬妃要打谁?”
皇后素来与敬妃不和,哪会放过这样一个指责敬妃心地狠辣的机会。“方才说大皇子身边的女官万氏穿得艳丽了些,敬妃有些不痛快,正要罚她呢。”敬妃连忙出言解释,皇帝却抬起头看向万贞儿。只见她精致微红的面庞上一双眼眸含情的望着小皇子,不由得心中悸动。
“如今宫里喜事不少,她们穿得喜庆也是应当的。敬妃既然觉得万氏的衣裳不好,朕便赏她几件。来人,把新贡的碧水锦拿来几件,赏给万氏。”万贞儿知道这样的场合自己不该说话,所以始终低着头不语。此刻,只轻声的谢过恩典。
皇后愣了一下,笑道,“皇上果然是爱屋及乌,喜爱大皇子以至于连其身边的宫人都照顾有加,臣妾记得,这碧水锦难得,一共不过十匹,穿在身上如水光潋滟十分美丽。就连臣妾也不过得了三匹。”皇上笑笑不语,敬妃却握紧了拳头,内心的憎恨毫不压抑的表现在脸上。
众妃瞧着皇上来了,巴不得与之谈笑几句,皇后却适时的说道,“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都回去吧。本宫和陛下还有要事要谈。”众妃听言,虽然心中不舍,但终究告辞。
德贵妃位分最高,走在最前面。贤妃疾行几步,赶上来说道,“贵妃娘娘。”德贵妃一回头,瞧着是平时不声不响亦不争宠的贤妃,心中并不反感。“贤妃怎么了,可有事?”
贤妃一笑,“只是想和娘娘一路同行。”德贵妃没有拒绝。一路之上,万贞儿瞧着这位心思不轨的贤妃,始终提防着。快到绘霓阁的时候,贤妃才说道,“其实也没有旁的事。只是臣妾想着如今宫中只有二位皇子。二皇子一人有时实在寂寞,臣妾求娘娘答应,让臣妾能够时常带着二皇子过来找大皇子外耍,也好是个伴儿。”
对于德贵妃而言,这些事都是无所谓的。所以她含笑答应着,贤妃才颇为欢喜的离去。而万贞儿却皱起了眉头,恐怕日后要更加当心了。而皇帝今天的行为,恐怕又是给自己拉了不少仇恨。
万贞儿想想这个皇帝,也是一阵心疼。书上说,一年后他就要被敌军俘虏了,自己或许应该对他好一些了。低头瞧着小皇子又睡着了,不由得一笑,“还是你这个小东西最自在。什么事都有我给你扛着,将来长大了可得好好报答我。”
此刻,坤宁宫中,皇后稳坐在大殿之上。身边,一个小丫头切了满碗的蜜瓜,用小签子插了一块送进皇后手里。皇后接了摆摆手示意小丫头下去,才转头冲着云栖说道,“姑姑,您觉得皇帝是什么意思?”
云栖姑姑笑道,“皇后娘娘,皇帝的意思咱们很难揣摩。”皇后又说道,“太后娘娘才把宫权还给我不足半年,这皇帝又说让太后监理后宫之事。你说,咱们的这位太后怎么就这么贪权呢?”
云栖叹气说道,“这起初啊,我让娘娘您装懦弱,装不贪权,所以这日后咱们才好办事,才不会有人怀疑您。可谁知,这太后抓住权利就不放了。”皇后也皱眉道,“话虽如此,可上次我动大皇子的事,太后仿佛有所察觉。你说,是不是太后还是放心不下我?”
皇后把蜜瓜随手放下。云栖瞧着皇后不悦,有心开导道,“也不一定就是如此。您想啊,太后日日在宫中无事,总盯着皇帝前朝的事。咱们这皇帝年岁大了,翅膀硬了,肯定不愿意总受拘束,自然要给太后找些事做。”
“这样说来,倒是我多想了。那样的话,最好。对了,还有那个万贞儿万氏。今儿我瞧着皇上对她的态度不寻常啊。”云栖点头道,“上次咱们派人杀这个丫头,却被那个小太监挡了路。如今再动手,就惹人怀疑了。娘娘,不如请贤妃来做吧。”
皇后的眼神含着恨意,“姑姑说得对。这件事交给贤妃来做再好不过。”
正文 绿梅如翠
几日后, 皇上的车辇驶到绘霓阁的侧殿。大太监恭敬问道, “皇上, 您是先看大皇子, 还是先去德贵妃娘娘那?”皇上略加思索道, “先去瞧皇子。”大太监一笑, “得嘞, 那奴才先让德贵妃娘娘准备着。”
皇上轻轻推门进来的时候,万贞儿正背对着门口为大皇子拌着牛乳。“小东西不爱吃葡萄,咱们就不放葡萄。香蕉你爱吃, 我给你挑些软的。”
“大胆,你竟然把朕的皇子叫小东西。”皇上的话语虽严厉,但语气却充满戏谑。万贞儿吓了一跳, 急忙转过头来施了一礼, “皇上。”皇上缓缓走近万贞儿,“朕的问话你还没有回答。”
皇帝的话语从耳边传来, 温痒的空气让万贞儿心头一热。“奴婢爱惜皇子, 随口惯了。”皇帝笑笑, “朕不怪你。因为朕也爱惜你。”万贞儿心想, 距离这个皇上离开不过还有一年而已, 只要皇上不过分, 自己坚持一下也不妨。“皇上,皇子还小,别教坏了。”皇上这才退开, 呵呵一笑。
两人又说了几句与大皇子有关的, 皇帝这才要走。出门时,正碰见贤妃抱着二皇子赏花。瞧见皇上,贤妃施礼说道,“臣妾是来让清儿和大皇子作伴的。”皇帝笑着点点头。却不知道贤妃已站在门口听了片刻。
贤妃意识到,万贞儿不仅是太后眼前的红人,更是陛下想要而未得到的人。贤妃更加明白,万贞儿的前途恐怕不会止步于此。贤妃不敢再听皇后的话去得罪万贞儿,可她也没有胆量去得罪皇后。正在这时,万贞儿走了出来。
“贤妃娘娘可算领着二皇子来了,大皇子可盼望的很呢。”贤妃瞧着万贞儿领出来的大皇子,想到皇上对大皇子的喜爱,心里突然下定了决心。“二皇子这几天吃得不好,所以才不得空。我瞧着今儿天气好,来找姑娘领着大皇子出去走走呢。”
万贞儿瞧了正殿一眼,贤妃明白道,“方才和德贵妃说过了。她让你领着去。”万贞儿知道有些事躲是躲不过的,不如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好,那奴婢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坐在圆墩石椅上,瞧着远处乳母抱着两个皇子玩耍。贤妃笑着说道,“孩子就是好,单单纯纯的,什么烦恼都没有。”万贞儿接道,“烦恼原是人自找的。”
贤妃听见这话,迟疑片刻说道,“其实那天我和皇后谈话的时候,我在树隙里看见你了。原也不认识你,直到那天你领着大皇子给皇后请安,我才知道是你。你都听见了吧。”万贞儿也没想到,贤妃这样直接。
没等万贞儿说话,贤妃直接说道,“你带我去见太后吧。你做证人,我会把事情都告诉太后的。”万贞儿摇摇头道,“太后不会管的。这不是第一次了。”贤妃一脸不解的望着万贞儿。万贞儿心念转动,说道,“贤妃娘娘若是信得过我的话,这件事我会帮娘娘完成的。”
这次对话持续了一个下午。没人知道那天她们究竟聊了什么,但贤妃娘娘的神情不似之前那样沉闷不悦。而后,因为大皇子十分喜爱与弟弟玩耍,所以当日便随贤妃一同离开,前去贤妃的梓玉殿用晚膳。对于贤妃来说,这无疑是万贞儿的投诚。
回宫路上,万贞儿想到许久未曾向太后请安,于是步伐的方向便转向了慈宁宫。御花园是前往慈宁宫的必经之路。万贞儿路过御花园的时候,瞧着园中绿梅开的正好,不由得欣喜的走进园中。
绿梅如翠,不玉自香。万贞儿瞧着花开娇丽,不由得想起自己的未来。她不知道将来是否朱见深真的会像书中那样宠爱自己一辈子,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回到现代。她能做的,便是为了自己和大皇子的未来而努力。
突然,背后的一个声音传来。“你是哪个宫里的妃嫔,请把名字报给我。”万贞儿回头见是一个神情骄矜的大丫头,身着浅粉色的宫装。万贞儿不愿与她费口舌,起身便要离开。却不料,那个大丫头拦住她的去路。
“我奉敬妃娘娘的命令,在此守着。如果有人敢在这等皇帝到来,企图拦截圣驾,那么就要把名字报给敬妃娘娘。”那个大丫头瞧着万贞儿的神色不耐,便抬出了敬妃的名号。
万贞儿扑哧一笑,心想这敬妃娘娘实在有趣。竟然因为担心有人拦截圣驾,便派人在御花园守着,真是自不量力。低头瞧瞧自己的装扮,一身皎白色的流光锦缎配上腰间系着的翠玉嵌红蓝宝石,实在是华丽的紧,怪不得那个丫头会误以为自己是妃嫔。
万贞儿摸了摸头上的佛字簪,笑笑不语。大丫头知道,这阖宫只有皇后与德贵妃大过敬妃娘娘,所以除了这两人,其余人都是敬妃娘娘能处置的,所以也没有正眼瞧着万贞儿,更别提看见那个佛字簪。
“你别以为你不说话,敬妃娘娘就能饶了你去。大不了一会我派人跟着你回宫,自然就能知道你是谁。不过呢,事情也不是没有转圜的机会。只要你舍得些好东西给我。”大丫头此刻已经认准了万贞儿是个低位的妃嫔。
“好,那我就给你些好东西,只不过要看一看你有没有胆子收。”说着,万贞儿从头上摘下那枚佛字簪,递过去。大丫头瞥了一眼冷笑道,“不过是金簪子罢了,有什么不敢收。”于是,随手接过来戴在头上。
“来人。”万贞儿大声道。转瞬,御花园左右的不少侍从丫头听见声音都从八方走了过来,连着遥遥跟着万贞儿的婉容和另一个丫头也很快赶了上来。敬妃的大丫头犹自不解,就听见万贞儿说道,“敬妃娘娘身边的这个丫头,在御花园中大行抢劫之事。阖宫皆知,佛字簪乃太后赐予我之物,如今被这个丫头夺去,实在冒犯太后恩典。侍卫,将此丫头交给内侍局,让内侍局瞧着办。”
万贞儿这才想起来,宫中的侍卫统领便是敬妃刘默绾的哥哥刘默桓。所以此言一出,并无人行动。敬妃的大丫头此刻反应过来,连忙把佛字簪摘下放进万贞儿的手里。“是她,是她逼着我戴上的。我没有抢。”
侍卫纹丝不动,御花园的丫头又都畏惧协理六宫之事的敬妃娘娘,气氛有片刻的沉寂。万贞儿身后,婉容和另一个丫头正要上前动手,就听见一个侍卫说道,“谨遵万姑娘之命。臣韩雨沐愿为太后娘娘肃清宫闱。”
说话间,一位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的男子从侍卫中走出。万贞儿细看他时,就觉得像看见了现代的兵哥哥。瞧着他,就像看见了阳光一般安全和温暖。万贞儿不由得一笑,那男子虽略低着头,但也瞧见万贞儿的笑容,心中一暖。
韩雨沐是侍卫中的一个小小副将,只统领着三四个人。此刻,他命令几个人把那个大丫头拉下去。那几个人原本愣着,韩雨沐低声说道,“一个丫头而已,不妨事。出了事,我负责。”那几个侍从这才听言照做。
万贞儿笑笑,“韩大人明辨是非,来日定非池中之物。”周围人数颇多,所以韩雨沐并不敢答话。万贞儿也不再多停留,转身离去。待到离开了御花园,才对身边的婉容说道,“今儿这事敬妃不会就这样善罢甘休。可她不敢动我,所以今儿那位韩大人就危险了。”
婉容对那位韩大人十分有好感,直截了当的说道,“贞儿姐,你可不能让韩大人白白帮咱们出头。若是韩大人回头受了罪,这打得可是咱们的脸。”万贞儿瞧着情急的婉容一笑,“我倒很少瞧见你这样担心别人,是不是今儿那位韩大人入了咱们婉容的法眼啊?”
两朵红云爬上婉容的脸,“贞儿姐,你别取笑人家。”万贞儿笑着说道,“好,那你去告诉太后,我今儿吓着了,不能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了。太后心疼我,自然不会让敬妃有动静的。”婉容这才欣喜的点点头。
慈宁宫中,太后把一枚寒香杏子放进口中,缓缓咀嚼了才说道,“贞儿丫头就知道给我添麻烦。”旁边芝兰笑道,“太后也就嘴里说说罢了。不过也不怪贞儿丫头如此,敬妃确实过分了。”太后也点点头,“贞儿鬼点子多着呢。她打的什么主意难道我不知道?她说吓着了,就是想让哀家着意抚慰,这样敬妃就能安分些,不敢再动手脚。”
“太后心里明亮,想必贞儿也没想瞒着您。”芝兰替万贞儿说话道。太后欣慰笑笑,“她若是心思不这么多,我反而不放心让她照顾大皇子了。心思多不要紧,只要忠心耿耿就足够了。”
芝兰接道,“咱们的人回来报过几次,都说贞儿丫头对大皇子极好,您大可放心。”孙太后长舒一口气说道,“如此,我多疼她也不妨事。你把好药材送去一些。再把主动出头帮贞儿的那个侍卫,擢升为侍卫副统领。他既然不怕得罪人,就让他好好牵制刘氏,也好不让刘氏独章后宫侍卫。”
“太后娘娘睿智不减。”芝兰应道。
正文 暖锅宴饮
敬妃拍着桌子发泄了半晌, 才坐下来喝茶消气。“哥哥那怎么说?”一双美目瞪向身边的侍女桂枝。桂枝吓了一跳, 垂头答道, “统领大人说, 韩副统领那里暂时不好动手。”敬妃嘴角一撇, “他就没有敢动手的时候!”
桂枝轻轻替敬妃揉捏肩膀, “娘娘您别生气了, 仔细气着自个儿的身子。”敬妃犹自气恼,“你说我也就纳闷了,怎么这个万贞儿总跟我过不去, 还总有人护着她。”桂枝劝解道,“能护的一时,也护不了一辈子。太后那样宠她, 难道太后没有仙逝的时候吗?”
敬妃一个耳光打在桂枝脸上, “你这话若是让人听见,就是你我的死罪!”桂枝意识到自己说错话, 连忙自己掌嘴。“都怪奴婢不好, 奴婢多嘴。”
很快, 桂枝的脸涨得通红。敬妃摆摆手说道, “行了行了, 以后管好自个的嘴。”桂枝连连谢恩。“不过, 你说得也有道理。新年过后清明时节,太后皇上皇后几个主子都得去北峰寺祝祷祈福,到时候再想法子料理她不迟。”
另一边, 绘霓阁侧殿。皇帝听说万贞儿受了惊, 带了不少药材来探望。瞧着皇帝大张旗鼓的阵势,万贞儿可以想象出正殿德贵妃的神情。
“你一向是个胆大的,怎么会被一个小宫女吓着?”皇上一进屋,瞧着万贞儿面色红润的坐着,就放心的戏谑道。“皇上这话可说差了。那小姑娘上来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指着奴婢要东西。奴婢哪能不害怕。”万贞儿施礼道。
“妮子就是矫情。”皇帝笑骂道。万贞儿也不答话,微微一笑,十分明丽。皇帝瞧着这位长相并不出众的丫头,并不知道自己喜欢她什么。最初,每次遇见她,都是在母后那里。她总能给母后怄笑,或者就一脸明媚的在旁边听着自己和母后说话。
后来,在大皇子身边,她温润亲和的哄着自己的儿子,总教自己想起儿时的时光。前朝不得安宁,自己又年纪小,常常压不住那些老臣。回到后宫,后宫里一个个都是权臣贵女,骄矜却又谦卑的对待自己。只有她不一样,她最真实,最无畏,同时又最具灵气。
一挥手,下人捧了数十样药材。“你吓着了,朕自然要赏你些好的。不然,给朕的皇儿带去病气就不好了。”万贞儿一笑,“那奴婢是却之不恭了。”皇帝瞧着万贞儿明媚的眼波,不由得伸手覆上了她的脸。
万贞儿一愣,连忙垂首道,“药材是陛下对奴婢与大皇子的恩典,奴婢不得不受。可其他的东西,奴婢却不敢攀附求取。”周围的人早已散去,皇帝低声说道,“无需你求取,是朕要主动给你。”万贞儿更加低头,“奴婢不敢要的,还请陛下不要强加。”这话一出,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皇帝似乎想从万贞儿脸上探究这句话的真假。瞧着她的神色不变,皇帝终于恼怒,甩着袖子走了。万贞儿却由衷舒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拒绝皇帝,或许是因为书中皇帝的未来并不好,可自己如果真心爱他,也会愿意与他共同分担。或许,是因为爱,从来都不能勉强和假装。
知晓皇帝在万贞儿处发了脾气,德贵妃的心情倒是颇好。“我就说嘛,一个奴婢,总归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你瞧,惹恼了皇上了吧。”身边的小丫头诺诺应着。
几日后,冬至时节。皇后的坤宁宫中坐满了妃嫔。一身正红色长裙配上一头金边红玛瑙的头饰,皇后显得富贵雍容。“冬至快到,从今日起你们可以在自己宫里避寒,请安之事可以先放一放了。另外今年冬天格外寒冷,我已吩咐内侍局把所有的防寒床褥都加厚一层,又给你们准备了双份的炭火。你们可以过一个好冬了。”
众妃嫔齐声说道,“多谢皇后娘娘恩典。”瞧着一水的美色跪在自己面前,皇后的心里既舒服又畏惧。舒服的是她们都必须屈居自己的权势之下。畏惧的是如果将来她们中的一个人的孩子当上了皇帝,那么自己恐怕就岌岌可危。皇后的眼神不由得注意到德贵妃和贤妃的身上,想起她们的两个儿子。
好在贤妃已经答应自己过几日就把二皇子送到坤宁宫来养,而大皇子那里贤妃也会动手处理。皇后心念转动,如果大皇子真的出事,那么自己不如把贤妃这个挡箭牌直接供出去。这一来,二皇子没了生母,便只会认自己这个嫡母。这二来,又料理了与自己素来不和的大皇子等人,实在是一箭双雕。
想到这里,皇后微微一笑。可笑这个贤妃还在一心一意的帮着自己铺路。“一入宫啊,本宫这身子骨就乏。所以很多事都不能亲力亲为了,这分发床褥棉被之事还是需要劳烦敬妃妹妹啊。”
敬妃虽然也喜爱权势,但对于这样费力不讨好的小事是无兴趣的。听见皇后这样躲事的话,敬妃懒懒说道,“照理说,皇后娘娘的旨意,臣妾是不应该推辞的。只是这近日皇上总叫臣妾陪着,臣妾实在是没有时间啊。”
阖宫都知晓,敬妃是后宫之中最得宠的人,所以说出这样的话来也无可非议。皇后的脸上顿时有些不悦,抬起眼眸扫视过一圈,无视德贵妃期盼的眼神,将自己的眼光落在贤妃身上。
贤妃会意道,“臣妾整日闲着无事倒是该找些活干,还请皇后娘娘赐教。”未待皇后说话,德贵妃说道,“呦,看来生一个孩子是不够贤妃忙的。不像我,日日忙着大皇子的事。”
皇后的眉头一皱,说道,“贤妃与德贵妃都是早入宫的人了,自然都不是差的。贤妃既然说了,这分发冬被之事就交给你吧。德贵妃的大皇子素来受陛下宠爱,德贵妃还是好好照料大皇子吧。”
聪明的人都明白,皇后不愿意让位分最高的德贵妃有任何接触宫权的机会。而德贵妃,这位头脑简单的妃嫔却并没有看出这一点。她只以为皇后是有意与自己过不去。正要与皇后争执,皇后却已经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此刻,贤妃知道,自己最好的机会来了。她走到德贵妃的身边,拦住正要找皇后理论的德贵妃,微笑说道,“姐姐宫里的梅花最好,妹妹想去赏花呢。”德贵妃并不知道,贤妃是打算找万贞儿商量对策,而德贵妃对这位素来恭谨谦和的妃嫔也没什么反感,所以点头答应。
几日后,冬至时分,皇帝吩咐皇后设暖锅宴(即火锅宴)宴请阖宫妃嫔。这样露脸的场合,所有的妃嫔都不会落下,每个人都粉面玉妆,精心打扮。
瞧着皇帝心情不错,皇后说道,“这一年来,后宫为陛下添丁进口,也为陛下排解忧虑。陛下就拿这一顿暖锅堵咱们的嘴,可是说不过去啊。”皇帝笑着道,“皇后的库里什么都有,不如替朕赏下去一些啊?”
皇后听着皇上的打趣道,“皇上偏心,替妹妹们从臣妾讨东西呢。”下面敬妃听见两个人的打情骂俏,不由得醋意横生。“皇后娘娘素来是得宠的,好东西什么都有,赏些给我们又有何妨呢。”
瞧着敬妃身穿一件艳紫雕珠芙蓉花的长衣,头上是南国新贡的相思红珠,不由得回嘴道,“哪里比得上敬妃妹妹的财大气粗呢,听说敬妃妹妹前几日还给自己的哥哥送去了一件红绫织金的将服呢。”
德贵妃当即说道,“呦,这幸亏咱们是知道敬妃与刘统领的关系的,要不然咱们咱们还以为这是私相授受呢。”皇后嘴角一笑。敬妃此刻气道,“私相授受我可不敢当。皇上,您听听这话,臣妾不依呢。”
皇帝坐在上首,瞧着一张张美丽动人的面孔,听着她们言语间的机锋不断,不由得想起万贞儿那温婉的笑。听见敬妃的话语,他手里举杯说道,“好了好了,德贵妃你也少说两句。对了,虽然皇儿们吃不得暖锅,可朕瞧不见自己的皇儿却有些食不知味啊。”
荣光满脸的皇后笑道,“那臣妾这就让人把孩子们抱来,陛下也好多吃一些啊。”皇帝这才点头表示满意。却不料,没过片刻,前去绘霓阁的人就回来报道,“陛下、娘娘,不好了,大皇子不知怎地,呼吸不畅,憋得满面通红啊。”
皇后心中一喜,面上却焦急道,“怎么回事。”皇帝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的抬腿离开,“摆驾绘霓阁。”皇后在后面补道,“众妃都在这里等着吧,敬妃是协理六宫的,德贵妃与贤妃都是有孩子的人,你们随我同去绘霓阁吧。”
皇帝一行人来的时候,太医已经守在大皇子的床前。万贞儿正小心翼翼的为大皇子擦拭鼻翼,心想着自己或许赌的太大了。没等皇帝开口,皇后已经问道,“太医,你说说这究竟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