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01小木匠的独特癖好 小木匠张五金有个奇特的僻好,偷窥。 每天下午,他会早早收工,到附近溜一转,看看地形,也看看人,盯着那些下班的男男女女,当然主要是女人。 挑年轻漂亮的,或者是那些有气质有韵味的少妇,那也不错。 看好了,差不多近天黑的时候就回来,先吃了饭,歇一会儿,然后做活,把傍黑时分那个多小时的工夫给补上。 也因为,一般人睡觉,至少要到九点以后,早早出去,没戏看,白喂了蚊子,划不来。 所以说啊,什么都要讲技术,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这话说死了的。 九点钟后,溜溜达达的,他就出来了,到早就看好的偷窥点,他一般把这个叫某某无名高地,悄无声息的蹲下来,然后就可以看戏了。 往往要等,不是马上有戏看,而最好的偷窥季节,一般也就是春夏秋三季,这三季,也是蚊子最肆虐的季节,人只要一停下,都疯了一样,不要命的扑过来,所以要做好准备。 先是手脚,长筒靴加皮手套,长衬衫长裤,上下扎进去,风雨不漏,再是头脸,这个也有办法,准备一个略有些硬度的朔料袋子,前面撕两个孔,留下眼晴和鼻子,然后往脑袋上一套,即透气,蚊子又咬不到。 还有一个好处,偷窥嘛,偶尔会给人发现,张五金就碰到过几次,碰到了得溜啊,黑灯瞎火的,他头上却戴着个白朔料袋,别人不但看不清他的脸,而且黑夜里看上去白乎乎的一个东西,居然跑得飞快。 这是人还是鬼啊,就不敢来追,甚至有吓得请神进医院的,让张五金偷偷笑死,近两年来,他从来没给人抓住过,还是那句话,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 这一次,却出了点意外。 这次做活的地点,是张五金最满意的,拐角出去不远,就是一个新的小区,都是些年轻夫妻。 而在这个小区的后面,还有一栋在建的大楼,却因为缺少资金,建一半停工了。 这就方便了张五金偷窥,溜进停工的大楼,对面小区的一切,尽收眼底,而且刚好就是卧室,因为是停工的大楼,没住人的,就根本没人防备,连窗帘都懒得拉一下,没必要不是,却没想到,全便宜了张五金。 真的是爽啊,最多的时候,张五金一晚上看了十七对,那真是恨不得化身千眼观音,一双眼晴,看不过来啊。 张五金相信,还能冲高,因为小区这栋楼有四个单元,板式结构,十一楼的小高层,一梯两户,一个单元二十四户,四个单元近百户,十七对,远远没有达到投票率,象张五金他们村里选举唱戏,这样的投票率,过不了关的。 记录果然一直在刷新,而意外,就出在记录最高的那一个晚上。 那天晚上,张五金数出了惊人的五十四对,张五金喜出望外,跑上跑下,跑前跑后,左右对比,筛选排除,忙得啊,就跟村头发春的老狗一样。 结果一个没注意,一脚踩空,扑,摔了个大跟头,脑袋撞在墙上,晕了过去,好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摸一下,还好没出血,不过手也扭了,膝盖也撞伤了,悲摧啊。 不过我们张五金同学,有着强烈的敬业精神,半扭着身子,还是伏在窗台上,坚持到对面大部份灯光熄灭,这才一瘸一拐的回来。 回来看了一下,头上有个包,膝盖手肘破了点皮,脚环处好象扭着了,隐隐的痛,其它还好,小意思,他也不当回事。 但第二天早上醒来就悲摧了,头上还好,只一块青,左脚脚环却肿大了,象连夜发了酵的面团,几乎不能点地,一碰就痛。 “倒霉,倒霉。” 这是学成龙的,张五金觉得很带感,成了口头禅。 活计是做不成了,还好也差不多收尾了,吃了个早点,到街头的小诊所,不用说,吊起。 其实象这样的摔扭伤,外面上点药再内服点儿跌打丸什么的就行了,要打什么吊针?可不打吊针,人家怎么赚钱,五毛一枝的青霉素,开四支掺点水,八十,杀猪呢。 吊就吊罗,张五金也没办法,只小声嘟囔了一声,引得打针的小妹转头来看他,眼里笑眯眯的。 张五金长得一表人材,拿他过世的师父的话来说就是:“好皮相。” 每每到人家做活,女主人都要多看他一眼,这小妹长得还不错,尤其眼晴带笑的时候,蛮清秀的,张五金便回个笑脸,小妹脸蛋上居然微微有了点儿红意。 张五金突然想起,今天是周六。 “难怪,五十四对,嘿嘿。” 他想着就兴奋,今晚上是不行了,得休息一晚,但打一针,吃点药,明天应该差不多了,明天晚上,还可以继续,明天是星期天,也许能打破昨天的纪录。 但事与愿违,第二天,脚不但没好,反而更痛了,肿也没消,张五金几乎要破口大骂了,这什么狗屁诊所,扭个脚打青霉素,素你娘哦,心痛钱是一回事,耽搁了晚上的偷窥大业,才是让他肝火上升的主要原因。 “不行。”他摇头,得想个法子,记起厂里有个退休老工人,治跌打损伤是一绝,随便扯点草药,捣成一团青草糊糊,敷上去,一般的扭挫伤,绝对第二天就能消肿,不用三敷,满地飞跑。 虽然舍不得走,这地儿太好了,而且中间好几个是美女呢,但到底腿要得紧,万一耽搁了,弄成个瘸子,那就真的悲摧了。 刚好这一家的活计也收了尾,结算了工钱,当天下午,他就打了回程。 张五金家在城关镇下面的青山机械厂,算是厂子弟吧,可惜厂子倒毙了,张五金顶职的希望也泡汤了。 还好学了门木匠学艺,在外面东跑西荡的奔人做家俱,虽然辛苦点,收入也还不错。 去年的时候,他相了门亲,女方也是青山厂的子弟,读了个卫校,不想出去打工,就说在镇上开个诊所。 这个钱,就要张五金帮着凑,张五金在外面熬了大半年,总算是差不多了。 所以说,这么急着回去,脚是一个原因,想文妹子了,也是另外一个原因 存的钱,差不多够文妹子开店了,想着把卡递到文妹子面前,文妹子惊喜的脸,他心里就美滋滋的。 而意外的是,一路火车汽车的坐回来,脚居然好了,只一点点痛,基本不碍事了。 “这难道就是爱情的魔力吗?”他一时就有些手舞足蹈了。 先回家,他家姐弟五个,他是老五,不过四个姐姐都在外面,家里就爹娘在。 张五金老爹话不多,看见他回去,也就笑了一下,自顾捉了只鸡杀去了,每次都这样,只要他回家,一定杀只鸡。 他娘话就多了,一面收拾着饭菜,一面絮絮叼叼,张五金也习惯了,自顾自打开电视,有一嘴没一嘴的应着。 后来他娘好象突然想起了什么,到里屋拿了个东西出来,是一个包,女式的,递给张五金。 “文妹子还给你的。” “什么?”张五金愣了一下。 这包是他给文妹子买的,他认识。 “文妹子飞了高枝了。” 他老娘的话里,有一种尖辣的酸气:“她家跟张院长家里正式订了亲,说是年底结婚吧,张院长给她搞了个指标,进了中医院,正式当大夫了。” 他娘念叼着,张五金脑子里嗡嗡的,后面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吃了饭,拿了那个包,就往他师父这边来。 他师父张虎眼死了快两年了,但每次只要回来,张五金都习惯性的去他师父屋里打一转。 说起来,他师父还是他远房的一个堂伯,祖传的木匠手艺,据说后来又跟一个外地的老木匠出去闯荡了七八年,手艺就此大成。 城关镇十里八乡,说到木匠,一定是张虎眼挑旗。 张虎眼娶了两个老婆,都没有生下一男半女,前个老婆死了,后个老婆离了,留下一栋四扇大屋,说好就是张五金的。 张五金记着师父,到不是为师父留给他的这栋屋子。 他心是野的,喜欢城里,喜欢城里闪烁的灯光,整齐的马路,还有马路上灯光下包裙黑丝紧紧裹着臀部的妹子。 而青山厂在青山冲,周围都是农村。 张虎眼也是农民,当年招工,张五金他爹当了工人,张虎眼不愿意,所以房子虽然建在青山厂边上,却是农村的宅基地。 农村里的屋子?别墅张五金都不稀罕。 张五金记着师父,是师父真的对他好。 到底哪里好,他也说不上来。 很多人都说他师父神,农村里,说一个人神,是带有一种特别的祟敬的意思,就好象说那些神婆神汉。 张五金并没有见过他师父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过他也觉得,他师父是有些神。 当然,要他说,到底哪里神,他又说不上来,反正他就是忘不了。 说来也是个缘份,张五金从小就喜欢木匠活计,张虎眼若是来厂区帮人做活,他总会跑去玩儿。 张虎眼也喜欢他,给他做小玩具,手枪啊什么的,稍大点儿,他要摸摸木匠家什,张虎眼也不反对。 还开玩笑说就收他做徒弟,教他一些小手法,弹木线,推刨子,凿眼,张五金蛮聪明的,几年下来,还真学了几手。 后来高中没考上大学,索性就正式拜了师,只可惜,张虎眼只带了他三年就死了,但他教得细心,张五金的手艺,比一般的木匠,只强不差。 打开门,厅屋里神梁上,就挂着张虎眼的遗像,眼光虎虎的看着张五金。 说张虎眼神,神就神在这双眼晴,不但能看木,还能看人。 木匠能看木料,那不稀奇,熟了嘛,哪里有眼哪里有节,一根大木能出几件家具,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说能看人,一般人不理解,也不相信。 但张五金信,因为他亲眼见过,张虎眼也教过他,怎么看人,面象,骨象,气色。 不过这方面,张虎眼教得不怎么用心,有一嘴没一嘴的,张五金学得更不上心。 他就想不清楚,又不是学中医,望闻问切,看人面相做什么,要不改行当八字先生?他又不是瞎子,瞎子也用不着看相啊。 只有一回,他惊了一下,他师父接桩活,本来应下女主人了,结果男主人一回来,他师父就退了。 张五金不明白,问为什么,张五金说了一嘴,说这家男主人没几天活头了,活计做不下去的。 张五金不信,结果没过三天,那家的男主人就死了,惊得张五金目瞪口呆。 后来问张虎眼,张虎眼只说那男主人眉间有死气,其它的就不肯多说了。 张五金到是来了劲,有一段时间,天天盯着人看,然后把自己的心得说给张虎眼听。 中间看死了好几个人,嗯,其实人家没死,不过张五金觉得人家要死了。 张虎眼只是笑笑,有时插一嘴,大多数时候不吱声,要不是没多久张虎眼死了,张五金真有向神棍发展的势头。 “师父。”一看到张虎眼的遗像,张五金眼泪无由的就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到后来索性号淘大哭。 不仅是女朋友给人抢走了,也是心里委屈。 小木匠在城市里打混,各种为难,各种克扣,各种白眼,说起来有一箩筐。 正文 02游龙戏凤 以前跟着师父,一切都是师父出面,这一年多自己在外面闯荡,才真正知道了内里的酸甜苦辣。 哭了一场,心里到好象是痛快了,再看师父的遗像,还是那么亲切。 “师父,我给你叩头吧,算起来,该有两百多个了呢。” 张五金这话,有典故。 张虎眼快死了的时候,问张五金:“师父要是死了,你想不想师父。” “想啊。” 张五金当时并不认为师父会死,才五十岁不到,正当壮年,平时感冒都没有一个,那手劲儿,老虎都捏得死。 而且现在医术又发达,就算有点小病,总会好的,怎么会死,所以回答得轻松。 张虎眼问:“怎么个想法儿?” 这问题就刁钻了,但张五金是个聪明的,嘿嘿笑,眼珠子一转,说:“到时我给师父叩头,一天叩三个,要是在外面做活来不及,那就记着,回来一总叩,少一个,你从棺材里爬出来敲我。” 张虎眼就笑:“那好,我可记下了。” 过了两天,张虎眼拿了个蒲团给张五金,说:“一天三个啊,一年下来可不少,尾数我给你抹掉,也有一千个,一次叩下来头痛,拿着这个蒲团,垫着叩。” 张五金当时还是没当回事,到觉得好笑,后来师父突然就死了,他才记起了师父的话。 这一年多近两年来,每次回来,就拿蒲团叩头,他面像是个机灵的,心其实有些实,尤其答应了师父的,所以每一次都数着,只多,不少。 这次也一样,上了香,摆了茶,他一五一十,一个个的数着,恭恭敬敬的叩下头去。 不过心里有点乱,也没仔细去算,到底要叩多少,于是就一直叩,反正只多不少就行了。 心里其实还苦,边叩就边叫:“师父啊,我女朋友给人抢走了,我苦呢师父。” 张虎眼当然不会应他,张五金叩得有些头晕了,不叩了,就那么趴在蒲团上。 突然好象觉得有些不对,把蒲团拿起来,捏一捏,揉一下,里面好象不完全是软的,中间还夹着一个硬东西,好象一本书的样子。 张虎眼死,只给张五金留下这栋屋子,其它什么都没有。 别人都说不可能,张虎眼好手艺呢,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几乎没空过,这些年,工钱又高,多了不说,十几二十万要给张五金留下来。 都说张五金发了财,可张五金真的没有,他娘也问过,是不是藏起来了,没来得及说,要不找一下。 张五金没找,对着师父的遗像,就觉得师父还在,翻师父的东西,他不愿意。 但这会儿就起了心,也觉得怪,师父要他叩头,还巴巴的拿个蒲团给他,当时就觉得蛮好笑的。 莫非是师父考验他的一个小手法,其实师父的存款折子什么的,就藏在这蒲团里? 想到这里,张五金又觉得有趣,又有些苦笑了:“师父啊,你要有钱给我,明说啊,你早知我跟文妹子好的,要是有钱,我帮她买个指标,她也就不会给人拐走了,现在都给别人弄了,我拿着钱又还有什么用?” 说是这么说,到底心里好奇,折了线,打开蒲团。 并没有看到什么存款折子,里面是一本线装的旧书,繁体字的。 不过张五金认得繁体字,是张虎眼教他认的,不认还不行,这会儿起作用了。 封面上一行字:鲁班龙凤床谱。 张五金一时间有些傻眼。 木匠行当中,一直有一个传说,先师鲁班,曾传下一种床,名为龙凤床。 这床有秘法,能挑动阴阳,使男女好合,阴阳和顺,子孙繁衍,还能长命百岁。 不过龙凤床流传极为隐密,传承极严,几乎每代都是单独相传。 最后的一脉传承,据说是在民国,袁世凯要当皇帝,找到了龙凤床的传人,做了一张龙床。 但这位传人却弄了点手法,结果袁世凯只睡了八十三天就死了,只不过临死之前,枪毙了那个传人,也有传说,那个传人逃跑了的,龙凤床还有传人。 这个传说,张五金老早以前就听说过,神乎其神的,不过他问张虎眼,张虎眼却只说是个故事,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鲁班龙凤床谱竟然在张虎眼手里,张虎眼,就是龙凤床的传人。 张五金翻了一下,床谱不是很厚,有图有字,一时也来不及细看,因为书中还夹着一封信,是张虎眼写的。 张五金看了信,才明白了这中间的根由。 张虎眼告诉他,没给他留钱,而是捐给了慈善机构,因为张虎眼给他留下了鲁班龙凤床谱,这比留多少钱都强。 但为什么又要藏起来,不早早交给他,甚至手把手教他呢,因为张五金聪明外露,性子轻浮,早早把龙凤床教给他,恰如让一个小孩手棒黄金去闹市中招摇,是祸非福。 所以张虎眼把床谱藏在了蒲团里,又巧设话锋让他叩头。 张虎眼的想法,等张五金叩得几年头,年岁长了,在外面闯荡,吃的苦头多了,心性沉静下来。 那个时候,蒲团也该旧了破了,床谱露出来了,张五金也就能学了。 只是他无论如何想不到,因为失恋,受了剌激,张五金叩得昏头,竟在无意中提前发现了床谱。 解释了床谱藏蒲团中的原因,张虎眼在后面,就大致介绍了龙凤床的做法和功用。 与外界传说的不同,龙凤床其实有三十六种做法,每一种做法,又还有三种变式,合计是一百零八式,等于就是一百零八种床。 为什么这么复杂呢?因为人是活的,千人千面,万人万心,一张床,是睡不了所有的人的,就如同人参虽好,并不能包治百病,治病,得对症下药,龙凤床也一样,要看人做床。 做张床,还跟医生看病一样,先要望闻问切,才能下药? 换以前,张五金是不信的,这会儿才信了。 也猛然就明白了,张虎眼以前为什么老是要他看人,他还以为是看人接生意呢,却原来张虎眼老早就在训练他。 不过要真正的辨别各种人的阴阳虚实,光用眼晴看不行,得用心看,要用心看,先要静心,怎么静心?张虎眼在信中告诉了他方法。 在厅屋里,有两截大木,都是合抱粗的白杏,两米长。 最初张五金只以为张虎眼是买下来给自己打棺材的,可张虎眼临死前却告诉他,这两截大木不能动,要收十年。 当时张五金不明白,现在明白了,因为张虎眼告诉他,用刨子,把这两截大木,出成一双筷子。 这双筷子,只能一气呵成,筷子不成,不能出屋,而且只能用刨子,其它一切家什不能用。 当木成筷时,心也就沉下来了,也就静了,也就能看人了,也就能做床了。 “师父,我明白了。” 张五金收了信和书,回家里来,打了个包,说要到师父这边住一段时间,有桩手艺要摸精熟一点。 饭也不回来吃,就在那边自己煮着吃,他娘一听就急了:“煮什么煮,我每天给你送。” 他爹也在一边点头。 张五金也不坚持,张虎眼说大木收十年,其实就是让他沉十年,但他,沉不下去了。 他娘跟着过来了,收拾床铺屋子,张五金也就不管,拿了床谱出来看,先还不觉,细一看,才真有些头晕。 龙凤床不是一般的床,龙凤床是活的,每一式变化,先看天,看四季的交替,再看地,看屋子的风水宅向,最后才是看人,三式变化,就是天地人的主式,其实内里又还要微调,而最关健的,还是看人。 人活一口气,道家叫真气,中医叫卫气,鲁班则把这个叫春气,因为龙凤床,调的就是肾,而肾为先天之本,肾调好了,整个人就好了。 具体怎么看春气,床谱上有说明,不过张五金暂时真的看不懂,只回想师父以前零零碎碎的一些话,当时又没注意听,有些也不记得了,大致能摸到一点点风。 不过他也不急,他现在更相信师父了,师父即然说心静自然可见,那就先静心罗。 当天什么也没做,他娘晚上果然就送了饭来,他爹也来了。 快入夏了,蚊子多,他爹把屋子前后都清理了一遍。 所有杂草瓦砾都清干净了,阴湿的地方撒上石灰,再又四面点起艾草,厅屋里也点了一堆,熏腊肉一样,把一座大屋,整个儿熏了一气。 烟雾缭绕中,张五金看着师父,好象飘飘欲仙的样子。 “师父真的很神。”他想。 第二天一早起来,他开始出刨。 怎么推刨,床谱上也有说明,张五金有些看不懂,不过一看姿式,突然就明白了。 脚踏禹步,就是双脚分开,一前一后,不丁不八,然后腰如弓,手如箭。 看起来玄,其实就是师父教过的,不过当时自己没觉得,这会儿再看床谱,就觉得神气飘逸。 “难怪先半年,师父老是给我纠正姿势,说什么姿势最重要,原来是这样,步子对了,才好提气,劲才能顺,气才能沉。” 前后霍然贯通,张五金突然哑然失笑:“师父,这好象是武林秘籍呢,刚好张无忌也姓张,哈哈。” 笑了一气,收拢心神,照着师父平日的要求,提气凝神,推了一刨。 这一刨推出来,就再没停下。 随后的几个月里,他再没出过屋子。 饭都是他娘送过来,累了的时候,就在屋前的地坪上看看床谱,或者吹吹笛子。 他娘说要把电视机搬过来,他说不要,最初一段时间还有些浮燥,慢慢的,整个人就沉了下去,气质上也慢慢的生出变化。 他自己不觉得,他娘是个浮燥人,也没多少感觉,到是他爹,有一天跟他娘说了一句:“五金越来越神气了,跟虎眼一样。” 这话张五金没听到,听到了也不在乎。 几个月刨子推下来,他整个人仿佛都沉浸在了一种奇怪的氛围里。 如果有人在外面看他推刨子,一定会惊讶的发现,他推刨子的姿势非常好看,就象跳舞一样,带着一种古怪的韵律。 仿佛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朵白莲花,仿佛他不是在推刨子,而是白莲花浮在水面,风一吹,花叶翩翩。 张五金在师父的木工箱里,还发现了一本笔记,他以前不愿翻师父的东西,现在却再没有什么心里障碍,真正的敬,是亲如一人。 张虎眼这本笔记,记录了他这些年的心得,尤其是怎么看春气的. 本来床谱上的话,张五金很多看不懂,随着体内气机的变化,再得了师父笔记上的提点,他终于也就慢慢的懂了。 中医,书法,儒家,匠门,中华文化其实一脉相通,都要合于道。 龙凤床是活的,只因为春气是活的,怎么才是活,天地人合而为一便是活,活才合于道,才能和顺,才可长久。 这天晚上,张五金终于把两根大木出成了一双筷子。 他放下刨子,站了一会儿,一束月光从窗棂中射进来,他拿起筷子,轻轻的夹住那缕月光,那一瞬间,天地人突然一体贯通。 一双筷子,夹了阴阳。 “师父,我成了。” 他到师父遗像前叩头,再看师父,突然就明白了:“师父不是成神了,原来他有隐疾,眉心春宫空而燥,眼光却崩而锐,这是挣命啊,恰如琴弦,绷得太紧,终于要断,难怪他不到五十就过了。” 别人看张虎眼的眼光,神,甚至有些不敢对视。 张五金以前也是一样的看法,到今夜,他才能看出来,师父是在强撑着,这眼光,涸泽而渔罢了。 他应该是先天就有隐疾,只不过得了床谱,推刨就是练气,才勉强撑到五十岁,否则活不过三十就会死,也难怪他没有子女,先天无水,岂有春流。 第二天一早,张五金锁上门,回家里来,他娘一看欢喜:“回来了啊,我还想着给你送早饭了,对了,谭木匠昨夜里打电话来,说有一桩活,看你接不接?” “哦。”张五金应了一声,他先把手机也关了的,重新充上电,开机,打通了谭木匠的电话。 谭木匠也是厂里的,不到退休年纪,只能自己到外面打拼,国企人,苦啊,还好有门手艺。 年纪跟张五金师父张虎眼差不多,是个爽快人,一接到他电话就打哈哈:“你小子在家里修闺女呢,出来做活了,张院长家里,要做一套家具,我忙不过来,你去接一下吧。” “哪个张院长?” “还有哪个张院长,中医院的张院长啊,他家年底收媳妇,说买的家具不行,自己做,你接一下吧,我给你电话。” 谭木匠报电话号码,张五金耳朵里却嗡嗡直叫。 正文 03我要报复 他在接通电话之前,都觉得心如止水,但在这一刻,一颗心猛然就怦怦的狂跳起来,有一个念头,如开春的野草,疯狂的滋生出来。 龙凤床,另有一个别名:挑凤床。 做龙凤床,先看春气。 男人属阳,春气外露,所以这人的春气是虚是实,是沉是燥,看眉心春宫就行了。 但用这法子看女人不大管用,女人属阴,春气内敛,而且女人特别会装,看春宫,一般就看不出来,那要怎么办呢? 鲁班有办法,三十六式之首,是一个最基础的床式,叫做挑凤。 女人只要往这床上一坐,春气立刻就会给激发出来,虚实沉燥一眼就能看出来,然后再根据春气,把床改一下就行。 只是这床有一点不好,女人春心给激发出来后,会发春。 而龙凤床传承虽然严,择徒往往千挑万选,但人嘛,总有变的时候。 有些无良之徒,就用这个挑凤床勾引女子,到人家做活,却往往做到了老板娘床上,久而久之传了出来,龙凤床也就有了这个别名。 挑凤是三十六式龙凤床的第一式,所以这么叫也行,只是助人龙凤如意的仁术,弄成了诱人妻女的邪术,就有些无奈了。 但张五金这时候脑子里想到的,却就是挑凤床。 “我就算娶不到她,也要弄了她。” 谭木匠说了两遍他才记下电话,随即就拨通张院长张成昆的电话。 张五金还怕张成昆嫌他年轻,首先报了师父张虎眼的名字,果然,张成昆一听,就说知道,是张虎眼的徒弟啊,你过来看看。 这时他娘端了鸡蛋面条上来了,张五金匆匆两口吃完,说一声,背了木工箱子就进了城。 到中心医院,先打电话,张成昆却没空,张五金心中火烧火燎的,又想站在中医院门口,又想躲着,不是等张成昆,是想等文妹子。 他一面咬牙,想着文妹子上班撞见他,会是个什么情形。 一面又有些心虚,他一个下岗工人,背个木工箱子,文妹子却一身白大褂,什么情形?未必文妹子没脸啊。 所以还是躲到了边上的小饭店里,一直到中午时分,张成昆才打电话来,让张五金到他办公室里去。 张五金把木工箱子就寄在小饭店里,只夹了一本图纸。 这时候突然有些怕见文妹子了,中医院出来的妹子不少,一个二个,都打扮得时尚漂亮。 而他只是个小木匠而已,确实是他没脸啊,还是不要撞见的好。 还好没有撞到文妹子,他以前来过中医院,径直进了张成昆的办公室。 张成昆四十五六岁了,中等个头,大脑袋,没脖子,大肚子,没腰身。 他的裤腰,张五金这号的,估计可以塞两个。 跟人说话,有些儿翻着眼皮子,当然,也要看人,张五金曾经在电视上见过张成昆陪县领导视察,弯着脸,哈着脸,跟讨吃食的狗一样。 传说中医院里的妹子,有姿色没姿色的,都给张连昆玩过。 更有传说,他甚至拿中医院自己玩过的妹子,去跟卫校的领导交换,然后跟他玩过的卫校里的妹子,就可以进中医院。 张五金留了心眼,进门先看了张成昆眉心春宫一眼。 这有点象中医。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第一就是望,也就是看脸像。 都说人要讲面子,什么是面子,一般人其实不明白,只以为是摆阔的意思,其实你的脸,就是你的面子,明白的人,例如中医,从你的面子,就能看出你身体的里子。 脸白,贫血,脸红,有热,脸黑,肾脏有问题了,脸紫,看看心脏吧。 眼袋如卧蚕,你不是关公,是你的胃有问题了。 颧骨生皱纹,你也不是苦瓜,是你的肝有问题了。 鼻梁生横纹,胆在抗议。 长针眼,那不是你偷看了人家夫妻办事遭了报应,而是气血虚了,赶快补啊--。 总之一句话,有经验的中医,只看你的面子,就基本上知道你的里子。 匠术不是中医,张五金的望,和中医的望,自然也就有区别。 他不看其它地方,就看两眉之间,鲁班把那里叫做春宫。 为什么说眉眼间春意盈盈,人的春气儿,就藏在两眉之间,这人春气是实是虚,是浮是燥,一眼就能看出来。 而张五金只望了一眼,心下就大是鄙夷。 张成昆春宫中春气杂乱,春线轻短而浮,这样的人,确实容易起春,浮而易现嘛,就如满瓶不响,半瓶乱晃。 但春线短,不到半寸,张虎眼的笔记里说,这样的人,到女人身上,撑不了三分钟,甚至有时一分钟都不到。 “就这点儿春线也玩女人?” 张五金心下卑夷,不过面上可不露出来。 张五金跟了师父几年,自己也独自闯荡了一年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心里哪怕揣把刀,面上也要嘻嘻笑。 先敬了烟,说了几句奉承话,然后把张虎眼以前留的图样拿出来,让张成昆挑。 张虎眼是个有心计的人,他留的这些图样,还不是照片,是手绘的素描图,却特别的有立体感,比照片还要吸引人的眼球。 果然张成昆一看,立刻就动了心,当场拍板,定做一整套新房的家具,从沙发柜子梳妆台到床,全做。 张五金心一直悬着,听到这个床字,他的心落了下来,嘴角不经意的翘了翘。 可能是从小给宠惯了,他格外受不了欺负,只要吃了亏,就一定要报复回来,更何况是自己的女人。 想想文妹子在张赛的床上,张五金那个心啊,就象给刨子刨着,推一下,就去一块肉。 一定要弄了她,这个念头,象野火一样,在心中烘隆隆的烧着。 张成昆起了兴致,带张五金到外面店子里吃了饭,然后到他老宅里。 一栋三层的小洋楼,带院子的,却没住人,家里杂七杂八的都放这边,木料也准备好了,堆在院子里。 带张五金看了,说他空时间不多,还要什么,张五金自己去买,开票就行。 总工钱一八万,先给了三千定金,他也不怕张五金跑了,说好了,活要做好,他来验收,不满意,工钱没有,还要他赔木料。 张五金拍着胸脯应了下来。 张五金当天就住了下来,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然后点了下木料,胶啊什么的,暂时不需要,当天晚上就开工。 这个不管早晚的,包工嘛,都是自己的,最主要的是,他心里有火烧,把木料先造出来,第一件做的,就是一张床:挑凤床。 晚上张成昆又来了一次,可能晚上有时间,说的就细了。 虽然他为人贪鄙,给儿子收媳妇,还是有一种做父亲的持重,全部敲定了,第二天,张五金就开始出料,出了料,就开始做床。 床框做好,先不上横梁和床板,张五金拿出细刨,开始在床框上雕花,不过不是用凿子雕,而就是用刨子刨出来。 龙凤床的秘密,就在这些刨子刨出来的,看上去非常漂亮的纹饰图案里,当然,先要有床框,床框不合起来,这些纹饰也起不了作用。 张五金一口气雕完,感觉中,眼前的这张床,已经是活的了,当然,这也许是一种心理作用,到底是第一次做,他还没有把握。 这个有办法检验的,他熄了灯,点了一枝蜡烛,蜡烛光芒一吐,却又突地一暗,仿佛突然间,有一张巨手,把烛光一把攥过去了一般。 同时间,整张床却亮了起来,那些纹饰,吸足了光,每一条纹路,都象一条银色的河流,河水流动,春波荡漾。 这些河流,在床头板上凝聚成一个光的海洋,海洋中,似乎有无数的波浪在起伏。 而恍眼看去,又仿佛千万朵桃花在争相开放,前面的灭,后面的开。 而灭掉的桃花化成光波,荡漾开去,沿着一边床沿流出来,再又顺着另一边床沿流回去,重回到光海中,化成桃花。 春波如海,美丽绝伦! 虽然是自己一手做出来的,张五金仍然看得目瞪口呆。 而就是这么看着,桃花如海,他心中,竟不自禁的就生出一股燥热来,真仿佛突然间春天就来了,在花海中倘佯,说不出的开心。 “成了。” 张五金熄了蜡烛,却没有亮灯,就那么坐在黑暗中。 月光慢慢的升了起来,银色的光波从窗口偷偷的溜进来,象一个蹑手蹑脚的小偷。 但月光照到床上,光波一下就给床框的纹饰吸掉了,就仿佛主人突然醒来,一把抓住了小偷,任小偷如何挣扎,也无法挣脱。 张五金静静的看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好半天,他才在心里叫道:“师父,我会做龙凤床了。” 过了好一会儿,他又叫:“师父,你说我对不对,可我没做什么坏事啊,我怎么就要遭这样的报应呢,我的女人,就要给别人去弄?” 这么想着,他的牙关慢慢咬了起来:“我一定要弄回来,师父,你不要怪我,别人弄得我的女人,我就弄得别人的媳妇。” 正文 04不是她 心下想通了,开灯,洗澡,美美的睡了一觉。 第二天一早,他把床梁床板都支起来,只等文妹子来了。 现在的社会风气,婚前同居的多,而女孩子对自己新房里的家具,一般都比较关心。 张五金以前帮人做新家具,但凡是用来娶新的,准新娘子基本上都会来看看。 有些八婆的,甚至一天都来得好几趟,提出无数意见,其实狗屁不懂,但你还得顺着她的意思。 当然,有新娘子看也不错,可要命的是,大部份新娘子是粉刷出来的,在没有成为正式新娘子之前不刷粉,不好看甚至一脸粉剌。 然后还要挑剌,整得跟只剌猬一样,让人大倒胃口。 张五金相信,文妹子即然已经和张赛定了亲,也肯定给张赛弄了,做新家具,也一定会扯着张赛来看。 只要她来看,只要她往床上一坐,张五金就不信她不上他的床。 可事与愿违,差不多过了一个月,张五金都做了好几件家具了,也没见文妹子的影子,说白了,他就没见过张家的任何人。 张成昆忙是肯定的,他到也不是完全不关心,隔三岔五他也问,可他的问,是手机上问,要张五金把做出来的家具,用手机拍了给他发过去。 这让张五金大是腹诽,话说你玩女人,也不要见面,人家在家里脱了,手机拍了你看一下,也就完事了? 你以为你是神仙,神仙吃肉,供桌上摆一下就算数? 但张五金也不能说让张成昆来看看,尤其不能说,让你媳妇来看看,人家不来,他也没辙。 心中一腔邪火憋着,但也没办法。 这天中午的时候,张成昆却突然来了,后面还跟着个女子。 听到院子里的女声,张五金还以为是文妹子,心脏刹时狂跳起来。 他突然间居然有些怕了,真个面对文妹子,要怎么说?人家一脚蹬了他,攀上了高枝,结果他呢,到好,还来帮人家做家具。 这脸不是脸,是鞋垫子啊。 要忍,他在心里咬牙。 张成昆带着人进来了,张五金深吸了一口气,拿着一块板,装出在瞄线,手里有东西,就没那么紧张,然后斜眼看过去。 前面的是张成昆,后面那女人,却不是文妹子。 这女人三十多岁年纪,上面一件绿色胸前带褶的半透明衬衫,下身黑色撒花的短裙。 黑丝袜裹着一双长腿,细腰丰臀,脑后一头大波浪,衬着一张雪白的瓜子脸。 一个典型的都市成熟少妇,不但脸比文妹子漂亮得多,那份媚熟的气质,更是文妹子完全不能比拟的。 想不到张成昆居然带了这么样一个女人来。 而张五金马上就想到这个女人是谁了,一定是张成昆的第二个老婆,县改市之前,县剧团的一枝花——马丽丽。 这可是当年县里的第一美女啊,而张成昆本来可以当副县长的,就为了她,和原配离婚,最终没能提上去。 “这女人应该至少有三十五六了吧,到是看不出。” 张五金心里念叼,嘴上就叫人,不是文妹子,他就不紧张,到底在外面混了好几年了,跟人打交道,嘴不生。 “张院长,来了啊,这位是马团长吧。” 马丽丽以前是县剧团的副团长,现在虽然县改市了,剧团也早撒了,但张五金可以肯定,别人这么叫她,她一定高兴。 果然,马丽丽眼中立时就漾出笑意来,不愧是一枝花,这一笑起来,还真就象开了一朵花:“张师傅认识我?” “当然认识。” 张五金笑着点头:“说起来,我小时候还跟马团长你同过台呢,那时候我读小学,县剧团来城关镇演戏,我们少先队员也有节目。” “哦。”马丽丽眼眸儿晶亮晶亮的,在张五金脸上打着转:“你演的什么节目?看我有印象没有?” “你对我肯定没印象啊。” 张五金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们的节目是大合唱,接过雷锋的枪,雷锋是我们的好榜样,一个班,五十多个人呢,不过我对马团长你有印象,你可是独唱,我现在还记得,你唱的乡恋,比李谷一唱得还好。” “真的吗?”马丽丽咯咯笑了起来,胸前波涛荡漾. 不过张五金跟着师父在外面闯,师父早教过他了,哪些能看哪些不能看。 女人的胸,一般不要看,真要看,你就大大方方的看,那种偷瞄的,最让人讨厌。 所以他就是大大方方的扫了一眼,然后笑着点头,一脸真诚还带着点憨厚:“是真的,我们班上,好多人学呢。” 马丽丽笑得更开心了,张成昆也呵呵笑,讨老婆的好:“想不到,我们的张师父也还是你的粉丝啊。” “人家这粉丝可比你专业。”马丽丽瞟他一眼,半嗔半媚:“你还记得我唱过什么歌不?” “那是那是。”张成昆陪笑点头。 张五金在一边陪着笑脸,心下却在冷笑。 就张成昆那半寸长的春线,能满足得了马丽丽这熟到滴水的身子才有鬼呢,心中有愧,那还不只有天天陪笑脸的份,然后还得在其它地方去弥补,车子房子珠子琏子,拼命的送罗。 为什么官员尤其是中年官员,有了情妇就贪得格外疯狂,很简单,床上填不满,只好下了床拿东西去补。 “可惜啊,这么一个媚物,摆在床上,却啃不了几口,还要给女人鄙视。”张五金甚至有些兴灾乐祸了。 做好的家具,都摆在了两厢的房里,这样更有现场感。 张成昆和马丽丽进去看,张五金陪着。 “呀,真漂亮。”马丽丽发出由衷的赞叹。 给这样的一个艳妇称赞,张五金也微微的有些小得意。 张虎眼以前常说,张五金聪明,学东西快,但没用心,做出的家具太死,没有神。 张五金以前不懂,心里还不服,家具本来就是死的嘛,死木头做死家具,活了那不是妖怪,还有神?又不是做供桌,就算是供桌,也要请神才有吧。 这次得了龙凤床谱,尤其是推了几个月刨子,心静下来,气沉下去。 每次只要一操作活计,仿佛就进入了一个玄妙的世界,每一根木头,都好象是活的,而家具做出来,气势也完全不同。 他现在明白神是什么了,因为,他的家具,有了内在的神。 这样的家具,得马丽丽一声赞,理所当然。 张成昆是有些挑的,不是他的眼光有多么了不起,只不过当官的人嘛,习惯性的爱翻着眼皮子看人。 但张五金的家具,他看了也不自禁的点头,笑道:“是不错,不愧是张虎眼的传人。” 张五金便谦虚:“还不行,还不行,师父去得早了点,还有好多东西我没学到呢。” “张师父是去得早了点,可惜了。”张成昆也有些惋惜的点头。 这时马丽丽向里屋走去,到门口就叫了起来:“你快来看,这张床,哇,太漂亮了。” 沙发柜子摆在外屋,那张龙凤床摆在里屋,所以张成昆两个先还没看到。 张成昆给马丽丽叫进去,先前打开柜门看里面,张五金关一下,迟了一步,再进屋,突然间就眼光一直。 马丽丽坐在床上。 一般来说,刚出来的床,即便女主人来看,也不会坐上去,一是不太合适,二也是嫌脏。 但龙凤床是个例外,龙凤床对女人有一种特异的吸引力,女人见了,就想坐,恰如见了一朵花,就想摘,哪怕不摘,也要凑到面前闻一下。 再一个,张五金在床上还铺了几张报纸,脏的问题也解决了。 可他所有的布置,都是冲着文妹子去的啊,现在马丽丽却坐了上去。 马丽丽突然扭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春水柔波,带着无穷的媚意,她在笑:“小张师父,你那双手,是不是魔手啊,怎么做得出这么漂亮的床呢。” 张五金耳朵里却在嗡嗡叫,心脏也怦怦的狂跳着,全身的血,仿佛都涌进了脑子里。 引诱马丽丽,这个念头,太疯狂了。 正文 05一不做二不休 在外面做活计,见了漂亮的女孩子,或者美白的女主人,张五金自然也难免幻想一番。 但对马丽丽,他真的没有想过,不说当年县剧团的一枝花,也不说她做为马成昆老婆的身份,只她那份熟艳,就让张五金自形惭秽。 这样的美妇,只应该周旋于权贵之间,而他张五金,只不过是一个小木匠而已,他做梦都不敢多想的。 但现在,马丽丽坐上了龙凤床。 随后的时间里,张五金始终处在一种半恍惚的状态里。 还好张成昆也没呆多久,看了下床,稍稍问了一下,评了一句:“不错,漆上了应该更好看。” 然后就走了,临出门前,马丽丽到是回头看了张五金一眼,说:“那张梳妆台不错,你帮我再做一张,式样不要这个,回头我来挑。” 她半扭着身子,那一回眸,张五金只觉得春光四溢,竟是不敢与她对视,只连连点头:“好,好。” 马丽丽身影消失不见,张五金一颗心仍静不下来。 回到里屋,看着龙凤床,马丽丽坐的姿势同样很妩媚,双膝并拢,向一边斜着,那种黑丝包裹的曲线,恍如仍在目前。 神思恍惚,几乎不能做事了,后来实在没办法,拿起刨子,推起刨来,气沉下去,心才慢慢静下来。 心静神清,一点邪火却不受抑制,反而忽喇喇的漫延开来。 “他抢得我的女人,我就上得他后妈。”这一刹那下定决心,只要马丽丽真的春心萌动,敢回来勾引他,他就不会客气。 这会儿到是有点儿担心了,龙凤床说是可以让女人情动,主动勾引男人,可是效果到底怎么样,他还没试过呢。 “应该有效果吧,而且马丽丽一看就是那种欲情不满的女人,应该会来。” 张五金安慰着自己,又想:“她临走,不是说要做什么梳妆台吗?女人最会装了,这也许就是她的一个借口。” 吃了中饭,一直到下午,马丽丽都没有再出现,张五金几乎有些失望了。 他甚至乱想,马丽丽这样的女人,应该会有情夫吧,什么办公室恋情什么的。 他先前问了一下,马丽丽在电视台呢,那里面帅哥可多,马丽丽即便发春,也不可能看上他一个小木匠。 虽然说,龙凤床生出的春气,会引着萌动的女人,扑向造出春气的人,也就是做床的木匠,就如飞蛾扑火一样。 但还是那句话,第一次,不确定,忑忐也就难免了。 结果天擦擦黑的时候,马丽丽突然来了,牵着一头大狗。 这种狗张五金不认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种吹得神乎其神的的藏敖,但反正不是土狗就是了,个头比土狗要大得多,尤其那个脑袋,大得惊人。 其实张五金没有留意那狗,他全部的心神都放在了马丽丽身上。 马丽丽穿了一条紫色带撒边的长裙,白天的金耳环取掉了,却在脖子上加了一根珍珠项琏。 那珠子,每一颗都有张五金的指头那么大,贵气逼人,香风扑人。 “小张师父,吃饭了没有。” 大铁门是关着的,只开着小铁门,大狗已经窜进来了,马丽丽却站在门外,仿佛不愿进来似的,在门口笑盈盈的看着张五金。 又叱了一句:“小白,我们不进去了,溜一圈就回去,今天我绝不许你乱跑的。” 张五金本来在院子里坐着抽烟,忙站起来,赔笑道:“吃过了,马团长,你也吃了吧。” “别叫我什么马团长,叫我马姐吧。” 马丽丽笑得亲切:“我早吃过了,小白关了一天,每天吃了晚饭,就一定要带它出来溜一圈,否则一晚上叫得你不安生,啊呀。” 她突然叫了一句,却是那条叫小白的大狗扯了一下,一下把她扯进了院子里。 张五金心头跳了一下,那条狗直奔着他过来,他到也有些怕,退了一步。 马丽丽忙叫:“小白,不许过去,不听话,明天我关你一天,再不带你出来的。” 似乎带着一点埋怨的跟张五金解释:“小张师父你莫怕,小白还是蛮乖的,不咬人,就是有时候有些人来疯。” 说着似乎想起件事,道:“对了小张师父,上午说做梳妆台的,你还有其它样式没有?” “还有还有。”张五金点头。 “啊呀,现在有些晚了。” 马丽丽看了看天色,又看狗:“小白,你现在到底回去不,今天这么不听话,明天看我带你出来不?” 似乎就有些无奈,道:“小白不肯回去,小张师父,那借这个机会,我看一下图样吧。” “好。”张五金点头。 “把你栓在这里,不许乱跑,不乖的话,明天真的不带你出来了。” 马丽丽娇叱着,先把狗栓在了铁门的门栓上,若是有来串门的,看到这样一条大狗档在门口,非把魂吓掉了不可。 不过马丽丽显然没想到这些,跟着张五金进去。 张五金从木工箱子里拿了图样,马丽丽却进了里屋,道:“我看看里面这个样式,对比着做,小张师父,我今天可夸了你一天了。” “我可等你一天了。” 张五金在心里叫着,面上却不动声色,笑着跟进去,道:“谢谢马姐帮我扬名。” “唷,嘴蛮甜的嘛。” 马丽丽笑看着他,带着一点点戏谑的味道:“你要怎么谢我,不会只是一张嘴吧。” “怎么谢都行啊,只要马姐开口。” 外面光线有些暗,屋里亮了灯,张五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马丽丽动情了。 虽然张五金并不敢直接扑上去,但半真半假的出言调戏一下,他还是敢的。 “真的吗?” 马丽丽眸子发光,脸上的笑,也越发的有了深意。 她看了一下梳妆台,摇摇头:“这样式我不太喜欢,你手里是图样吧,拿来我看看。” 说着一扭身,又坐在了床上,接过图样,踮着一只脚,轻轻扭动:“啊唷,穿一天高跟鞋,脚酸死了。” 自己揉了一下,眼光瞟向张五金:“小张,你刚才说什么来着,只要我开口,要你做什么都可以,那我可提要求了,你会按摩不,我这脚酸死了,帮我揉揉,行不行,不嫌脏吧?” 这是戏肉来了,张五金口干舌燥,还好到底在外面混了几年,面子上到是沉得住,点点头:“马姐可是我的偶像哦,能帮你揉脚,那可是我前世修来的福气呢,怎么会嫌脏。” 女人是最会拿乔的,虽然张五金已经确定,马丽丽给龙凤床勾动了心,什么脚酸死了要他揉,已经是赤果果的勾引了,但他还是要说好话。 女人啊,往往一句好话就能把她哄死,而如果话不好,她说不定能恨你一辈子。 马丽丽果然就咯咯娇笑,春波荡漾:“唷,这嘴是越来越甜了,真看不出来呢。” “马姐夸奖了。” 张五金在马丽丽身前蹲下,把她一只脚搁在自己膝盖上,一手托着小腿,一手抓着脚丫,轻轻揉了起来。 马丽丽穿长裙,没穿裤袜,这虽然是个遗撼,但张五金托着她小腿的手,能直接触到她的肌肤。 凉凉的滑滑的,象丝绸一样,那种感觉,让张五金全身象过电。 “就是那里,唷。” 马丽丽唷的叫了一声。 张五金心中其实冲动得厉害,他百分之百确定马丽丽动情了,但是,就这么把她扑倒,行不行? 他有些犹豫,到底是第一次,无论是用龙凤床勾引女人,还是直接往女人身上爬,他还是一只童子鸡呢,事到临头,有些忐忑也正常。 他甚至有些胆怯起来,不敢跟马丽丽眼晴对视,马丽丽到是咯咯笑了:“小张师父,你手法蛮好,只不过胆子好象不大哦。” 这是直接扯钩子了吗?张五金心中血一冲,抬眼:“胆子大要怎么样?” 马丽丽看着他,眼中仿佛在喷火,道:“再往上捏一下嘛,你怕什么?” 他弄得我的女人,我就上得他的后妈。 我怕什么? 一股戾火从张五金心中升起,他猛地往前一扑--。 正文 06巧遇 马丽丽走时,随手拿起床上的图样,道:“我拿回家看看,明儿个给你个准信。” 说着笑着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娇叱:“小白,不许叫,叫什么叫。” 牵了狗,回头冲门口的张五金笑了一下,出门去了。 张五金突然想到一句诗:回眸一笑百媚生。 张五金回到屋中,人已杳,香仍留,刚才的一切,仿佛是一场梦,但他记起了先前马丽丽的话,明天她会给他个准信。 明天她还会来。 张五金小腹刹时又有些发胀了。 第二天上午十多点钟的时候,马丽丽果然又来了。 下着彩色的长裙,上面是一件白色的圆领衫,衬得腰身特别的纤细修长。 张五金很喜欢黑丝,不过昨天没说,而且马丽丽这一身也非常好看,从院外进来,就仿佛飞进来一只香艳的花蝴蝶,张五金眼都直了。 马丽丽还斜挎着个包,手里则拿着图样,在院门口就招呼了一声:“小张师父啊,图样我选定了,你帮我看看,行不行?” 这明显是说给外人听的,而她看向张五金的眼眸里,则满是火辣辣的情意。 张五金也觉得全身气血欲沸,到里屋,一下就搂住了马丽丽的腰肢,太细了,太想搂一下了。 马丽丽立刻就象一条蛇一样缠在了他身上--。 随后的日子,马丽丽也几乎是每天都来。 这女人还大方,大包小包的拿补药来,她不知道龙凤床补气啊,张五金弄得再多也不会虚,她是觉得张五金辛苦了,要给补上。 然后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购物卡,甚至还有钱。 她问到张成昆先只给了张五金三千的定钱,花得差不多了,她直接就给了张五金一万块,却说不算工钱。 “你拿去花,想买什么买什么,不要克苦了自己,花完了我再拿给你,反正那肥猪的钱来得容易。” 只是张五金始终有些担心,到后来,甚至有些害怕起来。 如果是弄了文妹子,哪怕给捉了奸当场打死,他也有一种理直气壮的悲愤。 但偷了马丽丽,说是说,弄了张赛的后娘,心里觉得解气,其实还是有些发虚。 马丽丽到是比他胆大,安慰他,没什么怕的,就算真给发现了,她也不怕张成昆,张成昆贪腐的证据,都在她手里捏着呢,大不了一拍两散。 不过张成昆也始终没起疑心,马丽丽美艳,张成昆防还是防着一点的。 自己的女人,哪怕再不想碰,可也绝不能让别人碰的,天下男人都一样。 不过他要防,只防电视台那些小白脸,却不可能来防张五金。 虽然张五金长得确实不错,尤其穿上马丽丽给他买的西服,那真是一表人材,不比那些小白脸差。 可他只是个小木匠啊,难道马丽丽偷人会偷个小木匠?也丢了身份不是? 不过张五金不知道张成昆这种心理,还好,家具也快做完了。 传统的木工活,凿眼斗榫,非常耗功夫,但现在的做法就不同了,凿什么眼斗什么榫?钉子胶水搞定。 有些无良的木匠,甚至钉子都懒得钉一个,纯用胶水给你胶上,所以哪家做木匠活,胶水用得特多的,那木匠就是最无良的,胶水有毒啊。 张虎眼珍惜名头,一滴胶水不用,即便钉子也只用竹钉。 张五金可就不客气了,射钉枪加胶水,两大王牌,只要外表好看就行,所以做起来非常快。 前后两个多月,全部家具就都做完了,当然,最后改了一下龙凤床,很简单,两刨子把春线改乱了就行。 线乱了,就不能聚气,这也就是一张普通的床了,让张赛在龙凤床上龙精虎猛的去上文妹子,他才没那么傻呢。 张成昆验收完毕,马丽丽说做得好,加工钱,直接给了两万。 其实这段时间,马丽丽私下已经给了张五金两万了,还有上万的购物卡。 两种都算工钱吧,只不过一种是在床下辛苦,一种是在床上辛苦,其实张五金不辛苦,但马丽丽觉得他辛苦了啊,那就拿着。 结了帐也不是马上就走,还得帮着收拾一下,马丽丽说了,再帮他联系客户,其实是想着把张五金留下来,继续偷情。 张五金虽然说心里有些虚,但马丽丽实在太美艳,平日里也一盆火的待他,又给钱又给东西。 张五金到不是贪她这东西,不过人心都是肉做的啊,马丽丽待他这么好,他也确实舍不得。 心下就想:“以后到别人家做活,到外面约会,再小心一点,张成昆应该不会发现。”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就在第二天,张成昆突然喝酒喝到大出血,紧急送往省城抢救去了。 马丽丽自然要跟着去,打电话过来,到说让张五金不要急,最多个把月她也就回来了。 张五金还是有些失望,却又接到他二姐的电话,说阳州活计多,让他去阳州揽活儿。 阳州靠近省城,间隔不到三十公里,这些年,正与北面的北祟一起,打造一小时生活圈。 因为三城就是一个等边三角,彼此间相隔,都不到三十公里,随便去哪个城市,一个小时都能到。 有这么一个噱头,阳州的发展就非常的快,很多省城里的人,都来阳州买房了,城市日新月异,几乎是一年一个样。 当然房价也是,南祟的房价还不到两千呢,还是小县城的小作派,阳州的房价却达到了五六千,市中心的甚至超过了八千,跟省城差不多一个价了。 也就有人,把阳州喊作了小省城,另一个说法,则是把阳州北祟全圈进去,大省城。 而张五金,喜欢的就是城市,越是那种喧嚣的大城市,他越喜欢。 南祟说白了还只是个小县城,阳州才真正有点儿城市的气象,所以接到电话,他就动了心。 先回家跑了一趟,这样他娘安心,路过城关镇,又拐到大姐三姐家,把马丽丽给的购物卡一家分了一点,到是让他大姐两个一惊一咋的。 张五金当然不会实说,只说遇上了大方有钱的客户,反正用不着,顺手给他的,他也用不着,给姐姐们送来。 张五金四个姐姐,最大的大金,大了张五金整整十岁。 早年家里人多,苦,大金二金嫁得都早,大金的大女儿,已经十七岁了,只比张五金小五岁。 二金的一子一女也都有了十多岁,大金三金都嫁在城关镇,二金则在阳州。 本来是嫁得最差的,但这些年进了阳州城卖豆腐,早几年房价还没长起来的时候,在阳州买了房子,反而先成了城里人。 大金三金这两个城关镇的,反而成了乡下人了。 四金则在省城打工,这丫头只比张五金大三岁,小白菜头上戴花,很有点城里妹子的作派。 大金十六岁就嫁人了,她快二十六了,还没定下个男朋友,把她娘急得死。 听说张五金要去阳州,他娘就要他给二金带点儿干菜去,张五金一听就乱摇头,说人家菜市里卖豆腐的,所有卖菜的都熟,还要带什么菜,坚决不带。 其实张五金不是懒,而是不愿去二金家。 早些年家里苦,女孩子顾家,总往娘家带东西,婆家自然看不惯,而二姐夫又不是个大气的人,张五金就有些看他不顺眼。 去阳州是一回事,他喜欢城市,但他不会去二金家,要去,也等他找到活计了,安顿下了,才会去。 而他娘的意思,其实是希望二金照顾他的,带点东西去,然后二金顺便安排他住下,他才不愿意。 家里呆了两天,呆不住了,第三天到城关镇,直接坐上了去阳州的车。 张五金以前跟师父在阳州呆了有多半年,比较熟,他在汽车北站下了车,也不打车,背起木工箱子就往南走。 北站这一带属老城区,有些老房子不但租金便宜,而且还带院子的,适宜做木工活。 张五金可以去其它地方揽活,拖了木料过来,做好了再拖回去,一方两便。 拐上一条林荫路,以前这边好象是区政府,两边的树都有年月了,撑着老大的树冠,秋蝉在浓荫里竭嘶底里的叫着。 路边时不时就有让人眼前一亮的女孩子走过,那些白腿黑丝,无一不吸引着张五金年轻燥动的心。 这就是城市啊,他就喜欢这样的感觉。 不象在青山厂,倒毙的厂区,死气沉沉,而出了厂区,更是一片农村包着,看着就烦。 张五金正一路梦游症患者一样机械的走着,前边突然传来叫声:“抢劫啊,救命啊。” 随即一个染着一头红毛的单瘦年轻人窜了出来,手里抓着个包,往张五金这边飞跑。 张五金瞄着那红毛的来路,先装做往边上闪了一点点,还缩着身子,好象很害怕的样子。 等红毛跑到近前,他突地一伸脚,红毛一绊,啪一下摔了个狗啃泥,手中包也摔了出去。 正文 07我不当老师了 张五金走过去,也不捡包,就在边上站着,那红毛爬起来,红着眼珠子:“乡巴佬,找死是吧,滚开。” 说着,就从袋子里掏了把小折刀出来,张五金看了好笑,反手抽出了木工箱子里的手斧,要笑不笑的看着红毛。 木匠的斧头,那是很锋利的,起码刃口看着就吓人。 红毛僵了一下,看看手中的小折刀,再看看张五金手中的斧子,终于死心,恶狠狠的叫道:“老子记住你了。” 往旁边一闪,撒腿跑了。 “抓住他,抢劫啊。”给抢包的女子也追了出来,张五金扭头一看,眼晴顿时一亮:美女啊。 这女子中等身材,上身一件水墨牡丹的文化衫,下身一条水洗白的牛仔裤,简简单单的装束,却就是特别的有味道。 而且这女子长相居然也不比马丽丽差,虽然隔得远了点儿,二三十米呢,看不清细貌,但大概的轮廓摆在那里,绝对不比马丽丽差,年纪却要比马丽丽小得多,最多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样子。 这女子居然追了过来,人漂亮,胆也不小,张五金自然直了眼晴看着,但突然就眨巴了两下,讶叫:“秋老师?” 张五金是在以前的南祟县也就是现在的南祟市三中读的高中,当时教他们英语的,是一个才毕业的女老师,叫秋雨。 秋雨只教了张五金一年就调走了,可却永远留在了张五金少年的梦里。 张五金一直觉得,他是可以考上大学的,后来成绩不好了,是因为秋雨调走了,从此他的人生灰暗一片,再没有了学习的动力。 哪怕几个姐姐包刮老娘苦口婆心声泪俱下,他不想读,就是不想读。 他的学历,对外说是高中毕业,其实他只读到高二就跟张虎眼跑出去了。 秋雨调走,受打击的不止张五金一个。 那段时间,整个三中都有些阴沉沉的,一个月内,有两个年轻的男教师辞职,说是去南方打工。 临走之前,据说都发下誓言,一定要成功,一定要成为腰缠千万的大富翁。 另外还有一个男教师自杀,虽然未遂,但也闹得沸沸扬扬。 这男教师还是一位小有名气的诗人,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不少的诗篇。 尤其是秋雨在三中的一年多,他的诗歌创作进入了井喷的状态,一年发表了百多首诗歌。 他曾公开说,他的诗,就是为秋雨而写,而他的灵感,就来自秋雨。 秋雨调走,秋雨因婚调走,给了这位年轻的诗人致命一击。 诗人是浪漫的,也是脆弱的,世俗的心灵会选择奋进,发了财,再去寻找可与秋雨毗美的女子。 但诗人不具有这种世俗的强悍心态,一旦失去,他的世界也就全部崩溃了。 张五金一直以为,这一辈子,再也不可能见到秋雨了,却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撞到秋雨。 他呆呆的看着秋雨跑过来,眼光再没有停留在那欢蹦的胸脯上,而是看着那张脸。 秋雨是那种典型的瓜子脸,架着一副细细的金边眼镜,如果仅论长相,并不能说她是什么惊世骇俗的美女。 就与马丽丽比,也不能说就一定强一些,她最独特的,是她的气质。 那位诗人曾形容说,她人如其名,就是秋后的一场细雨,能让整个干燥的世界温润下来。 张五金不会写诗,甚至不会欣赏诗。 他和班上所有的同学,只有同一个感觉,秋雨老师是永远不会发脾气的一个老师,是永远温柔亲切的一个老师。 但其他老师狂吼乱叫或者苦口婆心都无法维持的课堂纪律,秋雨只要静静的站在那里,象邻家大姐姐一样微微的笑着,所有的杂音立刻都会安静下来。 这就是秋雨的魅力——不是因为美丽,而是因为温柔,不是因为出类拨萃,而只是因为亲切随和。 张五金呆看着秋雨跑过来,他就忘了,他手中还举着一把手斧的。 秋雨先只看到那只红毛,追得近了,就留意到了张五金的古怪样子。 一手扶箱,一手拿斧,两眼发直,说他象李魁吧,他没有胡子,说他是神经吧,好象还穿着裤子。 秋雨给他的手斧吓着了,这时也看到了张五金脚边的包,可却不敢过来,只是迟疑的看着张五金。 那依旧清新空灵如雨后秋江的双眸里,带着一点疑惑的神色。 张五金给秋雨这么一看,清醒了过来,忙道:“秋老师。” 你到是把斧子收起来啊,可他全忘了这碴,秋雨眼中疑惑就更深:“你是。” 声音也还是一样啊,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不带一丝杂质。 但张五金却猛然就给一种浓重的失望笼罩了:“秋老师,你不认识我了。” 初中的时候,张五金成绩最好的是数学,但进了高中,他最拨尖的却是英语。 因为教英语的是秋雨,因为英语好了,可以多很多跟秋雨用口语交流的机会。 当年秋雨对他也是很欣赏的,可是,仅仅不到五年之后,她就忘了他了吗? “你是张五金同学。”秋雨果然还记得他的名字,不过疑惑未消,指指他的手:“你这是--?” 张五金才猛然想起,自己手中还举着一把斧子呢,难怪秋雨不敢认他。 慌忙放下来:“不是的,刚才那个红毛冲过去,我绊了他一下,把包抢下来了,他还拿刀子吓我,我就拿斧子出来吓他一下,不是,我不是跟他一伙的--。” 口切不清,还有些手忙脚乱,往箱子里收斧子,一个不小心,刃口在手背上划了一下,木匠的手斧可是非常锋利的,立刻破皮出血。 “呀。”张五金不当回事,秋雨却慌了,急忙捡起地下的包,从包里拿纸巾出来,帮张五金掩住:“看你,还是跟当年一样,毛手毛脚的。” 她一手抓着张五金的手,一手掩着纸巾,身子微微前顷。 曾有女老师评价过秋雨,说她天使的面孔却有着魔鬼的身材,所以才让雄性动物们兽性大发,而不是什么温婉亲柔的气质吸引人。 这个女老师是妒忌,但必须承认,某些方面她是说对了。 秋雨的长相和身材,确实有些不太合拍。 她是那种小家碧玉型的脸庞,且气质斯文,淡雅如兰。 可她的身材,却极为惹火,形成很不和偕的视觉反差,就仿佛日本动漫里的那种女孩子,从画面上走了下来,给人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也必须承认,张五金曾无数次幻想过秋雨的身体,不过在这一刻,他眼光只是扫了一下,就滑了开去。 心中充盈着的,是重见秋雨,而且秋雨还记得他名字的巨大欣喜,去偷窥秋雨的身体,他完全想都没想过。 “没事的,一点小伤而已。”张五金嘿嘿笑:“秋老师,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说你去北京了吗?” “我调回来了。”秋雨还跟当年一样,最关心的总是别人:“真的不要紧吗?要不要去包扎一下,那边好象就有家诊所的。” “真的没事。”让张五金惊喜的是秋雨话中的信息:“秋老师你调回来了,那太好了,你现在在哪里,是在市一中吗?” 阳州一中,整个阳州最好的学校,据说足可与省一中并肩,而秋雨这样的老师,也只有阳州一中才配得上她。 “没有。”秋雨摇头。 虽然不明显,但张五金仍能看出她眼底微微的一丝黯然:“我没当老师了,现在在科委,所以,你以后也不要叫我老师了。” “怎么可能。”秋雨居然没再当老师了,这让张五金有些意外:“你永远是我的老师的,秋老师。” 秋雨脸上漾开笑意。 那位诗人曾说,她笑的时候,就如午夜兰花突然绽放,不是特别的艳丽,却丝丝的沁人心脾。 张五金不懂诗,不过就这一点,他觉得那位诗人形容得非常到位。 秋雨的笑,看着就让人心旷神怡。 拿木匠的话来说,就如同一件最完美的家具,让人赏心悦目,沉醉其中。 “你呢,你现在在哪里做事?”秋雨看一眼张五金的木工箱子:“你这是--。” 自从学了木匠以来,张五金从来没有象这一刻这般自卑过。 他的头低下去,脸胀得通红:“秋老师,对不起,我没有考上大学,厂了也倒了,没顶到职,我现在,是个小木匠。” 秋雨走前,曾在班上说,希望大家都考上大学,到北京去读书,她会在北京欢迎他们。 但张五金不但没有考上大学,连一个象样的工作也没有,居然做了木匠,这让他非常的惭愧。 “这有什么关系嘛,木匠也挺好啊。” 秋雨还是象当年一样,体贴人,理解人:“只要堂堂正正做人,做什么都挺好,你今天不就做了一件好事吗?可给老师帮了大忙呢。” 她这么说,张五金心中顿时好过了些,红着脸道:“这算什么?” “别说这算什么?”秋雨脸上微微带着点夸张:“这可是公款呢,真要给抢走了,我可说不清楚了。” 正文 08嫁妆 她这种微微夸张的神情,张五金非常熟悉,更觉得非常亲切,挠着头,嘿嘿笑了起来。 “对了。”秋雨眼眸一亮:“你是木匠,现在有空不?” “有啊。”张五金慌忙点头:“秋老师,你是要做点什么吗?我帮你做,不要钱。” “什么呀,你觉得老师是那种要占你小便宜的人吗?” 秋雨脸带微嗔。 她这个神情,张五金同样非常熟悉,偶犯小错,或者马大哈,没有细想,语法或者单词记错了,秋雨帮他纠正的时候,就是这样的一幅表情。 这比声色俱厉严词喝斥,更让他记心。 “那不是的。” 熟悉的一切,让张五金心中的那种温馨亲切的感觉越来越浓,心也慢慢的放得开了。 他笑着摇头:“只是见了老师高兴,要是一点小忙,顺手就帮着做了嘛,秋老师你以前让我做课代表,专门让我去办公室搬作业本,可也从来不跟我讲客气啊。” “哼哼,原来让你搬了一年作业本,还跟老师记着仇呢。” 秋雨装出生气的样子哼哼两声,自己也笑了,道:“可不是一点小忙,是帮我妹妹做嫁妆,一整套呢,对了,你手艺怎么样啊,要是毛手毛脚的,我可不要你做。” 她这不是顾客的挑剔,却一如当年老师考问语法时的神情,带着一点微微的质询,却更多的是期待。 这种感觉,真好。 张五金拍胸脯:“秋老师你放心,我的手艺,绝对靠得住,不知你听说过张虎眼没有,城关镇最出名的木匠师父,我就是跟他学的。” 原来的南祟县城很小,而张虎眼的名气却很大,秋雨还真听说过,微张着嘴道:“听说过听说过,原来你是跟张虎眼师父学的徒啊,那手艺一定是不错了。” 她就是这样的呀,别人有一点点长处的时候,她就会带着这样一点微微夸张的表情,让人看了,特别的骄傲,特别的开心。 她不是绝世的美女,却让这么多人喜欢她,就在这些小地方了,与她相处,如淋春风之中,如坐花树之下。 “可惜师父过世得早,我连他的五成都没学到。”张五金是实话实说,他也不愿秋雨以后知道了说是他哄骗她,虽然在刨树成筷,气沉下去之后,他对自己的手艺已经绝对的信得过,但与师父比,确实最多有五成,可能还不到。 “真是让人惋惜。”秋雨眼中透过一丝惋惜之色,道:“我信得过你,我们先去看看木料吧,不远。” 确实没多远,就过了一条街,拐进一条有些老旧的街道,进了一个很大的院子,以前估计还是什么街道型的工厂。 果然秋雨介绍,说这是以前科委下属三产办的一家街道工厂,后来解散了,厂区留着。 她现在就在三产办,家里小,不好堆木料,就堆到了这边。 “我这可算是假公济私呢。”秋雨笑得有点儿娇俏:“你不会笑我吧。” “这算什么呀。”张五金摇头,看了下木料,问了秋雨要做的东西,就是一整套嫁妆,沙发,柜子,梳妆台,床,估了一下,道:“差不多了,你妹妹什么时候结婚,赶不赶。” “没影子的事。” 秋雨摇头,说到妹妹,她有着一种发自本能的开心:“还不知道那疯丫头嫁不嫁得掉呢,不过我这做姐姐的,得帮她操这份心,所以不必太赶,要是带接到其它的活,你也可以先帮别人做。” 这就是她的体贴处了,换了其他的顾客,哪会说这样的话,当然,这也是因为张五金曾是她的学生,心中亲切吧,所以愿意照顾他。 院子里房子比较多,还有现成的钢丝床,随便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人,秋雨看到张五金只背了一个箱子,道:“你没带铺盖吧,要不到我家里拿一套来,我家里有。” “那不要。”张五金连忙摇头:“我有的,放心好了。” 看秋雨还有些不信,他心中温暖,嘴上却开起了玩笑:“要所有的主家都象秋老师你一样,请个木工还提供铺盖,那我们就幸福了。” 说得秋雨笑了起来:“还真是长大了,敢跟老师油嘴了,行,那就不管你,我还要去一趟科委,下午下班我再过来,晚上请你吃饭。” 这个张五金到是没有拒绝,请人做活路,有这么一个潜规则,开工之前,主家一般都要请师父吃一顿,拜托师父做活用心一点。 当然也有克刻的,好处是一点没有,整天还叽里叭喳,碰上这样的主家,有些师父就弄鬼。 张五金当然不会给秋雨妹妹的嫁妆弄鬼,但能跟秋雨一起吃一顿饭,还是非常让他期望的。 秋雨说完就离开了,她的背影,袅袅婷婷,身影消失好久,张五金都没能收回目光。 他喜欢秋雨,也打心底里尊敬秋雨,如果说谁污辱了秋雨,他真的可以为她拼命。 但这并不妨碍,他在黑暗的夜里,以秋雨为幻想的对象。 这是人性的本能,或者说,人,就是这么个玩意儿。 不过在这一刻,看着秋雨扭动的臀影,他真的没有什么卑劣的心理,心中满满的,全是开心。 “这一趟阳州,真的没白来。” 好半天,他才猛地一握拳头,随又想:“秋老师说她调回来了,那她以后就是住在阳州了。” 想到这一点,心中有一股血,猛然涌上来:“我要在阳州买房,一定要买。” 仿佛又到了当年,背单词的时候,就只为了秋老师,一定要努力。 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秋雨来了,骑了一辆电动车,带着个花朵般的小女孩子,大约三岁多四岁左右年纪,穿着公主裙,扎着两条小辨子,大眼晴乌溜溜的,可爱至极。 秋雨停好电动车,把小女孩抱了下来,笑道:“这是我女儿丫丫,来,丫丫,叫叔叔,叔叔帮姑姑做嫁妆哦。” 心中的女神有了女儿,虽然当年秋雨之所以调走,就是因为结婚,将近五年过去,有这么大一个女儿,正常得很。 张五金心中还是滞了一下,随即漾开笑脸:“叫丫丫啊,真漂亮,跟秋老师你一样漂亮。” “都老太婆了,还漂亮什么啊。”秋雨笑,摇一下丫丫的手:“丫丫叫人啊,我们丫丫平时最乖的啊,今天怎么了?” “没事,可能小孩子认生吧。”张五金笑,眼光转到丫丫脸上,丫丫跟秋雨,几乎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小小巧巧,秀秀气气,尤其她的眼晴特别可爱,真的象一湖秋水一样的澄澈明净。 “你是丫丫啊,真漂亮,明天叔叔给你做个玩具,好不好?”张五金其实也还有点儿童心,平时还蛮喜欢逗小孩子的。 丫丫一直看着他,听了他的话,突然开口道:“你真的不是爸爸吗?” 张五金一下子怔住了,这话是什么意思啊,这么小的小孩子,还不会开玩笑吧?那为什么这么说,难道她不认识她的爸爸。 秋雨则一下急了,有些尴尬的看张五金一眼,蹲下来,对丫丫道:“丫丫,不要乱说话,说了这是叔叔,娘不是告诉你了吗,叔叔是要帮姑姑做嫁妆的,好漂亮好漂亮的嫁妆哦。” “哦。”丫丫明显有些失望,她又转过脸来看着张五金,很认真的道:“叔叔对不起,丫丫不乖,丫丫把爸爸丢了,别的小朋友都有爸爸,只丫丫没有,丫丫正在找爸爸呢。” 如果说前一句还有些让张五金发愣的话,这一句里透出的信息量,就非常的清晰了,丫丫的爸爸,没跟她们在一起,是出了什么问题了呢,还是出远门了。 张五金记得,秋雨当年嫁的老公,好象是个阔少,这也是那两个辞职的男老师发誓要发财的原因,象乡下那种,男人出去打工,女人在家带孩子,一年到头难得见一面的情况,肯定不是,那会是什么? 他不好问,而秋雨这时候已经把丫丫抱了起来,因为丫丫眼里含着了泪花,张五金看到,秋雨眼里也湿润了,道: “丫丫最乖了,妈妈带丫丫去吃好吃的东西,还有叔叔也去,好不好?我们去丫丫最喜欢去的鱼庄,吃好大好大的鱼头,丫丫都不害怕,还把鱼眼晴都吃掉了,是不是?” “嗯。”小孩子的思绪转得快,丫丫点着脑袋,眼泪没掉下来,又收了回去,转头看张五金:“叔叔你也去,那边好大的鱼头哦,都有这么大。”她用小手比划着,然后又一脸正经的补了一句:“不过丫丫不害怕。” “丫丫真乖。”张五金笑着夸了一句,洗了手,跟着秋雨出来。 鱼庄不远,秋雨也没骑车,就牵着丫丫,老城区的道路虽有些陈旧了,人行道却很宽,绿树如荫,老旧的路砖,带着青苔,更有一种幽古的味道。 丫丫蹦蹦跳跳的,本来是秋雨牵着她走,张五金走在一边,后来她走到了中间,一手牵着秋雨,另一手却来牵张五金的手,三个人这么走着,有一种一家人的味道。 正文 09一家人 秋雨显然也意识到了,有些尴尬的看了一眼张五金,眼中似有歉意,不过并没有让丫丫不要牵张五金的手。 张五金明白她的意思,丫丫显然非常盼望一手牵着爸爸一手牵着妈妈,然后一起在路上走的感觉了,秋雨还怕委屈了张五金,却不知道,张五金是多么喜欢这种感觉。 如果丫丫真的是他的女儿,秋雨真的是他的妻子,老天,他愿意少活二十年。 但丫丫的爸爸到底去了哪里了呢,张五金同时注意到,秋雨的手上没有结婚戒指,难道,他们离婚了? 张五金又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个想法,怎么可能离婚呢,难道这世上,有谁娶到秋雨这样的女子,还会要离婚吗?脑袋给驴踢了?还是塞满了牛屎? 不过张五金没敢问。 潜意识里,他有些害怕答案,不是他对秋雨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那真不是的,他是心里盼着秋雨好,害怕听到什么不好的答案。 秋雨这样的女子,就应该得到幸福,所有一切的不幸,就不应该发生在她身上。 吃了饭出来,丫丫又是一手一个,她的小手柔柔的,软软的,牵在手里,让人的心里都软了,张五金想:“她爸爸可能是出去留学或者什么的,肯定会回来的。” 他这个想法,出自真心。 “天晚了,我和丫丫先回去了,我就住在东风路十五号,也没多远的,有空我会来看看,有什么事的话,你也可以打电话。”秋雨把电话留给张五金,先把丫丫抱上车,自己骑上去,道:“丫丫,跟叔叔说再见。” 但丫丫双手抱着她腰,却把脑袋埋在她背上,怎么也不肯抬起来,这是舍不得了。 “这孩子。”秋雨有些不好意思的冲张五金笑了一下,发动车子,慢慢驶了出去,张五金却在原地呆了半天,这一天,有些东西,让他太难以消化了。 星期六星期天,秋雨没有来,只是打了个电话来问了一下,看张五金有什么不习惯的,缺什么不,仿佛还在学校里,张五金还是她的学生,张五金自然说什么也不缺,他只是很想看到秋雨,不过不好说,要撒个谎把秋雨骗过来,很容易,反正秋雨也不懂,但张五金却说不出口。 星期一,下午五点多钟的时候,秋雨来了,打扮一如既往的素静,牛仔裤,紫色的上衣,长发随意的披在肩头,如一朵紫色的郁金香。 “秋老师。”张五金叫了一声。 “别叫我老师了。”秋雨摇头:“我又没当老师了,别人听着会笑的,你叫我秋姐吧。” 张五金知道,城里人爱装逼,一个理发的,打扮得怪里怪气,说话嗲里嗲气,然后上一下电视,别人也跟着叫老师,呕到死,反到秋雨这种真做过老师的,要觉得不好意思了。 张五金坚持:“又没其他人。” 秋雨笑了笑:“这里住得还习惯吧,偏了点。” “没事。”张五金摇头:“我们做木匠的,走到哪睡到哪,而且这里已经很好了,你看这么多房子,高兴了,我可以上半夜住楼上,下半夜住楼下。”他在外面闯,学得一张嘴,不过平时也没这么多话,对着秋雨,他格外的兴奋些。 秋雨给他逗得笑了起来:“你以为你是卡扎菲啊,一夜换几个地方。” “卡扎菲哪有我自由。”张五金也笑,他看出秋雨好象有心事的样子,道:“秋老师,你是有什么事吗?” 秋雨看他一眼,好象有些难以开口,张五金急了,道:“秋老师,有什么事你就说。” 秋雨微一迟疑:“张五金,你会喝酒不?” 秋雨这个问题有些奇怪,喝酒张五金当然会,张虎眼是每天至少斤半酒的,一餐一大杯,张五金自然也学会了喝酒,不过酒量比张虎眼是差远了。 “会啊,学校里就学会了,不过没给秋老师你抓住。”张五金装做顽皮的笑了一下:“秋老师你问这个做什么啊,不会是秋后算帐吧,对了,你刚好姓秋来着。” “你越来越油嘴了,在学校里好象没这么油啊。”秋雨又给他逗笑了,嗔他一眼,道:“是这样,有个人要我陪酒,我不大能喝,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心中女神一样的秋雨,居然要给人陪酒,张五金脑中热血上冲,叫道:“那是什么人,怎么要老师你陪酒,你不是在科委吗?” 秋雨脸上微微一红,道:“你别误会,是公家的事,就是为科委的事。” 秋雨解释了,张五金才明白,原来科委下面有个三产办,有一些公司,做了业务,却经常收不回钱,三产办就成立了清欠小组,秋雨是清欠小组的组长,专门负责催欠。 张五金听了,真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秋雨这样斯斯文文柔柔弱弱的女子,去催收欠款,那当官的脑袋,是灌了白开水吧,整一白痴? 不过张五金不了解这种公家事的程序,不好插口,问:“清欠的话,就是打电话催吧,怎么又还要陪酒了?” “这次的单子比较大,一共有一百多万,是我们一家信息网络公司,帮御府大酒店做的监控系统,御府大酒店你听说过没有,做餐饮连锁的。” “听说过。”张五金点头。 御府大酒店,阳州人都知道,是阳州惟一的一家三星级酒店,下面还有很多御府酒楼,就南祟都开了两家。 御府大酒店的老板岩卫红,算是一个传奇人物,白手起家,先挖小煤窑,黑金变白金,后开酒店,味精变黄金,近几年又做房地产,风生水起。 有人说他是阳州第一大富翁,但也人说他还赶不上一些煤老板,不过前五绝对没问题,岩卫红的故事,张五金听说过,甚至还做过同样的发财梦,算是他祟拜的一个对象呢。 “老板是岩卫红吧,他那样的大老板,难道还赖皮?”张五金有些难以置信。 秋雨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我们那家公司做的网络,也确有一点问题,所以他卡下一半钱不给,有一次我去他公司要,刚好碰上他,他就改了口,说请我吃饭,吃一次饭就拨五万,若是肯喝酒,喝一杯,多给一万。” “怎么这样啊,公家的事,怎么要你私人陪酒,那不是污辱人吗?”张五金大是愤怒。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秋雨看张五金脸色不对,忙又解释:“到也没什么,就是吃个饭,平时上级来检查什么的,也要应酬的,我也没喝酒,不过我们主任不知道怎么听说了,就问我,所以我问问你,要是你能喝的话,就陪我去。” “我代你喝,那个岩卫红肯吗?”张五金有些疑惑,他已经明白了,岩卫红是看上了秋雨的美色,打主意呢,要是秋雨是个爱幕钱财的,几顿饭下来就会给他泡上手。 秋雨当然不是那样的人,但即便泡到手,有秋雨这样气质优雅的美女陪着吃饭,逗她喝点小酒,脸红红的,再说几段荤段子,开几个小玩笑,引得美人娇羞薄怒,那也是一种亨受啊,这样的亨受,怎么可能让别人插身其间。 秋雨犹豫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万一不行,我就陪他喝几杯,到时你送我回来。” 张五金彻底明白了秋雨的打算,秋雨可能是给三产办的主任训斥了,给逼得没办法,所以下决心豁出去陪岩卫红喝几杯,却又担心喝醉了,给岩卫红占便宜,所以就要张五金陪他去,即便不能代喝,至少能安全护着她回来。 自己心中女神一样的秋老师,居然给两面逼迫,逼成了这个样子,张五金心中那个怒啊,但他还不能说什么,他说得越多,秋雨就会越难过,只点点头:“好,我陪你去,现在就去吗?” “约好是六点,现在去也可以。” 张五金换了衣服,衬衫裤子都是马丽丽给买的,崭新毕挺,秋雨看了眼晴一亮:“唷,帅小伙嘛。” 对自己的长像,张五金还是蛮有自信的,自得的一挺胸膛:“秋老师,我给你做弟弟,还是不丢人吧。” “我要有你这样一个弟弟就好了。”秋雨笑。 “我就是你弟弟。” 张五金心中是真的这么想,不过秋雨显然并没当真,笑着应了一句:“好啊,那你以后就叫我姐。” “姐。”张五金真叫。 “哎。”秋雨应了一声,咯咯笑。 她一般笑得素淡,这会儿到是真开心,饱满的胸脯如花枝一般乱颤,张五金轻叹,这样气质淡雅的美女,偏又生成一副魔鬼的身材,男人怎么能不起想心啊。 “她老公不是富家子吗?这样的老婆,不好好养在家里,要她出来给别人打主意,到底是怎么回事?”心中疑惑,却还是不敢问,也不好问。 秋雨打了个的,说是去七里香酒楼,张五金听了奇怪:“不是去御府?”他到是想去御府大酒店见识一下呢,以前可没进去过。 “不是。”秋雨摇头:“时间他定,地点我定,这是我的条件。” 秋雨没细说,但张五金马上就明白了。 正文 10这是我的电话 岩卫红明摆着是想打秋雨的主意,如果去岩卫红的御府大酒店吃饭,即便不喝酒,岩卫红也有着大把的办法,万一真起了歹心,下点儿药,甚至不用药,借着酒意硬来,把秋雨强暴了。 秋雨事后报警,岩卫红也可以说,是秋雨自愿送上门的,看着他有钱,故意勾引他,到时秋雨怎么说得清,而在其它酒楼,岩卫红就没那么方便了,胆子也不会那么大。 她竟然要靠这样的小心思,来保护自己了,明白了的张五金心中生生作痛,他本来是很祟拜岩卫红的,这时却转成了唾弃:“什么玩意儿,人渣。” 到七里香,秋雨要了一间包厢,大约等到六点半左右,小妹敲门,然后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走了进来,秋雨立刻站起来,笑着招呼了一声:“岩总。” 来人便是岩卫红,岩卫红个子不高,相比于张五金,几乎要矮着一个头,肚子一如流行的大,脖子也粗,还好,不象张成昆,完全没脖子,他还是有点儿脖子的。 脖子上戴着块玉,手上也有个红玉戒指,左手腕上戴着金表,红格子衬衫,腰间的皮带扣闪闪发光,估计也是什么名牌。 论人材,张五金超他十倍,但他那股子富贵傲人的气势,却比张五金强得太多了。 岩卫红一见到秋雨,眼晴刹时就亮了,脸上也泛起了笑,但再一扫眼,看到了张五金,顿时就变了脸色:“你是谁,出去。” 那声势,喝一条狗呢,张五金明显是秋雨带来的,他不可能看不出来,可他就完全不给半点面子。 “岩总。”秋雨也没想到他说翻脸就翻脸,还要解释,岩卫红却把粗大的手指一摇:“秋小姐,说好是我请你吃饭,他要不走,我就走了。” 秋雨一下就僵住了,回头看张五金,她眼中的痛苦,让张五金心碎,他一摆手,不让秋雨开口,斜眼瞟着岩卫红,嘿嘿冷笑:“你要走,可以啊,小姐,有笔没有?” 门口的小妹不知他要做什么,拿了笔来,就秋雨岩卫红也有些发愣,不知他突然要笔做什么? 张五金也不解释,拿了笔,写了个电话号码,往前一推,冷眼看着岩卫红:“这是我的手机号码,三天内,打这个号码有效,前提是,你把款子给结清了。” 这作派,还有这一番话,太周星驰了,岩卫红头大眼大,这会儿几乎是鼓着眼珠子看着他,恰如遭了雷击的蛤蟆,好一会儿才猛地仰头大笑:“好,好,好。” 他连叫了三声好,真个拿过电话号码,也不看,却细细的折了一下,放在了衬衫袋子里,还拿手按了一下,一脸认真的看着张五金:“我真心希望,我有打这个电话的机会。” 说完,他冲秋雨点一点头,转身就走。 秋雨也傻在了那里,好半天才道:“张五金,你--。” “秋老师,现在你不要问,信我就好了,三天之内,我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张五金不想多解释,也解释不了:“你要不嫌弃的话,我陪你吃饭,也陪你喝酒,喝饮料也行,总之一定凑足三陪,绝对让你满意。” 秋雨扑哧一笑,嗔他一眼,坐下来,道:“你以前做课代表,口语是不错,但嘴巴没这么油啊。” “老师姐姐啊,我长大了呢。”张五金这会儿信心满满,气场足,也就更加的放得开。 他本就是跟无数主家打交道磨出的油嘴,这一放开了,自然能说:“而且你也知道,我就是个小木匠,风里雨里讨生活,这嘴不擦点油,发干发燥,不经磨啊。” “什么小木匠,你刚才的作派,我还为以是哪家的红二代呢。”秋雨显然疑惑难消,清秀的眼眸瞟着他:“你不会真是太子党吧?” “我是什么太子党。”张五金摇头,心下暗叫:“我要是太子党,怎么可能让你给别人娶走。” “我娘说,快要生我那天,她都还帮着去挑了一担稻草回来,所以我是根正苗红的草根党。”随又补上一句:“不过对溺水的人来说,哪怕是一根稻草,他也会死抱着不放的。” 他这话,云里雾里,秋雨心中疑惑,又有些怀疑,她是个好老师,虽然不是班主任,自己教的学生,却都有了解,也大略知道张五金家里的情况,就是个晚生子儿,姐弟五个,给罚得苦不堪言,到几个姐姐嫁了,家境才慢慢好起来,可真没什么有势力的后台。 可他凭什么那么说呢,岩卫红的财势,就是市长见了他,也要笑脸相迎握个手的,他就能让岩卫红三天内把款子打过来?凭什么?他是稻草,可岩卫红没落水啊,怎么可能来抱他?难道是吹牛? 秋雨几乎有一半认定张五金是吹牛了,不过她是个不会给人难堪的人,也就没再追问下去,点了几个菜,吃完了,秋雨结帐,张五金到也没跟他争,结帐的小妹就有些眼光斜斜了,估计觉着张五金是个吃软饭的,不过张五金一表人材,穿得也好,到也没让她一脸厌恶,大约觉着,凭张五金这副皮囊,也还够资格吃软饭吧。 再又打的回来,秋雨就没下车了,放下张五金,她顺便坐那车回去,车上,张五金跟她说了,要先做一张床,秋雨自然随意:“你是师父嘛,自然是你做主。” 没错,张五金要再做一张龙凤床,因为刚才岩卫红进门,他看了一眼岩卫红的眉心,春宫中一线微红,且紧崩如弦,说明岩卫红女色过多,肾气已经比较衰弱。 偏生却还常服药,把自己弄到了极为危险的境地,张五金可以肯定,只要岩卫红再服一次药,玩一次女人,春线必然崩断,来一个大脱阳。 这就是他敢说那番大话的原因,而说三天,则是估计了,但也不是瞎估,岩卫红春气极燥,越是燥的,动得就越厉害,还是那句话,满瓶不响,半瓶乱晃。 一般来说,隔不了一天,就会要女人,当然,万一岩卫红硬要有事给拖住了,这三天不玩女人,那也没办法,但隔三不差五,只要他玩女人服药,就一定会脱阳,这一点,张五金可以笃定。 西医有很多病治不了,脱阳这样的病,西医就束手无策,最多能保着岩卫红一条命而已,但再要去女人身上折腾,基本上是不要想了,然而龙凤床却能治,而且正正拿手。 不过木料是秋雨的,张五金虽然不说穿,至少也要先打声招呼,而且他一回来就开始出木料,说不定今晚上岩卫红就找女人呢?那就先得把床赶出来才行。 还好,龙凤床要精雕细刨的,主要是春线,床架子到是随便,当然也有一定的讲究,最主要是合气,要略带弧形,成龟壳之势。 很多人不理解,床形要如龟形?这个不好说,不过可以参考棺材,那些做得比较考究的棺材,上上下下,你去看是什么形状。 花了半晚上时间,张五金把床架子给搭起来了,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起来,不等天亮,就着蒙蒙的微光,把春线刨了出来。 为什么要微光呢,这和烛光差不多,就是能看到春线吸的光,却又不因光线太强剌眼而看不清楚,天差不大亮的时候,一刨完工,床头现出花海。 治脱阳,用龙凤床肯定是不行的,但张五金并不知道岩卫红脱阳后,具体是个什么状况,而挑凤床却是三十六龙凤床之首,用挑凤床,是可以改出任何一式龙凤床的。 所以他先做出挑凤床,然后等岩卫红真个脱阳了,看了症状,再对照着床谱,以及师父笔记上的心得,给岩卫红改出对症的龙凤床。 没错,把岩卫红弄上床,他还得慢慢改,慢慢试,他是新手啊,真正用龙凤床调春气,还是第一次呢,卫校生,头次帮着扎针,扎个三针五针的,不稀奇。 下午,秋雨下了班过来,张五金刚好出一身汗,洗个头,这里的都是老房子,水龙头不是每个房间都有,而是装在大院子的角落里,秋雨便没过来,进了张五金做活的库房。 张五金头洗到一半,猛然想到不对,忙把脑袋一冲,也来不及抹干净,扯块布擦着就往里跑,一到门口,心中可就叫得一声苦。 秋雨果然一屁股坐在挑凤床上。 张五金只放了床板,床板上并没有放报纸什么的垫着,他就完全没想过要诱惑谁,不可能一切备好了等人来坐,但龙凤床天生有诱惑女人的功效,恰如磁铁天生就会吸引针,秋雨还是坐了上去。 “惨了惨了。”张五金心中叫苦不迭,一时却又不知道如何是好,龙凤床不是武侠小说中的毒药,没有解药的,诱发了春心,惟一的办法,就是满足她,让她的春心发散开来。 秋雨在斜着身子细看床头的雕花,听到脚步声,她回过头来,笑道:“你一天就做了一张床啊,真快,这些雕花是你雕的吗?真漂亮,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般手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