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引子(1) 日头正毒。 回廊上,内侍宫女们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眉目间堆砌了几分好奇,却又面带惊惶的朝不远处看去。 台阶下,一袭素色衣裙的宫装美人对着皇帝寝宫笔直的跪在地面上,她容色平庸,唯独一双水眸漂亮至极。 她正是---当朝最受宠爱的皇贵妃云浅夕,据说,她一入宫就被封高位,之后一直圣宠不衰。据说,宫里那座最高的观星楼就是皇帝为了贵妃的一句戏言而建的。甚至,在云家谋反之后,皇帝不顾群臣反对还欲将她扶上皇后之位,虽说,云家谋反还是贵妃向皇帝揭发的,但到底功过相抵。 现下,云浅夕逆了皇帝的意,不肯受封,只求皇帝能重审云家谋反一案,皇帝怎能不怒。可既然云家谋反是贵妃揭发,又为何还要求皇帝重审呢?只怕这其中还涉及到更多的皇家秘辛。 云浅夕已经在这跪了三四个时辰了,光洁的额头上被这毒辣的太阳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双颊也被染上了一圈浅浅的桃红色。 “主子,您这样下去身体会吃不消的。”身后的宫女环儿忍不住上前劝道,她刚一开口,跪在云浅夕身侧的两个小婢夏荷和冬凝就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你一个局外人又怎么理解我们小姐此刻的心境!你可是皇上的人,又怎会真心为我们小姐着想。”冬凝红了双眼,怒道。 “奴婢是皇上的人不假,可是皇上也是真心爱护着主子,奴婢自然也不会有二心。”环儿叹道。 “既然皇上是真心的爱护着我们小姐,又为什么明知我们将军是被冤枉的还一意孤行呢?”夏荷直起身子泣道。 “姐姐怎知云将军是冤枉的呢?”环儿淡淡道。 “够了。” 夏荷和冬凝还想说些什么,云浅夕一声低斥让她们悻悻的住了口。 *** 仪元殿内。 皇帝负手立在窗前,凤眸微眯,幽深的目光落在了院外那道倔强的身影上。 “皇上。”路公公抬头看了一眼天,刚才还晴空万里的天空瞬间便乌云密布,这六月的天当真是说变就变,“这……眼看着就要下大雨了,是否……”后面的话语他没有说出口。 话音刚落,顷刻之间电闪雷鸣,豆大的雨点扬声而落。 “皇上,这……”路公公急道。 “她们的主子不晓事,你们也不晓事吗?”皇帝的脸色微变,快步走了出去。 *** 皇帝在贵妃身边站定,他走得太快,身后的内侍一时没有跟上。很快皇帝的一身衣袍也如贵妃的一般,淋得透湿。 “阿弘,你终于肯见我了么?” 云浅夕抬头,眉眼弯弯,她就这样毫无预兆的笑了起来。 她的笑声清婉,一声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的在心上扣击着。 “云儿,你这是何必?”皇帝微叹口气,他缓缓蹲下身子,“后宫不予干政,这个道理,你不懂么?” “臣妾干予的政事难道还算少吗?” 皇帝闻言定定的看着云浅夕,眉心轻皱。 雨下得越来越大,他们衣发尽湿,眸子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汽,几乎便看不清楚对方的容颜,可偏偏,那浅浅的呼吸声却清晰可闻。 内侍撑着伞走到皇帝面前,却被皇帝一手拂开,他起身,负手而立。 “云儿,你可知,这天下并不是朕一个的天下,而是黎明百姓们的天下!朕可以不顾自身的安危,但是朕决不能让朕的子民因为战乱流离失所。” “可,可我父亲是无辜的。”云浅夕抬头,语气坚定。 “你怎就如此笃定?”皇帝轻笑。 “我相信我父亲决不会做这种投敌叛国之事。” “事实证据摆在那里,云浅夕你清醒一点!”皇帝衣袖微拂,他再度蹲了下来,“难道朕要为了你的一句相信而置天下苍生于不顾吗?” “你说你相信,那天你和朕不是都亲眼看到了么。”皇帝的一双凤眸染得通红,他用力的握住云浅夕的双肩,“你可知道,若不是朕早便察觉,今天被送上断头台的人就远远不止这些。你又知道,朕为了保住你,费了多少苦心?” 呵呵呵呵,云浅夕用力的推开了皇帝,她起身站了起来,边哭边笑,形似疯癫。 “云儿……”皇帝的声音在看到云浅夕缓缓倒下的瞬间生生截止,他极快的揽住了她的腰身。 云浅夕闭上眼睛的那一刻居然还看清了皇帝此刻沉痛的眉眼,那样的眼神,她并不陌生,甚至会让她铭记一辈子。 *** 紫檀雕花盘龙床上,云浅夕盖着薄被,垂在身侧的手微动,浓郁的龙涎香气息在她鼻间充斥,她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当她的手被宽厚却略带凉意的大掌握住的时候,她终于睁开了眼睛。 “云儿。”皇帝看到她醒来,一双凤眸里满是笑意,十指修长紧扣住她的,然后递到他的唇边,轻轻一吻。 云浅夕有些不解皇帝此刻突如其来的温柔。 “云儿,你怀孕了。”皇帝的薄唇扬起美好的弧度,眼角眉梢里都染上了一层浅浅的笑意,“这下那群老顽固便再也无话可说了,这个皇后,你当的实至名归。” 正文 引子(2) 云浅夕将手从皇帝手中轻轻抽出,她垂下了眸子,“臣妾,不想当皇后。“ “你说什么?”皇帝的脸色微变,一丝冷和怒从他眸子里快速的掠过,“云浅夕,朕的话你听不懂么?朕让你做朕的皇后,做这个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可这份尊贵,臣妾并不想要。”云浅夕转过了身子,声音低沉。 她能听到皇帝此刻紧绷了的情绪,甚至知道他在极力压抑着他的怒气,可是,一切都回不去了。 云浅夕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她闭了闭眼,悄悄的用手拭了去。 “阿弘,放我出宫吧。我知道你是对的,可是那是我深爱的父亲,我……我做不到对你释怀。” “你休想,这辈子,你都休想离开朕。”皇帝狠狠的开口,他用力的将她扳了过来,当看到她满脸泪水的时候,微微一怔,良久,皇帝将云浅夕抱进怀里。 “除了离开,云儿,你到底想让朕怎么做,你说。” “可我,只想离开。”云浅夕从皇帝的怀里挣离,她目光坚定,仿佛再没什么能动摇得了她。 “朕说了,朕不允!”皇帝用力的一甩衣袖,他起身,语气冰冷。 “我不爱你了,阿弘,云儿不爱你了。强扭的瓜不甜,何必呢。”云浅夕也跟着起身,她竭力的抑制住自己声音里的颤抖,尝试让自己忽视皇帝此刻痛苦的眼神,她每说一个字,就好像有人用刀硬生生的在她心口剜下一块肉,连呼吸都是痛的。 “不,不,云儿,不是这样的。”皇帝双眼通红,他小心翼翼的将云浅夕抱住,声音竟似有些哽咽。 “就是这样,我不爱你了。”云浅夕力的将皇帝帝推开,她怒吼道,“我恨你,从你将我的一家满门抄斩的时候,那个爱你的云浅夕就已经死了!我恨你!我恨不得杀了你,更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即便你死了,或是朕死了,你也不能离开朕!朕与你,生同裘,死亦同穴!”皇帝面无表情,他用力的捏住云浅夕的手臂,那力道,恨不能将她捏得粉碎。 “你……”云浅夕怒极,随手一扬,将悬挂在床头的九龙宝剑抽了出来,她甚至没多想,拿着它便朝皇帝刺去。 噗的一声,宝剑划破衣料,刺入皇帝的身体里。 “你……你怎么不避?”云浅夕松开了剑把,一脸不可置信,她朝后退了两步,当看到皇帝胸口汹涌而出的鲜血时,又飞快的奔到了他的身边。 云浅夕用手捂住了伤口,一脸焦急,“怎么办,传太医,对,快传太医。” 皇帝轻笑,他轻轻的握住云浅夕的手,“云儿,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再多几剑也是无妨的。” 此刻,他不是一个皇帝,而是以一个丈夫的名义。 云浅夕闻言微怔。 恍惚间,皇帝用力的抽出了自己胸口的剑,只见他单膝跪地,指天为誓。 “朕,夏侯弘熙对天发誓,若朕今生有负于云浅夕,便让朕有如此剑。”皇帝说完,指尖微动,上等的九龙宝剑便在他的手中断为两截。 他是天子,此刻却将自己的尊荣抛诸脑后,只为,挽留一个他深爱着的女子。 云浅夕一脸动容,泪水流了满面,她的嘴唇动了动,怎奈喉间哽涩,无法成音。 就在皇帝以为她应允了时候,云浅夕忽然拿起断剑,直指自己的喉间。 *** “皇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今日,若你不放我离开,那么我定死在你面前。”云浅夕笑着,眼泪却不停的往下流。 “云浅夕,朕都放下身段了,你当真如此狠心?”皇帝也笑了,他的双眸红得好似要流出血来。 “若朕还是不放呢。” 云浅夕不再多话,抵在喉间的手,猛的用力。 倒下的瞬间,是皇帝遂变了的脸色,竟是那样的冷和痛。 正文 001 那时初见(1) 嘉靖十二年初,云楚天大将军之女云浅夕被封为皇贵妃,入住凤鸾宫,赐贵妃金印掌管后宫一切事宜。至此朝堂上,以左相舒默以、右相仲孙乾、军机大臣东方由为首的三足鼎立之势被打破。 皇帝夏侯弘熙排行第七,他九岁继位,由左相舒默以、右相仲孙乾、军机大臣东方由为辅政大臣,如今,皇帝已在位十二年,却仍未亲政。外人只道是皇帝软弱,可未知,朝中势力如一盘散沙,各藩王自成一派,而左相舒默以、右相仲孙乾、军机大臣东方由这三方势力为首,呈三足鼎立之势,直到,云楚天大将军从边关归来,局势变得越发诡谲起来。 是夜,仪元殿。 皇帝负手立在案前,他容颜俊美,一双凤眸微微眯起,目光浅浅的落在案上那张女子的画像上,他的唇边扬起薄凉的弧度,似笑非笑。 “皇上,宫人回报,舒太贵妃正朝这边过来。”内务府总管奕忻上前一步,他的目光从画像上划过,画像上这女子正是昨日被封为皇贵妃的云将军之女云浅夕,横看竖看,这女子姿色一般,唯独一双眼睛漂亮之极,真是应了那句明眸渐开横秋水,明眸剪水玉为肌这句话,只是让人总觉得,她的眼睛和她的容貌不怎么相称。 皇帝的目光从画像上收回,眸色暗沉,他轻笑一声,“倒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说起这舒太贵妃她却并不是皇上生母,因太后离宫祈福,皇后英年早逝,所以由这舒太贵妃暂代六宫事宜,外人都道是太后与其亲厚交好,只是但凡知道点内情的人都明白这其中怕是另有隐情。 “奕忻,凤鸾宫那边有什么动静?”皇帝缓缓的走到龙座前坐下,神色淡淡。 “回皇上,这几天嫔妃们一拨又一拨的前去拜访,可贵妃娘娘却声称身子不适,闭门谢客。”奕忻顿了顿,又道,“不过那几位主子倒是沉得住气,都只在册封当天派人送了贺礼过去。” 奕忻所说的那几位主子分别是:华清宫的华妃、琉璃宫的宁妃、永福宫的淑妃。华妃是舒太贵妃的内侄女,淑妃却是太后的内侄女,平日里两人无论何事都要争出一个高低贵贱。而宁妃是大理寺卿乐正朔的妹妹,她为人温婉恬静,不喜争斗,一向深居简出惯了,因此倒颇受皇帝宠爱。 皇帝点了点头,凤眸轻淡落在推门进来的舒太贵妃身上,眉心轻折。 “皇上。”舒太贵妃一身瑰色宫装,三千发丝挽成一个朝凤髻,一只五凤朝阳的发簪别在正中,两边各自坠了几支金步摇,她容颜秀美,眼角眉梢里都裹了一层浅浅的笑意。 “太妃来了。”皇帝的目光淡淡迎上舒太贵妃慈爱的眼神。 有丝难过快速的在舒太贵妃的眼中闪过,她抿了抿唇,正色道,“皇上昨儿个的决定是否太冲动了些,云将军纵然立功在先,但是他的女儿一入宫就封为皇贵妃,怕是会惹人非议,再来,她到底年轻,掌管后宫一事,本宫认为并不妥。” “哦,听太妃的意思是让朕撤了旨意?”皇帝挑了挑眉。 不等舒太贵妃开口,皇帝又道,“朕以为,太妃到底年岁大了,这操劳的事还是交给年轻人吧。云将军的女儿宽厚大度,处事有条有理,朕亦早有耳闻,太妃倒不必忧虑。” 舒太贵妃眉心轻皱,“可朝堂上面?” “这是朕的家事,不是么?”皇帝勾了勾唇角,眸色渐深。 “罢了,既然皇上心中有数,本宫便不多说了。”舒太贵妃摆了摆手,深深的叹了口气。 *** 凤鸾宫。 夜色渐深,云浅夕站在院内,她一袭白色衣裙,在这明亮的月色下越发的显眼,头发也只浅浅的挽了一个髻,一只玉钗没入发中。她的模样并不出众,却偏偏生了一双极其漂亮的眸子。 她回头看了身后的宫殿一眼,略一提气,一个纵跃,飞身到了屋顶。 “哦,你可是要逃宫?” 男人轻淡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云浅夕眉心蹙起,她回身,眼神静静的迎上男人轻凝的目光,来人一袭明黄衣袍,上绣五爪金龙,身后跟着两名宫人,他的身份不言而喻。 “怎么?见到朕你不行礼么。”皇帝轻笑。 “皇上,放我出宫吧。”云浅夕眉心轻拧,目光定定的看向皇帝。 “放了你?”他冷哼一声,顷刻之间,皇帝也飞身上了屋顶,他走到云浅夕身旁,白玉般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捏上她的下巴,“给朕一个理由。” “我不想我这一生被锁在这座皇宫里,我想过的不过是平平淡淡的生活。”云浅夕直视着皇帝,目光沉静。 “那你可知道这里有多少女人向往着走进来,又有多少女人想方设法的要爬上朕的龙床?”皇帝松了手,轻嗤道。 “可我不想。”云浅夕看着皇帝的侧脸,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是么。”皇帝轻笑一声,凤眸微眯,一丝轻蔑流出,“想与不想都不是你能决定的。”落地的声音轻响,却是皇帝从屋顶飞身下了来,他转了身,背影高大俊秀,“这里守卫森严,你是逃不出去的。” 云浅夕低头看着,眸中映着皇帝渐渐融入到夜色中的背影。他的声音温淳语气淡漠,有种说不出的好听。的确,皇上年青俊秀相信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会不喜欢。可是娘亲曾和她说过,这天下有很多东西可以和别人分享,唯独丈夫不行。 难道,她真的就别无选择了吗? *** 清晨。 “娘娘,娘娘。”大宫女夏荷在帐外唤道,声音中带了丝急切。夏荷和冬凝是云浅夕带进宫里的,她们从小便陪在云浅夕身边,情同姐妹。 云浅夕在床上轻轻的翻了个身,昨晚她想了许久,却始终没得个结论,她心下恻然,只好走一步算一步,就这样她折腾到半夜才睡下。 夏荷回头看了厅里一眼,一大早内务府总管奕忻便领着宫人们来了凤鸾宫,说是皇上有赏赐下,那宫人们手里捧着的物件哪一个不是价值连城,可偏偏这正主儿还没起来呢。夏荷越想越急,手伸到锦被上,刚要掀开,冬凝却进了来。 正文 002 那时初见(2) “奕忻公公说皇上交代了,若是主子还未起来,切不可扰了主子歇息,将东西放下,现下已经离开了。” 冬凝面带喜色,看样子,皇上对小姐似乎很是宠爱。 夏荷听到这话终于是松了口气,她看了看睡得正香的小姐,眉心忽然拢上了一层忧色。 “夏荷姑姑,主子可醒了?”宫女环儿从外间进了来,“各宫的娘娘们来了,说是要给主子请安。” “就说我身子不适,让她们回去吧。”不等夏荷开口,床上的云浅夕已拥着锦被坐了起来,她眉心微蹙,眸上闪过些许不耐。 环儿看了云浅夕一眼,咬了咬牙,“主子,恕奴婢多嘴,前几日您就是这样打发各宫的主子们,现下是不是也该见见了,以免被那些嘴碎的人说您侍宠而娇。” 闻言,云浅夕的眉心锁得更深了,良久,她微叹了口气,“更衣吧。” *** 云浅夕一身水蓝色宫装,头发挽成一个百合髻,两侧一上一下垂了两根鎏金簪花步摇,右侧下方一支和田白玉钗斜斜的没入发中,一条璀璨的水晶链子从髻中系到另一边,一颗浑圆的珍珠垂在额心。 惟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略显平庸的姿色。 云浅夕慵懒坐在主位上,看着底下那一群虚伪讨好的面孔,一丝厌烦在她眸中快速掠过,伸手将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她轻笑一声,“本想着和各位姐妹们一起用膳,可是本宫近日染了风寒,现下头晕的厉害,就不留你们了。”说着,云浅夕右手撑住额头,似极为难受的样子。 嫔妃们相视一眼,纷纷告退了。 *** 云浅夕揉了揉眉心,大大的松了口气,她刚要起身,一道尖细的嗓音高高扬起。 “皇上驾到。” 随后,一双玄色黑锻上绣蟠龙的靴子从门口缓缓踏了进来,年轻俊美的皇帝一身明黄色龙袍,凤眸清辉,唇上笑意薄薄。 “臣妾恭迎皇上,皇上万福金安。”云浅夕快步走到皇帝身边,盈盈下拜。 皇帝弯腰亲自扶起了云浅夕,靠近她身子的那一刻,皇帝薄唇轻启,“嗯,今儿个倒是知些礼数。” 云浅夕怔了怔,为这话里的戏谑。随后她浅浅的勾了勾唇角,同样凑到皇帝耳边,轻声道,“不过是在众人前卖你个面子罢了。” 这一举动,让宫人们都惊呆了,贵妃与皇上当众亲呢,很快,皇上圣宠贵妃的消息在宫闱里散开。 那清新淡雅的香气让皇帝的心情莫名的愉悦起来,浅浅的笑声从他喉中溢出,凤眸轻扬,似对云浅夕话里的不敬不以为意。 “奕忻,今儿朕便在贵妃这里歇下了,吩咐御膳房做些清淡的饭菜过来。”皇帝轻拥着云浅夕,淡淡开口。 “诺。”奕忻低垂着眉眼,快速的走了出去。 云浅夕轻撇了眼皇帝搁在她腰间的手,眉心微皱。好闻的龙涎香气息在她鼻间充斥,她下意识的挣离了皇帝的胸膛。 皇帝看了云浅浅夕一眼,松开了手,他的手微扬,宫人们立刻鱼贯而出。 云浅夕心中忐忑,生怕皇帝一个兴起,要她侍寝。她咬了咬唇,一时间怔站在原地。 “哦,爱妃怎的还不过来?”那厢皇帝已在桌前坐下,正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云浅夕瞧了皇帝一眼,他唇上勾起浅弧,凤眸微眯,似笑非笑,她索性把心一横,快步走到桌前,大刺刺的坐了下来。 皇帝微怔,随后轻笑一声,“呵,朕是让爱妃过来侍茶的,怎么爱妃倒坐下了?” “皇上。”云浅夕转过头,一本正经的看着皇帝,“您这爱妃长爱妃短的,自己不觉得虚伪吗?反正臣妾听了是难受的紧。” “你说朕虚伪?”皇帝绷了声音,怒气一触即发。 云浅夕看着皇帝紧绷的脸色,轻笑出声,“皇上生气了?臣妾不过是说出自己心中所思所想,皇上不是要怪罪臣妾吧?” 皇帝冷哼一声,凤眸中闪过一丝暗沉,“凭你,还不配让朕生气。” “那是自然,皇上您胸怀宽广,自然不会与臣妾置气。”云浅夕说着看向皇帝,一双眸子晶莹璀璨。 “你这是欲擒故纵吗?”皇帝伸手勾住云浅夕的下巴,唇角微勾,一脸轻蔑。 云浅夕扬唇笑了起来,对于皇帝的钳制似不甚在意,“难怪皇上要奕忻公公吩咐御膳房做些清淡的饭菜,原来是大鱼大肉吃腻了,想换换口味。可是怎么办呢,臣妾不喜清淡。”说着,云浅夕轻轻的握住皇帝的手,将其扯了下来。 皇帝看着云浅夕的侧脸,凤眸危险的眯起。 *** 云浅夕在美人榻上躺下,皇上刚刚离开,她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时候她才恍然觉得,背上湿腻难受,原来自己竟紧张的出了一身的汗。她抬起手,目光看向掌心,果是一手的濡湿。 她叹了口气,唤道,“夏荷,准备热水,我要沐浴。” 夏荷从外间进来,轻轻应声,随后又走了出去。 一会,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云浅夕揉了揉肩膀,“这么快?” “主子,华清宫和永福宫的宫人求见。” 是冬凝的声音。 云浅夕皱了皱眉,早就听闻淑妃和华妃不和,此刻竟同时派宫人过来,到底是为了何事?她坐了起来,手扶了扶额头,今日怎的如此多事。 见云浅夕起身,冬凝忙伸手扶住了她,穿过朱红色的大门,便到了厅里。厅中立了两道高挑秀丽的身影,身着浅青色宫服的是华清宫的大宫女流萤,她容颜秀气,唇边别着浅笑。永福宫的大宫女花影一身水红色宫服,容貌清妍,一脸沉着。 不卑不亢,不愧是两宫的主事宫女。 云浅夕缓缓的走到主位上,流萤和花影连忙弯腰行礼。 “奴婢华清宫流萤,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奴婢永福宫花影,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 细细的珠帘垂下,不远处的屏风上随意的搁置着云浅夕刚刚脱下的水蓝色宫裙,水声响起。云浅夕坐在木桶内,水中的躯体若隐若现,平白的添了几分妖媚,白晳的双手拨弄着水中的花瓣,掬起一捧,轻轻洒下,香气顿时溢了满室,她的发丝垂在桶外,乌黑亮丽。 “现在什么时辰了?”云浅夕问道。 候在外间的夏荷轻声回道,“回主子,现在已经酉时一刻了。” “酉时一刻了。”云浅夕低吟一声,不禁想起刚才,淑妃和华妃酉时三刻分别在清凉亭、太液池设了小宴特地遣了流萤和花影两位主事宫女过来请她。这两个地方一个西一个东,看来宫中传闻华、淑二妃不和果然不假。 是来试探她的吧。 云浅夕冷笑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搭在木桶上的手猛一用力,水花四溅,却是她从桶中站了起来。 “更衣。” 正文 003 宫门似海深 是夜,仪元殿。 皇帝弯腰站在案前,手持狼毫玉笔,银钩铁划,落笔苍劲有力,底下上好的宣纸一张又一张快速的从案前撤下。 “皇上。”路公公从外间进来,他恭敬的站到一侧。 “嗯。”皇帝轻应一声,挥笔的手却没有停下,“去了哪边?” “回皇上,贵妃主子她哪儿也没去,用过晚膳后便歇下了。不过……”路公公微微皱了眉,“戌时却宣了太医,说是贵妃娘娘身子不适。” “她倒会寻清静。”皇帝轻笑。 路公公笑了笑,随后问道,“皇上,今日可要翻牌子?” 皇帝将手中的笔放下,略一沉吟,开口道,“不必了,今晚去宁妃宫中吧,朕也有好一阵没见她了。” “是。”路公公躬身道,“皇上,可是现在摆驾?” 皇帝微微颌首,转身便走,刚走得两步,又停了下来,“奕忻还没回来吗?” “回皇上,奕忻总管还未曾回来。”一旁服侍的内侍上前回道。 皇帝闻言,眉心微皱,凤眸中闪过些许不悦,只是一瞬,眸中又恢复了平静。 *** 兰林。 星河璀璨,一轮弦月斜挂,华光倾泻,凉意似水。 丛丛树影落在地面上显得越发的清晰,不远处,两道身道被月光拉得老长,一眼看去,两道身影狠狠胶住纠缠不分,若细细分辩,那两道身影又似乎隔了好远,便好像穷尽了一生的气力也无法靠近。 “公主,若无要事,奴才该走了。”低沉的声音从静立的男子身上发出,只见他一身淡青色的内侍服侍,面容清俊,一脸素淡,正是内务府总管奕忻,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似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一旁的女子二八年华,容貌娇妍,一身月白色金线描兰宫装,发丝挽成一个揽月髻,几枝步摇没入发中,随着女子的动作轻轻摆动,她正是舒贵太妃的亲女静宜公主。 “哼。”静宜冷冷一笑,水袖轻拂。 “若本公主不让你走呢?” *** 琉璃宫。 入得殿内,微风轻拂,一股兰气的香气迎面扑来,殿内的装饰也不若其它宫殿的奢侈,极其的清雅别致。 皇帝快步走到宁妃身边,伸手将弯腰行礼的宁妃扶了起来,“爱妃不必多礼。” “谢皇上。”宁妃抬头,浅声道,她的头发匆匆的挽起,一身白色中衣,显然是早已安歇,巴掌大的脸上,五官精致,她眉眼弯弯,一双眸子似清水做的,点点柔意含蕴其中,唇边笑意浅浅。 “臣妾不知道皇上今晚会过来,心想着早些安置。请皇上恕臣妾失仪之罪。”宁妃低了头,侧身一福。 “爱妃若这样说来,却是朕的罪过。”皇帝轻笑,凤眸迎上宁妃不解的目光,又道,“朕扰了美人休息,安不是朕之罪过。” “皇上净会取笑臣妾。”宁妃抬头看了皇帝一眼,又羞涩的低下了头。 皇帝朗声笑了,他轻拥住宁妃,“爱妃……”声音顿住,云浅夕的话在皇帝脑中渐渐清晰。 皇上,您这爱妃长爱妃短的,自己不觉得虚伪吗?反正臣妾听了是难受的紧。 皇帝的凤眸倏地一沉,握着宁妃腰间的手微微收紧。 “皇上?”宁妃觉察到皇帝有些不悦的脸色,开口唤道。 “嗯?宁儿,何事?”皇帝笑笑,揽着宁妃便朝里间走去。 宁儿。 宁妃心中一喜,皇上从未如此唤过她呢。她浅浅笑道,“臣妾在想,今儿皇上怎么没宿在贵妃娘娘那里?” 皇上停住脚步,一双凤眸锁住宁妃,轻笑道,“若朕说,是朕想你了呢。” 闻言,宁妃羞涩的低下了头。 皇帝看着宁妃的反映,愉悦的笑了起来,微微俯身,他一把将宁妃拦腰抱起。 “皇上。” 宁妃一声惊呼,却仍掩不住她声线里的喜悦。 *** 凤鸾宫,天色微明,云浅夕从床上坐了起来,她透过重重的紫色轻纱向外看去,轻声唤道,“冬凝,夏荷。” 声音竟是微微的哑了。 她晃了晃有些昏昏沉沉的头,一声低叹,看来人还是不能装病,装着装着倒真病了。 “主子,怎么了?” 清脆的声音响起,却是环儿从外间进了来。 云浅夕微微皱眉,“冬凝、夏荷她们呢?” 环儿轻轻的将夜明珠上的幕布拉开,房间里顿时光芒四溢,“冬凝和夏荷两位姐姐还未起呢。” “那你怎么起得那么早?”云浅夕倚在床头,淡淡的开口。 环儿走到床边麻利的将纱帐挽起,又将锦被往云浅夕的身上拉了拉,这才道,“奴婢怕主子夜里有什么吩咐,是以晚上便候在外间。” 云浅夕轻轻一笑,“倒是难为你了。” “这是奴婢份内的事。主子可是要现在梳洗?”环儿浅浅一笑,询道。 云浅夕看了看外间的天色,还有些朦胧,便摇了摇头。 “主子可是有哪里不适?”环儿瞧见云浅夕的脸色有些青白,一脸关切。 “不碍事,许是昨晚没睡好。”云浅夕伸手将发丝拂到耳边,“吩咐下去,今天任何人来都不见。” “主子。”环儿有些犹豫的看了看云浅夕,欲言又止。 “有什么事说吧。”云浅夕看了她一眼。 “恕奴婢多嘴,舒太贵妃那您还是要去拜见一下的。到底,您进宫之前这后宫事宜还是归太妃娘娘掌管的。” *** 碧华宫。 袅袅香烟从那金丝镂空的香鼎里散出,是上好的檀香,极具宁神之效。大理石铺就的地面上覆着一层毛色极好的白狐皮,上等的玉器古玩的这里随处可见。 内阁深处,一位妇人斜躺在矮榻上,三千青丝如墨,被一白玉簪子挽成了流云状,上插一紫金龙凤钗,格外肃穆而隐约透露出一缕淡雅。她身着一袭黛绿彩绣暗花藤纹蜀锦广袖衫,下罩一条黛绿彩绣暗花藤纹蜀锦留仙裙,容颜秀美,眼角眉梢里是一种别样的风情。 “太妃,皇贵妃的轿辇往这边来了。”珍娘挥退了一旁伺候的宫人,走到舒太贵妃的身边,声音淡淡。 “哦?”舒太贵妃落在腰间的手轻轻一动,“来得倒也不慢,毕竟本宫只是个太妃的身份。” “太妃说得哪里话,若不是现在局势所迫,您和……”珍娘的话还未说完,舒太贵妃就一记冷冷的眼神扫过来,她连忙噤了声。 “多少年的老宫人了,怎的说话还没个轻重。”舒太贵妃扶着珍娘伸出的手坐了起来,“这些年来,我和她明争暗斗,她的手段你还不清楚么?” “奴婢该死。”珍娘忙低头告罪。 “哼。”舒太贵妃冷笑一声,她换了个姿势,将身体倚在了矮榻上的小桌几上,“虽然她现下不在宫里,但她毕竟是太后,势力依旧不可小觑,不然,你以为她会那么放心的把权力放到本宫的手里。” “是奴婢一时疏忽了。” 哀家,哀家。 舒太贵妃暗暗咬牙,仲孙子清,你等着,这个尊称,早晚是要属于我的!!不知那时当你知道了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后,你会作何感想? 思及此,一丝嗜血的笑意从舒太贵妃的中嘴角流出。 “启禀太妃,皇贵妃求见。”内侍尖细的声音从外间传来。 舒太贵妃撇了珍娘一眼,珍娘会意,扬声道。 “太妃正在诵经,请贵妃娘娘稍候片刻。” 正文 004 心思莫测 云浅夕坐在雕花镂空的紫檀椅上,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她目光淡淡,唇边始终扬着浅浅的弧度。 已经半个时辰了。 身后的夏荷和冬凝的神色开始有些浮燥起来,而一侧环儿面色始终平静。 “太妃娘娘到。” 内侍尖细的声音响起,随后一道黛绿色的身影在宫人们的簇拥下缓缓的出现在正殿里。 “臣妾给太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云浅夕站了起来,待那道身影在殿中站定,她微微一笑,侧身行礼。 “贵妃不必多礼。”舒太贵妃抬手虚扶了把,“赐座。” “谢太妃娘娘。”云浅夕福了福身子才慢慢的走到椅子上坐下。 舒太贵妃细细打量了云浅夕一番,笑道,“难为贵妃还记得本宫这个老婆子。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你看,宫人们明明禀报你来了,可本宫心想着把那段经诵完再出来,不成想,念着念着就给忘了。” “太妃说得哪里话。”云浅夕浅浅一笑,“您可是一点都不见老,再来臣妾闲着也是闲着。” 舒太贵妃慈爱的笑了,她扬手示意云浅夕到她的身边来,“孩子,本宫膝下只有一个静宜公主,看你的年纪和静宜也相去不远,本宫就不拿你当外人了。”说着舒太贵妃便拉过云浅夕的手。 云浅夕闻言心下一凛,嘴上却笑道,“谢太妃厚爱。” “本宫知道皇上宠你,想必你也听闻了本宫与皇上并不亲厚吧。其实本宫是把他当亲生儿子看待的,可是皇上心里却不这么想。孩子,你和皇上在一起的时候,若是听到些许与本宫相关的便来告放诉本宫,可好?” “太妃多虑了,皇上怎会和臣妾说起这些呢。”云浅夕笑笑,眸中一片真诚,“得蒙皇上宠爱,臣妾心里已经不甚惶恐。” “哦,是么。”舒太贵妃眼里闪过一丝冷意,她轻轻的松开了云浅夕的手。 “本宫觉得身子有些乏了,贵妃回去吧。” 云浅夕恭敬的行过礼后,便慢慢的退出了厅子。 出了碧华宫,云浅夕看着停在一侧的轿辇,摆了摆手。 “让他们回去吧,本宫想走走。” “是。” 夏荷应了声,便走了过去。 云浅夕走了两步,看着跟在身后的环儿,眉心微皱,“你也回去吧。本宫身边有夏荷和冬凝就够了。” 环儿看了云浅夕一眼,咬牙道,“奴婢有些疑惑?” “哦。”云浅夕的声音微扬,脚下却未作停顿,“说来听听。” “主子刚才为何要拂了太妃的意?”环儿走近,扶着云浅夕一侧的手。 “你怎会关心这个?”云浅夕的眸光微厉。 环儿轻笑一声,眼中不见丝毫胆怯,“太后现下不在宫内,而舒太贵妃在朝中的势力亦不小,主子若是向太妃靠拢,虽不说皇上会对您宠爱有加,但是却也等于是将这内宫的权力抓得更为稳固。” “这后宫的权力不是在本宫手里么?”云浅夕微微挑眉。 “你到底是谁的人?皇上还是太妃?” 云浅夕顿住了脚步,衣袖轻拂,将环儿的手甩了下来。 “贵妃娘娘果然聪慧。” 环儿说完,恭敬的在地上跪了下来,“奴婢是皇上的人。” “你在试探本宫。”云浅夕神色微敛,语气冰冷。 “奴婢不便多言,等您见到了皇上就会明了。” *** 绕过九曲回廊,前面不远就是太液池了,现下正是初春,池子里的荷花已经凋零了。 云浅夕一行人刚走到池边,便发现那边上的凉亭已有人了,她正想转身离开,不料那亭子里的人已经发现了她,现朝她走来。 那一身明黄锦绣衣袍,凤眸轻睐,唇上笑意薄薄不正是皇帝那厮。 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身着淡紫抹胸长裙,裙裾上绣着点点红梅,用一条银色织锦腰带将那不堪一握的纤纤楚腰束住的绝代佳人,她一头青丝绾成如意髻,一左一右的插了两根金丝嵌花步摇,媚眼如丝,看向云浅夕的目光里却带了些些冷意。 云浅夕心中微叹,嘴角却微微的向上扬起,她福了福身子,“臣妾参见皇上。” “贵妃不必多礼。”皇帝笑笑,凤眸中却分明一片冰冷。 华妃在皇帝身旁站定,她咬了咬牙,一丝阴狠在眼中快速闪过,很快,华妃勾了勾唇角,笑容灿烂。 “臣妾参见贵妃妹妹。” 云浅夕上前一把扶起华妃,笑道,“姐姐快别多礼了。” 说着,她目光看向皇上,“臣妾不知皇上和姐姐在此,扰了皇上雅兴,臣妾这就告退。” 云浅夕侧身一福,便准备转身离开。 “坏了朕的兴致,便想离开吗?”皇帝微哼。 云浅夕微怔,随后浅浅一笑,“那皇上准备怎么处置臣妾呢?” “皇上可不能凭的小气,贵妃妹妹都告了罪了,就让妹妹回去吧。”华妃轻挽住皇帝的臂膀,一脸娇嗔。 皇帝轻撇了一眼华妃落在自己臂上的手,“华妃,你先行退下吧。” “皇上?”华妃的手慢慢垂落,一双水眸睁大,惊呼道。 便是连云浅夕此刻心中也是微微诧异。 “朕的话,你听不懂么?”皇帝沉了语气。 “是,臣妾告退。”华妃有些不情愿的行了礼,在从云浅夕身旁经过的时候,那毒蛇般的眼神让云浅夕心中一惊。 “过来。”皇帝眸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云浅夕却微微叹气,“皇上,你可知,你今日可是让我得罪华妃了。” “哦,你也会怕?”皇帝轻嗤,慢慢的向她走近。 当浓郁的龙涎香气将她包裹,皇帝浅薄却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间时,云浅夕的心跳忽然加快。 她微微侧身,“臣妾当然会怕,不是说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吗?” “言则,这其中也包括你?”皇帝轻晒,喉间有浅浅的笑声溢出。 “既然世人皆是如此说,臣妾还是不要免这个俗罢。”云浅夕挑眉,一双眸子里尽是慧點。 皇帝闻言神色愉悦的笑了起来。 “奕忻,摆驾凤鸾宫。” *** 云浅夕瞪大了眼睛。 这一桌的菜色,当真可谓是大鱼大肉,竟是连一点青菜都没有。 红烧猪蹄,七宝鸭,红烧熊掌,凉拌牛筋,花雕熏鱼,珍珠丸子,红烧鸡块等无一不是极油腻的菜色。 “皇上,这……”云浅夕嘴角抽了抽。 “怎么?云儿上回不是说不喜清淡?朕这次可是特地吩咐御膳房为你做的。”皇帝凤眸眯起,唇边扬起浅浅的笑意。 “呵呵。”云浅夕干笑两声,“可是怎么连一碟素菜都没有,至少也该有个汤啊。” “朕以为你会喜欢。”皇帝笑得那叫一个妖孽。 “皇上,臣妾该死,忘了和您说明,其实臣妾比较喜欢荤素搭配。”云浅夕欲哭无泪的瘪了瘪嘴巴。 “哈哈哈哈。”皇帝看着云浅夕一副吃鳖的模样,忍不住开怀大笑起来。 死皇帝,死妖孽。 云浅夕心中不断腹诽着。 笑声过后,皇帝忽然正了脸色,他扬手,很快宫人们就将膳食一一撤了下去。 “朕有话要和你说。” 正文 005 三年为契 “皇上请说。”云浅夕看着皇帝严肃的模样,不由的垂下了眸子。 “你知道朕为什么选你进宫吗?” 云浅夕抬头,一脸茫然的摇了摇头。 “朕要将朝堂上的权力一点一点的收回。”皇帝起身,负手而立,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风华油然而生。 “所以,皇上其实是想借我来抬高我父亲的地位,来打击朝臣?”云浅夕微微失声。 “你倒聪明。”皇帝轻哼。 “不过,这还不够。朕还需要你的配合。”皇帝转身,目光灼灼。 “若是臣妾不愿呢?” 云浅夕冷冷一笑。 “你认为你有得选择么?”皇帝挑了挑眉。 “你便不怕我向太妃告密?”云浅夕反问道。 朝堂后宫向来息息相关,舒太贵妃无子之所以还能在宫中屹立不倒,不过是因为左相舒默以手握大权,若是皇帝收回权力,也就意味着舒氏一族将从此没落,而将舒太贵妃恨到了骨子里的太后到时候焉不会将她处死? “你尽管试试。”皇帝笑笑。 “若我两不相帮呢?”云浅夕盯着皇帝,说实话,这浑水她还不想蹚,要知道向来是狡兔死走狗烹。 “你不是一心想着要出宫么?” 出宫这个诱惑还是太大,云浅夕最终和皇帝达成协议,以三年为限,三年内在云浅夕的能力范围之内,不管皇帝要她做什么,她都照做,待三年期限一过,皇帝便放她出宫,还她自由。 当然,这其中并不包括侍寝一事。 可是,当下的问题是,今晚皇帝要宿在这里,可是床只有一张,他们要怎么睡? 夜已深,云浅夕偷瞄了正在榻上看书皇帝一眼,嘴巴张了张,又合上了。 “想说什么便说吧。”修长的指将书翻过一页,皇帝轻道。 “皇上,您还不走吗?”云浅夕低着头,声音小的像蚊子哼哼。 天知道,这让她有多难开口,说多了又怕皇帝误会,让他以为自己要和他那什么呢。不说,可是都这么晚了,她还要睡呢。 “这么晚了,你想让朕走到哪去?”皇帝合上手中的书,轻笑道。 “你也知道这么晚了啊,你不睡,我还要睡呢。”云浅夕嘟起小嘴,神色颇有不满。 看着她的可爱模样,皇帝失笑道,“朕几时不让你睡了。” 云浅夕狠狠的瞪了皇帝一眼,她索性豁出去了,“可是床只有一张,怎么睡?” “哦,原来你是担心这个?”皇帝了然,随后他轻蔑的看了云浅夕一眼,“你放心,朕还没有饥不择食到这种地步。” 云浅夕冷哼了声,她的手下意识的摸上了脸颊。 “不过,朕还真是好奇,你那张人皮面具下的脸会是怎样的国色?”皇帝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浅夕。 “你怎会知道?”云浅夕大惊。 “别忘了,朕是皇帝。” 皇帝从榻上起身,慢慢的朝床走去,“朕不会问你为什么你会戴这样的人皮子,但是不说,不代表朕不知道。” 云浅夕看着皇帝在床边慢条斯理的解着衣袍,心里忽然一阵胆战心惊。 “你不睡?”皇帝轻睇了她一眼。 “哦。”云浅夕慢腾腾的走到床边,想了想,还是和衣躺了下去。 皇帝侧身躺下,淡淡开口,“你不必如此谨慎,衣裳也不换,你也不嫌脏么?” “你才脏呢。”云浅夕一气之下起身,速度极快的将外裳褪了去,然后随手就扔在了地下。 皇帝轻笑一声,随后便没了声息。 云浅夕侧头看着皇帝的侧脸,在柔和的烛光下,他的脸没有了白天时的冷峻,添上了一股温和。 她想,也许,皇帝活得并没有她表面看上去的轻松。 明明是很宽大的床榻,为什么当他的呼吸声声传来的时候,她会这么的局促呢,而且心跳竟是那般的快。 云浅夕紧紧的捂住胸口,生怕咚咚咚咚的声音被皇帝听见。 “你还没睡?”皇帝的声音轻轻的传来。 “我把你吵醒了吗?”云浅夕的身子顿时僵硬,心想着,真是丢脸死了。 “没有,朕一向浅眠。”皇帝翻了个身,云浅夕望着他那张近在咫尺的俊脸,她好容易平复的心跳竟又开始加速起来,她赶紧翻了个身,背对着皇帝。 “快睡吧。”皇帝轻道。 “嗯。” 云浅夕轻轻应声,身后又没了声息,她也不敢再动,只是这样的同榻而眠,竟让她生出了一种铭心刻骨的温情错觉。 她想,今夜她注定是无眠了。 *** 一连几天,皇帝都宿在贵妃的凤鸾宫里,这一举动,惊了六宫所有的妃嫔。 毕竟,这种事情在贵妃进宫之前从未发生过。 云浅夕听着夏荷和冬凝说着宫内的传闻,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不过短短几天,连狐媚惑主这样的谣言都都传了出来,看来她还真是低估了女人的妒忌心,更何况还是一群女人的妒忌心,可想而知,有多可怕。 “主子,您都不担心吗?”夏荷担忧的开口。 “我有什么好担心,难不成她们能把我给吃了?”云浅夕笑着,眼睛绽放出煜煜的光彩。 “娘娘,路公公来了。”环儿从外间进了来,身后跟着一个颇有些年纪的内侍。 云浅夕轻扫了环儿一眼,目光才悠悠的落在了路公公身上。 “路公公此来,有何要事?” “回娘娘的话,是皇上让奴才宣您去仪元殿侍墨。”路公公弯身一福,笑道。 这厮,做戏还真全套。 云浅夕微微颌首,她起了身,缓缓道,“你去告诉皇上,本宫随后就到。” “是,奴才告退。” *** 初春的天,还有些微冷。 云浅夕换了身浅色镶金线暗花衣裙,头上挽了个望月髻,上头一左一右坠了两枝凤鸾鎏金步摇,几朵用金丝盘成的小花点缀其中,脸上略施粉黛,倒也薄有几分姿色。 她扶着环儿的手走出殿外,一顶明黄软轿正停在一侧,看着候在一旁的几个内侍,云浅夕心下了然,眉头却忽的皱起。 该死的皇帝,当真是要将她推向这风口浪尖吗? “娘娘,请上轿。”内侍们见到她忙弯腰行礼。 云浅夕抬了抬手,抿唇微笑,并不开口,天知道,她一排银牙几乎咬碎。 轿身前倾,她缓缓的上了轿,当淡淡的龙涎香扑面而来的时候,云浅夕又忍不住想起,这些天里她与皇帝同榻而眠,脸上不禁绯红一片。 轿身轻晃,云浅夕摸上自己滚烫的脸颊,暗自庆幸,亏了此刻是在轿内。正想着,一道浅糯好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臣妾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云浅夕扬起帘子,一个宫装美人映入眼中,她着了一身浅蓝色金线描边衣裙,发丝挽成一个回心髻,仅一支同色玉钗没入发中,发上再无任何饰物,她的五官精致的不像话,淡淡的柳叶眉,一双眸子晶莹剔透,流露出丝丝柔和。 樱色的唇,浅浅扬起,好不美丽。 正文 006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云浅夕微微疑惑,正有不解,一侧的环儿轻轻开口,“这位便是琉璃宫的宁妃。” 原来是她,早便听闻,后宫中,皇帝对她甚是喜欢。 想到这,云浅夕不禁又看了她一眼。 “姐姐快别多礼了。” 宁妃浅浅一笑,随后退到一旁,让了软轿过去。 云浅夕看着宁妃一身出尘的气质,心中莫名的一阵郁闷。 *** 仪元殿。 一个官员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皇帝一身银色上绣金龙吐珠华服,他的剑眉微拧,凤眸眯起,薄唇紧紧的抿成一线,握着奏折手指微微泛白,一股戾气从他周身散出。 皇上这是怎么了? 刚从外间进来的路公公看了奕忻一眼,却发现他面无表情,看不出什么端倪来。于是他又看向在一旁研墨的贵妃,没想到这主正一副神游天外的表情,路公公不禁暗暗的擦了一把汗。 终于,皇帝将手中的折子扔在了地上,他怒道,“怎么,国库竟然连十万两金子都拿不出来了么?” “皇上息怒,微臣,微臣也不知啊。”那官员正是掌管户部的张衡,只见他面带惶恐,不停的叩着头。 “不知?朕将户部交到你手里,你就是拿这样一句不知来敷衍朕吗?那朕问你,年前国库内尚有七十万两金子的存余,这些都到哪去了?”皇帝扬手笔直的指向张衡,冷笑道。 “回皇上,其实……”张衡偷偷的瞄了一眼皇帝,“其实一直以来,表面上户部是由臣掌管,可是暗地里,是由舒丞相的大公子舒承德在掌控,他的官级只比臣小一阶,又是丞相大人的儿子,是以他的话微臣也不敢违背。” “哦,是么?”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凤眸眯起,有凛冽的杀气在其中盘旋。 顿时,殿内的气场一时紧绷。 云浅夕终于回过神来,她看着面沉似水的皇帝,心中微凛。 良久,皇帝扬手,示意张衡退下,“今日之事,舒相那里,你就仍当作朕不知情。” “是。”张衡如获大赦的退了出去。 *** “皇上。” 奕忻看了皇帝的脸色,上前一步道。 皇帝走到龙案前缓缓坐下,他轻轻挑眉,“这个舒承德是不能再留了。” “是。”奕忻应声后,很快就退了出去。 云浅夕皱了眉心,“这样做会不会打草惊蛇?” 自从那晚后,皇帝做什么机密的事,倘若她在,也不避了她去。 “无妨,朕自有安排。” 皇帝端起茶盏,轻啖了口茶,淡声道。 云浅夕了然的点了点头。 “不过。”皇帝眯眸,“也是时候该整顿一下后宫了。” 说完,皇帝凤眸微扬,目光灼灼的看向云浅夕。 云浅夕闻言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来这后宫妃嫔臣妾是注定要将她们得罪光了。” “朕在这里,你怕什么。”皇帝轻哼。 “就是你在,我才怕。”云浅夕吐了吐舌头,喃喃道。 “你在嘀咕什么?”皇帝挑眉,随后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端砚上,微微皱眉,“你怎的磨墨也不会。” 云浅夕看着那溅得到处都是的墨汁,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 “想什么去了?”皇帝撇了她一眼。 “臣妾在想…..”云浅夕的眸子转了转,她一个旋身,坐在了皇帝的身侧。 “臣妾研了这么久的墨,站累了。” 皇帝微怔,眸光里流过淡淡的笑意,嘴上却斥道,“不知礼数。” 云浅夕浅笑着,她忽然想起一事,眉心微皱,“皇上,你就不怕臣妾将这消息泄露出去么?” “哦,那你会吗?”皇帝挑眉。 “臣妾不会。”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云浅夕目光看向皇帝,一脸认真。 “这不就结了。”皇帝凤眸扬起,轻轻笑出声。 “皇上就如此笃定?”想了想,云浅夕又问道。 皇帝撇了云浅夕一眼,薄唇轻启,“不是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么。” “哦,是这样。” 云浅夕垂了眸子,心中竟微微黯然。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这便是自己的位置,在期待什么呢,为什么在听到皇帝这样的回答后,心情竟会是这样的复杂呢,还是说,自己在不知不觉里对皇帝上了心? 云浅夕微微叹息,不去想自己此刻剪不断理还乱的心思,她起身,福了福,“皇上,臣妾告退了。” “一会便该用膳了,就留下吧。”皇帝淡淡道。 云浅夕闻言下意识的便要拒绝,又一想,她浅声道,“臣妾其实是呆在这殿里闷得慌,想出去走走。” “嗯,去吧。”皇帝拿过另一个折子,看也没看她。 “臣妾告退。” 云浅夕捏了捏手心,慢慢的转过身,心里却是百味陈杂,到最后却渐渐的汇聚成一个清晰的念头。 他是皇帝,他们之间只是合作关系,连那些脉脉温情也只是假象,所以不可以也决不允许自己对他有一丝遐想! *** 门口。 一个粉衣少女一脸娇嗔,白嫩的小手轻轻的扯住奕忻的衣裳一角,她发髻未挽,二八年华,头上只轻轻坠了根珍珠链子,容貌姣美。 奕忻暗暗叹气,他刚办事回来就遇见了她,心中其实是欢喜的,但是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他是阉人,这是他一生的痛!想到这,脸上已然是冰冷一片。 “还请公主自重。” “本宫已经声名狼藉还在乎这点。”静宜冷哼一声,一丝痛色在她的眸中划过,她前几天出了趟宫,一回来便巴巴的上这儿来找他,谁想到他竟然对自己冷淡至此。 “公主不在乎,可奴才在乎。”奕忻将静宜的手轻轻扯落,面上没有丝毫表情,“如若公主无事,奴才便进去了,皇上还等着奴才前去回话呢。” “奕忻,你少拿皇兄来压我。”静宜咬牙,忽而又一笑,只见她轻轻的挑起他的下巴,“本宫偏要缠着你,你能奈我何?” 奕忻皱眉,他的目光清冷,几乎是毫不留情的再次扯下了静宜不安份的小手,“奴才身份低微,自然奈何不了公主。” “你……”静宜怒极,却偏偏词穷,只一双美眸狠狠的盯着奕忻。 这一幕刚好被从殿内出来的云浅夕看到,她眉心蹙起,侧头向身边的环儿问道,“那是谁?” 正文 007 整顿后宫 这一幕刚好被从殿内出来的云浅夕看到,她眉心蹙起,侧头向身边的环儿问道,“那是谁?” 环儿轻声回道,“那是舒太妃膝下的静宜公主。” 云浅夕点点头,可是看那样子,奕忻似乎与她还颇有些纠葛,思疑间,她已走到他们身边。 勾了勾唇角,云浅夕笑道,“原来奕忻总管在这儿呢,皇上正找你呢,还不快进去。” 心知贵妃这是在帮自己解围,奕忻拱了拱手,眸光看向静宜,声色冷淡,“奕忻这便进去。” 看着奕忻离去的背影,静宜冷哼一声,随后她收回目光,细细的打量着云浅夕,“你便是皇兄的新宠?” 言语间充斥着不敬。 云浅夕淡淡一笑,并不言语。 “我道是怎样的绝色呢,也不过如此。后宫便无人了么?”静宜满眼不屑,因着刚才贵妃出言相助于奕忻,是以她的语气极为刻薄。 云浅夕也不怒,只是轻抿嘴角,眼神淡淡的从静宜身上扫过,她开口,“后宫有没有人本宫不知道,不过相信公主应该清楚,这皇贵妃按理要比公主大上那么一阶。” 她说完,看也不看静宜,便离开了。 静宜一脸忿恨,却偏偏无计可施,她在原地跺了跺脚,随后也转身离开。 *** 回到凤鸾宫,云浅夕命人理了理妆容,便吩咐环儿去将内务府的副总管请来。 虽说,奕忻才是内务府的头儿,可是他多伴在皇帝身边,有些事情他也许未必清楚。 *** 云浅夕端坐在主位上,听着内务府副总管常碌的汇报,她眉间颦蹙,眸色疏冷。 这不查还好,一查云浅夕竟然发现,每月后宫的支出光银钱就有数十万两,而且这内里还不包括皇上间或赐给妃嫔们的赏赐。另外光华、淑二妃一个月的用度就多达上万两。 云浅夕微微咂舌,怪不得国库空虚,感情这钱都花在了后宫。 指尖微动,云浅夕挑开账本,目光落在三页第十行上,她轻笑一声,“常碌,这上面写着,本月初十,皇贵妃宫中领走九匹苏州进贡的云锦、一扎金线、十串云珠、两尊玛瑙,可明明到本宫宫里的只有七匹云锦,那么本宫问你,其余的都到哪里去了?” 常碌闻言,顿时大惊失色。他是舒太妃的人,一直以来后宫无主,内务府的事太妃从不过问,而他上交奕忻的账簿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奕忻也从不细细盘查。时日一长,他便从中捞了不少油水,并且至今都无人发现。 难道,今日,他要栽在这里了么?想到这,常碌的腿都有些发颤了,但到底是多年的老宫人了,他面容一凛,“兴许是管账簿的宫人记错了,奴才回去定当查明。” “哦……”云浅夕拉长了声调,她清冷一笑,她将账簿扔到常碌跟前,“那这里怎么还有二皇子本月支出银钱二千两,本宫可记得,皇上膝下可并无皇嗣。那么公公可否告知本宫,这二皇子的支出是从何而来?” 常碌闻言脸色越发的苍白,他记起,那支出是上月,他偷挪了二千两,那段时间刚好各宫都无支出,慌忙之中,就填上了二皇子支出二千两一项,本以为无人知晓,没想到却被贵妃查了出来。 “回娘娘,那二皇子其实是长枫王爷,可能是因着王爷排行第二,是以宫人们写错了。而支出二千两,其实是太妃赏下的。”常碌扬袖擦了擦额上的汗,辩道。 “哦。”云浅夕笑了笑,眸中一尾冷意轻轻摇曳,“账簿上如此不清不楚,你该当何罪?” “奴才该死,愿意领罚。”常碌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从即日起,内务府的账簿一应交由本宫掌管,另外,各宫若有支出,要细细核对,本宫也会一一过问,眼前账簿不清,常公公还请你在凤鸾宫多留些时日。” “从即日起,内务府的账簿一应交由本宫掌管,另外,各宫若有支出,要细细核对,本宫也会一一过问,眼前账簿不清,常公公还请你在凤鸾宫多留些时日。” 常碌一惊,颤声问道,“娘娘这是何意?” 云浅夕起身,她缓缓走到常碌身边,身子微倾,“内务府那里,本宫会派人前去说明。为妨消息走露,公公,这些天就委屈你了。” 常碌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慌失措,可偏偏却不能说个不字,他颓然的瘫软在地。 “娘娘,皇上宣您前去用膳。” 内侍尖细的嗓音从外间传来。 这厮,云浅夕微微一叹,她都忘了,谁想他还记得,竟派人宣她过去用膳。 *** 云浅夕走进大门,绕过正殿,便到了厅里,她一时去,就看到皇帝手持银箸,正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他吃得并不快,却偏偏连举箸抬腕都是如此的优雅。 “怎的才来?”皇帝放下银箸,目光轻淡落在云浅夕身上。 云浅夕撇了眼菜色,今天荤素搭配得正好,连摆盘都显得越发的精致,让人一看上去就很有食欲,她缓缓的在皇帝身旁坐下,浅笑道,“臣妾都忘了时辰了。” “是么?”皇帝持起银箸,将面前盘里的冬笋夹了少许放到云浅夕的碗中,“今天的冬笋做得不错,清脆爽口。” 看着皇帝自然的动作,云浅夕微微失神。 “看朕作甚?”皇帝放下箸子,微微皱眉。 “啊。”云浅夕回过神来,赶紧低下了头,心里却微微酸涩,当看到皇帝为自己夹菜时的专注,她突然有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细细宠爱的错觉。 她不敢抬头,怕看到皇帝那漆黑深邃的眸子,自己会忍不住陷了进去。 皇帝的目光轻凝,缓缓开口,“怎么不吃?饭菜都快凉了。” “哦。”云浅夕轻应一声,也不抬头,只自顾扒着碗里的饭,这顿饭她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皇帝见她并不夹菜,不由得轻皱了眉心,“怎么光吃饭?这菜不合你口味么?” “啊。”云浅夕抬头,微微一怔,一粒米饭就这样粘在了她的嘴角。 “别动。” 皇帝的身子微微前倾,他凑到云浅夕面前,顿时她的身子一片僵硬,心跳猛然间剧烈起来。 正文 008 独占圣宠 “别动。”皇帝的身子微微前倾,他凑到云浅夕面前,顿时她的身子一片僵硬,心跳猛然间剧烈起来。 只见皇帝修长的指在她唇边轻轻一拂,一粒晶莹的米饭就拈在了他的指尖,“你看,吃饭都不小心。” 皇帝的声音轻淡,仔细听去,会让人感觉有种宠溺的意味。 云浅夕顿时红了脸,放下银箸,她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臣妾吃饱了。” “嗯。”皇帝凤眸微凝,轻扫过桌上的那些膳食,眉心忽然皱起,而后他击了击掌,很快便有宫人进来将膳食撤下。 “你刚才宣了常碌?” 云浅夕微微一笑,“皇上不是让臣妾整顿后宫吗?臣妾可没偷懒,这不您一吩咐,臣妾就巴巴的回宫准备了。” 皇帝凤眸微扬,有些末细碎的笑纹在眸里荡漾,“嗯,表现不错,该赏。” 素白的小手轻掩了唇角,云浅夕眉眼弯弯,“那皇上可不许小气,随便拿些什么来糊弄臣妾。” 皇帝淡淡一笑,他轻睇给奕忻一个眼色,奕忻一怔,随即面色怪异的走进了寝室。 “放心,这可是份大礼。”皇帝开口道。 云浅夕没想到自己随口一说,皇帝竟然当了真。她的目光跟随着奕忻,张望了好一会,终于看到奕忻捧着一个上面盖着明黄绸子的物什走了出来,看那样子,似乎是个盒子。 “是什么呀?怎么还弄得如此神秘?”云浅夕侧头问皇帝,唇边扬起美好的弧度,笑意像花儿那般灿烂。 皇帝看着她绽开的笑靥,心中微微一动。 “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皇帝轻笑。 云浅夕的眸眼晶亮,她看了皇帝一眼,随即走到奕忻身边,手捏上绸子,心里头却有些紧张,她吸了口气,才缓缓的将绸子揭落。 明黄色的绸子随着云浅夕的动作扬落在一旁,一个精美的四方盒子呈现在她眼前。 这盒子?云浅夕微微皱眉,怎么看上去好像是装什么印玺的。 指尖微动,她轻轻的揭开了盒子。 顿时,一阵金光四溢,云浅夕忙用手掩了眉眼,从指间缝隙里看去,一个嵌着金凤的玺印印入她的眼帘。 “凤印。”云浅夕微微失声。 “正是。”皇帝修长的指轻轻的从盒里将凤印拿起,在手里把玩着,“朕那日便想将这给你,不想却忘了。” 云浅夕惊讶的看向皇帝,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皇上这不合宫规呀。” 皇帝眯眸,语气却颇为闲适,“朕说给你就给你了,就当是一件礼物,若是有用时便用上一用。” 礼物?云浅夕吸了口气,能把凤印当成一件可有可无的东西的人,这当今世上也就他一个了。 皇帝皱眉,想了想,又道,“不过,朕在这里,这凤印估计你也用不上。留着赏玩也是好的。” “呃。”云浅夕无语了,好家伙,这凤印可是后宫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居然让她留着赏玩,问题是,她也得敢呐。 “这……”云浅夕一脸为难。 皇帝凤眸中扬起一丝锐气,他微哼道,“怎么?难不成你想抗旨?” “还能强迫我接受?”云浅夕轻轻挑眉。 皇帝轻笑,“朕的话,金口玉言,你违背了便是抗旨。” “有谁看到臣妾抗旨了?” 云浅夕眯了眸子,在皇帝出声前,快速的从他手里将凤印拿了过来,脸上却还是一片为难的表情,“盛情难却,臣妾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 皇帝轻笑,凤眸扬起,看向她,那一泓清辉般的眼神蕴了煜煜的光华,仔细看去,会让人恍惚觉得,那眸里的脉脉温情是为了自己。 云浅夕别开脸,声音微低,“臣妾宫里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也不待皇帝开口,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皇帝看着云浅夕秀丽的背影,狭长的凤眸一瞬间变得绵长幽深。 *** 凤鸾宫前,一辆瑰色的轿辇停在一侧,台阶下数个宫人毕恭毕敬的站在身着一袭紫色镏金衣裙的舒太妃身后,她头戴五凤朝阳金冠,两侧各垂了一根细细的珠链,眸子微眯,眉目间拢上了一层淡淡的不悦。 云浅夕从轿辇一下来就看到舒太妃双手交叠扣在腰间,一双眸子随着她的动作,慢慢的朝她看来,那里面的不悦,云浅夕发誓,那一个照面,她看得清清楚楚。 她心下了然,下了轿辇就快步走到舒太妃身边,她侧身一福,“臣妾参见太妃。” “嗯。”舒太妃微哼了声,也不叫她起来。 云浅夕微微一笑,也不起身,只恭敬的保持的刚才行礼的姿势。 “贵妃真是好大的驾子。”舒太妃冷冷道。 云浅夕微微皱了眉,一脸疑惑,“臣妾惶恐,还请太妃明示。” 舒太妃示意珍娘将云浅夕扶起,随后她迈步朝殿内走去,云浅夕连忙跟上。 “听说,常碌在贵妃这里?”舒太妃入得殿内,也不看她,径自走到主位上坐了下来。 云浅夕轻轻挑眉,唇角微勾,嘴上却道,“臣妾初掌后宫,有些事宜还得向常公公请教请教。” “哦。”舒太妃声音微扬,她笑笑,“贵妃既有事情不懂,怎的不来找本宫问询呢?一个奴才能懂些什么。” 云浅夕闻言面上划过些许惶恐,“太妃千金贵体,臣妾怎好前去叨扰。” 舒太妃冷冷一笑,衣袖轻拂,“是吗?那贵妃请教完了,现在可以放常碌离开了吧。” “这……”云浅夕有些为难的皱了皱眉,“恐怕还不行,内务府的账目尚有些不清,常公公怕是要多留些时日了。” 舒太妃衣袍一甩从主位上起了身,她沉了语气,“账目不清?哼,本宫掌管后宫之时,怎没出现这种问题?怎么一到了贵妃的手里账目就不清了?” 云浅夕轻叹一声,刚要开口,舒太妃冷怒的声音再度传来。 “怕是你看常碌是从本宫宫里出去的人,故意为难于他吧。” 云浅夕福了福身子,恭声道,“臣妾并无此意。” “本宫不管你是什么意思,今天常碌本宫是一定要带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