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美人怀间香 永立三十二年冬至。 这一年的冬至比往年更加清冷,墨流音就在这一年来到了京城,这一日是她十四岁的生辰。 流县小山小镇,约莫着人数加起来也不过二三十户人家。 今天她却从流县出发前往京城,在养父慈和的目光里,在师傅怜惜的语调里,渐行渐远,她脚步迈的坚定,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墨流音不是这镇上的孩子,她出身京城,三岁时却因为母亲去世,父亲扶正了侧室,家里早没了她的位置。若不是外祖临死之前托人将她带去小山小镇里,只怕她也没命活到今天。 墨流音眼光流转,是啊,若不是外祖察觉异样,她小小的人儿如何反抗,没人知道,墨流音从出生的时候就带着前世的记忆,那是完全迥异于这个朝代的记忆。 她有着一个成熟而先进的灵魂。 所以她亲眼看见了,她的母亲是被活活勒死的,她那时候就藏在母亲挡住的柜子里。 这一次回京不在她的计划之中,但也不算计划之外,只是稍稍提前了一些。 她父亲姓墨,乃是京城中的一个小商户,当年是靠着外祖提携发家的。 墨家本是小户,凭借这层姻亲关系逐渐做成了中等商户,更是笼络了一些重要生意与人脉,此后弃商从政,如今在朝堂倒也是个次六品的官员。 “小姐,当初的娃娃亲乃是您外家祖母与勤王祖母定下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勤王祖母依旧重诺,这回您回去,身份可就不一样了。” 来接她的是小时候见过的一个管事,年岁有些大了,看着眼前低眉顺眼的墨流音,话音里有些许怜悯。 勤王,是个重病在床的人,从小就是个药罐子,这些年更是严重,墨家父亲这时候想到她,不是让她回来做勤王主母的,是让她代替墨家其他女儿去陪葬的。 墨流音眼光微斜,依旧低着头。 她不言不语,倒是叫管事多了几分怜惜。 “这是老爷托我给您的玉佩,乃是当年的定亲信物,到了京城,您拿出这个,自然可以与勤王喜结连理。” 墨流音伸手接过,她有一双细嫩纤白的手,此刻小小巧巧的捏住了玉佩,放下了马车的帘子。 这玉佩是外祖母在她出身时套在她脖子上的,后来被那位继母给夺了去,而她外祖母被生生推倒在地,死的凄凉,她都看到了。 那位继母原本想着让她自己的女儿荣华富贵,现在勤王病重,嫁过去就是陪葬的命,自然就想到了她。 “我知道了。”她低低的应,管事的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马车走的很慢,墨流音原本歪靠着车窗的身体骤然直了起来,她的眼底有细细碎碎的精芒在不甚清晰的昏黄里亮的惊人。 突然马车剧烈奔跑了起来,晃得墨流音心肝俱颤。 一阵冷风灌入,血腥味扑鼻而来,紧接着一抹冰凉就落在了她的脖子上,那是一柄锋利的匕首,在偶从窗户洒进来的天光里泛着寒芒。 马车很小,一个高大的男人几乎占据了墨流音呼吸的空间,她默默看着,一个字都没有开口,连叫唤也没有,只一双清冽的眼定定的落在男人的脸上。 “配合。”男人声音低哑,手上一动小小巧巧的墨流音就坐在了他的腿上,相对而坐,他开口就是命令,他一只大掌撕碎了墨流音的衣裳,她敞着怀被他按在怀里,衣衫半退。 墨流音懂了,如此行迹,他要进城门。 空间太狭小,而他们离得太近,那柄匕首更是寒意森森,她眼光流转,自己这身体毕竟太小,力气不够,便是动手只怕也制服不了他。 “配合。”男人又开了口,“否则,这一刀下去你就再发不出声音了。”他眼神森寒,对视里,几乎要把墨流音吞噬。 “站住,进城门需要盘查。” 马车停了下来,墨流音听到了车外的声音。 她嘴角流露出淡淡的笑容,这笑容很诡异,却传递到了男人的眼里。 他黝黑的眸子动了动,手上刚要动作,墨流音便哼唱了起来。 “伤风败俗。”那外面盘查的人听到如此声音,一个个的眼光都不屑了起来,但更多的却是心都跟着这一声声浅唱酥了下去。 帘子被拉开了,声音骤然停止,墨流音没动,男人也没动,帘子又被很快的盖了下去,“快滚快滚,青天白日成何体统。” 驾车的人赔笑,甚至递了银子,他们进了城门。 很顺利。 就在进城门的那一刻,墨流音听到男人松了一口气,她手腕灵巧穿过男人的胸膛,下一刻,匕首便落在了墨流音的手上。 “这东西给我,换你的救命之恩。”她的声音依旧很低,她不言不语的穿上了衣服,坐在了一边。 男人的剑眉轩然凛冽,就在这时缓缓皱起,他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小女孩儿,又看了看她手上的匕首,“我会补偿你,小女孩儿不应该玩匕首。” 匕首又被男人夺了回去,他似乎有些急,说话也不大稳,墨流音知道,他受了很重的伤。 风音过了来,远处人声鼎沸,接应他的人来了,他抬起了她的脸,似要看清她的容颜,“往京城去,去留音楼我自会接你。”说罢这一句,男人如来时一般,匆忙离开了。 血腥味阵阵散去,墨流音被夺了匕首,却没有不高兴,天光从窗棱飘荡的帘子透了进来,她看着手中的东西,微微笑了。 纤白细嫩的小手里平躺着一枚玉佩。那玉佩纹路深刻,体态通盈,一看就知非凡品,从这个男人从冷风中进来的第一瞬,她就看见了这玉佩。 拿了匕首不过是转移男人的注意力,这玉佩才是她真正要得到的。 盘龙佩,蟠龙阁的象征,蟠龙阁,一个信息组织,里面能人异士众多,墨流音还知道,这阁里还做杀手买卖。 没有人知道,她一个小姑娘会知道这些,所以男人疏忽了。 她不知道这个男人是谁,这人约莫二十岁的模样,但看上去高深莫测,眼里闪着犀利的光。 不过有盘龙佩的人,必然不简单,只是现在是她的了。 流县出来的第一个城门是蒙城,她的马车被歹人劫走,却在入了蒙城后被丢了下来,她索性也不动,就在蒙城的边上等着墨府的家丁一路找过来。 正文 第2章 风雪墨倾城 “小姐啊,幸亏您没事,否则老奴该如何跟王府交代啊!”那管事的老泪纵横,墨流音只是轻轻看了他一眼,“走吧。” 她太镇定,就算管事的在门口听到了有人在马车里的描述,也没有怀疑到墨流音的身上。 这一路,他们走的不快,等墨流音到京城的时候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月。 这日,她从马车上下来,大雪遮天闭目。 漫天的白,她穿了一身宽大的白色毛裳,上面绣着红梅,在这满目白里平添了几分雅致与坚强。 这是当年外祖父带她离开时候裹在她身上的,她知道,这是她母亲出嫁时的衣服,当年那所谓的父亲墨致远有了妾室之后,她的母亲不止一次的抓着这件衣服哭过。 风习习的吹,她裹紧了不合身形的大氅,抬起了嫩红的脸,那眼神扫到了墨府两个字上,这宅子是她的母亲在她一岁的时候让人兴建的,用的是她的嫁妆,为了那一个又一个添进来的妾室与孩子。 今日她就可以亲眼看到那些人了。 这里的一切她都要拿回来。 这里的人她都要让她们承认自己的罪,受尽折辱。 看着紧闭的大门,管事的去敲了门。 门过了很久才开。 管事的说,“大小姐回来了。” “哪儿来的大小姐?不过一个乡下姑娘而已,你还真当他是大小姐唤着?”嘲笑声很高,这是门房的声音,“刘管家,您可别老糊涂了。” 门房拉着门,愣是不让墨流音与刘管家进去。 刘管家在心中叹气,这是家里的夫人,要给这位小姐下马威,他老了,也说不上话,只能为难的与门房拉扯。 墨流音却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马车上,她的眼始终看着牌匾。 一张脸被冻得通红,而远远的来了一顶轿子。 墨流音嘴角露出了一抹清浅的笑容。 轿子在门口停了下来,却是上朝归来的墨致远。 马车堵了门,他本有些不快,掀了轿帘一下就看到了红梅里的墨流音。 那大氅骤然就入了他的眼。 当年也是这么一个人儿,扶着红梅,婉转的笑,也是那一眼,他仿若看到了仙子,这之后,他不顾一切代价得到了她。 “大人,您回来了?”门房赶紧拉开了门。 而墨流音仿若这时候才发现,还有一个人在她的身侧。 “父亲。”她眼中含了泪,眉梢却带了笑,声音轻忽的仿若能在这风雪里消失了去,不合身的大氅让她身形愈加瘦小,嫩粉色的脸裹在大氅的毛领里,怯怯的,温柔的,“他们说我不是这里的小姐,是不是您改变主意了,不要我了?”墨流音咬着唇,瑟瑟发抖中那眼眶里的泪水却怎么都不肯落下来,好似孤傲的小狼崽。 墨致远人至中年,但却尤其怜惜那些花楼的小姑娘。 看到自己的女儿如此模样,他心下骤然一软,“谁说的,这些年你受苦了,如今你可是勤王府的王妃,谁敢质疑你的身份?” 门房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来,“是奴才眼拙,恭迎大小姐。” 她却等着墨致远先行,嘴上也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真的好像是一个失去亲情很久的孩子。 一路上陪着她的刘管家老迈的眼光里却闪过了疑惑,这位大小姐,当真有她表现出来的这般人畜无害? 他猛然想到,他们明明下午就到了京城,为何偏偏要求在第二天黎明的时候出发,难道是专门为了等下朝的墨致远? 他惊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墨流音却已随着老爷越走越远。 墨流音走在墨致远的身后,墨致远的脸色看上去似乎不太好,早有机灵的奴才,立刻朝着后院而去,将消息禀告给了杜夫人。 “你说我爹亲自领着她进门了?还在门口发了好一通的火?并且承认了她的身份?”说话的是一个少女,年纪不大约莫十三四岁,但一双眼却格外寒冷,她揪住了仆人的衣领,拔高了语调。 “是老爷正朝后院来。”那仆人不敢多言,怕惹了三小姐不愉快,赶紧道。 “行了,下去吧,门房的事儿,你知道怎么处理?”这次开口的是一个妇人,那妇人的脸颇显魅惑,声音婉转如黄莺,更添了几分柔媚,此刻她一开口,三小姐也不敢造次,狠狠甩了那仆人一巴掌,“还不快走。” 仆人刚走,墨致远便带着墨流音走了过来,妇人眼一横,打断了三小姐本要脱口而出的话。 “老爷,您回来了。”杜夫人迎了出来,“妾身正准备去迎接大小姐入府的,老爷可要跟妾身一起去?” 她好像没有看到墨致远身后跟着的墨流音自顾自的道,她言语温柔,墨致远原本生出的怒气就在她魅色的眸光里消弭了去。 墨致远刚想开口,就听杜夫人接着开口,“这位小姐是?”杜夫人似乎很疑惑,这点疑惑落在墨致远的眼里,就让他觉得自家夫人并不知道墨流音归来的消息,门房自己狗眼看人低,倒怪不得自家善良温柔的夫人。 “夫人。”墨流音朝着杜夫人福身。 “是流音?”杜夫人眼中竟有淡淡的欣喜,她语气温柔顺遂,眸光慈祥怜爱,“是个懂礼数的好孩子,老爷,您有福气。” 这就是墨府如今的女主人杜如心,她一番温柔贤淑,连夸带讲,将墨致远的怒气悉数抚平了去。 “这是你的三姐,你还有两个哥哥今日在商行盘账没有归来。”杜如心生了两个男孩,一个女孩,在墨家功不可没,且她娘家去年发迹,有个幼弟做了公主的驸马,一时风光不已。 墨流音眉梢轻轻扬起,修长的睫毛在天光下织成了光影,遮了她眸间寒色,“三姐好。” 她才是墨府的嫡小姐,且是长姐,结果她却要喊杜如心的儿子与女儿为哥哥姐姐。 何其讽刺! “你这衣服,大冬天的穿白色不好”三小姐声音也低低的,好似在偷偷打量这个所谓的大小姐,当然说出口的话有些暗示的成分,白色本就不是吉利的颜色,她父亲最不喜欢的。 结果没听到他父亲责备墨流音不懂事,“流音这衣服很好!”他的声音突然扬了起来,墨致远的嗓音本来就厚重,再高起来就像是呵斥,三小姐顿时就委屈了。 “我也觉得很好,只是灵儿这丫头喜欢粉粉的东西,不懂得欣赏,倒不如流音庄重。”杜夫人立刻开口,墨致远这才脸色稍愈。 从早上到晚上,墨流音一直穿着那件不合身的大氅,冷的瑟瑟发抖时,都没有人让她换掉,这就是看上去对她归来格外开心的墨家。 杜如心观察了半晌,心思越加放开了,这孩子怯懦规矩,而且大概是村下养成的习惯,饭菜吃的极少,是个好拿捏得,既然如此,本就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勤王妃子她是坐定了。 正文 第3章 姊妹情深浅 墨致远似乎很忙,这一天除了吃饭,就没有见到他,下午他又离开了。 墨流音没有院子,杜如心做主,“今夜你且和三姐睡一个院子吧,天冷了,我让管家多送些褥子过去,明日再将东苑腾出来。” 她依旧低垂着眉眼,轻轻应好。 羞怯怯的,杜如心很满意,“灵儿,带她去吧。” 灵儿眼珠子一转,握住了自家母亲的手,“恩,娘您放心,我会照顾好流音妹妹的。” 刚从外面回来的墨致远恰听到了这一句,眸间含着笑意,“灵儿果然懂事,流音你要记得感恩。” 墨流音低低的笑,“我知道的。” 她眼中却有看不深切的寒芒,记得感恩?你墨致远何曾记得感恩?外祖后来的死,绝对也和这位父亲有关,她会查清楚的。 随着墨灵儿离开,到了灵之院。 “妹妹,姐姐不喜欢与人同睡,我让下人抱了被子放地上可好?”墨灵儿看着墨流音,眼中有些不怀好意,但言辞却颇为诚恳。 她只作不懂,“三姐是打算自己睡地上让妹妹我睡床上?您真是太好了,如父亲所言,我会感谢您的好的。”墨流音的眼风斜斜掠过,似有琉璃闪烁,她笑起来的时候,似乎整张脸也生了光彩,墨灵儿哑了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 她堵住了她的话头。 墨流音说话间已经上了墨灵儿的床榻。 暖暖的被子盖在身上,渐渐的,便有了暖气。 “流音,你” “三姐,谢谢你对我的体贴,我实在太困了,便先睡下了,明日妹妹给你讲乡下的趣事儿。”墨流音又堵了一句,然后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竟然传出了不大不小的呼声。 墨灵儿气得跳脚,粗鄙的乡下人,她心想。 仆人送来了‘特殊’的被子,却看到了床上的墨流音,一时之间忐忑不安了起来。 “找死啊,送这么薄的被子来,想冻死本小姐啊!”她喊得很高,墨流音却还是没醒。 她一夜难眠,后半夜的时候,她从地上站了起来。 墨流音陷在被子里的嘴角露出了一抹冷笑。 这位三小姐,对她敌意倒是不小,却不知是因为什么。 墨灵儿盯着她看了许久,缓缓走了出去,这一次,她走的很小心翼翼,步伐很轻。 不一会儿,漫天的黑夜白里竟耸出了昏黄光影。 “走水了,走水了,三小姐的院子走水了。” 这一个晚上,墨府鸡飞狗跳,不断有拎着桶来扑火的下人。 喧哗,吵醒了主院的墨致远与杜如心。 他们披着外衣匆忙赶来时,墨灵儿惊悚的走了过来,拉住了墨致远的手,“爹爹,流音,流音放的火”她哭泣着,低下来的眼睛里看不到丝毫悲戚与恐惧,只有森寒。 但墨致远没有发现,他看到了小女儿狼狈的模样,摸了摸自家小女儿的手,“怎么回事?” “是流音,流音,她想烧死这一院子人,要不是我发现的早,这会儿只怕这个府都着火了。” 墨致远毕竟只是个次六品,他的宅子当然不会太大,规矩也不允许,况且当年墨流音的母亲修善的时候,手上也不是那么富足。 因而若是一间院子失火,旁的院子必受株连,这灵之院与他自己的主院可只有一墙之隔。 墨致远大怒,“她跟她母亲一样不省心,人呢?把她给我带过来。” “姐姐逃了,我让仆人四处找了,都没找到”她话音还没落下,突然面上露出了惊愕。 墨流音是被一个老奴背出来的,此刻昏迷着,瘦削的人没了大氅的遮掩,竟然那么清瘦,墨致远眼光一愣,再落到墨灵儿身上的时候,她觉得浑身充斥着冷意。 她嘱咐了仆人,不允许进去救人的。 墨致远突然一巴掌扇了过去,墨灵儿被打的霎时就是一个踉跄。 “爹爹。” “你还有脸叫我爹爹,杜如心,你教的好女儿,不仅学会杀人了,还学会栽赃了?”墨致远气急,墨流音可是要嫁去勤王府的,今日下午他已去拜访了勤王府,明日就有人前来接她去见勤王祖母。 若是墨流音当真存了歹心,他自然不会放过她。 但是,生了恶心的是墨灵儿,不仅放了火,还声称是墨流音做的。 “爹爹你听我说,真的是妹妹放的火。”这时候,她必须咬死了不承认。 “会有人把自己置于火场?”墨致远只觉得这个女儿当他是傻子,他又是一巴掌,将墨灵儿甩的差点摔倒。 “老爷,大小姐还昏迷着的。”那个把墨流音背出来的奴仆小心翼翼的道。 “送去给花姨娘照顾,墨灵儿禁足,墨流音才是大小姐,以后你要叫她姐姐。”墨致远这才意识到称呼问题。 他气的甩袖就走,误了勤王府的事儿,他墨家如何担待的起。 杜夫人一直没有说话,墨灵儿哭泣着扑到了她怀里,“娘” “这次你做的有点过了。”杜如心拍了拍墨灵儿的后背,却也是轻轻的责备,不过到底是自己女儿,“放心吧,你爹爹只是生气,气消了就好。” 正文 第4章 逢高又踩低 杜夫人最终把狼狈的墨灵儿带到了自己的院子里,“跟娘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我一开始只是想烧了她那件大氅。”墨灵儿哭哭啼啼的,也终于冷静了下来,“我看着烧的,差不多的时候,我就扔了,但是没想到,接下来院子里竟然烧着了,我索性便一不做二不休,吩咐了仆人不许进屋,让他们在外救火” 杜夫人听完女儿的描述,心思沉了下来,墨府的三小姐向来泼辣,而且性子说一不二,一般仆人是不会违背她的命令的。 那么,那个将昏迷的墨流音背出来的老奴是谁?难道是死去那婆娘的人? “灵儿,这两天你安生点,若是她在墨府有个三长两短,勤王府那边不好交代,你父亲到时候必然会用你代替她,你愿意嫁去陪葬么?” 墨灵儿浑身发抖,“不,我不愿意,我就是不爽父亲一回来就因为她骂我,而且我才是墨府的大小姐,她不过一个乡下贱种,没有受过栽培,估计连诗词歌赋是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我要让她压一筹。” 她越说越激烈,情绪的起伏,让她脑海之中生出了更多的念头。 只要她不死,那么婚约就不会变。 她眼里闪烁着涌动的光,脑袋里是跋扈阴狠的念头,京城的人都知道墨府的三小姐最爱出风头,偏生她年纪小,又生的美艳动人,一支惊鸿舞的造诣更是压过了京城头牌,别人追捧的多了些,她自然自视甚高了起来。 被送到了花姨娘院子里的墨流音终于醒了过来。 她咳嗽了好几下,墨致远来看了,她嗫喏的道,“父亲,这是怎么了?” 墨致远眼神有些许温润,“好好休息,这是花姨娘的院子,以后与你三妹保持点距离,切莫忘了,你可是墨府的大小姐,勤王的未来王妃。” 看着墨流音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墨致远转身就离开了,这个女儿不过是他攀附权贵的弃子而已,他可没有多少疼爱之心,否则也不会再而三的提醒她勤王府了,那可是个火坑。 花姨娘生了一张清纯的脸,不过二十来岁,却孕育了一个女儿,是墨府的四小姐墨韵,不过七岁。 “花姨娘,劳烦你照顾了。”墨流音是不会直接唤姨娘的。 花姨娘道了声无碍也就离开了,这里颇为清净,她这个院子离主院是最远的,其实,墨致远心中还是有担忧的吧! 墨流音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眼光犀利,半点不剩狼狈。 屋子里翻进来一个人,是之前背她出来的老奴。 “陆伯,辛苦你了。” “老奴蛰伏这么多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等小姐归来,说什么辛苦。”陆伯老泪纵横,“小姐,您母亲的大氅可惜了!” 墨流音的手捏了起来,“我知道了,今夜也晚了,你回去休息吧,小心些。” “好。”陆伯离开了。 墨流音一个人站在了窗前,看着今夜的雪,风斜斜而过,落白了她的发。 翌日。 大雪下的依然纷纷扬扬。 到了午膳时分,有人来喊,“大小姐,老爷喊你过去,今日要去勤王府,您准备准备。” 墨流音便去了,她衣衫单薄,花姨娘叫住了她,“穿这个吧!”那是她自己的大氅,浅蓝的,略显俏皮,许是她年轻时候的。 墨流音摇了摇头,走去了大堂。 冷风吹得她单薄的身体更加单薄,勤王府的人就在大厅候着。 乍一看风雪里,迎面走来一人,她着了浅粉色的对襟小袄,腰上束了白色坠黄绸的腰封,料子不是上等的料子,但手工却是十足十的手工,而且上面的花纹竟是京城都没见过的,却尤其的好看亮眼。 只是没了大氅,略显单薄,这么大冷的天连一件大氅都不给这位寻来的大小姐,这墨府果然只是为了糊弄勤王府。 勤王府来的是个老管家,年岁不小,故而脸色一变颇有几分威严。 墨致远一看就知道不好,同时他也注意到了问题。 看着墨流音冻红了的脸,发上花白了一片,渐渐化成水零落下来,她在不停的深呼吸,分明是冷到极致了,墨致远问,“大小姐的衣服呢?” “昨夜大火,烧了不少衣物,大小姐的大氅也被烧了”有仆人小心翼翼的回答,墨致远登时脸色一变,也想到了他昨日骂墨灵儿的言语,心中暗道一声该死。 面上却多了几分和善,“去让夫人寻件新大氅来,大小姐身份尊贵,可不能怠慢了,你们可记住了?” “是!”墨流音的身份在奴才的心中却是又巩固了一层。 墨流音始终没有说话,墨致远觉得她心中是有怨怼的,平了口气,轻轻的道,“流音,你受苦了,是为父太过粗心,不曾想这府里下人这般轻怠于你,都是些逢高踩低的,着实需要好好整顿了。” 墨致远这番话将责任推到了不懂事的下人身上,自己反而是个因公务繁忙不小心疏忽了的父亲而已。 “父亲说的哪里话,是我忘了说衣裳的事儿,更何况乡下的年月里我也不是总有衣裳穿的。”墨流音从善如流的接过话茬,又将责任揽到了自己身上,却又偏生提到了乡下。 墨致远面色有些沉,突然转了话题,“这位是勤王府的荣管家,今日来接你入府与老夫人亲近亲近。” “荣管家。”墨流音与荣管家见礼,荣管家却让了,“您以后可是勤王府的主母,万不可自降了身份。” 这话是当着墨致远的面说的,有故意的成分。 墨致远脸上的笑容当即就有些挂不住了,勤王府的王妃,他都得敬重三分,难道以后要看一个小丫头的脸色? 他态度有些僵硬起来,随后一想,她再怎么说是也墨府的女儿,又是乡下生活了那么久的,去了勤王府没了娘家她也无法存活,勤王一天不死,她身份高贵,整个墨府自然水涨船高,应该兴奋才是,“你且坐下说话。” 墨流音从善如流的坐了下来,她的态度始终是温和淡然的,既没有恼怒,也没有因为荣管家的话骄傲。 她嫩白纤细的小手随意的放在了浅粉色的衣裙上,姿态窈窕却端庄,更有着不符合年龄的稳重,荣管家心下微惊,这仪态,可不像是乡下小姑娘。 正文 第5章 莫有惊魂事 衣服很快送了过来,是三九时墨灵儿刚做的,还没有穿,也是她最喜欢的。 一听要拿给墨流音,她脸色立刻就狰狞了,“滚开,谁给你们的胆子拿本小姐衣裳。” 下人非常为难,幸而杜夫人走了进来,她拉住了墨灵儿,“送去给大小姐,说一声,早些时日便给大小姐做了,这两天太忙倒是忘了给她。” 杜夫人心思透彻,看的清楚,今日墨流音是要去王府的,一旦她的衣着怠慢了,就意味着他们墨府对王府的态度也是怠慢的,这罪责若是王府追究下来,可是不轻。 若非昨夜墨流音去了花姨娘那儿,又生了火灾,她这个继母可是会好生打扮她的。 只是计划没能赶上变化。 墨灵儿还是不爽快,都被杜夫人劝了。 墨流音告辞了墨致远,随着荣管家前往了王府。 王府门第高贵,建筑古朴大气,她踏进去的时候就感受到了一丝肃穆与庄严,这是底蕴,皇家底蕴。 墨流音随在了荣管家的身后,她走的不快不慢,看不出任何偏颇。 荣管家一路上都在打量这位乡下来的大小姐,却只看到了她温柔的笑,带着清冽的眸光,水水的让人不由也跟着笑。 勤王祖母乃是当年振国大将军李氏儿女,杀伐果断,就算老了,双眼也透着炯炯的光泽。 她看到墨流音的时候,同样微讶,她本也不想祸害了自己金兰姐妹的外孙女,但是她却又想着金兰姐妹的外孙女早早就被排挤去了乡下,想必生活的也不好,趁着这机会接来王府,照顾一二,若是有那缘分,她能为自家孙儿诞下麟儿,也能让王府有后。 墨流音也看着勤王祖母,她有礼有距,容颜柔美。 勤王祖母不断点头,眼里也渗出了点滴泪痕来,“孩子,过来。” 墨流音走到了勤王祖母的身边,她牵了她的手,那手掌皮肤有些岁月的褶皱,掌心比她的小手还要温热,她慢慢的给予她温度。 墨流音心下骤然就暖了,她的眼中也透出了泪光。 “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奶奶也许对不住你,但是王府要有后,你放心,陪葬这事儿是不会存在的,你若是当真不想,奶奶也不勉强。”勤王祖母看到了金兰姐妹的影子,竟坦诚了起来,一时之间泪流满面。 墨流音伸出了手,摸了摸老人的手,“祖母。”她轻轻应了,就算是答应了。 勤王祖母破涕为笑,“真是个好孩子。” 这位老人给了她足够的温柔,她的心也跟着发软,这是亲情,是她从未感受过的亲情,她在前世是个孤儿,入了一个所谓的组织,他们教她医术,教她毒术,教她谋算与人心,教她武功,但整个组织的人都比她大,他们都护她,保她,她从未受过苦,也感受到了友情与兄长之义,但没有亲情。 后来她重生了,她受到了母爱,却好景不长,她甚至都没习惯一个母亲的温柔与呵护。 她被养父带走,从此也只有养父与师傅,他们请了人,教她琴棋书画,教她礼义廉耻,却依旧没有一个呵护她的女人。 勤王祖母,拉了她入怀,给予了掌心的温度,她心中一片动荡,涟漪辗转。 这个老人是真心的,她知道,若此刻她说不愿意,她绝对不会勉强。 所以她应了,不过一个婚约而已,她前世不需要爱情,这一世同样不需要爱情,更何况,勤王要死了。 勤王祖母又拉着她说了许多话,直到天色渐渐昏黄,她才着人送了她回去,但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出让她见一见勤王。 她也没提。 天色渐晚的时候,反而停了大雪,出了阳光,她坐了轿子往回走,眼神一荡,却看到了一座楼,楼很高,她的眼神却注意了它的牌匾,留音楼。 同时,她想起了那个男人 若是他发现了自己的玉佩不见了,是否一定要找到她? 这般想着,她又有些许担忧。 轿子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外面没了动静。 她从轿子里走了出来,却发现轿夫纷纷昏倒在地。 而她的跟前有一个人,一个男人。 天光里,这个男人负着手,脸上有森冷的笑,三分洒脱,三分肆意,还有四分的漠然。 她呼吸一滞,转身就要走。 男人身形一闪,却到了她的身边,扣住了她的腰,“我的盘龙佩可好看?” 他知道! 男人的呼吸洒在了她的耳畔,他比她高上许多,这会儿他的脑袋抵在她的头上,“恩?” 墨流音心中已冷静了下来,“男女授受不亲,请放尊重点。” 她言语颇冷淡,脚上却猛地用力,身形一转,已脱离了男人的怀抱。 男人眸间微微错愕,但他的手却更快,在墨流音后退的刹那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臂,用了十足的力气,墨流音眉头狠狠皱起,因为疼痛,也因为这个男人。 男人语气有些邪吝,他抬起眉梢,“小丫头,你竟然会点拳脚功夫。” 墨流音会的可不止一点,但是她不想现在暴露自己,“你想做什么?” 男人一把将她拉入了怀里,依旧用下巴枕着她的脑袋,“我想抱你。” 墨流音只觉得一股冷气直入心底,这个男人很危险! 她稳了心神,默然开口,“你已经抱到了!” “不,我说的抱你,是像马车上一样。”男人的手随着他的声音一起动作,他抓过了墨流音,手上一动,她便落入了他的怀里,悬空一般被男人抱了个满怀。 他身形一展便入了留音楼,风音里划过继续苍茫,雪落心头有一股惧意缓缓袭来。 她努力的稳住呼吸,却被男人一下子扔在了柔软的床榻之上。 她摔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墨流音猛地回神,看到的竟是一个女人,一个未着寸缕的女人。 但是她的手腕上却被割裂了,此刻竟流不出鲜血来。 那双虚无空洞的眼直勾勾的看着墨流音,竟突然流出了血泪来,那皮肤缓缓的一寸寸的变了痕迹,瞬间漆黑一片,一个死人竟缓缓的从墨流音的视线里消失了,成了一摊血水。 墨流音看着看着浑身的皮都绷紧了,这个女人,死了,而且在她的眼前化为血水。 那血水黏在墨流音的身上,她瞬间跳下了床,她不怕死人,但是她害怕这样的毫无意义的死亡,甚至化为血水连尸骨都找不到。 她的心惊了,她握成拳头的手颤了,捏的极紧。 正文 第6章 杯血说辗转 墨流音看着男人黝黑中透着兴味的瞳孔竟放大了,她心中猛地一惊,这个男人嗜血,若她反抗,他会杀了她,如这个女人一样。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墨流音扯开了自己的衣服,默默的一件一件落在地上,她用着极其冷静的声音道,“你要的我可以给。” 墨流音的动作尤其老练,她眸色一动不动,深处却有个旋涡,卷着男人的瞳孔越加深沉。 男人后退了一步,坐在了太师椅上,墨流音的手扣在自己最后一件里衣上,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的眼里突然有了笑意,在男人的目光里,她蹲了下来,捡起了自己的衣裳,“你喜欢血?”她的声音里带着笃定,这会儿竟没了恐惧。 男人一直在看着她的一举一动,这个女人,不,女孩儿很有意思,那一日在马车里不惧甚至偷了他的玉佩,今日却又这般快的冷静了下来。 他的嗓音略显沙哑,听到她笃定的问话,他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他的身躯很高大,几乎要将墨流音给笼罩了去,他没有反驳,而是从腰间拿出了一柄匕首,“我喜欢女人的血!” 男人的言语有些许狰狞,墨流音双手猛地窜出,那方向,便是男人手上的匕首。 她的手非常快,洁白纤细落在男人的眼前如光影晃过,又很快成了虚无,她划破了自己的掌,鲜艳浓稠的血滴落了下来,“啪嗒”落在地板上,晕开了血花。 男人的神态突然狂躁了起来,他一把抓过了墨流音的手,却在送到自己嘴边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转过了身体,却依旧拉着墨流音的手,桌上有一个白兰玉的茶盏,墨流音的血落在了那茶盏里,鲜红扎在白玉之上,宛若雪地里的红梅,绽的鲜艳妖娆。 墨流音的脸色有些白,但是她的心却定了。 缺点,他找到了这个男人的缺点! 当满了一整个茶盏,男人才放开了她的手,他从袖子里掏出了一方锦帕,细细的帮墨流音包裹了她受伤的手掌,那锦帕是木槿色的,带着女子的芬芳,墨流音只觉得浑身都犯了恶心,但是她不动,她忍着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如同对待至宝一般的摩挲着她鲜嫩的皮肤。 墨流音被放开了,男人坐在了桌边,却翻开了另一个茶盏,他的动作如诗如画,温雅过人。 他拿过了墨流音一直抓在手中的匕首,从自己的手指尖划过,血液肆意流淌了下来。 两杯白玉茶盏平了血液。 “这是我赔给你的。”男人眼风里有淡淡的笑意与邪魅,还有不容拒绝的执着。 墨流音很想翻白眼,却只是静静坐了下来,她的衣裳此刻已经被整理好了,唯有腰封未曾系上,她将腰封放在了膝上,端过了男人给的白玉盏,凑到了唇边。 此刻,他们如同两位旧友在诗酒花茶,品着最浓烈的血腥味,眼底却绽放着异样的光芒。 两杯鲜红入了腹,男人眼底碎了星芒。 墨流音依旧是淡淡的,她无怒无喜,只是看着男人渐渐脸上浮现了安心的笑容。 她听到他道,“我们歃血为盟,你以后可常来留音楼,我的救命恩人。” 他的舌苔还有鲜艳,声音却如染了酒液一般浓稠,墨流音想,这是个疯子般的男人,他那俊朗如谪仙的脸都是让疯魔蛰伏的箱笼。 “我是否可以走了?”墨流音没有站起来,她没有自作多情,她只是问的平淡,她将玉佩从手上拿了出来,放在了桌面上。 男人脸上笑容依旧,眸底旋涡渐深,他手上动作,墨流音被他抱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个丫头太小了,落在他的怀里跟他的孩子似的。 他眼底的笑容更甚,却隐有担忧,他将玉佩拿了起来,挂在了她的腰间,亲手拿起腰封为她束上,那修长的指节在她腰间轻动,他此刻仿若在打扮自己最钟爱的玩具,墨流音心中又生出了几分阴郁。 这个男人,真的很危险! 她知谋算人心,却自问这么长时间,他看不懂他想做什么,不是惩罚她,不是报答她,不是欺负她,也不是威胁她,他做的这一切好像遇到了她,想起了她偷了东西,带她回来教训,却又那么温柔。 “行了,你走吧,我派人送你回去。”男人抬了手,空中的空气变了一瞬,有人落在了雪地里,墨流音耳朵很尖锐。 男人将她抱出了楼外,轻轻凑在她的耳边,“记住了,我叫风恒。” 冷气入耳,墨流音克制不住的颤抖了一下,风恒的手就拍在了她的手上,“不许怕我。”他这话是宠溺的,却让墨流音心中不停的发冷。 她什么都没应,只是任由男人将她抱入了轿子,放下轿帘的时候,他道,“留音楼既与你名字一样,你该常来。” 帘子被放下来了,轿子也被抬了起来,但是墨流音这一瞬只觉得窗外的雪随风落在了她的心里,铺满了四肢百骸,冷的她浑身不停的颤抖了起来,缩在轿子里的她一双清冽的眼竟生出了模糊,她前世被保护的太好,今生也被保护的太好,她虽可谋算人心,却不懂这个男人的心,因为她碰到了混蛋。 她第三次从心底里觉得那个风恒很危险,她知道她的名字,知道她所居住的地方。 墨流音不知是怎样下的轿子,也不知是怎样进的宅子,只一进门便发现墨家的气氛很紧张。 此时,天色已经沉了下来。 这一刻她眼光轻转,心思已定,男人的事儿稍后再议,她回来的目的可不是男人,若被逼急了,她宁愿鱼死网破,但现在不是时候。 墨流音唤了下人,好似浑然不知这紧张的气氛一样,“我父亲在哪里?” 她只是随意问了路过的下人,结果这只是一个修剪花圃的老奴却很明确的道,“老爷在书房。” 墨流音嘴角溢出淡淡的笑容,“多谢告知。” 老奴一愣,大小姐,未来的勤王妃在给他道谢,他立刻跪了下来,“大小姐,这使不得,使不得” 只是他话音落罢再抬起头的时候,墨流音已经走远了去。 正文 第7章 三堂会审势 墨流音走去书房的时候,天幕拉黑,彻底晚了下来,天光沉寂,雪又飘了下来。 这一路,每一个奴仆从她眼前走过,都避了开去,墨流音的那种淡仿若镌刻进了骨子里,这些人如此作态,也没有让她兴起多问一个人一句话的念头。 踏进书房的时候,仿若三堂会审一般,墨致远坐在主位上,杜如心坐在他的右手边,而他左边的下手第一位是一个青年男子,与墨致远有几分相似的长相,大冷的天却只穿着一身玄色的单薄长衫,细细看他,却是更像杜如心,颇有几分女气的艳味。 他的旁边立着墨灵儿,此刻也不坐下,就站在他的身后,看着走进来的墨流音。 眼光扫过这么几人,墨流音不动声色,“父亲,夫人,老太妃让女儿将这封信交给您。” 他不多嘴问青年男子是谁,也不多嘴问为何他们在书房这般怒火中烧的模样是为何,只是缓缓的将怀里的信笺拿了出来,她的动作非常的慢,却非常雅致有礼,从怀里掏信的动作更是不觉半分尴尬。 信封是密封的,她捏在双手上,屋子里没有下人,她左右环视了一圈,自己迈着小巧的步子往墨致远的身边去。 “还有脸拿老太妃的信件当挡箭牌?”墨灵儿就在这个时候出声了,只是她的声音很小,似乎是在跟那个青年窃窃私语一般的吐槽,却又恰好能传递到众人的耳里。 墨流音依旧眉眼不动,她只是自己朝前走,连眼神也没有瞥过来,好像没听到墨灵儿的话音一般。 墨灵儿跺了跺脚,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看到了自己父亲眼里有了些不耐烦。 墨致远接过了信却没有拆开,“你这么晚未归,去了什么地方?” 墨流音眼睫微掀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昏暗里,她就站在墨致远的跟前,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如同黑夜里的明光一下子就闯入了墨致远的眼底。 他心下惊了一下,再抬眼看去,竟在那双眼睫里看出了满满的委屈,但此刻她却没有伏低做小,只是低低的道,“父亲是打算审问我?” 那双眼睛温婉辗转,直直的看着墨致远,充满了被指责的孤傲,竟让墨致远一下子接不出话来,他心头突然升起了几分烦躁。 杜如心直觉不妙,这丫头如此作态,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最像那花楼的小人儿,柔美可怜,最是能惹得自家老爷心软,她立即开了口,“流音,老爷只是关心你,见你久未归来,老爷着人前往王府去问,道你黄昏就离开了,这一段路实不该耗费这么长时间你又初来京城,不懂这方暗流凶猛,如花似玉的小姑娘” 她似有似无的视线,三缄其口的架势,若是有旁人在场,只听着欲言又止的桥段怕是能联想无数故事。 墨流音却笑了,“原来是关心我,多谢父亲,多谢夫人,多谢妹妹,多谢这位哥哥的关心!”她在众人再次开口之前,朝着四人福身,她仪态窈窕,素雅端庄,竟看着平添几分优雅与高贵,杜如心眼底有寒意。 墨灵儿终于忍不住了,“姐姐,你可真是会转移话题,我们再问你这段时间去哪儿鬼混了,你却在这儿跟我们言谢。” “父亲!”墨流音却高声打断了墨灵儿的话,“您还是先看一下老太妃的信,耽误了老太妃的交代,女儿可难辞其咎。”她语气温吞,却是再而三的提醒墨致远去看信。 话说的这般明,若是墨致远还不知道这信里的内容便是墨流音这段时间去做的事儿,他这六品官就白得了。 “姐姐,你莫不是心虚了,你这张脸在京城小巷里却是颇有些姿色,若是有歹人对你图谋不轨,你可一定要说出来,爹爹自会给你做主,若勤王府调查了” “闭嘴!”墨致远突然冷怒开口,眼神瞪向了墨灵儿。 墨灵儿浑身一惊,她又想起了那毫不留情的一巴掌,朝着青年的身后又缩了缩。 “你且好好回去休息,东苑已经腾出来了,今夜你便过去吧。”墨致远又转了头,眼里满是兴奋的看着墨流音,那股兴奋仿若实质,要从眼睛里喷射而出一般。 墨流音定定点头,“多谢父亲,老太妃那里” “老太妃那里,你得经常去,以后行踪无需禀报,父亲错了,不该怀疑你,不亏是倾城的孩子,真是好孩子”墨致远竟罕见的道歉,他甚至站了起来,抓住了墨流音的手,兴奋之情,在此刻溢于言表。 墨灵儿眼中升起无限的怨恨,那封信里到底写了什么,让自家父亲这么偏袒这个墨流音。 杜如心对着墨灵儿摇了摇头,男子却在这个时候开口了。 “流音,你还没见过我呢,我是你大哥,墨锦渊,家里的生意现在都是我在打理。”杜如心的大儿子比墨流音要大上六岁,这是墨致远的背叛与隐瞒,也是杜如心彻底侵入墨家排挤走她母亲陆倾城的手段。 墨流音眸底光华灼灼,落在墨锦渊身上的时候却是一片平和与温柔,“大哥好!” “妹妹好,这大冬天的,也没法儿天南地北的跑,倒是没有什么新鲜玩意送你,这个香玉是前些日子得来的,便送给你吧。”墨锦渊从自己的玄袍里摸出一个玉来,约莫拇指大小,竟是纯玉,尚未雕刻。 墨流音走到了墨锦渊的跟前,伸手接过道了谢,“我很喜欢。”她手里摸着小小香玉,心底一派冷意,这可是一枚毒玉,还真是喜欢的很啊!“父亲,夫人,大哥,我回去休息了,今日实在疲倦困乏的很。” “好,兄妹和睦,这才是我墨致远的好孩子。”墨致远朗笑出声。 墨灵儿盯着她的手,眼光里竟怨毒,若不是墨致远在场,她大概会立刻发飙。 墨致远在墨流音离开之后也收了笑容,狠狠瞪了一眼杜如心,“以后莫帮着灵儿胡闹,她勤王妃的身份已定,有些事情就算做了,我们也是要善后而不是追究。” 他站了起来,往外而去,到门口的时候却是顿了脚步,“把二小姐带下去,好生看管,没有我的命令,年前不许出去。” 正文 第8章 夜里有风来 “爹爹,你不能这样对我”墨灵儿一脸惊惶,年底正是各府千金与少爷可以用各种聚会的时候,若是她这段时间不出去,那么这墨家的大小姐可就真的变了。 “灵儿,听话。”杜如心却呵斥了一句,墨致远已经走了出去。 “娘,哥哥,不可以,就算我不出府,也绝对不能让墨流音取代我。”墨灵儿恶狠狠的,她脸色奇差,若是墨流音在此,怕是要直接扑上去咬人。 墨锦渊却是拍了拍墨灵儿的手,“放心,哥哥不会让她好过的”他的眼里透出异样的兴奋,没有人知道,墨锦渊最喜欢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带着含羞欲怯的模样! 他眼里有邪笑,墨灵儿却还在抱怨,“哥哥,你为什么要把小香玉送给她,她不配拥有这么好的东西。” “你以为那只是一块小香玉?”墨锦渊的嘴角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墨灵儿小巧的眼对上了墨锦渊,“灵儿,她替代不了你高贵的嫡小姐身份的,咱们家灵儿可是要嫁入皇家的,二皇子那儿我牵了条线,过段时间你就可以加入皇家。” 墨锦渊的话没有说完,但是暗示已经十足且充满了自信,墨灵儿也跟着笑了,“我相信哥哥。” 她心中对二皇子更是向往了起来,皇家子嗣淡薄,二皇子与太子是唯二的两个皇子,太子近年愈加颓废,反而是二皇子越来越得势。 若是能够嫁入二皇子府,她这一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时候就到了。 想着想着,墨灵儿嘴角就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墨锦渊没有去管已经处在幻想中的墨灵儿,而是看向了始终沉思的杜如心,“母亲,您最好去试探一下那信封里的内容,父亲的态度转变的太快了。” 杜如心何尝不知,她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墨灵儿,“这段时间,照顾好你妹妹。” “好,商行最近没事,我会在家里待上一段时间,会好好照顾灵儿的,还有新来的那位流音妹妹。”他在提到墨流音的时候,眼角斜斜向上,露出的是一抹十足的兴味与势在必得。 杜如心心口提了一股气,却又深深压下,“别太过分,她毕竟要去王府的。” 墨锦渊一听,笑的更加放肆了,“就勤王那身体?”他明明用的是疑惑的语调,却偏生听出了一股子嘲笑与不屑。 杜如心微梗,却也不再多言,自己这个儿子,十三岁就去了商行做事,彻底把控了生意脉络,她最是得意,知晓他心中自有主意。 墨流音,不过一个贱人留下的遗孤,过些年就要随着勤王成为孤魂野鬼了。 此时回了东苑的墨流音看到了陆伯倒也不惊讶。 “小姐。”陆伯佝偻着身体,他的腰似乎不太好了,与之前健朗的模样明显不同。 “他们打你了?”总是淡然深沉的墨流音脸上骤然迸射出了一股子猛烈的寒意。 “老奴还受得住。”陆伯低下了头,面上有些赧然与愧意。 “陆伯,告诉我,谁动的手?”墨流音平复了心情,她当时料定杜如心就算猜到陆伯与她母亲有关系,也不敢直接动手,否则就是打脸墨致远,毕竟那场火灾表面上看若不是陆伯她可能就死了。 结果陆伯还是被打了,而且被送到了她的跟前。 这是为了刺激她? 一瞬间墨流音的脑袋里想了许多。 陆伯却一个字都没有开口。 “告诉我。”墨流音的声音更低更沉了,却仿若有万钧之力,直教陆伯心中一颤。 “是墨锦渊私下找人打的。”虽然墨锦渊没有露面,但是陆伯听到了,他身怀武术,却藏得很好,那些人只以为他昏迷了,殊不知后来的对话他都听见了。 这一顿打是为了给墨灵儿出气,也是为了调查陆伯的身份。 当然陆伯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只一个老人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结果,他被送了过来,以这样一副佝偻的形态。 墨流音的手将那片小香玉给捏了出来,“墨锦渊大哥,你很好!”她稚嫩的眉眼在雪夜里迎风而绽,小香玉上落满了雪花。 “小姐,您目前根基未稳,万不可做傻事。”陆伯看着这样的墨流音竟觉得有些惊惧,但一想到自家小姐不过十四岁就承担了所有的怨恨与愤怒,以报复为主旨,做着不合身份的事儿,他就满目的担心与疼惜。 “陆伯,我既然来了,自然是不怕的。”墨流音抿抿唇,将风雪遮挡在大氅之外,转身朝着内室而去。 陆伯没有跟过去,他看到了镇定。 与此同时,留音楼里的风恒眼底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神色,“如何?” “没有受罚,甚至连旁的话都没有人多说,另外,墨致远很高兴。” 风恒负手立在床边,眼里有丝丝血气缭绕,“是个厉害的。” 他摸着自己的胸口,喝了她的血到现在,“多长时间了?”他幽声问。 “两个时辰了。”身后的属下奉上了答案。 “两个时辰”他咂了咂嘴,“有意思,墨流音,墨流音,王府未婚妻么!” 他身后的阴影里,那个似是属下的人欲言又止,风恒摆了摆手,“下去吧,两日后带她来见我。” “是!”只能听到的恭敬,在这之后归于虚无。 风恒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那一滩血水,眼里露出了一抹冷凝之色,“莫伊。” “属下在。” “查清楚是谁将人送过来的。” “是。” 夜阑人静,风雪也变小了,夹杂着雨水落下来,倒变得更加厚实。 墨府的东苑没有烧火炭,冷飕飕的风从纸糊的窗户里送进来,让人难以入眠。 墨流音握着陆伯给她的暖炉,幽幽的坐在桌边。 脚下有凉意涌动,墨流音半阖着的眸子恍然睁开,她吹灭了桌上的灯烛。 门外的声音倒是近了,墨流音黑暗之中的眼里露出冷光,她静静的将手撑在了桌面上,看着屏风的方向,那扇屏风将卧室隔成了外室与内室。 窸窸窣窣的声音伴着雪雨一同落下,让今夜的东苑有了不一样的热闹。 墨流音就那么凝视着,直到推门声响起,她缓缓站起,低低的道,“谁,谁在外面,我有些不舒服,快寻个大夫来” 正文 第9章 星火有碎芒 “流音妹妹,哪里不舒服呢?”门外的脚步声已经越过了屏风,往床前而去。 门外一片寂静,墨流音的屋子里尤其黑暗。 墨锦渊进来的时候,眼眸之中露出的兴味就算是这深沉的夜都遮掩不住了。 他一进来,听到墨流音糯糯的声音,心脏一阵激动,恨不得离开将人儿扑倒在身下。 “热”墨流音听到是墨锦渊的声音似乎舒了一口气,她怯生生的回答着墨锦渊的话,“锦渊大哥,能否点烛,我很难受” 墨锦渊低低笑了笑,又转成担忧的语调,“怎么了,是不是天冷冻着了?这院子里的仆人看来得好生整治,连个火炭都不烧” 他一边说着,脚下的步子却继续往里走。 黑暗之中他的眼竟隐隐露出邪芒来。 “锦渊大哥,你身上没有火折子么?我,我这儿有,你,你点烛可好?”墨流音的声音愈加干涩,在呼呼的风音里如细柳扶波,轻的猫咪肉垫一般的抓耳挠心。 火折子从墨流音的指尖被捏住,送向墨锦渊说话的方向,她似乎很费力,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衣衫半松,被子也落到了肩头,冷的她瑟瑟发抖起来,言语里都带上了颤音。 墨锦渊在黑暗之中看的清晰,他伸出玄色衣袍里的手,往火折子抓去,却在抓住火折子的下一刻碰到了墨流音的鲜嫩。 他心中不由感叹,这个丫头就算长在乡里乡村,竟也被保护的这般细嫩水灵。 不过,这样更好! 墨锦渊握住了墨流音的手,“咦,怎的这般冰冷?” “我也不知道,浑身好热,但是手脚冰冷,大哥,我”墨流音的话还没有说完,墨锦渊竟抓着她的手顺势坐在了床边,火折子被吹出了一点零星火碎,墨锦渊将苍白细嫩的人看的更加楚楚动人。 “让哥哥看看,是否有热?”墨锦渊的手从墨流音的皓腕处轻轻滑过,然后袭上她的额头。 他浓眉微蹙,没有热感? 心中陡然生出一股子警惕,却在下一秒倒在了墨流音的床上。 他倒下时,火折子的零星在他眼前闪过,他面前的女人嘴角带着讽刺的笑意。 “小姐,他真该死!”陆伯从阴影中走了出来,看到昏迷不醒的墨锦渊,一双眼瞪得深沉。 墨流音却是挥了挥手,将火折子扔在了地上,轻轻撵了撵,“把人带到灵之院去。” 她低声开口,陆伯虽然不知何意,但还是听从了墨流音的吩咐。 “小心点,别弄伤了他。”墨流音在陆伯一下子扛起墨锦渊之后,幽声道了一句提醒。 陆伯微愣,却点了点头,“是,老奴知道了。” 看着陆伯离开,墨流音推开了窗户,窗外银装素裹,雪夜特有的光芒让墨流音眼光微微眯起。 她等着看今夜尚未平息的热闹。 “流音。” 突然,空气中传来一道互换,墨流音浑身紧绷。 “风恒!”她喊这个名字的时候,身形未转,依旧看着雪色。 “我以为你记不得我的名字。” “你实在令我难忘。” 那一杯血她记得深刻,手上的痕迹还未消失,那方女人的锦帕早就被她丢弃,但是心里的烙印却清晰明确。 “我的荣幸,亦是你的荣幸。”风恒的声音里似乎带了淡淡的笑意。 墨流音负在背后的手缓缓移到了窗台上,互相捏了捏。 “迷魂散的味道还是很香的。”风恒却突然落在了墨流音的身后,细腻温柔的鼻息吞吐在墨流音的耳际,让她浑身不由打了一个冷颤。 她的手紧紧捏在一起,风恒的双手竟缓缓覆在了她的双手之上,“流音,你真香。” 墨流音直觉自己两世修成的淡然要在今日破功。 她抿了抿红唇,双手在风恒的倾覆之下轻轻动了动。 “流音,小孩子不可以乱玩毒的!”风恒的手却在这个时候骤然收紧,墨流音被禁锢住了。 “大人不该欺负小孩子。”墨流音语调悠然,她压抑住了自己内心涌现而出的狂躁,这个男人现在竟然连自己在墨府里住在哪里都清清楚楚。 风恒环住墨流音腰肢的手缓缓移动,墨流音浑身都警惕了起来。 “流音,你的血好香。” 不知什么时候,她手上的伤痕又缓缓渗出了血来,风恒轻抚着她的手腕,那姿态太过温柔,他们离得太近,如同两个亲昵的恋人,之间却隔着浓浓的血腥。 “风恒,有没有人说过,你是个坏人。”墨流音未曾动弹,她任由风恒将她的手抬了起来。 风恒抓住她手腕的大掌轻轻一顿,旋即就笑了,“我从来都不是好人。”他笑的风光霁月,就连风雪与黑暗都挡不住他眉眼里的真挚与温柔。 墨流音微皱眉头,“没有人从来都不是好人,而你现在是个坏人。” 她的话让风恒心中一动,抓住她的大掌力气微收。 墨流音突然如同游鱼一般跃起,那姿态优美的如同舞者,在雪地苍茫里鹅黄色的衣裙迎风而舞,她稳稳落地,落在了窗外的那一片雪地上。 “既然你喜欢这个屋子,那便不打扰你了。” 她朝着远方而去,风恒看着她毫不犹豫避开他的举措,眼神微微眯了起来。 他身形一展,如同一只看中了猎物的猎手,几乎是一下子就站在了墨流音的跟前。 院子外面嘈杂一片,墨流音眼里难得的露出了几分焦急之色。 “明日到留音楼来。”风恒却是站在墨流音的对面,声音显得有些低沉。 墨流音知道,这个人是在威胁她。 风声迫近,她眼里凝成了一条实线,直直盯住了风恒,似乎僵持了许久,又似乎只是一瞬,墨流音道,“好!” “快开门,快开门,今天你不给本小姐一个说法,我就将你碎尸万段,扔入护城河。”墨灵儿恶劣的叫唤声传了进来,风恒眉头一皱,似隐有怒意。 还未来得及宣泄,墨流音忽而抓住了他的手,“你该离开了。” 风恒深深看了她一眼,嘴角笑容倒是扩散了去,他突的伸手,一把将小小巧巧的墨流音抱在了怀里,在风雪中不过一瞬,便回到了温暖的屋子里。 正文 第10章 身娇体也弱 “你太弱了。”风恒莫名其妙道了一句,墨流音都觉得自己想笑出声来。 弱,比之这个男人她确实很弱,但如果是别人,比如,墨锦渊,比如,墨灵儿,她的实力足以碾碎他们。 但是她不会这么做的,她要的是这墨府里的人都活在折辱之中,尝遍辛酸苦楚,再入轮回。 她默不作声,院子里的声音变得有些小了,或许是离得太远,或许是墨灵儿叫唤累了,也或许是有大人出面了。 “你该走了。”她的视线不离门外,心神却都在风恒的身上。 “小丫头的愿望,大人会帮忙实现的,你既让我走,那我便走吧。”风恒的尾音还在空气里,人已经消失了踪迹。 墨流音等了好半晌,僵硬的身体才终于放松下来。 这才刚放松下来,空气里又传来波动,“小丫头,下一次可不要在怕我了,怕我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端了一杯茶水正准备润喉的墨流音,恨恨然的将杯盏磕在了桌面上。 有笑音一瞬划过墨流音的耳际,她眯着眼睛,直到院子里的大门轰然倒地,砸在雪窝里发出一声闷响。 该来的来了。 止于此时,那颗因为风恒而不断跳动的心才终于平静下来。 她从屏风转过,刚到门口,屋门晃悠悠的砸了下来,她往右移了两步,堪堪避开。 有人提着灯笼而来,看到衣衫不算完整只是着了大氅的墨流音,纷纷停下了脚步,下人也都低下了脑袋。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墨流音有些愕然的抬头,看着墨致远。 她眼中还有不甚清明的朦胧睡意。 墨致远心中烦躁,瞪向墨灵儿,“把你之前说的话再说一遍?” 墨灵儿的神色有些扭曲,她裹紧了身上的衣服,抬手指着墨流音,“都是你给大哥下了药,否则大哥怎么会这样对我” “锦渊大哥?对你?”墨流音只挑了三个词语,墨灵儿却一下子偃旗息鼓。 杜如心慢了墨灵儿一步,这会儿紧赶慢赶的跑了过来,“灵儿。”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竟被养的这般没有头脑。 墨灵儿眼中泪水登时就下来了,她今夜是害怕的,非常害怕,自家大哥撕碎了她的衣服,将她扑倒在床,任凭她如何哭闹,她那位大哥双手狠狠的在她身上游移,嘴里却唤着流音的名字。 她当时吓蒙了,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拿起床头放着的金钗就扎到了墨锦渊的皮肤里,趁着墨锦渊骤然的疼痛,墨灵儿带着一身狼狈,跑到了墨致远的院子里,大声的哭喊着。 墨致远今夜并未与杜如心同房而歇,墨灵儿闹过来的时候,杜如心并不知晓,等她闻风而来,墨灵儿拉着墨致远已经走了,墨锦渊已经被抬了进来,他似乎昏迷了过去,但是空荡荡的身体趴在墨灵儿床上的事实让所有下人看待他的眼神都透出了无法遮掩的鄙夷。 墨致远大怒,直骂畜生。 墨灵儿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在那儿喊着是墨流音搞得鬼,她似乎咬死了墨流音,被喊的心烦,墨致远便随着墨灵儿而来。 “父亲,进来吧,屋外太冷,而且,或许灵儿口中的事情不应当当着这么多人说出来。”墨流音眼光扫了一圈,将杜如心的担忧与愤恨扫进眼底,这一级台阶凑了过去,让墨致远不会被杜如心再劝回去。 下人都被留在了门外。 墨灵儿扑在杜如心的怀里,与墨致远一同进了屏风的里端。 “你这屋子”墨致远一进来就开始皱眉了,大冬天的着实冷的很,他又是夜眠而起,身上寒气更重。 “女儿初来乍到,没有火炭,怠慢父亲了。”墨流音垂下了眸子,似乎非常歉疚。 “杜如心,你怎么管的后院?若是你管不好份利,便换个人管。”墨致远今夜的火气非常的大,墨灵儿哭哭啼啼的声音更是让他耳朵里都生出了一股子怒意,“哭什么哭,我还没死呢。” 墨灵儿抽抽搭搭的闭了嘴。 杜如心垂下眼帘,“是,妾身知错了。” “父亲,灵儿这是怎么回事?”墨流音嘴角没有笑容,盛满了担忧的问,她眼里全是茫然,就连问话都显得有些小心翼翼。 “你不是要来对质的么!”墨致远却是转过了头,看向墨灵儿,他语气格外不善。 墨灵儿从杜如心的怀里跳了出来,杜如心刚想伸手拉她一把,墨致远一眼就横了过来,她伸出的手只能缓落于身侧,在袖子里捏的极紧。 她还没有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是此刻她莫名的觉得人畜无害的墨流音非常危险。 还有,老爷今夜的脾气非常不对。 暴躁的不再她这些年的经验之中。 “是不是你,我家大哥跑到我的屋子里喊你的名字,是不是你对他动了手脚?” “我对锦渊大哥动手脚?我今日才见过他!”墨流音非常委屈的撇了撇嘴,又看了看墨致远,“父亲,灵儿这话从何说起?” “对,小香玉,大哥今日就是将小香玉送给你的,你定是在与他接触小香玉的时候下的手。” 墨灵儿语无伦次,她当时出离愤怒,又惊又惧,到主苑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她的狼狈,撕碎的衣服与满身的红痕,那一瞬间她只知道要把墨流音也拖下水,否则她身败名裂,墨流音却能将大小姐的身份彻底坐实,这不可以,这绝对不可以,所以一到主苑她就开始哭,并且决定咬死了墨流音。 她甚至都没有想过这里面的逻辑那么牵强,但是墨锦渊曾特意提过,小香玉并不是真的小香玉那么简单。 “是这个?”墨流音转过了身体,在梳妆台上拿起了那块小香玉,“父亲,您看看?” 杜如心浑身一颤,她的脑袋里突然划过了前因后果以及墨锦渊之前在屋子里说的那番似是而非的话,她立即扑了上去,一把将小香玉抢了下来,“老爷,家事不可宣扬,渊儿也到了年纪,喝了些酒,自然神志不清了些,灵儿年纪小被吓到了,说些疯言疯语也着实胡编乱造,流音你” 她话未说完,墨流音却突然打断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