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局 故人来 夜,寂静的连夏日的蝉也已安眠。重重树荫里唯有几盏晕黄的灯,合着些不讨欢喜的风。 凌晨三店的酒店大堂着实不该是眼前的样子。 往日里的霓虹小灯早已被绚烂的水晶灯代替,罩着柜台里站的一丝不苟的女服务员,也照亮了站着门口的制服女子身上。 一身暗紫色的制服衬出女子较好的身材,脑后的发髻并不显老成,此刻她站在门外的迎宾台上,望着远方已有半小时未曾动弹。 客户部经理随意站在她的身后,面色平静内心多少有些好奇,一同迎着远方,等待某个重要人物的到来。 是谁,需要营运部部经理朱明绣半夜亲自等候? 究竟是谁,将开启庄园里一直被隐藏着从未开启的宁园。 一束光从远处打来,一点,亮堂,刺眼,终于停在了门口。 站在最后的门童迅速的上前拉开了出租车的车门。 出乎所有人预料的是贵宾竟然搭了出租而来。 朱明绣未动,随意示意司机开后备箱,司机却摆手,“没有行李的。” 随意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酒店呆的时候长了,什么样的客户都能遇到,而眼前这个贵客的确有些特别。 虽然已至夏末,南锡这个靠海的城市依旧有些燥热。来人却裹着一件黑色的及小腿的黑色风衣,领口竖着配着墨镜几乎遮住了整张脸。 搭着车门的手已经收回,随意脑海里骨节分明的白一晃而过。 她只背了一个四方的布包,包不小,有点像阿姨买菜的袋子,不鼓,明显没有装太多的东西。 她看见朱明绣动了,甚是恭敬的喊了一声“二姐”。 二姐? 随意在庄园工作近五年,去年也曾有幸参加集团的年终大会,却没有发现这样一个人物。 来人已经拿下墨镜,脸色对上刚刚的白。大约二十七八的年纪,长相并不出众。 “好久不见。” 朱家她知道的几位都比眼前的出色,可她并不觉得失望,总觉得就该是这样的,普通却带着不普通的清冷。 “麻烦各位了。” 并不热情的招呼连门童都接受到一丝尊重。 来人拒绝了电动车,随意站在她右前方三步的位置,朱明绣站在她的右侧,领着她走向庄园最深处的地方。 庄园一共三十七栋,每六栋成一区,独有一栋自成一区,隐在一颗榕树后的月亮门里。 酒店员工配备的高跟鞋,在青石板的路上落下滴滴的声音,她穿着双深蓝色帆布鞋,没有声响。 绕过人高的灌木丛,穿过月亮门,便可以看到一栋小屋,不大,一层而已。此刻屋里亮着灯,木质的扉窗半开,飘出一阵梅花香。 随意打开房门,站在门口为她设置了密码,“您入住期间有什么问题,请随时找我。” “麻烦了。” 她走进去又折过头问,“你不进来吗?” “不了,二姐你早点休息。”朱明绣脸色一成未变,看不出任何情绪。“太爷爷六点在山上等你。” 她盯着朱明绣看了两眼,最终嘴角微微一提,关了门,隔住了一个不被公开的世界。 “随经理,今天多谢了。” 随意明显的感觉到朱明绣送了一口气,跟上她的步伐走出宁园,“朱经理,客气了。” “回头交代他们几个不要透露出去。”出了月亮门,朱明绣这才真正的放松下来。她没有回头,心思却翻了又翻。 两个小时前她接到于管家亲自打来的电话,将宁园准备好。 当墨镜摘下,她才知道来人竟然是已经离家十年的二姐。 十年之前朱家这一辈只有大姐朱明锦和三哥朱明礼显耀门楣,十年后却没有人记得朱家还有一位朱二小姐朱明月。 十年前她不过十四五的年纪,却在那场晚宴上看出了朱明锦的野心,朱明礼的无情,还有在鄙夷声中异常冷漠的朱明月。 那场宴会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二姐,同时二姐也成了朱家的禁忌,如同这栋隐藏的宁园。 朱姓是南锡的大族,太爷爷健在,爷爷那一辈只剩自己排行第二的爷爷和四爷爷,因五姑奶奶身体不好,二位一直陪着在瑞士疗养。大伯这一辈兄妹十人,除去早逝的大伯和已出嫁的二姑妈六姑妈之外还有七人,或多或少都带着野心,尤以四叔最为明显。 她曾听母亲悄悄说了一回,对于继承,老爷子一直倾向长房长孙的原则。大伯母身怀双胎本就容易早产,没想到晚一个月怀孕的四婶竟然在大伯母前一天早产,占了长字却可惜是个女孩。 他们这一辈加上由五姑奶奶过继到未嫁的五姑妈名下的朱清蓉也是兄妹十人,三哥是这一辈第一个男孩,可惜没有一丁点的野心,从美国留学归来去学校做了教授。 野心最盛的依旧是四房,从四叔到大姐。 朱明绣的脚步没有停,身后的脚步声极其协调,宛如一人。朱明锦的野心是有理由的,聪明美丽有手段,可太爷爷的目光并没在她身上停留,也更加不会放在比她稍逊一筹或更多的其他人身上。 有人就有战争,何况是如此庞大的朱家。权利一直掌控在太爷爷身上,可他总有老去的那一天,而权力之争永远不可能停歇。 从未开启的宁园迎来它的第一个或许也是唯一一个住户,那么,朱明月在这场战争中又将扮演什么样的角色呢? 抬手看了一下表,四点一刻,天,还是一如既往的黑。 二姐,祝你有个好梦,在还未在众人面前露面之前。 朱明月并没有睡,拉着一张椅子半靠在窗前,等待着初阳破晓。 十年,若是没有那一通电话,她以为全世界都没有人记得她的名字,包括她自己。 将胳膊支在椅背上,脸慢慢贴了上去,凉,凉的手臂上汗毛直立。 十年前不同于大姐和胞弟的高调留学,她也是于这样的深夜,黑的看不清前路的夜里离开了她的家,十年后仍有家归不得。 眼睛扫了一圈四周,打空的屋子,开放式的厨房,小吧台。一张双人沙发,两块画板,一张小几,一张椅子,一张床,一盏落地灯,一张衣柜,清晰明了。 比之过去十年,这里简直天上人间。依山傍水的好住处,人人向往的贵族式酒店,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起来,可她又觉得这里就像一座牢笼,专门关押她的地方。 一望无际的自由,在这隐藏在树影里不见光的房子里。 迷局 佛说 锡铭山是朱家的私产,因而山上的寺庙很少有外客来,来的都是苦修或者曾在这里苦修过的人。 大管家于坤站在四方的院门里,还有些暗沉的木阁,飘来早课吟唱的经文。 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 空门里跪的笔直的女子,一根木簪长发盘成髻,一身灰色长袍纹丝不动。 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小小的人,也是跪在那方寸之地,得知他的来意并没有露出笑容,不悲不喜,对主持三拜跟着自己下了山。 他只记到一双黑白分明没有波澜的眼睛,那双眼睛他在过逝的老夫人身上见过,也许是因为她是夫人养大的缘故。 福贵盈门的朱家并没有宽容一个孩子,她未出生已被父亲放弃,出生后被母抛弃,老夫人在的时候跟着夫人,老夫人不在养在寺庙,八岁接回朱家,十八岁送出国,究其原因不过是因为长了张同她父亲相似的脸,一个因为爱情抛妻弃子跟有夫之妇私奔却车毁人亡的朱家污点。 她何其无辜,可无辜在朱家什么也不是。 她从佛堂出来,看着站在门外的老人,一如十年前送走她的那个晚上,一如二十年前他来接的那一天。 “小小姐。”于坤收回心思,他只是一个下人,老太爷怎么吩咐他就怎么执行。 “好久不见了,于管家。”身影停在银杏树下,青石板上落在一双青色的僧鞋。“不知先生有何吩咐。” 朱家的孩子都怕老太爷,都恭敬的喊一声“太爷爷”,唯有她一直称呼“朱先生”,心底怎么可能没有怨恨呢?“美术馆半个月后开业,下周御尊湾有一场拍卖会。” “然后呢?”她伸手捏下一颗银杏,白色而饱满的果子,带着一股涩涩的味道。 “以后靠你自己了。”于坤不动声色,来之前老太爷吩咐完望着老夫人住过的院子,轻哼一声,她本事大着呢。 朱明月放逐十年,但定期都有报告呈到老爷桌前,然而上面写了什么他是不知道的。关于她的本事,他并不需要知道,没有本事,怎么能活到老爷将她叫回来。 “白手起家?”朱明月心里冷笑,从出去的那一天她就知道有人监视着自己,朱庭然对于她的过往一目了然。低着头手上使劲,撵开果肉,沾了一手的水,“不觉得太晚了吗?” “当年老太爷起家也是你这个岁数。”于坤掏出手帕递给他,景泰蓝的方帕,边角有些泛白。 她终于抬了眼看了看,没有接过来,帕子还是夫人带着她一起裁的,家里每个人都分了几块,“没想到您还留着呢。” 于坤没有说话,伸出去的手也没收回,就这么看着她,直到她自己掏出一块相同的帕子才收了回来。 “先生这是要将朱氏交到我手上了?”她没有擦手,将果核擦得干干净净。 “多年不见,小小姐这脾气。”于坤收回帕子的时候忍不住说了一句,毕竟是她所疼爱的小辈,他也不愿看到她遍体鳞伤。 “先生喊我回来不就是要刺人吗?”她将果核放在护栏的青石上,一灰一白,加上书坛里落的几片有些黄绿的叶子,透着一股禅的味道。“您说我是不是应该再嚣张些?” 说完还对着于坤递上一个极其诚恳的求教眼神。 跟着老爷子数年的大管家微微一愣,“太过火可不好玩啊。” “不是有您的老爷罩着吗?我怕什么。”她心里冷哼,回国的时候她就想的透彻,老爷子要放权了,老一辈小一辈,除了跳的畅快的四房外,都个个低调的跟个傻子似的,可谁又是真的傻子呢! 老爷子喊她回来,不过是让这一池浑水更乱,谁叫她占了长房的名额,至于她那个同胞的弟弟,哼,高智商低情商的蠢蛋罢了。 “您回去转告您的先生,老太爷建立朱氏花了三年,他老人家扩展朱氏花了五年。”她慢悠悠的擦着手,天色已经大亮,泛白的光笼罩了青衣,“若我有心,拿下朱氏三年足够。” “有意思。”朱庭然听着老于的回复大笑一声,心思未分,手里的棋子已经落下,“谷雨,我这丫头有点意思吧?” 对面的人捏着棋子的手在空中悬了悬将棋子落下后才抬头微微一笑,镜片却有些反光,于坤没有看清他的眼,只听得他说了一声,“恩,胆子不小啊。” 揶揄声声,却如春天的风一般,暖洋洋的飘进了日光里。 朱明月的胆子的确不小,胆子太小,怎么能活到现在呢?她并没有夺权的野心,但估计没有人会相信,也许嫁出去就好了,可是嫁娶嫁娶,又有谁愿意娶她呢? 白手起家?真是一个令人激动的词。 当年离开的时候只给了机票以及少许的钱,然后呢?过去的时光她不愿再忆起,所幸她还有一两个贵人,不至于客死异国。 美术馆,那是她敲开南锡的大门。 门里是觥筹交错的名流,门槛上是准备看她笑话的朱先生以及背后无数耻笑她的亲人。 不对,她是没有亲人的。父逝母不喜,同胞的弟弟更不愿意看自己一眼,血脉相连都连不住亲情,在这里她只是孤独的一个人,在夫人去世之后。 此刻,她一个人站在门外,准备推开不见刀血的战场,没有野心怎么可以呢? 七天的长跪慢慢压下血液里的兴奋,十年,二十年,她等了二十八年,从出生睁眼之后就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她,未出生便注定带着朱家人的野心,远离了二十八的战场,她有什么理由辜负呢? 对着永生慈爱的如来佛祖,隆重的磕了三个头。 一愿天翻地覆。 二愿腥风血雨。 三愿……来生了无罪孽,长伴佛祖灯前。 迷局 空樽影 周五的御尊湾灯火辉煌。 朱明月站在二楼的玻璃窗内看着对岸不停转过来的车龙,嘴角慢慢拢起一抹笑,转身走了下去,留下未曾被关注的身影。 “好久不见,王董事长。” “最近怎么样?” “你小子终于来了。” …… 觥筹交错,欢颜笑语。乍一看倒像一个聚会,聚集着南锡上流社会的成功人士。 “各位女士,各位先生,还请大家入座,我们的拍卖会即将开始。” 一瞬间,白灯亮起,盖住原先柔和的射灯,如同白昼般将整个大厅照的无所遁形。 朱明月在拍卖会开始后才推开贵宾室的小窗。 窗户未全开,只推了三十度,刚刚能看到楼下的众人。不刻意垂眸只能看到檀木窗,窗棱很漂亮,雕着远古的四兽,她盯着很久,直到楼下司仪喊了一声,“32号朱占鸿朱先生,出价150万。” 她一伸手就有人将小型望远镜递到她的手上,她对着站的笔直的姑娘勾了勾唇,这才看起台下的人来。 一枚小小的铜质望远镜,却能看到人间百态。 譬如她的十叔朱占鸿,陪在他身边的应该是他的助手,或者该称为红颜知己。五弟朱明文,六弟朱明英也来了,当然还有正与他人交耳的四叔朱占国。 五十左右的朱占国依旧儒雅,并不像一个有野心的商人,倒是他旁边那个扎眼的红色丽人,显然并没有其父的低调。 举手投足间都是天之骄女的气焰以及俗不可耐的高贵。她身边的人正在耳边说着什么,她灿然一笑,尽是风华尽显。 当真是个美人,不过可惜了,她没有怜香惜玉的爱好。然而她还是要谢谢她的,谢谢她给自己安排了十年的漂泊。 蒋莉站的笔直,留意着客户的需求。 整个南锡都以为御尊湾二楼的贵宾室从未启用,实则不然,数来数去不超过两人,而今天迎来了第三位。 她作为贵宾室的经理被派到这里,可见该女子大有来头。 她一身黑裙,礼帽的蕾丝遮住了大半张的脸,却遮不住十足的冷气。 整个拍卖过程大概三个小时,蒋丽一直站着,她以为她将无声息的站到最后一刻。 “加价。” 拍卖接近尾声,寂静的大厅只有司仪声嘶力竭的叫喊,“一千五百万,第二次。” 蒋莉站到窗口,将窗户大开,举起了“101”的号牌,如同播音员的女声在大厅里回荡,“三千万。” 大厅一阵哗然,目光都涌向了二楼的小窗。 “竟然敢截朱大小姐的胡。” “那是什么人?” “楼上还真的有贵宾室。” 朱明锦内心恨不得探个究竟,脸上却不得不挂着笑意,谁都知道她今天是冲着任天行的画而来。 朱占国望了一眼二楼便收回了目光,人,根本就看不清五官,只隐隐看到一个人坐在那里。贵宾室?望了一眼主位上不动神色的姜蘅以及华老,倒是有些意思。 “爸爸。”朱明锦嘴唇轻动,明眸里闪过一丝厉色,朱占国闻声看了一眼又调了回去。她嘴角一扬,带着蕾丝手套的手举起了拍着。 司仪很有眼力,“12号朱明锦小姐,三千五百万。”说完又看向二楼。 蒋莉一侧身便看到客人伸出手,御尊湾行规每次举牌加价五百万,可这位客人压根不愿遵守规则。 “五千万。” 楼下彻底哗然。 任天行是明末清初的画家,一直被历史淹没,直到七年前才开始进入大众的视线。眼前拍卖的白虎上山懂行的都有数,一千五百万已经足够,五千万的价格实在是过的离谱。 南锡什么时候出来这么一个财大气粗的傻子? 朱占国这回没有再看朱明锦。 朱明锦偷偷扫了一眼父亲叠在膝盖上的手指,食指轻轻弹了三下。她知道这一场已经没有争的必要。 司仪一锤定音。 “那女的是谁?”离朱明锦很近的陈红线在一旁望着被拉上的窗户,语气里莫名的兴奋。 也不知道是不是关窗人的失误,并没关严实,从那缝隙里可到一袭黑衣站起,面纱遮脸,只一段白如玉脂的脖颈一闪而过。“真是爽气。” “有本事你也爽气爽气。”朱明锦不甚明了的瞪了一眼陈红线,拿起金色的手包站了起了,这人究竟是谁,叫她丢了场子。 “你都爽气不了,我更爽气不了。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认识她啊,胆敢惹你不开心的一定是个宝物。”陈红线眨着一双无辜的眼睛,拉起一旁做死人状的唐如景,眼睛一转笑意炎炎,“阿景,看,变脸。” 叫你甩了唐如景还勾搭着不放,哼。 朱明锦斜看唐如景,这一眼怨恨丛生,这一眼叫唐如景眼底晦涩,这一眼叫陈红线恨的跺脚,“真是自甘下贱。” “陈红线,你不要欺人太甚。”朱明锦眉头凝起,若是知道唐如景玩不起,当初她绝不会招惹他。 背猛然一僵,强烈的焦灼让她不安,一回头边看到已经走远的父亲正看过来,眼睛里明显闪过不快。 “装吧。”陈红线正得意不妨有人拉了她的袖子,唐如景一脸恳求,扫兴透了。抬起脚便在他脚上狠狠一踩,冷着一张脸扬长而去,“真是没有意思。” 唐如景囊咕了一句对不起,愧疚,难堪交织在白皙的面庞上。见她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拔腿追上陈红线,扯着她的胳膊纠缠不清。 朱明锦握了握拳才没有将憎恶显现在脸上,倒是陈红线忽然回头对她扬起了胜利的微笑。 真是一个令人不喜的晚上,难怪老师也不看好她的志在必得。 “愚蠢。”朱占国话里透着明显的不喜,他这个女儿,明明以前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变成如今这种上不了台面的蠢货。 “是。”她讪讪的应了一声,陈红线你有什么好得意的,不过是她不要的东西罢了。如此一想,这一晚上的闷气总算出来了,紧跟着朱占国的步伐,“爸爸,我最近的确有些得意忘形。” 朱占国只给了她一个含笑的侧脸,却是对着前来道别的朋友。 她的心苦涩一恸,她无论怎么出色,在那看着温文儒雅的父亲哪里根本没什么分量。 她蠢吗? 不过是装傻博得他的关注而已,她怎会在意唐如景这样的角色,而陈红线,不过偶尔拿出来遛一遛的玩物罢了。 看她炸毛又自以为赢了的样子,多有意思。 “恭喜您。”蒋莉恭敬的送她出门。 “有什么可恭喜的。”朱明月摆手,“一副赝品而已。” 蒋莉一愣,赝品?怎么可能?御尊湾虽然不过短短五年,却从来没有出过赝品,她竟敢如此妄言,也不怕…… 御尊湾挂的是庄简的名,在南锡那是无人敢得罪的主。她努力的堆起笑容,真假她是不知的,但若是假的,这位贵客或许跟庄简有关,不然谁傻到明知道是假的还扔了那么多钱进去。 “蒋小姐。”朱明月停下来思索片刻又将她上下打量一番,心细如发却对老板保持畏惧,脸上的诧异不安惶恐又叫她觉得她还不够冷静处事,虽然她努力认真的学着淡然。摇了摇头,原本还有意挖她当自己的助理,可惜了。 蒋莉不知道她错过了一个什么样的机会,她只有一个念头,她太可怕了,有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无处遁寻。 白光已经散去,又漏出原本温馨的光,柔和的令站在画前的朱明月不由眯了眯眼。 “送去艺珍馆。”她最终也转身离开,偌大的大堂里没有任何的声音,只有蒋莉始终站在门口目送她的离开。 VIP对窗的窗户此刻也被推开,只一骨节分明的手抓在窗边,不慌不慢的吐了一句,“恩,钱也能壮胆的。” 迷局 错枝 十点的光景,依旧燥热无风。 来人自是一身休闲西装,合身且帅气,就如同他的人,他的脸。 典型的天之骄子的模样,不过,目光落在那有些薄且勾着弧度的唇心里摇了摇头,估计不是什么好人啊。 她打量的时候,这个不是什么好人的人也在打量她,或者说从那扇窗开启他就在打量。 御尊湾有他的股份,可至今他都没有摸透背后的人,拉他入股的庄简怎么也不肯透露一二。 他自诩过目不忘,但他并没有见过她,甚至可以确定此人从未在南锡出现过。 她并不难认,且不说一身不讨喜的黑色,这生人勿近的冷气就叫人忘不了,透着面纱映着来去的灯光,透露着浓烈的她不喜欢自己的讯息。 这个认知令他有些小小的不愉快,然美人都有脾气,能如此的目中无人总有强大的过人之处,譬如刚刚完全视金钱为粪土的挥霍。 “冒昧打扰了。”他双手交叠在手杖上,身体微微前倾,“不知是否有荣幸交个朋友?” 假模假式的作派,两眼泛光的打量,志在必得的野心,她可不觉得自己该高兴成为猎物。 “没有。” “恰好我也没有。”他并不生气,眼底反而漏出熠熠的光,“我只有一个朋友,叫做利益。” “我不需要朋友。”商人!只有商人最现实却也最可爱,笑了着退了两步,“不过我喜欢钱。” “正巧我的长处就是赚钱。”他也跟着笑,指着不远处亮着灯的车,“搭个便车?” “我可没钱付车资。”她走了两步又回头,“再见了,姜先生。” “再见。” 姜蘅直起身子,一手插袋,一手转动手杖,特别的姑娘都不讨喜呢。 “姜总的腿康复了?” 姜蘅不用回头也听出来是谁,转身同时手杖直指来人,“有我这么帅气的残疾人吗?” “有。”来人笑着伸手拨开手杖。 “替我还给你的学生。”姜蘅没好气的直接将手杖丢到他怀里,“告诉她,这事没完。” 前些日子朱明锦不小心追尾姜蘅,二人本来就不对付,不接受道歉也不接受赔偿,朱明锦脾气一来直接送了拐杖。 “要还你自己还。”他又将手杖地扔了回去,一本正紧的从他旁边走过,“我还没改名字。” “呦,刚刚偷听我讲话了?”姜蘅三两步追求他,勾着对方的脖子,“这么大气性,还说你没爱上我。” “今天又没吃药?”毫不犹疑的拍上爪子,“董事长约了我明天吃饭。” “我可不怕你威胁我。”他也不管疼,两手并用死扣他的脖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奶奶一直很喜欢你。” “再喜欢也代替不了孙媳妇。”他伸出手掌在姜蘅眼前晃了晃,“再不放手,可是你自找的啊。” “安谷雨,你没人性。”姜蘅迅速的跳开,开玩笑,安谷雨可是柔道高手,认真起来他真的要摔断腿。 “我要没人性,你早就去医院了。”安谷雨对着他这怂样摇了摇头,“走吧,送我回家。” “啊呀,朱老爷子跟前的大红人竟然没开车来。”他一边倒着走一边晃着手指,“别告诉司机休假了,朱大小姐可是替你养了一个司机团队。” “又是哪里听来的浑话。” “你果然爱她不爱我。” “够了啊。”安谷雨一板脸某人就哑口无声了。 “你为了她来的?”上了车,姜蘅思索片刻便说道,“五年了,我给你的包厢你可是第一次使用。不开车,是为了避开朱家人吧。” “不是。”他作势弹了弹西裤。 “既然这么嫌弃我的车子,又何必上来。”某只敏感的神经又被碰触到了,一脸不屑的挪了挪了身子,忽然眨巴起眼睛,“看,我亲自擦过了。” “你今天果然没吃药。”安谷雨虽然是无奈的打趣,眼睛却一直盯着他看,钉的他逐渐收起嬉笑,“既然那么不喜欢朱家,为什么还要拼命拉我这个跟安家牵扯太深的人呢。” “我奶奶从小就教育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姜蘅靠在椅背上,“就算为白露,牺牲的也不应该是你。” “如果我能让他们的路好走一点,我为何不做呢。” “朱家就没一个好人。”勾引白露的男人是,交换条件的朱老爷子是,最恶心的便是促成这一切的朱明锦。 “那你离刚刚那个人可得远点。” 姜蘅眼一沉,脸色明显晦暗起来,声音里已经是一片冰冷,“朱家的人?” 安谷雨又看了他一眼,慢慢勾起唇,“朱二小姐。” 姜蘅点了点头,恐怕全南锡找不出第二人比他更熟悉朱家的外姓人。朱二小姐,朱家长房长子,若不是被朱四爷横插一脚,若不是她是个女的,也许朱家就不是眼下这个情况了。 不过说道这个朱二小姐,他再讨厌朱家也不得不同情她,从小养外寺庙,接回家直接丢学校,好不容易成年了,却因那庄丑事一走就是十年。 这个时候回来有点意思。 “回来报仇?”他问出来就觉得不对,如果回来报仇没必要这么高调,尤其安谷雨知道那个人是朱二小姐,“朱老爷子又想玩什么把戏。” “你慢慢看就知道了。朱家不管闹出什么事,你都看的幸灾乐祸。” “那是。”姜蘅一低眼又看他弹西裤,“你够了啊,再这样给我下车。” “靠边停车吧。” “停车停车。”姜蘅踢了踢前座,“接下来一个月别让我见到你。烦。” “这才是一个合格的纨绔子弟。”他开了门直接下车,靠着车门不动,“董事长真的约了我明天共进晚餐。” “滚。”姜蘅探过身来准备拉门,“啪”一声门直接被甩了过来,咬牙从后窗看着离去的身影。片刻他坐正了身子,远处背影被路灯拉的老长,君子如玉,安谷雨便是那上等的玉,不然朱明锦也不会那么早痛下杀手。 大好青年栽在朱明锦那个毒女人手里实在太令人不爽。 “少爷,安先生上了车。” 他闻声忽然伸手盖住了双眼,嘴里弧度越拉越大,如果他注定跟朱家绑在一起,朱二小姐可比朱明锦顺眼多了。 将脚底的手杖踢了又踢,朱明锦你从不相信报应,瞧,报应来了。 迷局 蒙娜丽莎的面纱 这是自那个夜晚后第一次见到朱明月。 宁园向来隐蔽,未开启之前连她都不曾去过,平日里打扫的也不是庄园的人。开启之后,朱明绣将宁园交给了自己,不过是负责日常的供给,连打扫都不需要。 隔天来送补给,她并没有见到人,只有一个留言,待归。 字是正楷,一笔一划,端正有力,留在窗前极为显眼的画板上。 三天后她收到锡和机场送来的一只猫,黑色的一团,蜷缩在笼子里,来人只说有人托还给朱小姐。 说话间那只猫忽然张开眼,凌厉的眼神,吓的她猛的一突,这是宁园的猫,跟主人一样,无论多懒散的姿态,总有一双令人胆颤的眼睛。 猫,她安置在宁园,却出奇的温顺,如老僧入定趴在着阳台上,望着宁园的入口。 不吃便也算了,饮食也奇怪,猫粮不吃,特意找厨房找来的鱼不吃,鱼汤也不喝,无奈只能喂些清水和牛奶。 她担心出事,一开始来的勤快,一天之内她便发现,猫的时间也极为规律。早六点,午十二点,晚七点,其余时间它不会动一丁点。 这是一只规律到令人都害怕的猫。她还特地咨询过养猫的朋友,朋友觉得她疯了,人都不能如此自律何况一只猫。 她不由的想到了猫的主人,是怎样的人能养出这样一只猫。 没有几天,她终于再次见到了朱明月。 依旧是夜晚,依旧是一身黑衣。但比之第一次,却庄严许多。 “四天前有人托机场送来一只猫,我擅自做主放在了宁园。”随意跟在她的身侧,压下心底的愕然。上一次她便留意她走路悄无声息,今天脚上一双五厘米的高跟鞋,走在青石板上依旧无声。 朱明月停下脚步,眉头轻拧,“黑色?” “是的,孟买猫。”黑的发亮的皮毛,一双金色的眼睛,在夜晚的宁园格外吓人。 “随经理被吓到了?”朱明月眉头并没有松开,继续前行的同时摸了摸戴在手上的黑色绸布手套。 她并不喜欢动物,也从未想过会养一只猫。 朱家并没有给自己多少钱,交了学费和住宿费几乎所剩无几。到美国的前半年,她几乎都是面包果腹。 为了节省电费,她经常去公寓对面的公园,遇到了一只有着金色眼睛的猫,她经常分点面包给那只猫。 久而久之,那只猫每天都会等在那里,然后一团蜷缩在一旁。有时候看书累了,一个低头,总能看到它。 等后来手上有了钱,她把它接了回来,她和它陪伴着彼此,度过一个又一个孤独。 一眨眼已经十年了,她不再害怕孤独,而它却已经老了。 回来的时候,她不忍它跟着自己长途奔波,将它托付给了简。 “它还好吗?” “应该不算好,不肯吃东西,只喝水和牛奶。” “蒙娜丽莎的脾气有点倔。” 她怎么会不知道,一个跟着自己十年的猫,怎么会改变自己的习惯呢? “能麻烦帮我叫厨房送两份青菜粥过来吗?” “好的,那我先过去了。”随意点头,微微鞠躬便折了身子往厨房去,又想起那只猫的习性本想提醒她一句,转身却发现朱明月已经步伐加速,算了,她是主人,怎么会不知道那只猫呢?可一只吃素的猫,说出去怕没有人会相信。 待她站到宁园客厅的时候,那只猫已经从阳台上下来,时刻黏在朱明月的脚边。 “多谢随经理的照顾了。”朱明月面带微笑的送她出门。 随意走了几步听到猫欢快的叫声,还有女子的嬉笑声。她下意识的回头,透着未关的窗,猫在阳台吃着东西,她坐摇椅上喝着粥。 一猫一女子,黄色的灯光泛着暖暖的笑,自成一个世界,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然后第二天的各大新闻,她却出现在头版头条。 很多人猜测她的身份,她却带着那只猫在宁园过着隐居的日子,直到五天后的一个早晨。 今天她一改前两次黑色的衣装,穿了件暗红色的旗袍。她的肤色很白,完全压住了颜色。画了淡雅的状,稍微显的年纪有些偏大,头发一丝不苟却简单的在脑后成髻。 脚上是黑色的高跟鞋,上次夜晚她没有看清楚,是缎绒面,夹着金丝。全身上下无任何饰品,连手包都没有。 “我七点之前可能会不来,蒙娜丽莎就麻烦随经理了。” 随意这次并没有感觉到客套的生疏,她想她应该是托那只猫的福,朱小姐似乎对自己多了些亲和。 “朱小姐请放心。” “二姐似乎很喜欢随经理。”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充当司机的朱明绣才开口。 “随经理是个很细心的人。”朱明月想了想才开口,随意是一个细心到贴心的人,尺度又拿捏得当,不会叫人反感。“你有个好帮手。” “随经理的确不错。”朱明绣并没有从后视镜观察朱明月,但她可以猜到她一定端正的坐在那里。“不过她留不长的。” 朱明月没有啃声,双手依旧交叠放在膝盖上,只小指轻轻动了动,然朱明绣没有看到。 “她是来避难的。”朱明绣继续说着,“我希望她能够快乐,幸福。” “你这是希望我能帮她一把?”她这才接过话,眼睛一抬看着前面后视镜,她看到自己的眼皮稍微抬了些许。 “是。”朱明绣一斜眼变碰到她的目光,然而她没有退缩。她不是笨人,没有那么大的野心,现在也算是变相的投诚,不论二姐回来做什么,她都不会挡住她的路。“我能管的也不过这片庄园。” “我连自己都管不了。”她耷下眼皮,将双手翻开,生命线短浅,事业线凌乱,感情线分叉,她可是事事不顺的命呢。 “二姐已经见过姜蘅,你觉得他如何?”朱明绣并不诧异她的回答,依旧平稳的开着车。 父亲知道她回来的消息后,沉思半天只说了一句,十年可以磨成一柄剑,也足够韬光养晦。 那个时候她就隐约猜到父亲的意思,后来报道一出,果然,这十年将她铸成了一柄锋利的宝剑,可伤人亦可以自保,更能够逐鹿朱家。 “随经理跟他有关系?” “是。” 朱明绣又一斜眼看到她已经转过头去便放心的收回心思,她怎么会不感兴趣呢,姜蘅可是对付朱明锦的又一柄利剑。 路边的景色一晃而去,有嬉闹的人群,有郁郁苍苍的树木,有疾驰的车辆,也有一堆堆彩色的气球。 就像现在的朱家,有着各式的谜底,就像现在的南锡,有着错综的格局。 她,听命回来,却不会一无所知。 一个想毁掉朱家的姜蘅,背后可不止一个姜家,朱家盘踞南锡多年,不知是多人眼里的肉中刺。 姜蘅早已入局,从他生为姜家人开始。 那么她,是推他一把呢,还是拉他一把? “到了。”朱明绣刚停稳车,便有人上来拉开车门。 她看到了涌上来的人群,闪烁的镁光灯,不远处,站着南锡各方人士,男男女女,红红绿绿,她站直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嘴角上扬,同时耳边传来一个温和而沉稳的声音,“这位便是接管美术馆的朱明月朱二小姐。” 头顶白鸽飞过,留下阵阵风声。 迷局 等一个相见 人声鼎沸,杯觥交错。 朱明月如局外人看着这个会场。宴会办在荷塘月色。 荷塘月色是南锡新起的私人会所,是她的副馆长黎洛家里的产业。 朱家占字辈的今天没有出现,来的只是明子辈的几个,当然,还有一个特殊的人,安排了今天的一切。此刻,他站在晃着明艳笑容的朱明锦身边。 朱明锦今天也穿了一件红色的礼服,水红色,半肩外露,褶皱于腰间的金色系带中。头发层层盘着,露着细长的脖颈。 “美人对不对?”陈红线对朱明月有着莫名的喜欢,得了空总是往她身边凑。“我不喜欢她,我喜欢月亮姐。” 朱明月看了她一眼,这个女孩不但奇怪还很聒噪呢。 自来熟的从朱二小姐,朱姐姐,明月姐姐一直到月亮姐,她一定是无聊透顶才维持着冷静,当然,托她的福,她又重温了一遍南锡上流社会男女……之间的八卦。 “不过贱人就是命好。安谷雨除了出身怎么看都不输在场的任何一位少爷。按照他的能力,不说十年,五年便能在这里站稳脚步,怎么偏偏眼神不好被朱明锦给缠住了呢?” “未必。”她又扫了一眼二人,从二人的肢体语言就能看出,主动的是朱明锦,而且还未勾到手。 “可是明明。”陈红线脱口而出后对上朱明月平静的脸忽然笑了起来,“对啊,这八卦啊传了五年它还是八卦呢。” 陈红线喜气洋洋的伸手抢过侍者托盘中的酒杯,一饮而尽,“痛快。月亮姐,我太高兴能认识你了。虽然她还是那么嚣张,可我突然就同情她起来呢?不好不好,我以后还是乖乖的不吭声了,她已经飘的很高了,万一掉下来很疼的。” “哟,我们陈小公主什么时候会怜悯他人了?” 说话间两位男子从背后走出来,陈红线第一时间欢喜的抱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姜蘅哥哥,平哥哥又欺负我。” “平南风你这话说的不对啊,我们陈小公主可是打抱不平的侠女。”姜蘅也跟着笑,笑完又捏了捏下巴难为情的啧了啧,“不过好像女侠的心是黑的。” “讨厌讨厌。”陈红线抽手拍在姜蘅的肩膀上,引得众人哈哈大笑。她眼睛一转,看到一旁没什么变化的朱明月,又跳到她身后对着二人做鬼脸,“月亮姐,我们走吧。” “又见面了,朱小姐。”姜蘅收放自如,目光顺着朱明月注视的方向收了回来,意味深长的说道。 “六亲不认的姜蘅哥哥,你怎么会认识我月亮姐?”嬉闹归嬉闹,能应付场面的人又岂是傻子。姜蘅讨厌朱家是出了名的,怎么会如此善意的对待朱明月? “丫头。”姜蘅伸手点了朱明锦的方向,又抬鄂示意朱明月,“你不喜欢她,她不喜欢她。” “啊呀,那我们要成立一个同盟了。”她十足凑热闹的性子,慷慨激昂的挥着拳头,“只要那人不死,我们反贱同盟永垂不朽。” “你应该活的比她长。”沉默许久的朱明月突然吭声,陈红线听到后不停的扇动那对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盖着她的迟钝。 “真不知道你这语文谁教的。”姜蘅夸张的摇头,同时接过司机送来的手杖,对她勾了勾手,“走,哥带你学语文去。” “不去不去。”陈红线自然也是有脾气的姑娘,今天尽丢脸,“我的语文就是我教数学的姑父教的怎么了,我姑姑只喜欢我姑父,是不是,平表哥。” “你这姑娘心肠的确不好。”平南风扫过眼脸色动都未动的姜蘅,不着痕迹拉开距离的朱明月,“行了,跟你姜蘅哥哥看热闹去吧。要是错过了,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待二人往那边走去,朱明月才觉得耳朵清净。不料平南风却突然开口,“不知道朱二小姐还记不记得在下?” 朱明月跟他对视就是不语。她才不记得他,统共也不过几面,还框走了她好不容易摘的一筐桃子。 “这是打算不认识啊。”平南风一声“啊”托得老长,“我记得某人明明答应我,要做我的新娘子的啊。” “胡说。”朱明月脱口而出,他一双桃花眼里尽是肆意,又上了这狐狸的当,“我真不想认识你。” “这话说的我好伤心呢。你可知道我好不容易等到你长大,情窦初开的对象不是我,又等了你十年,竟然装作不认识我。”连着叹了三口大气,“你怎么对得起我啊。” “别挡着我看热闹。” “热闹会比我好看?” 她避开他往前走了几步。原本三五成群,现在已经慢慢散开,只留下中间三人,一脸戒备的朱明锦,脸上带笑的姜蘅,还有严肃着脸的安谷雨。 “你是在看他吧。”平南风也跟了几步站在她的右侧,说话间对她挑了挑眉,“那可是朱大小姐的囊中物,不是那么好抢的啊。” 她又瞪了他一眼。 “行了,冲我两的交情,哥哥怎么也要帮你一把。”他一把搂住她的肩,哎,这个身高差刚刚好呢,闻得到沐浴乳的味道,看到到头顶乌黑的发。“咱们终于等来十年不晚的复仇了。” 平南风一出现她就知道没好事,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提防着他。幸好自己刚刚克制住了,不然一个过肩摔,现在被看热闹的就是她了。 “放手。” “不放。” 一个抬头,一个低头,拥在一起的二人,在有心人眼里更是郎情妾意,脸更是少有的拉的很长。 朱明月感觉到一道冰冷的目光,四下寻找却没有任何发现。“你再不放,我可不客气了。” 平南风一脸“你拿我无可奈何”的嘚瑟模样,搂住她肩膀的手则更加用力钳住她。 她毫不留情的一脚踩了下去,还嫌不过瘾,又硬是将鞋跟转了一圈。“再不放,我就要喊登徒子了。” “能吃到你的豆腐,也不枉我这十年的修炼,无境师姐。”平南风疼的脸只抽,又要保持风度翩翩,几乎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来。 小时候父亲嫌弃自己顽劣,托着大伯母的关系送到了朱家山上的寺庙,只有她一个同龄的孩子。他本可怜山上孤独,准备肝胆相照,没想山上三个月天天被她打,他逗她玩被打,他躲得远远的还是被打。 可怜他下山之后连父亲都惊喜的发现自己耐打了许多,甚至有棒棍下出孝子的影子,这些年他可没少挨打。 今天难得有机会大庭广众之下叫她吃一亏,怎么也不能错过,可惜,他布下来开头,却猜错了结尾,只能悻悻放下手。 “你果然很有所为啊,无为师弟。”话还未说完,她又感觉到刚刚那股目光。 她再次环顾全场,究竟是谁? 迷局 自有明月来 “安谷雨,你就容姜蘅欺负我?”朱明锦已经压了一天的怒都倾斜出来。 已经远去的姜蘅,胳膊上吊着耀武扬威的陈红线,周围人群窃窃私语,她瞪不完所有的指指点点,当然还有十步之处的朱明月。 她一定是在嘲讽自己吧?十年前她给了她一个难堪,十年之后她目睹了自己的难堪? 她为什么要回来?又凭什么弄的如此阵势? 今天的宾客都是来自安谷雨的邀请。来之前她还很奇怪,他什么时候有闲心操心一个小小的美术馆。 朱家产业众多,但大多都是实业,这番附庸风雅的事情从不在她与父亲的眼里。 可没想到,万万没想到,竟然是为了朱明月,她想,哪怕是父亲亲临,也会被吓到的。 经过十年的岁月,她还是那么的,看上去脱于红尘的淡然。一双没有波澜的眼睛似乎看穿了所有人,而微微闪过的笑又像在嘲笑自己,挣扎在红尘之中。 这些年她曾想过当年为何会设计她,而最终太爷爷也如她所愿,将她送的远远的,十年了无音讯,只有在见到朱明礼的时候她才会偶然想起,她败在了自己手上。 直到今日她才明白自己为何看不惯她那副样子,恨不得撕了她的脸,不过是害怕。 她害怕,害怕她成为自己的阻挡石。 所以,她抓住了安谷雨。 有才能却不轻浮,有手段却不张狂。剔除这些,本人也属于容易倾心的类型,君子如玉谁不喜欢呢? 她第一眼就被迷住了呢,小心翼翼的步步接近,到了如今几乎人人口中的焦不离孟。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虽然自己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可始终隔着最遥远的距离。 母亲骂她拎不清,不过一个男人而已,虽然他得到老爷子的青睐,可毕竟没有联姻来的有保障。 她只回了母亲一句话,我的野心可不容许我出嫁。 嫁出去只有一份嫁妆而已,她要的可不是那一点打发人的东西。 父亲脸色不好看却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她知道父亲不同意但不会阻止,当然更不提帮忙了。 刚刚姜蘅将手杖直接扔在递上,一脸不屑的指责自己无礼且小人行径。 送他手杖的确是自己的冲动之举,怪只怪姜蘅天生跟自己作对,赔钱不要,赔礼她自然不肯,明明是他的车故意窜到前面来的。 如今他恶人先告状,她再怎么申诉也不会有人相信。 “你明知道事情的真相。” 安谷雨的脸色难得有些不好。他向来从善如流,连姜蘅都会给一两分薄面,今天却是少有的无动于衷。 她想不通,只能想出一个结论,那个人已经转身,玲珑的身段,红的自己眼睛一片血色。 “她可不会是什么好出路。” 话一出来她就知道自己莽撞了,如此乱语不但看低了安谷雨,更打了自己一个耳光,她的眼光不会那么差的。 五千万?她可不相信老爷子会花五千万为她造势,可偏偏那副画却在美术馆的艺珍馆挂着。 捏包的手猛一用力,精致的脸上浮出灿烂的笑容,只有她听到自己的话,满城风雨既然想往里闯,那就不要怪她不留情面了。 十公分的鞋跟在奢靡的宴会厅留下了嘀嘀的响声,如同她傲然的身姿,映在那光可鉴人的地板上。 弯腰的侍者已经关上了那扇鎏金的大门,门外许是灯光璀璨,车流云集,门内依旧是长舞善袖的欢笑,仿佛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呦,心疼了。”姜蘅又不知道从那里出来,站在安谷雨的身边,“今天英雄不救美,不怕她报复。” “报复的又不是我。”安谷雨在门关上之后已经恢复常色,笑意浅浅。 “我就知道你一肚子的坏水。”姜蘅拍了拍他的肩膀,见他抬眼顺势嬉笑着弹了弹,“有灰。” “董事长上次跟我说你已经年纪不小,叫我留意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安谷雨接过一杯香槟,耳边舞曲响起,他挪动了步伐,往朱明月的方向。 “我看陈红线……” “她就不错。”姜蘅手中的杯子指向朱明月,“长相虽一般,难得气质高雅,身材也好,这样的太太娶回家,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 “她?”安谷雨晃着杯子,最终杯口抵在他的杯子上,“你可承受不起。” “怎么,你也有兴趣?” “受人之托。” “朱明礼?”姜蘅也跟着晃杯子,“开玩笑吧,你我心知杜明,这姐弟两关系恶化到什么程度。” “对母亲熟视无睹,对弟弟目不斜视,这样的,你确信比得过随裳霓?” 姜蘅脸色有色僵硬,不过片刻又笑了起来,“自然更适合我姜家。” “若不是真心。”安谷雨低头喝了一口香槟,再抬头一片清明,“我言尽于此。” 姜蘅停了步伐,落在他身后,姿态甚好啊,一口喝尽杯中酒,将被子丢在一旁路过的托盘上, “看谁口是心非。” 平南风正和陈红线斗嘴,朱明月的目光则从餐桌的这一头看向另外一头。 “这里的提拉米苏值得一试。” 她抬头便看到了穿过人群而来的安谷雨,不远处姜蘅对她点了点头折向平南风。 她招来侍者,“麻烦甜点师帮我做一份七彩的马卡龙,每个颜色两枚,外带。” “朱小姐,不好意思,我们不外带的。”来的人非富即贵,但规矩却是在的。 安谷雨对不安的侍者点了点头,见他松了口气下去开口说道,“我倒是知道有一家马卡龙做的非常地道,不知道……” 朱明月盯着他看了一会,最后笑着说,“那就麻烦安先生了。” “在下的荣幸。” “他们怎么一起走了呢?”平南风不时分心注意这边的动静,再一个顿首二人已经相伴而去。 “看着二人背影真是好相配呢。”陈红线一副花痴的样子,痴痴的目送。 “啊呀,我有件事忘记告诉她了。”平南风忽然跳了起来,刚要追上去却被姜蘅拦着了,不耐的挥手,“你让一下,我有事,有急事。” “能急过他们二人。” 陈红线“咦”一声仔细看姜蘅,虽然消逝的极快,她还发觉他声音带着苦涩,眼里带着晦暗,“姜蘅哥哥,我感觉你今天有点奇怪。” “我们陈小公主长脑子了啊。”姜蘅笑,“走,陪哥哥跳支舞曲。” 平南风左看看那边门缝里的两人,右看看已翩然起舞的两人,晃了晃脑袋,“应该是我没带脑子出门吧。” 迷局 凉夜雨 “安先生的车不错。” 出了门朱明月便看到了停在门口的辉腾,低调中带着张扬。 “托朱老爷子的福。” 司机已经匆匆从车头跑了过来,半弯着腰打开了车门。 “司机也不错。” “托朱大小姐的福。” “安先生可愿走一走?”她不上车,带着笑意看他。 今天一天他都在将自己介绍给南锡的达官贵人,她并没有如近距离的打量他。 他的头发黑且软,有些许的蓬松感,很明显没有用那些摩丝发胶。他的脸并不算帅气,但却是耐看型,搭着一副无框眼镜,总是压不住地微笑,很舒心,温暖的顺眼,跟照片里一样。 到美国的第三年她认识了一些人,朋友称不上,但有些事还可以通融的。 迫于朱明锦的设计她远离故土,对此她并没有太多的不快,她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她知道总有一天她还会站回这个地方,所有做了些准备,看看同一个国度的两个人在干什么。后来几年手上钱多了起来,又看看南锡有些什么人或事。 安谷雨,朱明锦的经济学副教授。 若不是因位朱明锦的赏识,现在早就是受人敬仰的教授。当时简还感叹,太重情的人只会把自己过得很惨,安谷雨便是典范。 他有一个弱智的妹妹安白露,在朱明锦的可以安排下黏上了她的弟弟朱明礼。离别时刻安谷雨只能跟随二人回到南锡。 朱明礼虽然也学的经济,但他同时选修了物理,回到南锡不知道怎么说服了老爷子竟然去了锡大教书,而安谷雨则成了朱家的经济顾问。 这几年南锡的娱乐版总是有朱明锦与安谷雨的各种合照,不难发现朱明锦眼里的爱慕。 在十年前就手段彰显的堂姐,年纪越大似乎绵软起来,有些事办的真叫人看不懂。 “自然奉陪。” 走过一个弯桥,过去一个跨门,踩落一段鹅卵石铺的路便出了荷塘月色的侧门。 门前是一条梧桐林立的路。华盖成荫,掩着一条长长的路。每隔几米便有一盏宫灯,四四方方的木架里,隔着白沙透着昏黄的光。 路上没有车辆进过,也少有行人路过,当下显得格外幽深,只有他鞋跟落地的声音,铿锵有力。 “今天还未谢谢安先生。”她终于打破了寂静。 “若要道谢,明月小姐应该谢谢朱老爷子。”他貌似沉思了一下才开口。夜风阵阵,他其实在想这个一知半解的陌生人。 白露对朱明礼的执着他发现的太晚,没有办法只能了解朱明礼的一切。 知道朱明月的存在大概也有六七年了,却一直不曾得见,就连照片都不曾见过,也不曾有人主动提起过。 他见过朱明礼的母亲朱大夫人,名门闺秀,端庄高雅,也似乎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女儿。 朱明礼的长相算是赏心悦目的,换成女子,容颜也算精致。再不济看朱大夫人也不该平凡到哪里去。 那日对弈听到于管家提起她,心不甚抖了抖,年尽四十的自己竟然怀有好奇之心,一直挂念着朱家的禁忌呢。 拍卖会那晚,隔着窗又隔着沙他并没有看清她的样子,只有消瘦的身影以及晕在周身的孤寂。 一掷千金的她,对着姜蘅高冷的她,他都没有看出来快乐,今天一样。 高客云朋,没有如他一般的心情。这些少有人知的安排吊起的也只是他一个人的期待。 他分神留意着她的到来,甚至看了几次手表。 当她一身红色站在视线里时,果然不负期待。 不负的并不是她的长相。跟朱明礼不同,也没有继承朱大夫人的美貌。可却像一幅画,从那个年代穿越而来,一个真正的大家闺秀。 朱明礼曾说过他姐姐不爱笑,甚至很少笑,也不爱跟人靠近,是个特别有距离感的人。 一场场交际下来,她依旧眸中含笑。他只能说她的礼仪极好,每一个瞬间都可以算上赏心悦目。 没有人觉得虚伪,也没有觉得在应付,是那么真诚的感染着每一位交谈的人。 不过朱家的人似乎天生会交际,譬如朱明锦,只是相比较而言比她逊色许多。 他隐约猜到朱老爷子的意思,朱明锦最近经手的几个案子令老爷子很不满意,也许这才将朱明月召回来,好打醒几乎一帆风顺的朱明锦。 朱明锦的确被刺激到了。 在美术馆他听到了她的惊呼声,那双美目总在没人注意的时候狠狠的瞪着朱明月。来晚宴的时候,她搭了自己的车,毫无风度的诘问自己为何没有告诉她。 他说是朱老爷子的嘱咐。这不是欺骗,而是事实。可朱明锦不相信。 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说,你不相信我,你一直防备我,你一直在恨着我,你一直在找机会…… 她说道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闭上了眼睛,下车时直接走开都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他恨她吗? 刚开始是有一点的,可后来他不恨的,朱明礼是真心喜欢白露,这世上多一个人爱护白露,有什么不可以呢? 姜蘅总是为自己抱不平,可他并不觉得,妹妹在的地方才是家,妹妹开心他才能快乐,他竭尽所能只希望妹妹平安喜乐。 至于朱明锦突然收住的一个机会,什么机会呢?这些年虽然名声受损,可她与他都知道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他只是懒的计较,也算是答报她给白露安排了一个好的未来。 可是今天,依旧如常的过场,对面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自己,第一次觉得不妥。他不着痕迹的微微拉开一些距离。 控制着努力的朱明锦没有发现自己的小动作,只是在姜蘅挑衅时才注意到自己暗沉的脸。 平南风在南锡可是有名的浪荡公子,她怎么会被他给盯上呢?尤其在他将她搂入怀里的时候,他莫名涌出一股焦躁,不应该是这样的。直到后来看到平南风扭曲着脸松开她的时候才平静了些,对,就该这样的,有着锋利的爪子,随时撕咬侵占底盘的人。 “我跟朱先生两看相厌。”她想自己除非神志不清才会上门道谢,他拖着自己搅入这一池春水,绝不会有什么好目的。 “朱先生?”他对她的称呼一时没反应过来,熟稔的都称一声“老爷子”,半生不熟的“朱老先生”,小辈们都是规规矩矩的“太爷爷”,她这可是疏远的很呢。“你这一声朱先生,得多出多少晚辈出来了。” 她扫了一眼,脸色温和,带着一丝揶揄,不紧不慢的接过话,“安先生可是朱先生的忘年交,真要说起辈分,安先生这个称呼也算不上错。” 他轻轻笑了起来,她的话很是愉悦了自己,真的是个狡猾的小狐狸。 婉转的路上有着爽朗的笑声,她忽然想起来蒙娜丽莎,也总爱发出愉悦的笑声。“既然安先生与我已经达成了共识,我希望以后您能够两不相帮。” “不论什么时候?”才说是狐狸,果然又开始下套了。 “刚刚那句谢谢就当我提起支付的利息吧。”不管朱明锦要做什么,只要他不帮忙,不管自己做什么,只要他不阻挡,这便是她回来时针对他定下的策略之一。 跟他成对手,她怕自己要耗上更多的时间。 “我若不同意呢?”他问,炯炯有神的眼睛里亮着点点星光。 “你已经同意。” “你知道老爷子想干什么呢?” “他无聊。” 他愕然,整个南锡估计没有人敢这么评价朱老爷子吧。不过说穿了,好像的确是这样的,上了年纪也不肯放下权柄,逗着一些人的野心,又顺手挖些坑,步步迷局,无聊的老小子。 迷局 炊烟 中秋前的半个月,只露了两面的朱明月抢占了南锡的各大版面。 有客观公正的,譬如她捐出那副前些日子刚刚以五千万拍下的画作为募捐,资助西部贫困山区以及留守儿童,并由南锡慈善委员会、南锡妇女儿童委员会、锡大对西支援中心共同监督管理,由南锡电视台全程透明拍摄。 又将美术馆的副馆建成画室,邀请南锡美院知名教授免费授课。 如此大的动静之后副馆长黎洛低调的公布旅美画家易秋水应馆长朱明月小姐之邀将来南锡开画展。易秋水大器晚成,却低调成迷,此次她的国内首秀必将惊动国内画坛,而促成此事事件的朱明月又将她的故事引发了新的高潮。 朱明锦的办公桌上对着一叠的报纸,一瞥眼黑色面纱神秘,一袭红裳高雅,佳人一笑,博得几方才子骚动。 我很欣赏明月小姐。姜蘅如此说。 众里寻他千百度。平南风如此说。 至于朱明锦的CP虽然什么也没有说,然两人相携而去的身影格外引人遐想。 “查出她的资金来源了?”朱明锦捻起其中一份,国画泰斗华政听闻易秋水个展消息,竟然提前到访,甚至说服居住在南锡的三位隐世大师出山加入画室的授课中。 有记者问及为何华老会如此青睐,老人家摸着三寸白胡,笑言,不可说不可说。又问三位大师,大师们也面带笑意,说道,甚好甚好。 这为朱明月又添了一份神秘。 办公桌前两男一女,毕恭毕敬的站着,其中一人答到,“大小姐,查不出。” “C那边也没有得手?” 自从她知道庄简舍弃她而选择姜蘅之后,立马安排C进了御尊湾,五年了,这个棋子总该动一动了。 “有,但查出来发现是假的。” “是C给的信息假的,还是我那个堂妹作假?” “是……”回话的人看了一眼朱明锦,丹寇红指正在报纸里滑动,听到他的吞吐不悦的皱起眉头,“是那边给的假消息。” “假消息!”朱明锦一字一顿,指甲顿了又顿,姜蘅的身姿已经破了又破,“好一个庄简,好一个姜蘅,好一个朱明月。说,我这个名动南锡的堂妹从哪里滚回来的?” “我找了航空公司近半年的旅客名单,没有朱明月这个名字。” “半年没有,就给我查一年。” “大小姐,会不会汽车或者火车?” “不可能。”朱明锦可惜的把玩折断的指甲,“汽车可是荣俱我堂妹最讨厌之首,至于火车,那多的人,她不可能去的。” “是。” “你们两个先下去,罗静你留下。”待办公室门关上之后,朱明锦转动了座椅,面向玻璃窗,天很蓝,蓝的过分刺眼。“事情办妥了吗?” “大小姐放心,妥妥当当的。” “好。”她又是一转,脸上阴霾尽扫。单手拉开抽屉,拿出一枚精致的指甲剪,啪嗒,折了的指甲幡然落桌。“一切按计划进行。” 她亲爱的堂妹啊,你这火势太盛,也是时候灭了。 指甲剪重重一掷,落在那个修长的背影之上,七年,她认识安谷雨整整七年了,以自己的算计开始,以这样的难堪结束吗? 安谷雨,我不对你动手段那是因为我在乎你,然后眼下,正因为我再乎你我不得不动些手段,反正在你眼底我从开头到尾就是一个心机深重的女人。 看着一堆报纸的还有休息时间出现在宁园的随意,她几乎是宁园唯一的一位客人。几乎是因为朱明绣在宁园的门口驻足了几次,不知道为什么朱明月从不喊她进门。 她一直觉得朱明月淡淡的,似乎天下没有什么她可以关心的事情。所以当她问你姐姐最近是否还回来时,她惊的冒出了冷汗。 蒙娜丽莎欢快的咬着报纸在屋子跑,那是朱明锦与姜蘅的合影。他微微向前倾,带着惯有的笑意,眼里还是带着烟火绽放的璀璨。 世人都知道姐姐死了,若是她调查了姜蘅,调查了自己,问也只会问是否真的死了?可是她问是否还回来? 她起姜蘅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越简单的人才最可怕,杀人于无形。 她是,她也是。 难怪她能进得她的门,难怪她对她有莫名的好感,总是三五不时的来看看她。 她是诚心相交的,而她也坦诚布公。 “我住这里,你迟早会碰上姜蘅。”朱明月既然做了大量功课,怎么会漏掉对姜蘅影响至深的随霓裳。 “明月小姐希望我离开?”她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颤,手指搅的生痛,却起不来一丝暖意。 “与我何干。”蒙娜丽莎跑累了,在随意的腿上蹭了蹭回到她脚边躺下,肥胖的身体裹着她的腿。“蒙娜丽莎难得喜欢一个人。” 凉薄,啊,对,还有一样的凉薄呢。 “霓裳已经两年没回来过了。”不是姐姐,只是霓裳,从身体里分裂出来的另外一个自己。她苍然滑落地面,忧伤已到极致,眼眶干涩没有一丁点的湿意。“不对,她死了,被我亲手杀死了。” 蒙娜丽莎喵了两声爬起来到她四周打转,最后添着她撑地的手。 美人失控却还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手指摸索半天,“你是想留在南锡关注姜蘅,还是想霓裳回来。” 她错愕的抬头,两年来她努力过无数次却连梦都不曾,她知道她在说什么吗?可为何管不住自己雀跃的眼神。 “你舍得姜蘅吗?” “我若舍不得,怎么可能躲了两年。” “回去收拾行李吧。” “真的可以?” “这里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你确定可以?” “不怕我把你卖了?” “我……”答非所问的随意,或者说还未清醒的随意终于露出了坚定的笑容,“不怕的,她一直欠我一个为什么。我不甘心。” “前路未知,保重。” “还有件事想拜托明月小姐。”她站了起来,消去一身伤感,依旧是一个进度有度的客房部经理,“麻烦您照顾好姜先生。” “这回你真是所托非人了。” “不,请你一定答应我的不情之请。” “不怕他变心?” “本来爱的就不是我,何来怕呢?”她笑的非常标准,尽成范本,“缘起缘灭不由我,聚散离合不由你,一切天意。” “朱明绣祝你幸福。” “也祝她,还有你。” 迷局 芦苇花 随意的突然离开,凭空冒出的的新客服部经理莫玉琛,这都未能让朱明绣表现出一丝不满,她站在窗外对作画的朱明月只说了两句话。 太爷爷让你回去吃团圆饭。 怕随意分了姜蘅的心? 她走的很干脆,反正她那怪异的堂姐从头到尾都没有抬眼看自己一下,手里的笔也没顿过一下。 随着报道的大肆渲染,她真的再也找不到记忆力的二姐姐。 朱家似乎连生孩子都在抢夺一般,小一辈的孩子年龄都靠的很近。 二姐比她大一岁半。从她有记忆以来便知道有一位姐姐常年住在山上。过了几年她回来了,小小年纪的二姐不苟言笑,独来独往。 她的成绩一般,分数永远在61至65之间,漂亮的大姐已经学会了冷嘲热讽,年幼的自己也不愿跟她一起玩。 太丢人了。 她觉得三哥也觉得丢脸的,他们在母亲肚子里便分营养,出了肚子又不亲近,就连当年那桩丑闻,三哥从头到尾都没有看二姐一眼。 直到去年她一位朋友有意送高三的弟弟去国外读书,托她请三哥指点迷津,三哥似笑非笑的将朋友弟弟的成绩单甩出来时说,“你家这个孩子太聪明,分数控制的精准,永远的60分。” 朋友当时大呼难怪,“我弟弟原来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孩子,年初家里刚露出一点消息,成绩明显下降。” “三哥,当年二姐……” 看到那些分数,一串串的60分,她忽然就想了二姐,其实从她离开之后她便不曾记得过她,如同大多数人一样。 她在朱家的日子就少,何况在朱家真的低调的根本没有人记得。 “不知道。” 这是朱明礼的回答。 从小他便知道有一位双胞胎的姐姐,但母亲极度不喜,只要有人提及便大发雷霆。他知道姐姐住在太奶奶的院子里,有一天趁着母亲不在家偷偷的去看她。 院子里一个穿着白色练功服的小姑娘正头顶着碗蹲马步,一张脸蹦的紧紧的。 他看了又看,觉得好奇怪,大姐说太奶奶可疼姐姐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她,跟小公主一样。 他当时就心生不平,为什么她可以呢?他却从小被母亲逼着读书写字。但眼下好像又不是他想的样子。 坐着一旁石凳上的玉奶奶捡着豆子,箩筐旁放的是一根乌黑的鞭子。“丫头,你要是再晃腿,可要小心老婆子的鞭子了。” 竟然还要被打? 他又探了头看她,不小心磕了一下。随着他跌倒,是一阵瓷碎的声音。 他趁玉奶奶还没有发现的时候赶紧躲了起来。 “丫头,这就怪不得我了。” 他听到玉奶奶似乎幸灾乐祸的说着话,听到了鞭子的声音。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黑色的鞭子在空中舞动,落在她身上,一下又一下,长长的鞭尾落在地上,甚是清冽的响。 他莫名的难过,回去之后等到母亲回来,便求着母亲将姐姐接回来。 母亲好一会才仔细问为什么? 待他说完以后母亲忽然哈哈大笑,说是报应。 他觉得母亲好恐怖,扑在李妈妈怀里发抖。母亲一阵长笑后却关了自己一天经闭,当他饥肠辘辘再见母亲时,母亲告诉自己,“明礼,你记住,她不是你的姐姐,你没有姐姐。” 直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弄明白,母亲为什么那么恨她,恨的从不相认。 “朱教授,你也看八卦呢?”同办公室的宋老师打完水路过他的办公桌,“你还别说,这个朱明月还挺有本事的。王支书说这个女的不简单。” 王支书当时原话可不是这么说的。 不矜不伐不卑不亢,除了人有点冷,是个人物。 王支书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才笑着离开。那一拍含义颇多。 学校里知道他身份的少之又少,但王支书是一个,这次的事情本就是他找的王支书。然而这件事并不是出于他的意愿,而是安谷雨的指示。 听说朱氏今年的捐助减了不少。 知道你姐姐回来吗? 她刚刚拍了一份画,五千万,对你们来说应该说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她哪里来的钱?” 他当时便脱口而出,问出了太多人的疑问。 安谷雨也是好奇。拍卖会后他又见过老爷子一次,他说你这个重孙女可是大手笔呢。 老爷子但笑不语。倒是于管家一旁笑呵呵,安先生可要多提点我们家小小姐,这年头谁的钱不是辛苦钱,可不是她那么花的。 他闻弦知意,这笔钱肯定不是来自于老爷子,朱氏更不可能,再有朱明锦曾说过,她当年走的时候真的是一清二白,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你太奶奶有没有给她留下什么?” 朱明礼摇头,当年太奶奶去世之后,她的母亲可是高兴了很久,说她什么也没得到。五千万对于普通中产阶级已经算是一大天文数字。 朱明月离开十年,竟然能够如此财力,背后一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些秘密,他第一意识便是他们的母亲不可能如往年的平静了。 幸亏,她现在正陪着大姨在国外度假。 拿起手机发了一条短信,然后又埋头他的资料。 安谷雨看着手机上的“不归”二字,沉默许久终于叹了口气,“明天早上再来接过。” “是,安先生。”司机快步下来为他打开车门。 已经到了初秋,微微有一些凉意,他套着一件薄开衫,站在了通往静水的小道上。 巨眼望去,都是芦苇,叶子还是绿色,已经有了白色的苇花。随着阵阵的风吹过,似乎扬起小小的飞絮。 “安先生来了啊。”远处停船的朱来根一眼便看到了安谷雨,带着喜气对他挥着手,“快来快来,我送你过去。” “来根叔,今天要劳烦你多等一会了。”他望了望,左手白杨右手芦苇,大约三米宽的水泥路,大约五百米的路程没有任何车辆。 “安先生又跟我客气了。”朱来根索性将船系好在桩上,扯了条长凳在岸边坐下,“安先生不嫌弃来这边坐着等吧。” 安谷雨又望了一眼走了过去,朱来根笑呵呵又抽出腰间的烟斗,也在长凳上做了下来。 安谷雨看着他将油纸包打开,捻出些许的烟丝放在烟斗上填好,火柴一划,吧嗒吧嗒的抽起来。 “安先生也来一口?”朱来根虽然这么说,烟斗并没有递过来,将烟丝拨开又填了新的烟丝。 “谢谢,不抽。”他摆手,目光落在对岸安静额徽派建筑群,那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小岛,岛上是朱家的老宅,那个经历了百年岁月的朱家大院。 “你们年轻人可抽不惯的。”朱来根又吧嗒一口,苍老的笑脸,眼睛却是炯炯有神,“该来的都来了,安先生这是在等谁啊?” 刚刚他站立的地方,离这岸边不足五十米的地方,一辆出租戛然而止,车门推开,隔着车他看到了一个身影徐徐而立,而他也跟着站了起来,“她来了。” 朱来根只看到一阵风起,眼前飞过白花,跟前的安谷雨笑的满身风华。 “安先生,你女朋友啊?漂亮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