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001章:追寻那双明亮的眼睛 海子对那双明亮的眼睛着了迷。 海子的班级在一排教室的最西头,四年级的教室在最东头。海子班级西侧是个胡同,胡同里是女生厕所;四年级教室东侧是个胡同,胡同里是男生厕所。 海子回忆着那道明亮的目光,好像是在漆黑的夜色里划过的一道闪电,那种震动让人终生难忘。海子的心里怦怦地直跳,知道自己已经被一种秘密所容纳,这是属于自己的秘密,此时他被一种甜蜜情境的围绕,浑身自上往下都那么爽。 海子喜欢上厕所了,他是为了接应那道目光。 下课了,海子第一个冲出班级。刘冬冬冲他喊:“海子,你去哪?” “厕所。” “我们玩打跑球。” “你先组织,我回来后一起玩。” 海子向厕所的方向紧跑几步,经过几个教室的门口,快到四年级教室门口时,他故意放慢脚步。 四年级教室里乱哄哄的。海子经过第二个窗户时,他的神智好像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他恰到好处地一甩头,一双清澈盈盈的目光与海子的目光相对。海子顿时感觉到全身的所有细胞被激活,一种似有神助的默契演绎着似乎前世就有的相知。她的心和海子的心,已经在目光中激灵灵的交融,流泻出汹涌澎湃的甜蜜。 就一眼,足够一生的回味和揣摩。海子已经告诉她,我那么渴望看到你的眼,我已经接受了你的深情;她也已经告诉了海子,我早已就在意你了,你应该知道我的心。 海子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也不知道她是那个自然村的。但他已经记住了她的目光,永远也无法忘记了。 海子回到班级,刘冬冬已经组织好人,就等着海子回来开始。 海子今天玩的特别起劲,甚至手准也达到超现实的发挥。跑球的玩法:确定一条线,线内是两者共有的“家”的区域,两者就是分为两伙人,一伙人将球挨个打出,并按着事先确定好的路线跑出去又能跑回来,在跑的路线上设置两到三个站,供跑者相对休息;另一伙人负责接球,在“家”内有一人负责供球,不得走出线外,当跑者将球打出后,负责截球的那一伙就用球在跑者跑动的区间打跑者,若打到跑者,接球的一伙就算赢,赢得一伙要迅速“回家”或进入设置的站点,在跑动回“家”时再由另一伙用球击打。若跑者一个一个的击球出来,一个一个的安全回“家”,就算永葆胜利姿态。 海子他们玩的正在起劲,上课钟声敲响了。海子带着满头汗水回到教室。 这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好拖堂,海子急切想去厕所,数学老师还是吝啬说出“下课”两个字。教室外面已经熙熙攘攘了,下课班级的学生热热闹闹的玩耍着。 海子像热锅上的蚂蚁,坐卧不安,他的心中,已经弹射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在那里焦急地等待。他无心再听数学老师在说什么,他跟着意念中升腾的一道亮光向教室门外望去,一道闪电一样清澈的目光正与他的目光相对,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你怎么没有来?” “我们在上课。” “没关系,我来看你。” “我知道。” 海子幸福地送走那道目光,看到她拐过胡同。海子的脑海里,满是那女孩的形象。海子从来没有认真地欣赏和注视过任何女孩,她是第一个。人的一生,很多深远的影响都是第一个造成的,海子还小,只有十四岁,但他已经没有任何借口拒绝这该来的第一次。 终于下课了,海子跑出去,蹲在与胡同相对的土堆上,等着再看一眼她。 她和另一个女孩笑着出来了,她已经看到他,但她却眯起眼睛,没有与他的眼睛相对。海子的目光,笼罩着她的背影。她穿着绿底白花的上衣,脖子上扎着一条粉色纱巾,两条小辫柔柔地晃动着,牵着海子将她的背影一直送到四年级班里。 海子脑海里回放着她美丽的身影,复制了再复制,一点一滴都不曾落下。 钟声响了,海子接着上课。这节课是语文课,海子比较喜欢语文,跟着老师的讲述认真地学习。海子依然是班级学习最好的学生,也由于叔叔是校长的原因,老师们都或轻或重地高看海子一眼。 放学了,海子由于忙着收作业,晚出来一会儿。 放学的队伍已经站齐,他小跑着加入队伍。 海子好像感觉什么在召唤他,他一抬头,正好与她的目光相对。清澈如水的目光像是汹涌澎湃的大海,迅速将海子包围。他好像听到她对他说。 “我在这里。” “我是杨树沟小队的,我站在杨树沟小队的队伍里。” “我们村离你的村子不远。” “我看着你跑出来。” “我始终在看你。” 海子也用目光告诉她。 “我知道了,你是杨树沟的。” “你站在队伍中的第五位。” “你的纱巾真好看。” “你的小辫世界上绝无仅有。” 队伍分别走了,一个向东,是她,一个向西,是他。 海子回头,她也回头,好像预约好的那样,目光相送,不管相隔多远。 海子抬起头看自己家的房子上的炊烟。发现西侧的烟囱也在冒烟,海子高兴了,因为海子知道,奶奶曾经说过,只要西侧的烟囱冒烟,就证明奶奶在做烙糕,特别是小米面烙糕,海子最爱吃了。 中午,海子依旧午睡。他一闭上眼,眼前就是她美丽的身影。她摇摆的小辫,随风飘舞的纱巾,像一弯清水的眼睛,干净秀气的脸庞,好看的嘴唇,以及笑着时羞涩的面颊,都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美丽。 海子陶醉在飞驰的想象中,他想着她的明眸由远及近和由近及远的情景,好像,人的背影已经消失,但那双眼睛依然明亮地注视着他。不管是人山人海还是距离多远,在恰当的地点和时候,那双明眸总会伴着深情出现,使海子顿时伟大了许多。 不知不觉中,海子睡着了。睡着的海子面含着微笑,也许睡梦中,海子又和她对视,又会被她的目光感染的热血沸腾。海子似乎也很纳闷,为什么只要海子一想起她,她的美丽身影就会恰如其分的映入他的眼帘,她那纯洁如水的目光,像如炬的火焰,顷刻间热烧起来,把海子推入幸福的海洋。 第一卷 第002章:一个名字让他牢记终生 奶奶定期招呼海子,海子醒来。海子收拾一下,该上学了。 海子的家离学校并不算远。这几年,村里的河套被山洪冲的越来越宽,把上学的小路都冲没了。没办法,海子他们上学只有顺河套走。河套的北面是生产队时期保留下的果园和菜园,分田单干时根据村里人的建议一直保存下来,没有被分掉。果园和菜园的承包者是一直管理果园的老园头,已经在果园中呆了四十多年,对这片果园很有感情,就承包下来。出产的沙果和蔬菜按人头分给村民。 因为这几年,只要是下雨就会发洪水。一旦发洪水,海子他们只有等到洪水退去才能回家,海子深受其害。海子总是想到另辟一条上学之路。 今天上学,海子试着从果园的北面走。果园的北面是一片梯田,梯田和果园之间是一些高大的杨树。梯田的东北与一个小沟相连,小沟的北侧是一条隆起的山脊。山脊的南侧临沟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由碎石组成,高低不平,不是怎么好走,这条小路也比走河套绕远,但它毕竟是一条安全的通道,海子决定今后走这条道。 海子正在为自己的发现而感觉良好,一个同村的四年级学生也从这条路走来。海子迎上去问:“张强,你怎么知道顺这条路走?” “我爸告诉我的,他说这条路安全,比走河套强。” “哦,你姐姐咋没顺这走?” “这条路石头多,我姐穿新鞋了,怕磨破了。” “张强,我这里有一棵杏,送给你吃。我向你打听一个人。”海子从兜里拿出一枚杏,递给张强,张强随手接过来。 “谁啊?” “你们班的,家在杨树沟。” “男的女的?” “女同学。” “穿什么衣服?” “穿着绿底白花的上衣,扎一条粉色的纱巾,梳小辫。” “扎粉色纱巾的,我们班只有孙丽惠。” “孙丽惠,你确定。” “没错,是她。她的座位在南行后排。” 海子想起来了,他上厕所时途径四年级第二个窗户,看到她就在南行。 孙丽惠。海子读着这个名字,好像立即就已经朗朗上口了。 海子来到学校,坐在座位上,就开始在纸上写着这个名字。又怕别人看见,边写还边遮掩着。海子一会儿写上孙丽惠,一会儿写上谭海子,想从中发现这两者之间的联系。海子不断的拆字组字,把这六个字融合在一起,或者将这六个字重新配组,解读着他们之间天意的结合。 “孙和谭,哦,我知道了,孙家和谭家都有着共同的志趣,他们都是为了推翻满清王朝而奋斗终身的。孙,孙中山;谭,谭嗣同。难怪我和孙丽惠一见钟情,原来从姓氏上我们就有缘。”海子继续组合其他的字。 “海和丽。海丽,海丽。大海是美丽的。为什么孙丽惠会看上我呢?一定是我长得比较好看。奶奶说了,在我们几个兄弟中,就属我长得像爷爷。而爷爷在奶奶的心目中是最英俊的。而孙丽惠啊,是我见到的最美丽的女孩,自然应兆了大海是美丽的这句话了。看来,人要是有缘,名字中就孕育出来。”海子更加相信自己的想法,也更加思念那双眼睛。海子接着研究剩下的两个字。 “子,惠,子和惠。子孙都很贤惠。如果我们成为一家人的话,我们的子孙一定很贤惠。是啊,这六个字,意示着我们的美好未来。”海子用心里朗诵着:“孙丽惠,谭海子,孙丽惠,谭海子。一遍又一遍,一会儿,两个名字飞翔起来,互相拥抱一起。” 海子是一个善于研究问题的学生。他学习了中国历史,就研究伟人们的生死规律;研究伟人们第一次扬名天下的事件产生的时间与他最终逝世的时间关系。海子又研究了伟大领袖,伟大领袖在一九二七年九月九日领导了秋收起义,并因此英名远播,而伟大领袖逝世的日子恰巧是一九七六年的九月九日。九月九日无论翻正都是一样的,难道这也是巧合吗? 海子深信自己的发明,就找来同村的刘冬冬一起研究。刘冬冬最终被海子说服,二人还计划推测其他伟人的逝世时间。由于十四五岁的孩子都是贪玩的年龄,他们一玩起来就什么都忘了。那些所谓的发明也只是一时的兴致。后来,他们又试着推算一些伟人,发现没有一个属于所谓发明中的情况,就知道乃是无稽之谈了。 海子依旧喜欢上厕所,目的当然是看孙丽惠。 一次,海子上厕所时去迎接孙丽惠的目光,却看到孙丽惠正在和班里的一位男生激烈争辩什么。看来是打起来了。那男生对孙丽惠还推推搡搡的,动作很是粗鲁,孙丽惠也激动地嚷着,并用脚踢那个男生。孙丽惠的身旁有一位女生,像是劝架的,用胳膊隔开他们俩。孙丽惠看来是气急了,丝毫没有发现海子。海子见到这种情景,担心起孙丽惠来。他不愿意看到这种场面,尤其是对孙丽惠不好的场面。海子顿时情绪低迷,狠狠地瞪了那男生一眼,悻悻地走了。 海子回到教室,回忆起他刚才见到的孙丽惠的样子,虽然是吵架的形象,海子依然心疼和喜欢。海子想:孙丽惠生气的样子真好看。他的意念随着孙丽惠生气的样子一直后退,他的脑海里涌现出孙丽惠走路的样子,孙丽惠微笑的样子,孙丽惠跑步的样子,孙丽惠转过胡同时的背影。一连串的身影拷贝成影片,在海子的眼前一遍一遍的放映着,海子的回味是深情的,因此也不会疲倦。身影完了就是目光,海子闭上眼,让自己的眼睛藏起来,却看到孙丽惠正站在班级门口,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如两道柔和而灿烂的阳光,让海子沐浴在那温暖的柔情里。 下午,海子正在教室里上课,他不经意地向窗外瞭了一眼,发现孙丽惠正和一名女同学在海子教室门前的花坛边一圈一圈地跑着。海子知道,这节课四年级一定是体育课,孙丽惠是为了我而来的。 海子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孙丽惠,他记得孙丽惠乐呵跑着的情形。她额头的刘海将洁白红润的面颊衬托的更加美丽,粉红色的纱巾随跑动而颤颤有韵的飘摆着,显得格外俏丽。绿色白花的上衣洁净而大方,衣领上恰如其分地衬着一层洁白的纱领,昭显出纯净。下身是一条天蓝色的裤子,使身材变得窈窕秀气。白色球鞋,使跑姿更加线条优美。 海子陶醉了,几乎忘我了。 另一名女生边跑边喊着她的名字:“孙丽惠,你往哪里跑。我一定要追上你!” 孙丽惠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你追不上,你追不上,不让你追上。” 海子正看的入神,头顶上挨了一书。海子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师已经站在他跟前:“喜欢上体育课是不是?看见别人玩就眼馋,是不是心已经跑到外面了。” 海子急忙争辩:“老师,我没往外看,我在思考问题呢!不信,你提问。” 老师笑呵地说:“海子,我知道你都学会了,但是一定要谦虚啊!” 海子急忙答应:“是,老师您放心。我一定好好学。” 老师走开了。海子将目光投向窗外,你说也真怪,好像孙丽惠知道海子要挨训似的,孙丽惠也不见了。 第一卷 第003章:露天电影 海子和其他小朋友一样,爱看电影。 大队部在学校的西侧,和学校有一墙之隔。海子经常陪同学到大队的代销点里去。有时是去买一两块糖,更多的时候是到代销点闲逛,因为海子很少有零钱来买货。 今天海子又到代销点去,发现代销点的窗前停放着一辆驴车,驴车上放着两个木制的大箱子,还有铁杆做得支架,一个发电机。海子一看就高兴了。这是电影队下乡的一套设备,今天晚上要有电影了。海子急忙跑回学校,将这一消息告诉给同学们。 同学们一听都很兴奋,海子也盼着天快点黑,好看电影。 下午,有消息灵通的同学传来消息,电影的名字叫做“孙悟空大闹天宫”,这是海子最喜欢看的电影。上个月在乡里演的时候,海子和全新跑了二十多里的山路,连夜赶到乡政府去看,结果到了地方,电影也快演完了,成了海子特别遗憾的事情。好在现在来到了大队,这回海子能看全这部电影了。 晚上,海子央求奶奶早早地给他做饭,他好去看电影。父母还没有回来。海子的父亲和母亲是最能干的庄稼人,每天在地里干活要干到深夜才回家。海子放学回到家,还要负责将家里养的羊圈好,帮奶奶喂完猪,这一切都做完了,有作业就点上煤油灯做作业,没有作业就在外面找小朋友玩,等奶奶喊他吃饭。 今天的一切活计海子都提前完成了,他已经看到一些村民拖儿带女的向村子东头的大队部走去,知道电影要开演了。海子奔回屋,见奶奶正在扫地,就对奶奶说:“奶奶,我不吃饭了,我要去看电影了。”说完,头也不回的跑了。 奶奶追出来:“海子,你不吃饭不饿吗?快回来吃饭。”海子装着没听见,一溜烟跑走了。奶奶嘟囔着:“这孩子,连饭都不吃了,有什么好看的。”在这农忙的季节,奶奶和爸爸妈妈是不会去看电影的,他们有一天到晚忙不完的活。 海子一口气奔向大队部,离老远就看到支起来的白色屏幕。白色屏幕由两个铁杆子用绳拽紧,铁杆子再用四条眯绳镢牢牢钉住,音响放在一个铁杆子的上。放映机放在距离屏幕一定距离的一个长方形桌子上,电力来源于发电机。由于发电机的声音很大,都放在距离放电影较远的后院或墙角处,以免“嘟”声音影响观众听电影。 大队部的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靠后的地方人们都站着看电影。海子个子小,在后面肯定看不到,就挤到放映机前的一条通道边看电影。海子看到放映员已经缠好了胶卷,投影灯已经亮起,电影马上就要开演了。 海子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随着片子的转动,萤幕上的图像和音响同步,影片开始了。 今天的天空没有月亮,又有一些低云,地面显得特别的黑。在电影屏幕之后,密密麻麻地坐满和站满了全大队的人,甚至屏幕的另一侧也站满了人。 海子聚精会神地看着电影,隐隐约约中,海子意识到一道目光在人群中飘来。在黑暗深处,一双灼灼有神的眼睛恰如其分地与海子的目光完成了对接。一道人墙晃过,挡住了那道目光,而那道目光,却能穿透人群,直达到海子的灵魂深处。 海子知道,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那是他写进灵魂的一个名字……孙丽惠。 海子不用刻意寻找那道目光,因为用心去找,不管是在天涯海角,都会找的到;只要两人心心相印,目光就会自动凝结在一起。海子凝视着目光源地的那个人。她今天显得更加美丽。在影片放映的朦胧灯光下,美丽的人才越发显得楚楚动人。海子不明白,在这漆黑的夜色里,为什么别人的脸庞那样的昏着不清,而孙丽惠的脸庞却那样的眉清目朗,好看的睫毛,衬托着清澈见底的明眸,线条柔美的鼻梁,娇小的嘴唇,甚至连人中的细线都看的那样清楚。她依旧扎着那条粉色的纱巾,上身已经换成了一件白色衬衣,如此打扮,真有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来雕饰”的美感。 海子和孙丽惠对视时,二人的目光夹杂着太多的思想,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们二人存在,是目光的碰撞,实际上是心灵的碰撞。因为,他们二人,都把对方看做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眼中只有对方,所以会无限的放大,在人海中一眼就能找到。 海子好像听到孙丽惠对他说:“你来了,我等你多时了。” “你站在那里不挤吗,别让你后面那个大个撞到你。” “我今天漂亮吗?我是专为你打扮的,你喜欢吗?” “能看到你真好,有你的目光我就没有白来。” “只要能看到你,就足够了。” 海子明白,他们之间有一条线,这条线永远也不会断,时刻在传递着彼此的心音。 孙丽惠好像听到海子对她说:“你也在啊,怎么我会在这么多人中能一眼找到你,你相信这是奇迹吗?” “你今天太美丽了,好像天女下凡。” “我把你的名字和我的名字放在一起拆解了,你名字中的每一个字都是神圣的。” “沐浴在你的目光下,我好幸福耶。” 自从海子知道孙丽惠的名字后,海子在别人面前轻易不会叫出这个名字,因为那样是对孙丽惠的不尊和亵渎。孙丽惠对海子来说,是神圣的,她的名字,也自然是神圣的。 影片正在上演孙悟空与二郎神斗法,演绎七十二变的情形。 海子心想,自己要是孙悟空就好了。我可以变一把椅子,让孙丽惠坐在上面,就不至于站在那里挤来挤去的看电影了。 海子想,我要是孙悟空,我就变出一块祥云,把孙丽惠接走,到一个风景秀美的人间仙境去生活。 这时,一节影片演完了,放映员要换片子,安在放映机上的灯泡亮了。海子向孙丽惠所在的方位望去,没有了那双眼睛了。海子心中一惊,这是从没有过的事情。每次,只要海子把目光投过去,就会有一道目光接住,然后是双方凝视,彼此告诉对方“我在这里”。可现在,她去哪里了。 海子心慌乱起来,又不能离开地方,因为一旦离开,就不会再有这样一块地方供他看完电影了。海子直起脖子,踮起双脚,四下里张望。他不会放过孙丽惠的任何信息,比如,纱巾,白衬衣,小辫,个条,轮廓,只要是相似的地方他都注意到了,还是没有。 海子长叹一口气:“唉!孙丽惠,你在哪里!” 突然,在正前方的银幕下,一道目光向他飘来,海子迅即捕捉到了。她在那。 海子知道,在银幕下的那个地方是看不清人物活动的,只能听声音。 孙丽惠身旁,站着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海子知道,那是她的弟弟,她是带着她的弟弟来看电影的。刚才孙丽惠看电影的那个地方,肯定是人太拥挤了,弟弟又小,不得已,孙丽惠撤了出来。她再也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其他地方都挤得满满的,出来后就再也进不去了。 孙丽惠和海子对视一下,确定海子的目光依旧后,就领着她小弟弟,从银幕下钻过去,回家去了。 海子目送孙丽惠远去的背影,一直到她消失,也没有回转目光。他要记下孙丽惠每走一步的姿态,记住她美丽的背影,记住她每一次离开的姿态,记住她渐行渐远的轮廓。 海子拉回目光,定格在孙丽惠刚刚伫立在的地方。凡是孙丽惠去过的地方,对于海子来说,那个地方已经不再是普通的地方,已经在他的心灵打下烙印,使他每次经过这个地方,就想起一个人,就激动不已。 海子现在才明白,孙丽惠伫立在那个地方,是为了让他看见,为了让他放心地看电影,是为了在他的目送下离开。 电影演完了,在夜幕下,海子默诵着一个名字,装满心事,回家。 第一卷 第004章:爱屋及乌 海子看完“孙悟空大闹天宫”这部电影后,在与小朋友或同学玩耍时,常常使用一些电影语言。不仅如此,海子还练习空手翻,学习孙悟空的动作。再加上孙悟空也姓孙,所以就特别对其有好感了。 一日放假,海子正在他家院墙东的一块空地上和根战等小朋友玩打跑球。突然,对方的一个球飞来,海子一个凭空起跳,高喊一声:“奈我老孙如何!”那球就从海子的胯下打空,滚了很远,海子由此轻轻松松地回窝。 这时,同村的一个妇女来井台挑水。海子一看,是张家的三婶。张家三婶的娘家是杨树沟村的,父母和一些村民在谈话时,海子了解到这张家三婶姓孙,是孙丽惠的远房姑姑,所以,海子对她就特别的亲。不仅如此,凡是杨树沟村的人,海子看着都顺眼。 海子急忙丢下玩球,到井台上帮忙打水。 “三婶,我来帮你打水。” “好啊,我一个人打水正赶上吃劲呢。你真懂事,放假了。” “放假了。” 海子个小,只有辘轳那么高,但是海子会用劲,自然使张家三婶在打水时轻松多了。 两桶水打满了,张家三婶挑着水走了,临走时不忘夸奖海子。 下午,海子随父亲去东山的梯田地里耥地。父亲耥地,海子在坝沿边的树丛里放他家的那匹青骒马。海子站在东山的坝沿上,正好看到杨树沟村。海子遥望着杨树沟村,展开了想象。 他想着:杨树沟村真是美。山前山后簇拥着一片片的杨树,杨树林子中间是一条石头河套,发出青白色的光。看不见村子中的土街,也只能看到一两家露出树林空隙的房屋。田地都在村子对面的南山坡上,能看到一两个庄稼人忙碌在田地里。 也不知孙丽惠她家在村子的中央还是两边。放假了,孙丽惠在家里干什么呢?也像我一样帮家里干活吗?他好像看到孙丽惠正站在镜子前,梳理她乌黑的秀发。或者,像她坐在教室一样,双手托着下巴沉思。她又扎上那条粉色的纱巾,恬静的面颊,那走姿,那坐姿,都是一种美好。 杨树沟村和海子家所在的风水沟村相距不到二里路,有一条小路连接。走车的大路也只能沿着河套走了。这条小路是孙丽惠上学的小路,这条小路也就变得有了灵性。孙丽惠走在这条小路上,这条小路因此有了荣光。 海子的目光亲切地扫过小路。突然,海子的眼中映进了他永远熟悉的身影,是她,是她。他的心喊了起来:“是她,孙丽惠。” 在那条小路上,由大队部到杨树沟的方向,走着两个人,一个正是海子朝思暮想的孙丽惠,另一个人是个中年妇女。 海子将目光投向那个熟悉的背影。虽然海子站在山坡的坝沿上,与那条小路中间隔着一条一里多地的沟,但海子却感觉自己好像就站在孙丽惠的面前,一切都那么清晰和顺畅。那个熟悉的背影好像有先知先觉,立即感觉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支配着她,她下意识地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将海子投来的目光揽入胸怀。 两双带着同一种思念的目光一旦相遇,就会碰撞出灿烂的火花。不需要任何语言,不需要任何动作,两个人目光的交融,就是心灵的交融。 这么远,怎么会看得清双方的眼睛,怎么会有目光的相对。用现代科技去研究她,有可能会否定这一事实。但是,这确实是事实。因为,心灵的相通,情感的纯洁,千百遍的回眸,才会有这样的情景。 海子和孙丽惠,瞬间进行了灵魂的对白。 “我在欣赏你们村子,猜测你的家在哪里。” “放假了,我到大队部来,是为了能看到你,果然能看到你。” “你的出现让我觉得好幸福啊!我的心好甜好甜。” “我也一样。一路上,我都企盼能看到你。看到了你,才知道有多么的幸福。” “你回家吧,我目送你回家。” “我有后眼,我知道你的目光有多厉害。” “你的目光更厉害,怎么会看到山坡上的我?” “你在那里,山坡就变小了,你整个人就变大了,所以能看得到。” “我也一样。那条小路有了你,小路就变得离我很近很近,我感觉你就在我的面前。” “再见了,海子,我……” “再见了,丽惠,我爱你!” 海子望着孙丽惠渐行渐远的身影,为自己突然改变的称呼吓了一跳。怎么,我居然省略了姓名,直接称呼她为“丽惠”,这又意味什么?海子也不知道意味什么,反正他觉得和孙丽惠已经两颗心融为一体了。海子就是孙丽惠,孙丽惠就是海子。 海子想着刚才自己心中的话,突然脸红起来。什么?我对她说“我爱你”。对于爱情,海子还是不怎么清楚。难道这样就是爱情吗?我们要做什么,我们可以成为一家子吗?我们可以像夫妻一起生活吗?海子无法定义什么是爱情。但他不能否认,孙丽惠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无法代替,谁也无法抹掉孙丽惠在他心中的烙印。 孙丽惠进了村庄,海子的目光一直将她送到再也没有一丝踪迹,才恋恋不舍地撤回目光。海子越发喜欢他眼前这条小路,他眼前这个村庄。还有那些翠绿高大的杨树,村子后山的山石和杏树。有一只海子叫不上名字的鸟从东侧像海子飞来,海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它,脸上立即布满笑容。因为这只鸟是从孙丽惠家里的方向飞过来的,一定和孙丽惠有关。和孙丽惠有关的人和事,对于海子来说,都是最亲切的,都是最和谐的。 海子已经打听到孙丽惠家里的情况了。她有父亲和母亲,他父亲叫孙连生,母亲叫潘小花,有个哥哥叫孙立军,还有一个小弟弟。孙丽惠的哥哥孙立军还和海子是同学。那是海子在四年级的时候,由五个生产小队的三年级升到四年级的学生,都放在一个四年级班级,班主任是邵国祥。海子还记得,这个孙立军是个调皮大王,也是个打仗大王,在四年级班没有人敢惹他。 海子当时是班长,老师不在的时候要管理班级。可是,班级其他同学都肃静学习了,只有孙立军在座位上大声说话,还下座乱跑。海子知道自己个子小,打不过他,硬性管理他肯定不听。于是就找他个别谈话。 海子为自己的那次谈话做了充分的准备。海子知道孙立军喜欢玩皮球,可他的皮球在几天前不知怎么弄丢了,就老是霸着别人的皮球玩,为皮球的事和其他同学打唧唧,令孙立军很是不爽。海子想到这一点,要让孙立军能听自己的,就得满足他的一些渴望和虚荣。海子说服奶奶,从家里要出三个鸡蛋,就到学校西侧的代销点卖了,然后用卖的钱买了一个皮球。海子利用下课时间找到了孙立军。 “孙立军,你到操场来,我们谈点事。”孙立军正在教室里拍打着前面一位个子较小的同学的头,戏耍着那位同学,那位同学知道惹不起,也不言语,在那里冷峻地受着。 “哟,大班长有请啊!这又不是上课,你管不着。嘿,不去行吗?”孙立军装出一种玩世不恭的样子,丝毫没有把海子放在眼里,站在那里耍笑着海子。 “你不来也行,反正你若不来,就得不到我送给你的礼物了,我只好送给别人了。”海子知道这样说会引起孙立军的好奇,就将他一军。 “有礼物,不行,这礼物得给我,告诉你啊,海子,你说有礼物,你若是给不上我礼物,我和你没完。”孙立军放开被他蹂躏的同学,窜到海子身前要礼物。 “好,你要礼物可以,你必须向刚才你欺负的那位同学道歉!”海子严肃地对他说。 第一卷 第005章:心潮起伏 “道歉,让我道歉,我孙立军还没有干过这么低三下四的事呢!不干!”孙立军可不是轻易就能说服的主,他发横惯了,怎么可能顺了海子的意呢。 海子并不着急,从兜子里掏出皮球往地上拍了两下,看着孙立军。 “怎么样,你要是给刚才那个同学道歉,这个皮球就是你的了。” “海子,你说话算数。”孙立军看到颜色鲜艳的皮球,也动了心。心想,不就是一句话的事嘛,我给他道歉又该咋地,还白弄个皮球玩,何乐而不为呢?把皮球弄到手才是最重要的。为了怕海子反悔,孙立军又盯问了一句。 “孙立军,你看我海子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好,一言为定。”孙立军走到刚才那个同学跟前,一摇三晃地说:“今天哥们有好处,不跟你计较了,我给你道歉,你小子别不知好歹。小安子,对不起了!”孙立军这样说,那个叫小安子的同学哪敢再计较什么,连忙替孙立军挣口袋:“班长,孙同学已经道歉了,你就把皮球给他吧。” 海子冷眼地看了小安子一眼,心说,孙立军这么嚣张,都是你们这些软骨头给惯出来的。海子不动声色,也不好再说什么,连人家受害人都说情了,海子真的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海子看着孙立军,将皮球攥在手中捏了捏,又用一只手爱惜地轻轻抚摸着。 “孙立军,我把皮球给你不假,我就怕你不会玩。” “怎么,要问玩皮球,你海子可是孙子辈的,我玩皮球的时候,你小子还没出生呢!” “你不用说大话,你敢不敢跟我比拍皮球,看谁一次拍的数最多,谁多谁赢。” “好,拍皮球是我的强项。跟我争,我让你输得心服口服。这样,如果我输给你,皮球你拿回去。算是你送给我后又赢回去了,行了不?”孙立军相信自己的实力,在自己的村子,拍皮球还没有输过任何人。这孙立军虽然好斗武,好耍横,但是还比较义气,海子相信他的话。 “那好,不过,如果你输了,我不用你将皮球还给我,皮球还是你的。” “那不行,输了就得接受惩罚,也包括你。我是不会输的,你让咱们班的所有男生都来作证明,好吗?” “好,我就喜欢你的仗义,喜欢你讲信义,够哥们!这样,让所有的男生都来作证,如果我输了,我再给你买一个皮球,这个皮球是你的,我也说话算数。但是你如果输了,就得听我海子的,上课下课守纪律,不再欺负任何同学,你敢吗?” “有什么不敢的,就依你,一言为定!” 海子冲全班的男生喊道:“大家都出来,到操场上来,为我和孙立军同学做个见证。若我输了,再给孙立军同学买一个皮球,如果孙立军同学输了,孙立军同学答应从此好好学习,不破坏班级纪律,听班长的话,永不食言。大家来作证啊!”同学们听海子这么一吆喝,都纷纷出来看热闹,有许多女同学也一起跟来。 在操场上,海子和孙立军用“杠子、鸡、虎、虫”的对决先决出谁先拍,结果,孙立军取得了先拍的权利。 孙立军开始拍皮球。果然不同凡响,孙立军居然拍了一百八十五个,围观的同学都替海子担起心来。 该轮到海子拍了,海子显得很轻松。海子从四五岁就开始玩拍皮球,已经练得游刃有余了。海子挽起袄袖子,深吸一口气,轻松拍到二百一十六个,引起围观同学的喝彩声。 最终结果,孙立军输了。经过这次较量,海子和孙立军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孙立军在班级里也改了很多,学习也有了起色。可是,后来,由于农村落实联产承包责任制,孙立军的父亲放羊不小心摔断了腿,不能上山劳动,家里没有劳动力,到五年级时就辍学务农了。 令海子想不到的是,这个孙立军,居然是孙丽惠的哥哥。海子想,既然是孙丽惠的哥哥,也必然是我的哥哥,以后海子再见到孙立军时,感觉就更亲近一步。 一天黄昏,海子随父亲到代销点买盐,准备啖羊(夏天,每隔几天,要为羊吃点咸盐,以补充炎热天气给羊带来的体力消耗)。在代销点,海子碰到孙立军也去买东西。 海子看到孙立军,就像看到亲人一样,拉着他的手亲热一番。很想从他的话语中得到一些孙丽惠的消息,又不便问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孙立军的脸,从他的脸上看出孙丽惠形象的轮廓。 孙立军买了货走了,海子送出门外,恋恋不舍的分手。 海子再回到代销点时,爸爸正在和海子叫五哥的售货员说话。 “刚才进来买货的就是潘小花的儿子吗,潘小花还有这样个儿子呢,长得不错呀。”父亲边往口袋里装盐,边说。 “哼,孩子倒是很能干的,但是这潘小花很不地道。”海子听到说孙丽惠的母亲,特别关注地往下听。 “怎么不地道?”父亲问。 “还怎么不地道呢!她丈夫不是摔断腿了吗,她跟刘大忽悠好上了,太不正经了。” “我也听说一点,以为是别人瞎说,看来是真的了。” “都被她的小叔子逮住了,那还有错。” 海子听到这里,全身上下好像是被人冷不丁的浇了一桶凉水,内外都是凉的。海子知道在农村人嘴里,“不正经”说的就是不守妇道的女人。 海子跟在父亲的后面,情绪低落到了极点。他是在怪孙丽惠的母亲吗?也可能不是,是怪自己不应该听到这些话吗?显然也不是。那么,为什么海子要那么的伤心呢?一切都应该与孙丽惠有关。在海子的眼里,孙丽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那么,她的一切都应该是美好的,和她有关的一切也应该是最美好的。 而如今,海子听到了她母亲的坏话,就是对孙丽惠的不利。可怜孙丽惠那么的单纯,那么的纯洁,那么的美丽,又要承受这些她本不应该承受的家庭阴影。海子想,孙丽惠太可怜了。可是,又帮不了她。 海子回到家,整个人都沉默下来。 海子知道,她母亲是她母亲,孙丽惠是孙丽惠。海子坚信孙丽惠绝不会继承她母亲哪怕一丁一点的这方面的基因。海子将孙丽惠的名字拆开,又组合,那些亲切而美丽的文字,都在说服海子,让海子不容有半点对孙丽惠的亵渎。 今天晚上海子没有做作业,也没有出去玩,海子站在米柜旁,认真端详放在米柜上镜子照出的自己。海子听乡亲们说,男女婚姻,都是月下老很早就配好了,成为夫妻的要有夫妻像。海子想,我和孙丽惠有夫妻相吗?海子看着自己的眼睛,回忆着孙丽惠的眼睛;看自己的眉毛,回忆孙丽惠的眉毛;看自己的鼻子,回忆孙丽惠的鼻子;看自己的嘴唇,回忆孙丽惠的嘴唇。海子越看越象,海子坚信,她们是有夫妻相的。一定,一定。 海子忘记了关于孙丽惠母亲传言的不快,因为他坚信,一切都不会干扰他们之间的那种连绵不绝的情意。 “海子,在想什么呢?” “奶奶,我没想什么。” “你已经站在那里一晚上了,明天你还随你爸爸耥地呢,快上炕睡觉了。” “是,奶奶。我知道了。” 海子吹灭了煤油灯,上炕睡觉了。 夜间,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而被窝里的海子也拥有一颗潮湿的心。 第一卷 第006章:看评剧 自从分田单干以后,一些个性化的事情也应运产生和复出。 在风水沟村,一些红白喜事离不开的人物活跃在风水沟村的上层。这些人多少都有一些封建迷信的思想。他们或者是出于一片诚心和公心,或者是乐衷于从中谋取个人利益。总之,他们没事的时候总是要找出些事情来做。今年夏季雨水较少,这些人就问事于各种神神叨叨的香头,说是只有给龙王上供,才能普降喜雨。上供的时候,好主事的人物们为龙王许愿,如果龙王降雨,就要为龙王唱大戏。 龙王果然不负众望,下了一场透雨,头脑人物开始活动,唱大戏还愿。 不管是为龙王唱戏,还是为老百姓唱戏,海子都很喜欢,因为这样,四乡八邻的人都来看戏,海子就会见到自己的孙丽惠了。 戏台搭在原生产队的饲养处。这里是个很大的院落,由于分田单干后,各种牲畜都分给个人,这里便闲置下来,正好用来当戏场。 海子的父亲知道海子喜欢热闹,就对海子说:“你留在家里看戏吧,就不用上山了。况且刚下了雨,也不能立即耥地,我到山上转转,顺便放马。”海子高兴坏了,这下,一定又看到孙丽惠了。 今天的评剧演的是《窦娥冤》,很苦很悲的一出戏。戏已经开演半天了,海子还没有看到孙丽惠的身影。海子焦躁不安起来。戏场上的人越集越多,自己又在场子中央,就是孙丽惠来了,也肯定看不到自己了。海子有些失望。 就在海子回转头的一瞬间,海子分明感觉到一束带着柔情的目光扫过,海子立即明白,孙丽惠就在后面的人墙里。 海子再次转过头,这次,四目相对,海子看到在人群中忽隐忽现的孙丽惠。二人的对视,就是语言的交流。 海子分明听到孙丽惠对他说:“你让我好找啊!原来你在那里!” “我来晚一点了,进不了场子中央了。但我看到你的一刹那,已经满足了。” “好长时间没有见到你了,真的很想你。你也一样想我吗?” “我在山上干活,是不是晒黑了。我有变化吗?你看上去没有变化。” “开学就好了,我们可以天天见面了。” 孙丽惠分明也听到海子对她说:“我以为你不来了呢,来了就好。” “看到你,我就放心了。你知道我每时每刻都在想你吗?” “我听到有人说你母亲的坏话了,我不相信。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孩。” “我上山干活了,你也上山干活了吗?看上去你丝毫没有变,还是那么白净漂亮。” “快点开学吧,我们可以天天见面了。” 海子的心中,一股暖流涌遍全身。海子享受着眼前这个女孩给她带来的幸福感和充实感,眼睛中洋溢着难以掩抑的快乐。 海子想把孙丽惠的一点一滴都记住,包括她的五官、服饰、姿态、表情、动作和语言。海子有些看不过来了。虽然孙丽惠就是一个十三四的小女孩,可是她丰富的内涵使海子的眼睛显得明显不够用了。海子一旦将目光投向孙丽惠,孙丽惠清澈而闪亮的眼睛就会将海子的目光深深地吸进去,仅她一双眼睛就读不过来了。那双富有磁性的明眸辐射出千万句话在对海子说,海子怎么舍得漏下一句话,漏下她传神般的表达。 海子珍惜与孙丽惠的每一次对视,那不是简单的对视,那是全部相思的倾诉,是汹涌澎湃般激情的演绎,是心灵合二为一的默契,是永恒的眷恋和企盼,是日日夜夜思念的结晶,是无私的给予和奉献,是敞开心扉的容纳,是一丝一毫都不保留的接受,是你情我愿的真诚,是无怨无悔的选择。 海子用目光配合着孙丽惠的心旅过程,孙丽惠也用目光接受着海子倾吐着的心声。海子多么想走近孙丽惠,哪怕说上一句话也好。可是,海子只是悦纳了孙丽惠,还不知道这就是爱情。在这个几近封闭的小山村,很少有人谈起爱情的事。海子也不敢对任何人说起这件事,因为那样是很丢人的,男女相亲相近,在正统的山里人看来,是很不正常的事情。也许,这就是海子怯懦的原因吧。 可是,海子终究是喜欢孙丽惠的,她在海子的心中是无法取代的,所以,海子寄希望孙丽惠是月下老为他配的姻缘,是棒打不散的。 下午五点多钟,戏唱完了。 海子和孙丽惠最后深情的对视一次后,分别随人流往回走。 海子出了饲养处的大门,看见孙丽惠就在前面,正和一个年龄相仿的女孩有说有笑的走着。海子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他从后面紧跑几步,在经过孙丽惠的身旁时,用肩膀轻轻地撞了孙丽惠一下,然后撒腿就跑。 孙丽惠好像早就知道海子会这样,依然说笑着,并对身边的女孩轻描淡写地说:“跑那么快干啥,看摔倒了。” 海子耳朵好使,已经听到孙丽惠的话了。他将这句话在脑子里来回地播报,分析着这句话的特殊含义。 “跑那么快干啥,看摔倒了。”海子回到家后,就一遍一遍地念着这句话。 “跑那么快干啥,看摔倒了。” “跑那么快干啥,看摔倒了。” “跑那么快干啥,看摔倒了。” “……” 这是海子第一次近距离听到孙丽惠悦耳而甜蜜的声音。从此,海子记住了这种对海子来说最醉人的声音。 那种声音,像轻柔流畅的音乐,足以让人陶醉。 海子回到家里,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自己的行为意味什么?是不是会让孙丽惠感觉到他太随便,是不是会让孙丽惠感觉到失望。但海子还是为自己产生这样的勇气感觉到激动,毕竟自己去争取了和孙丽惠近距离接触的机会了。 海子想着想着,情不自禁地为自己这份激动逗笑了。嗨,这有什么呀!不就是撞了自己心上人一下子吗?我也没舍得使劲去撞,而是轻轻地去撞。我是告诉她,我想接近你,我想和你倾诉衷肠,这有什么不可呢? 一段时间以来,海子习惯于频频照镜子了。他喜欢站在镜子面前,想象和孙丽惠互相对视的情景。他好像看到,孙丽惠从镜子里映现出来,于是,他的眉眼就和她的眉眼重叠,融合为一张百看不厌的面孔。两个人已经在意念上不分彼此了,还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呢? 海子回忆着那种自己喜欢女孩的声音,这声音始终在海子的脑海里回荡。以前,海子对人的语言的声音几乎没有什么感觉,嘈杂的男女声音对于海子来说都是不协调的。可自从听到了孙丽惠的声音,就让海子明白了什么是天籁之音了。再优美动听的音乐也不过如此,而孙丽惠发出的语言的声音,却是能震颤心灵,让一个人产生倾听的渴望。 海子决定给孙丽惠写一封信。海子取出一张纸,一张他珍藏的质地最好的纸。海子为了给家里省钱,除了作业用得本子是白纸以外,练习和笔记的纸都是比较便宜的“黒纸”(这种纸质地粗糙,颜色成褐色,也能写字和演算,价格便宜。一般用于祭祀和上坟的烧纸,山里人称之为黒纸)。海子用的是两面光的亮光纸,他提起笔,凝神定气,写上称呼:亲爱的丽惠。他又觉得不妥,又改成:孙丽惠,还是觉得不妥。正在他不知怎么下笔的时候,他最尊敬的老叔来了,海子连忙将信收起来。 第一卷 第007章:叔父为他看中一个女孩 叔父不经常来海子家,因为叔父任大队学校的校长,也确实很忙。叔父的家在海子家以东约五百米左右,五间大房,在风水沟村是比较富裕的家庭。奶奶一直跟着海子父亲过,在逢年过节时候或平常比较闲在的时候,奶奶会到叔父家住上一段时间。 奶奶点上那盏海子爸爸新买回来的玻璃罩灯,这种灯亮度大,油烟小,是为海子兄弟几个做作业用的。奶奶把灯放在炕桌上,海子的爸爸妈妈、奶奶和叔父四人围着炕桌说话。 因为晚饭早已吃过了,奶奶端上以前炒的瓜子,大家边嗑瓜子边说话。 海子的姐姐也早已不念书了,因为姐姐的活计好,是爸爸妈妈的得力帮手。姐姐为四个长辈每人倒了一杯水,也坐在炕沿边上听他们说话。 因为叔父很威严,又是海子最佩服的人,所以,他们说话,海子就躲到西间屋子里看书。 海子正在油灯下看《封神演义》,因为不容易懂,生僻字多,海子看的很慢。 这时,姐姐推门进来。 “海子,爸爸让你来,叔父是为你的事来的,让你来听听。” “姐姐,你没有听错吧,叔父怎么会为我来呢?我在外面可没闯啥祸啊!” “你去了不就知道了。”海子放下书,将灯吹灭,跟姐姐到东间屋来。 “哈,海子,来坐下。叔叔这次来,就是为你的事来的。”海子进了屋,叔父高兴地叫着海子。海子不敢正眼看叔叔,非常拘谨地坐在放在地上的一个板凳上。 “这海子呢,过了这个年就十五了,也老大不小的了。他是我迎的生,他的事我也格外上心。看看咱们村,十四五的都已经订了婚,海子也该订婚了。”叔父眉飞色舞地说着。 海子的爸爸妈妈连忙应承着,还带着无限的感激。 海子一听说是给自己订婚,知道是要给自己找对象,心里不悦,又不敢表现,就小声嘟囔着:“我才多大,我不找对象。” “不小了,都十五了。你叔叔家的国庆比你还小一岁呢,不是也已经订婚了吗?你是咱们家的老大,你要是不订婚,你后面的几个兄弟怎么办?”海子的话让母亲听见了,立即得到一顿训斥。 海子不敢再有言语,只是埋怨叔叔思想也不够先进。本来叔叔是个文化人,怎么也和这些目不识丁的庄稼人一样,小农意识这么浓。不仅为自己的儿子早早订了婚,还要为我订婚,唉,真是悲哀,叔叔的话我是不敢忤逆的,看来我死定了。我的孙丽惠啊,我们怎么办呢? 海子的情绪一下子低落起来,甚至懒得听他们说话。 “我为海子看中一个女孩,也在学校念书。这个女孩才好呢,要模样有模样,要个条有个条。他们家也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又知根知底。是杨树沟村的,上下营子,也不算太远。”叔叔说来为海子订婚,原来是早为海子看中了人家的女孩。 当海子听说女孩是杨树沟村的时候,浑身为之一颤,激动的差一点站起来。他默默地喊着:“孙丽惠,孙丽惠,叔叔为我选中了孙丽惠。我要订婚,我要订婚,我同意。”海子将身子重新坐正,腰也直了起来,认真地听叔叔的下文。 “女孩的父亲叫麻福生,女孩叫麻双燕。一次,这女孩到办公室送作业,我侧面打听一下,还没有对象,我说给她介绍对象,她说那敢情好了。女孩我敢保证,没有什么意见。海子这头我也做得了主。媒人我已经找好了,也是在前后营子经常做媒的人,大哥也认识,就是杨树沟村的刘大忽悠,哥哥嫂嫂你们看成不?” 海子一听不是孙丽惠,差点从凳子上掉下来,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永远蔫吧了。海子愤愤地想:“什么麻双燕,我根本不认识,还找一个破鞋给我当媒人,真是恶心死了。” 海子的恼火直冲脑门,又不敢发作,就再也坐不下去了,跌跌撞撞地躲到西间屋里去了。 油灯比较昏暗,距离又远,海子的叔叔根本没有注意到海子的表情。他可能一直认为:孩子懂得啥,虽然这是新社会了,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这个小山村依然具有生命力。再说了,海子个子那么小,谁能看得上啊!不老早订婚,将来岁数越来越大,好女孩都被人家抢走了,到那时,什么都晚了。你看西梁的于喜,今年都二十八了,也没人给个媳妇,他小的时候,也说赶趟,最终怎么着,还不是照样打光棍!就是海子再不同意,这事也这么定了。小孩子知道什么! 海子的爸爸妈妈对叔叔的提议一致表示同意,并积极配合,都说这事拖不得。 “他老叔,你就看着办吧,你说怎么办我们都依你。你这也是为海子好。海子将来会感谢你的。你看,要不咱们先叫媒人吃顿饭,把这事尽早定下来。”海子的妈妈说。 “我听说这孩子老抢手了,登门提亲的已经有三四家了。”海子叔叔也怕夜长梦多。 “那就抓紧办。这样,二子,你就到杨树沟跑一趟,把刘大忽悠请来,让刘大忽悠先到老麻家提着亲,我们再让俩孩子打一下对光(打对光就是相亲),如果没什么意见,就抓紧把婚定下来。”海子奶奶最后拍板,叔叔得到回应,也不去问问海子的意见,径直去办事了。 海子躲在西间屋里生闷气,知道叔叔和家里人已经将事情定下来了,更加惶恐不安。怎么是麻双燕,怎么就不是孙丽惠。我不干!但海子生性怯懦,又不敢将相反意见摆在桌面上,进行针锋相对的斗争,更不善于发表自己的看法,也没有据理力争的勇气,还不敢将他和孙丽惠之间的感情讲出来。所以只能沉默。而家里人都认为海子年龄尚小,还不懂男女之间的事情,对家庭和婚姻一无所知,听说是为他找媳妇,肯定是不好意思了,所以囚在屋里不敢见面。 海子将装在兜里的信纸拿了出来,在纸上一遍一遍地写着一个名字:孙丽惠。 他暗叹:这下完了,一切都是叔叔做主,我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喘,还不是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海子听说,这要是订了婚,退婚是很难的事情。在农村,谁家说媳妇都不容易,都要为女方送彩礼,还要定期接女方来家里住,好吃好喝好招待,临走还要穿上男方家里做的新衣裳,还要男方送上“压腰钱”。总之,五花八门的钱男方都得掏,否则,男方就不能把女方娶到炕头上。再说了,海子家里并不算富裕,海子还有三个弟弟,都要说媳妇,都得往外拿钱,家里如何能承载的起啊! 海子的姐姐也已经订了婚,男方是距离风水沟村十多里地的李家窝铺村,姐姐对家里给她找的对象也很不满意。可是,那时,姐姐的岁数还小,也不知道订婚是怎么的一回事,就稀里糊涂的将婚定了。姐姐现在感觉很痛苦,就将这种痛苦说给海子听,并叮嘱海子好好学习,争取早日走出这个穷山沟。 海子现在的心情,姐姐最理解。但姐姐不知道他已经有心上人了,而是以为海子没有看上这个叫麻双燕的女孩。就过来询问他。 “海子,你认识叔叔为你看中的女孩吗?叫什么来着,对,叫麻双燕。” “不认识,我怎么能认得她。” “既然不认识,你怎么不高兴啊?” “我不喜欢她!” “你没有见过她,怎么就会不喜欢了。也许你见到她,相中了,还会乐得嘴都合不拢呢!” “我见到她,也不喜欢她。” 第一卷 第008章:长了翅膀的消息 海子要相人的消息在风水沟大队一天就传遍了。 海子的叔叔在风水沟大队也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说一不二的人。他为海子看中了对象一定不会有假。首先,在风水沟大队学校,老师都开始准备随礼了。 “刘老师,听说谭校长的侄子要订婚了,有这事吗?” “李老师,你消息比我灵,这事你还用问我。是谭校长相中了一个女孩,还没打对光呢!” “那还打啥对光,也就是走个过场。你想,现在的女孩谁不想攀高枝啊!校长的儿子攀不上,那就攀校长的侄子,也不错呀!再说了,我看谭海子那小子将来赖不了。人很聪明,也很机灵,就是个子小点。” “个子小点也不算毛病,拿破仑还个小呢,不一样成为法国的骄傲。” “那倒是。李老师,谭校长的儿子订婚,你打算随多少钱的礼啊?” “就是咱们风水沟村的份礼,最多也就是十块钱撑死。我看,咱们不如全校老师在一起合计合计,把钱放到一起,买一样东西实惠。以前咱们随礼不都是这样的吗?” “可现在是为谭老师的侄子随礼,人家别的老师也可能想乘着这个机会多意思意思呢!怕统一不了。” “我们集体摊钱买东西,看一人多少钱。如果有人想多随,再写一份不就得了吗?” “也是,那我们和钱主任商量商量,把这事定下来。” “学校的红白喜事都由你张罗,你就多跑着点呗。” “成。” 学校这头,老师们研究怎样随礼。在风水沟村里,人们也议论纷纷。 “听说谭兴业的大儿子要相亲了。”在碾坊,东邻的王婶遇到了西邻的张妈。 “就是那个海子吧,多大了?” “过了年就十五了。” “都那么大了,是该定亲了。女方是哪里的?” “杨树沟村的,姓麻。” “老麻家一大户呢,是那一支?” “大号叫麻福生,是他的二女儿。” “噢,是他的闺女啊!他就五个丫头吧?” “可不是嘛,就五个丫头片子,连个小子毛也没有。” “他大闺女嫁到哪了?” “本村的,姓李。听说女婿尽打他。” “唉!这女孩找对象,可得长好眼,否则后悔一辈子。” “可不是咋地。” 海子有些不敢出门了,只要是一出门,同村的一些小伙伴就管他叫“新郎官”,弄得海子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 海子变得沉默寡言了,以前的海子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少年,现在变成了忧虑少年了。海子最怕别人说他要订婚的事,而别人又偏偏热衷于议论这件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海子碰到村里人都不敢抬头了,生怕这些人谈论这件事。海子心里只希望这个暑假快点过去,尽快上学,躲开那些让他烦躁的议论。 海子要和麻双燕相对象的事也传到了孙丽惠的耳朵。 这天,孙丽惠正在厨房洗碗,她的妈妈串门回来,对正在地上坐着编筐的丈夫孙连生说:“你就认坐在那里编那些不值钱的破玩意,也不替立军想想办法。立军都十六了,你是托人打听打听,看有没有合适的,也趁早给立军说个人,这再大就不好找了。” “找对象也得人家愿意,咱们也不能去抢,着急有什么用!”孙连生抢白着潘小花。 “怎么没有用,没用的东西,嫁给你真是瞎了眼了。”潘小花恼怒起来。 在厨房的孙丽惠知道父母又在为哥哥的事打吵吵,怕他们闹大了,就急忙走出来。 “爸,你就少说两句吧。妈,你也不用太着急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们都尽力了,我和哥哥也都知道,慢慢遇呗。你们俩吵破了房盖也解决不了问题。”孙丽惠劝道。 “咱们农村,就是这个习惯,要早点给你哥张罗一个人,我也就放心了。你也知道,在大队当做饭大师傅的小伙子叫什么来着?”潘小花皱一下眉,想不起那个人了。 “叫林向东。”孙丽惠应声答道。 “对,叫林向东。十四五的时候别人去他家做媒,他父亲说孩子太小不想找。怎么样,过了那个村就没有那个店了吧,现在都二十九了,还没找到对象。我估摸着,是瞎子瘸子他现在也干了。还挑剔呢,现在还挑啥?你说不趁早行吗?” “趁早,趁早,就知道嚷嚷,就知道串门子,你有能耐用你的两片子嘴说回一个来。”孙连生把对潘小花的不满表露出来。 “嗬,反了你了。我串门子怎么了!怎么了!我也没给你泼米撒面,也没有做贼,也没有养汉,还天天上山给你侍弄庄稼,给你侍弄着吃,还不行呢!你不要因为你把腿摔断了就有功了。你要是不愿意在一起过,咱们就离婚。”潘小花越说越气,恼怒进一步提升。 “行了,行了,爸,妈,你们都别打嘴架了行不?你们是不是不想让我在这个家了。想逼我走,那好,我走!”孙丽惠一甩辫子,气囊囊的跑向自己的屋,边收拾东西边嘤嘤的哭了起来。 潘小花见女儿真的生了气,连忙追了过来。 “小惠,小惠,妈不是想撵你啊!你别这样,把东西放下,听话!” “妈,你说,你和爸在一起生活都半辈子了,我爸腿脚又不好使,你就不会多担待点,和他打什么!” “妈这不是心情不好吗?” “心情不好也不能老是吵架,妈,我求你了,别再和爸爸闹了,行吗?” “好了,为了我的好闺女,我不和你爸一般见识了。” “这就对了。妈,是谁惹你了,你这么不高兴?” “还有谁,是你呗。” “怎么是我呢?” “孩子,你的心思妈都看出来了。那次,我和你到大队部去,回来的时候,在小路上,你望着山坡上的一个小子发呆,你边走边回头,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妈妈看出来了,你喜欢上了那个小子。晚上,你在梦中就喊‘谭海子,谭海子’,我就知道那个小子肯定叫谭海子。我一打听,原来是谭兴业的大小子,是谭校长的侄子。我想呢,这谭兴业家是个过日子人家,家境也过得去,如果你和那小子成了也不错。就打心眼里希望你们能成。”孙丽惠听潘小花这么一说,破涕为笑,高兴地搂着潘小花:“妈妈,你真好!” “露馅了吧。我就知道有情况嘛。唉!孩子,现在你有麻烦了。” “妈,有什么麻烦了?” “谭海子要相人了!” “相谁?” “咱们村的,老麻家的二丫头。” “麻双燕。” “对。” 孙丽惠顿时脸色唰地一下就凝固了,往床上一张,用被子蒙上头,谁叫也不起来。 第一卷 第009章:相亲 海子的叔叔是一个十分讲究效率的人,没用几天,媒人也安排好了,女方家庭也同意相亲了,叔叔高兴地将这一成果告诉了海子的父母,相亲的日子也定下来了。 今天是海子相亲的日子。 海子的母亲很早就起了床,为海子准备好新衣服,奶奶也为海子拿出了新买来的球鞋。父亲也提前起来收拾院子,姐姐也忙着收拾屋子。整个家里像是迎接什么大事似的。 海子也被早早从被窝里轰起来,被命令修饰自己。 奶奶让海子先洗了头,就将海子的父亲叫进屋,让父亲给海子理发。海子兄弟几个的头发都是父亲定期给理的。 海子不敢忤逆长辈的安排,但是依然闹着情绪,摔摔打打的,把脸盆踢得叮当响。 “你这是叮当闹啥?为你娶媳妇还不乐意?”奶奶看出海子不高兴了,就斥责他。 “我还不想娶媳妇!”海子不敢大声喊,怕父母听见,就气冲冲地对奶奶嘟囔。 “不想娶也得娶。我想抱重孙子呢!这件事不能依了你!”奶奶说得理直气壮。 海子知道不管自己怎样反对也是白搭。奶奶、爸爸、妈妈、叔叔,他们四人谁也惹不起。特别是叔叔,海子自小就怕他,又那么崇拜他,在他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出,也就是听他摆布罢了。 海子不情愿地被父亲剪了头,坐在凳子上生气。也不敢照镜子,怕镜子里面隐现的孙丽惠嘲笑他。还希望父亲将自己剪得越难看越好。这样麻双燕看不上他,他就可以解脱了。 海子被奶奶收拾停当,专等叔叔来领他。海子知道,在他们的几个兄弟姐妹中,奶奶是最疼他的,所以对海子相亲也当然最为上心。对海子也是千叮咛万嘱咐,告诉海子,见到媒人怎么说话,见到未来的岳父岳母怎么说话,到女方家里相亲,进屋要坐在什么地方,怎样去接别人递上来的茶水,吃饭要坐在什么位置上,临走时对岳父岳母要怎样称呼,怎样辞别,等等,奶奶把每一个细节都考虑到了。海子嘴里应着,心里有着自己的小九九,到时候我就不按着奶奶教的去做,趁早吹了,我好去找我的孙丽惠。 海子在奶奶的监督下穿好了新衣服,新鞋新袜子,像木偶一样,被人摆来摆去。一会儿,叔叔带着媒人来了。海子这回认识了令他作呕的刘大忽悠。刘大忽悠看上去有四十五六岁,中等偏胖身材,脸大脖子粗,赤红脸,蒜头酒渣鼻,圆眼球滴溜溜地转,说话声音高,像跟人干架似的,在人前就只能听他摆划了。 海子一看到刘大忽悠心里就发恨,横竖都看不上他。海子心想:孙丽惠的母亲一定是精神有问题,这样的男人怎么配女人对他动感情,就是一个吃饭的布袋,压马的墩台,凭什么让这个家伙玷污我最喜欢的女孩的母亲,海子在心里狠狠地扇了刘大忽悠两个耳光。 刘大忽悠倒是不客气,一进屋就三吹六哨起来。 “哈,谭大校长,我说你哥哥的日子过得不错啊!挺漂亮的房子,干净的小院,要吃有吃,要烧的有烧的,柴火垛堆得像小山似的。虽然赶不上你们国家干部,在风水沟村也算过的去了。哈,婶子好,身子骨还很硬朗,六十多了吧!现在享福了。”刘大忽悠高大的嗓门,震得屋子嗡的叫唤。见到海子的奶奶,先问个好。 “好,托你的福。快请坐,海子,为你刘大爷倒水!”奶奶笑眯眯地迎着刘大忽悠,刘大忽悠刚一坐下,奶奶就命令海子为刘大忽悠倒水。 “我看这样,杨树沟村那头还在等着,我就不在你家坐了,水也不喝了,等事情办成了,我再来喝你们的喜酒。咱们赶紧带上海子,到女方家里去,该怎么着,抓紧定下来。我这个人办事就讲一个痛快。你说呢,谭校长?”刘大忽悠回过头问正在嘱咐海子的谭兴林。 谭兴林看海子精神不是特别的好,以为海子没经历过这阵势,就给海子打气:“海子,挺起胸来,拿出精神来,有叔叔呢,你还怕什么!”海子闷不做声,任凭叔叔的说教。 谭兴林听刘大忽悠这么一说,也随声附和:“那好吧。妈,哥哥中午回来,就说我们去杨树沟村了,让他放心好了。” “你哥说了,让你全权处理。你咋办咋有理。都是为海子好,你们去吧。”奶奶将海子一行三人送出大门口,又不忘了嘱咐海子几句。 杨树沟村离风水沟村不算太远,步行二十多分钟也就到了。一路上,刘大忽悠肆无忌惮的哈着,叔叔也陪着他笑。而海子心里泛起的波澜,早已淹没了他们的谈笑。海子默默地跟在后面,祈祷着这次相亲一定要失败,他的眼睛里,满是孙丽惠柔和而清纯的目光。这条小路,曾经让他满心欢喜地迎接过孙丽惠的目光,而现在,他的脚像挂了铅一样沉重,他希望这条小路变得很长很长,一辈子都到不了麻双燕他们家才好。 跟在谭兴林和刘大忽悠后面的海子悄无声息,使刘大忽悠有些担心地转过身来,看到满脸忧郁的海子,刘大忽悠有些泄松了:“我说海子,人家说媳妇都是乐乐呵地,而你却哭丧着脸,一点乐模样都没有,合着你是不是不想说媳妇啊?”海子连头也没有抬,不屑与他说话。 “你看,还不理我,我这个媒人可是你们上赶着请的,不是我自愿当的。不理我,你这让我这个媒人怎么当啊?”刘大忽悠明显不高兴了。 “海子,你看你那窝囊相,就去女方相亲这么点事,有什么可难的。看你那熊样!”谭兴林替刘大忽悠训斥了海子一番,海子也不敢辩驳,把头低得更低了。 “这孩子,没见过世面,岁数也倒是太小,刘哥,不要和他一般见识。一会儿到了老麻家,还请你多照应着,海子不懂事,对付闹吧。你等事情成了,我绝对让你满意。”刘大忽悠听谭兴林这么一说,才扫掉脸上的不悦,依旧哈起来。 已经接近村头了。这时,海子分明感到路边有一双炽热的眼睛在看着他,使他的心中顿时温暖而踏实,一股热浪在血液中升腾起来,海子激灵一下精神起来,海子立即明白,是孙丽惠在路边。 “孙丽惠,孙丽惠。”海子心中呼喊着。目光早已交接,双方的心头都颤颤发抖。他们用只有他俩才懂的目光语言倾诉着。 海子分明听到孙丽惠对他说: “我已经知道今天你就来相亲了,所以在你必经之路等你。海子,你真的不等我了吗?你真的心中没有一点我吗?你不明白我的情意吗?你知道,我多么的爱你,你不可辜负我们的真情!海子,好好看我一眼,你看懂我的目光了吗?如果你懂,为什么要去相亲?难道我不够好吗?海子,海子,我的心都要碎了。海子,海子,今天的决定权在你手里。我等你!等你!” 海子用目光和孙丽惠交流着,不敢停下脚步,因为,他在他叔叔面前,已经没有了任何智慧和勇气。 海子只能告诉孙丽惠:“我也不愿意去相亲,是叔叔他看中了人家的女孩,不问我的意愿,我是在叔叔威严和独断的震慑下前来相亲。我已经用表情和态度告诉他们我不愿意,但我,唉!我又不敢把你说出来。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能消极的按着他们的安排去做。尽量让他们不满意,从而结束这次没有意义的相亲。丽惠,我那么喜欢你,怎么会不懂你的心呢!可偏偏生出这样的一件事。我都想给你写信了,甚至写了开头,我想,我们的心是在一起的。我好想好想和你在一起,好想好想你的目光。丽惠,到任何时候,我的心中只有你。那个叫麻双燕的,我一定不理她。我的心中装的全是你,是容不下她的。丽惠,我走了。丽惠,我爱你!” 海子一步一回头,每一次目光的对接,都让海子痴迷和陶醉。 路边的孙丽惠始终站在那里没有动,一直将海子送到看不到踪迹为止。孙丽惠想:现在就是我和麻双燕之间的战争了,但愿海子能摆脱他叔叔的控制,全身而退。 第一卷 第010章:靠边站的当事人 海子怨恨前面的两个人。怨恨他们不懂得海子的心,怨恨他们凭空弄出相亲这个节目,怨恨他们什么都自以为是,怨恨他们将风水沟大队的少年老早地推入婚姻的魔咒里。 海子再回头时,已经看不到孙丽惠的身影,海子又像泄了气的皮球,刚才的激动和亢奋被冰冷冷的现实取代,海子还得做他不情愿做的事情。 “到了,就是这个院子。”媒人刘大忽悠指着前面的一个院落说。 “海子,打起精神来。到了。”叔叔提醒海子。 海子看这家,日子过得不怎么样。三间土房,建在地势较高的坡上。房上长满了或稀或密的野草,房子东稍的压檐橛子已经脱落下来,就那样难看地摆在那里,看来好久没有修理了。老式的木格窗子,用破报纸糊着,西屋两侧的窗户扇已经拿下来,使坐在炕上的人轻易就能看到大街上的情况。墙根地基的石头也裸露出来。依着地势,用石头砌起一条台阶,一直延伸到屋门口。大门是用木条钉成的,没有门洞,刘大忽悠用手击打大门。一条瘦狗听到生人的声音,早已狂吠起来。 听到狗叫和敲门声,屋里的人早就从窗户上看到了来人。海子抬头看,发现东屋的窗户半掩着,有两个女孩的头伸了出来,向海子瞅来,见海子发现了她们,就将头撤了回去,估计是又从窗户的破口处向外偷看。屋门打开,从屋里涌出三个人来。 “那个是麻双燕他爸,那个是麻双燕的大爷,叫马福林,是个老中医了,那个是麻福生的那口子。”刘大忽悠像叔叔介绍着,也算是说给海子听的。这些人谭兴林早就认识,村前村后住着,也经常碰面,自然比较熟悉。而海子是第一次来到杨树沟村,这些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自然不认识。 “去,到一边去。再叫我打死你!”麻福生用个木棍打着狗,瘦狗被主人打得跑到屋后去了。 “快进屋,来,稀客,稀客。”被称之为“老中医”的马福林看上去是个说理道面的人,打扮的就像干部模样,不像他的弟弟麻福生,整个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庄稼人。他热情地迎了出来,和刘大忽悠和谭兴林握过手,寒暄着,一起上了台阶,说笑着进了屋。海子也跟着他们的身后,心情复杂地进了屋。 海子他们刚刚迈进门槛,那条瘦狗又“汪汪”着追到屋门口,被麻双燕的母亲回身一脚,踢出去很远,找个旮旯委屈去啦。 麻福生的主屋是西屋,用旧报纸糊的墙,已经很陈旧了。一铺火炕,在屋子的南侧靠着窗台。北侧是屋地,靠北墙是老式三节红色米柜,颜色已经很陈旧了,米柜上放着一些镜子、盒子和一些酒瓶子,一个青花瓷瓶的瓶口已经残缺一块,上面插着一个掸柜的掸子。靠西墙的是两节红色箱子,放在用砖头垒砌的垛子上。箱子上方的墙上悬挂着一面墙镜,估计是供女人们梳头用的。 火炕上的桌子早已摆好,桌子上放着一个磁壶,里面沏着茶水。紧挨磁壶的是一个茶盘,里面放着五六个茶杯。 麻福林满脸堆笑地招呼客人上炕。刘大忽悠是主角,是两家的媒人,当然要坐在桌子的正中央。他脱了鞋,也不谦让,径直坐到炕里去,背对着窗子。谭兴林是校长,自然要客气一下,坐在桌子的东侧。海子应该坐在东侧的外首,紧挨他的叔叔坐下,奶奶在家里也是这么教的。但麻福林偏偏不这样安排,他让海子坐到里面去,坐在谭兴林和刘大忽悠之间,这样海子正好对着去掉窗户扇的窗子,对街面上的事也就一览无余。 麻福生坐在桌子西侧的里首,马福林坐在外首,这样就算是分宾主落座了。 麻福生的老婆将茶分别倒在茶杯里,又分别递到桌上五个人的手中,顺序当然是先客人后主人。在给海子递茶的时候,又特意很上心地仔细看了海子。然后退出去,大概是去东屋和女儿商量去了。 刘大忽悠是媒人,当然要冲大头了。他“嗞嗞”地喝上两口茶水,就开始表演他的强项了。 “现在两家的主事的人已经都坐到这了。今天呢,是风水沟的谭家和杨树沟的麻家儿女相亲的日子。谭海子和麻双燕要确定是否都中意,老谭家和老麻家双方也要确定这个亲可不可以轧(方言,结交的意思)。我这个人办事喜欢嘎巴琉脆,不喜欢磨磨唧唧。是谭校长先找的我,我又问了福生老哥的意思,才有了今天到一起。男的一方吧,谭校长,啊,今天没外人,我就叫谭老弟了。他找我的时候已经给我明说了,这麻双燕呢,在学校念书,一来二去的,谭老弟感觉这孩子不错,也就是替他侄子相中了,那么,男方也就没有什么问题了,关键就看麻双燕是不是乐意了。如果麻双燕没有意见的话,我们就把一切事情在今天都定下来。两家看看行不。”这六大忽悠说完,还轻轻击了一下桌子,端起茶杯,咂一口水,还冲谭兴林会心的一笑。在海子看来,是那么的恶心。 坐在刘大忽悠身旁的海子,听了刘大忽悠的一番话,真想一脚把他踢倒窗外去。海子恨透他了,心里说:我是当事人,今天是我相亲,你们居然不问我的意见,就在那里大包大揽了,自始至终,你们问过我的意思吗?什么?我叔叔看中了就代表我了吗?你知道我相中谁了吗?我相中的是孙丽惠,孙丽惠。 海子正在那里愤愤着,他的叔叔谭兴林拍了海子的头一下,慈爱地看了海子一眼,顺着刘大忽悠的话说:“刘老哥说的没错。这海子呢,是我的亲侄子,是一个很听话很懂事的孩子,学习也好,也很仁义,懂得仁恭之理,他的人品就包在我身上。至于你们闺女麻双燕吧,也是一个很优秀的孩子,对,不错,各方面条件都很好,否则呢,我也不能替我侄子相中。那么,今天呢,我侄子就在这里,你们老哥俩如果看着没有什么意见,就让麻双燕来相一下。怎么样?看看孩子有什么意见。”谭兴林的这段话,直接把海子开到局里之外。合着海子今天来,不是来相女方的,而是女方单方面相他的。也就是决定权在麻双燕手中攥着,而海子我就是一个陪衬。这也太不讲道理了。 这时,麻福林在麻福生的耳旁嘀咕几句,麻福林就嘿一笑说:“我们老哥俩倒没有什么意见,关键看孩子。那好,就让双燕到屋来,倒杯水。”麻福林最后的话声音提高,其实是说给外屋人听的。 门帘一挑,进来一位羞答答的女孩,身材比海子高很多,梳着一个很长的大辫子,眉目清秀,脸庞圆润,动作不急不缓,很是得体。海子眼光轻轻向上一挑,算是认识了,然后就垂下眼皮,再也不看她了。 麻双燕倒是不计较,依然亲切地称呼谭兴林为“叔叔”,微笑着,给谭兴林先倒上茶水,有分寸地地了上去。又分别为刘大忽悠、麻福生和麻福林倒上水,依次递上,就退了出来。 麻双燕退了出去,麻福林迅速从炕上下来,到外屋见到麻双燕。 “相中了吗?”麻福林问麻双燕。 麻双燕瞅了瞅一旁的母亲和姐姐。见她二人也不言语,就点了点头。 “那好。这事也就定下来了,人是你相的,以后可不要怨任何人。”麻福林对麻双燕说完,又提高声音说:“那就做饭,炒菜,上酒。”在农村相亲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如果相亲不成,女方是不会管饭的,如果相亲成了,女方就要摆上酒席,厚待男方客人。 坐在炕上的刘大忽悠听到麻福林的话,知道女方已经相中男方了,大功已经告成,哈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我今天有口福嘛。那这样,先让厨子准备饭菜。福林老弟,你到炕上来,我们把女方要的彩礼和订婚的日子定下来。” 海子彻底绝望了。现在木已成舟,自己没有能力更没有胆量推翻它。海子懒得管什么彩礼和定日子的事,你们尽情折腾好了。 海子目光呆滞地看着窗外的大街,突然,一道如炬的目光袭来,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是孙丽惠。是她。原来,孙丽惠始终关注着海子相亲这一件事情的进展。孙丽惠多么希望海子能当场拒绝啊!相亲是两个人的事,女方再同意,也得问问男方的意思吧。如果海子提出来不愿意,谁也没有办法的。可是,海子,海子,你怎么还不出来。莫非你相中了麻双燕。难道你看不出我对你的情意吗?海子,你快点从他们家走出来!快点!但是,等也不出来,等也不出来。孙丽惠心急如焚。当她再次接近麻家的大门口时,麻家已经冒出了做饭的炊烟。相亲成功了,孙丽惠的心一直凉到底。但孙丽惠仍然不死心,她不相信海子那么无情,就再次来到麻家的门前。这次海子看到她了,在对视中,她知道海子的心还在她的身上。可海子,你为什么要同意呢?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