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冉孤生竹 第一章 溪池   “司令在里面吗?”邓夫人看了一眼守在书房门口的警卫员问道。   “回夫人,余军长正向司令员汇报工作!”   邓琳玥抬起手敲了敲门,传来了韩作熙的声音:“进来!”   余仕进看见邓夫人进来连忙起身敬礼,“余军长在啊!”她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向他点了一下头。   “有事?”韩作熙问。   “我刚刚收到一份急电”,邓琳玥将手里的电报经由余军长递给了韩作熙。   “上海时局正乱着,这时候接纳了洛家小姐,是不是太不给齐向明面子了?”邓琳玥担心的问道。   “你好好准备一下!”韩作熙将电报交给邓夫人,“保证洛小姐在家里避难期间安然无恙!”   虽然邓夫人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但她还是按照韩作熙要求,精心准备了一番接待洛家小姐。   “林妈,你将大少爷的卧室收拾一下。”邓琳玥将手里要准备的生活用品清单交给女儿韩心傲,“不是要上街吗,将这些东西买回来。”   “大哥要回来了吗?”喝着咖啡的心傲瞟了一眼清单问道。   “家里要来一位贵客,下午就到,也是一位小姐,比你的年纪还要小两岁。”   韩心傲抖了抖手里的清单,撇着嘴说:“什么客人这么精贵,住大哥的房间不说还得本小姐亲自准备东西!”   “你可不准欺负人家,小心你爸爸生气!”看着心傲一脸的不屑,邓夫人无奈的摇摇头,“就你这样,可怎么嫁的出去!”   “林妈,我下午还要去看电影,等我买完东西你就拿回来”,出门前韩心傲站在镜子前整理衣服,一旁的林妈无声的点点头,“知道了,小姐。”   韩心傲有一头漂亮柔顺的长发,所以她最喜欢的敞着车篷的汽车,一开起来就长发飘飘的。   “就在这停下”,韩心傲在一处日用品商店门口下了车,林妈看着老旧的铺面说道:“小姐,还是换一家吧!”   韩心傲没理她,用手帕扇着灰尘进了屋,进进出出的人抬着一箱箱东西。   “关门了,这位小姐还是走吧”,老板蹲在柜台里收拾东西,扬起一团团的灰尘。   “把你们这儿最旧的香皂和洗发香波卖给我,我出这个价钱”,韩心傲将一块大洋放在柜台上。   老板听见大洋的声响连忙起身,“那可都是不能用的!”   “那你不用管,找来最差的就是了”,站在门口的林妈叹了口气,这位洛家小姐真是可怜。   韩心傲将旧铺子里东西买了一大堆,装进了漂亮的盒子里交给林妈,“回去后你用水洗一下再放在我大哥的卧室里,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   林妈点点头,韩心傲的恶作剧她不知道看了有多少遍了,谁让韩家有两个儿子,心傲小姐从小就让他们带坏了,坏心眼多的是。   韩心傲的车准备一路向电影院开去,可刚到上海路的一间咖啡厅门前,她便敲着车门喊道:“停下!停下!”   下车后穿着草绿色裙子的韩心傲风风火火的就进了咖啡店,走到一张靠窗的位置上,正聊得开心的两个客人都是一愣。   “韩成傲!你居然背着我跟别的女人约会!”韩心傲指着对面的女人大喊。   “成傲,她是谁!”还不等韩成傲反应过来,对面的人就炸了锅的质问道。   “琳达,你听我解释,她是我妹妹!……”他拉着要走的人不停的解释。   “妹妹?你当我是笨蛋啊!”琳达甩了韩成傲一巴掌转身跑了出去。   看着琳达的背影,韩心傲幸灾乐祸的坐在了她的位置上,慢悠悠的说道:“脾气还不小嘛!”   韩成傲摸着自己被甩了一巴掌的脸,埋怨的看着妹妹简直是无语,“韩心傲!”   “别生气嘛!走了一个琳达,你不是还有露西、黛西、莉莉的嘛,况且你又不是很喜欢这个琳达”,她凑近了脑袋小声地说了一句,“不是说她的身材不够好吗?算我帮你的忙了!”   “我看你是诚心的捣乱!”韩成傲瞪了一眼。   韩心傲勾了勾自己手指想让韩成傲靠过来一点,对面的人不买账,“我有事要说!”她伸手扯着他的领结拉了过来。   对着韩成傲的眼睛,她神神秘秘的说道:“今天下午,咱家要来一个绝世大美女,那叫一个美若天仙,你就不回去看看?”   “真的?”韩成傲反问。   看着他不相信的眼神,韩心傲松了手,靠在椅背上说道:“不信拉倒!错过了可不怨我。”   “那我先走了啊!”韩成傲拿起帽子出了门。   韩心傲吐了吐舌头,嫌恶的推了推面前喝过的杯子,“美女?洛江龙一个武夫他能生出什么美女!”   一想起一个人高马大肌肉结实,雷厉风行的女人出现在她二哥面前,韩心傲就觉得好笑。   “喂!你把车开走了我怎么办?”刚刚还幸灾乐祸的韩心傲对着窗子外上了自己车的人气的干跺脚的喊道。   刚想追出去,服务员连忙拦住他,“小姐,刚刚的先生还没给钱呢!”   吹着口哨坐在副驾驶里的韩成傲透过车窗看着街面上来来往往的人,车子刚转过隆兴百货的十字街角就响起了枪声。   刚才街面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一哄的四处逃散,开枪的是一伙穿着便衣的大兵,韩成傲从他们端枪和开枪的姿势看得出来,不过却不是自己家的人。   他们在哄散乱跑的人群中追杀一个姑娘,她跑在最中间,四周保护她的人一个一个的中枪倒下,追杀她的人也在减少。   黑色的马裤,紧身的短马甲,里面穿着白色的女式衬衫,外面罩着军绿色的长斗篷,迎着韩成傲的车子的方向跑了过来。   “把车子停在路边!”听到韩成傲的命令,司机快速的向后倒车,拐进了兴隆百货的大门里,“哐”的一声撞碎了玻璃。   她身边已经没有可以保护她的人了,对方的一颗子弹打中了她的肩胛骨。   韩成傲以为她会倒下或者是被追上,只见她捂住自己的肩膀,单手从腰间拔出一把手枪,转身精准的干掉了离自己最近的人。   一阵扫射的‘突突’声后,倒下的却是最后几个还没来得及开枪的黑色便衣,韩成傲连忙下车,原来是自家的警卫队。   那姑娘已经是体力不支,韩成傲跑过去扶住她,手指穿过她墨色的长发,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令他惊讶的并不是她肩膀上已经阴透衣裳的血渍,而是那张漂亮的脸蛋儿。   有那么一瞬间,韩成傲觉得她会是自己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即使是在中枪后失血过多的时候。   她的眼中最后的影像就是韩成傲模糊的脸,以及他喊着叫人来的声音。   ……   温热的触感不停地游弋在她的额头,耳边有嗡嗡的声音,浑身像泡在冰水里一般的没有知觉,又冷的离谱。   邓夫人坐在她的床边,接过林妈手里刚刚浸湿拧干的冷毛巾,“再去叫王大夫,吃了药之后她还是发烧,快去!”   大帅府的下人几乎都在慌慌张张楼上楼下的跑,端冰水、送毛巾。   韩成傲一直站在门口看着她,直到送回到大帅府,他还不知道这个既漂亮又飒爽的小姐叫什么。   不过她一定姓洛,因为救她的警卫正是自己家派出去保护洛小姐的,自己的妈妈还如此的上心。   昏迷中的她不停地在喊着他们听不懂的话,不过韩成傲听得出是日语,他曾经有一个日本的女朋友福子,这口气他很熟悉。   “都已经烧得说胡话了,快去催催王大夫怎么还不来!”邓夫人语气里带了怒气。   楼梯上传来了急急地脚步声,王大夫进了屋,后面的林妈气喘吁吁的跟着,“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邓夫人将体温计给他看。   “我马上给她打一针消炎针!”邓夫人亲自卷起了她的衣袖,莲藕一般的玉臂露了出来。   韩成傲连忙缩头躲开了,站在走廊里的他自己还纳闷儿,一贯风流著称的韩家二少爷现在怎么连个小姑娘的手臂也不敢看一眼了。   “你在这干什么呢!”   韩成傲一抬头看见了站在楼梯口的父亲,“她……伤情加剧了,我来看看。”他说话没了底气。   韩作熙没理他,走到门口向里瞟了一眼,然后进去了,韩成傲扯了扯自己的领子,向楼下的走去。   韩心傲霸道又性急的脚步声在大厅里响起时韩成傲正颓废的坐在沙发里吃葡萄。   “哥!我听说洛家小姐受了很严重的伤!”韩心傲从后面搂住他的脖子悄悄的问道。   “嗯!”他点点头,“爸妈都在上面呢。”   韩心傲以为洛家小姐不是美人,自己老哥失了望坐在沙发上郁闷,没趣儿的自己‘噔噔’的上了楼。   屋子里里里外外的围着医生和下人,根本看不见病人,韩作熙瞥见了自己的女儿踱步走了出来。   “爸爸!”韩心傲难得乖巧的叫人。   “进去帮忙,这么大姑娘整天乱跑,整个韩家就你最闲着!”没理会韩心傲嘟着的嘴,韩作熙回了书房。   屋里的下人在医生的指示下用酒精为她擦身,邓夫人坐在一旁托着头叹气。   看见洛小姐露着香肩躺在床上时,正向屋里蹭啊蹭的韩心傲没再动,她有些困惑了,自己的二哥干嘛不高兴啊,难不成审美出现了问题?   ……   大帅府上上下下忙活了整整一天,第二天中午,洛小姐的终于烧退了,连脸色也好了不少。   “按时换药,吃药,吃饭,应该就不会有问题了,不过她的左臂以后可能会有后遗症。”王医生将药交给了邓夫人身边的心傲。   “我二哥昨天晚上跟我说她一个人开枪打死了两个人”,心傲拿着药瓶直盯盯了端详着床上怎么看怎么柔弱的女人。   “洛小姐是将门之后,会开枪也是自然的”,邓夫人拍了拍心傲的肩膀。   “可我就不会,开了枪也打不中靶!”韩心傲挑了挑眉,“她还比我小呢!”   “你二哥呢?”邓夫人替她拉了拉被子问心傲。   “听说又要修工事了,好像和从前的不一样,二哥在爸爸屋里画工程图呢!”   “心傲,上次你见的那个陆少爷觉得怎么样?”邓夫人突击的问题让韩心傲突然一愣。   “妈!我都说不喜欢陆少爷那种富家少爷,看上去就不像是专一的人。”   “男人都一样”,邓夫人扭头看着心傲说道,“无权无势的一定会将你当成公主供着,可你肯跟着他受苦?”   “若是有我大哥那样的年轻将军肯娶我,我就一口答应!”邓夫人斜睨了一眼心傲,“想得美!”   “妈,大哥什么时候回国啊?我都想死他了……”韩心傲拉着邓夫人的手出洛家小姐的房间。   “林妈,你好好照顾洛小姐”,邓夫人回头叮嘱坐在屋门口的林妈。   正值午饭的时间,大厅里都是餐具摆放的叮当声,林妈向床上瞟了一眼,她还在睡着,自己又低下头做手里的活了。   ……   洛家小姐是在第二天中午醒来的,睡了整整一天一夜之后,韩成傲刚画完工程图,头昏脑涨的从书房里出来。   刚下到一半,就看见她就站在我是不远的楼梯口,正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的挪。   “你醒了?”韩成傲怔了一下连忙向她跑下来。   “林妈呢?你怎么自己起来了?”明知道她没有力气说话,可韩成傲还是不停的问,“疼吗?”   洛溪池抬头看去,说话的人身材颀长,略显瘦弱,侧脸看过去像是罗丹刀锋下的雕塑,艺术的线条带着柔和。   韩成傲将她扶回了床上,“这里是哪儿?”倚定了枕头后她说了话,声音有些虚弱。   “大帅府”,韩成傲将床边的水杯递给她笑着回答回答道。   面前的人眉眼处多几分风流邪气,笑起来却是干净,竟有点稚嫩的感觉,她点点头没再说话,不一会儿林妈叫来了邓夫人还有韩心傲。   “谢天谢地你是醒了”,邓夫人坐在床边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手说道。   “夫人您好,我是溪池。”   她叫洛溪池,看着她向邓夫人行礼,韩成傲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她的名字。   “我收到了你父亲寄过来的电报,你就安心的在这里养病,有什么需要就和我或者心傲说。”她拉了一把身后的女儿。   “夫人,我受伤之后您有没有见到一个箱子?”洛溪池的中文怎么听怎么有点别扭。   “在储藏室里,一会儿让林妈给你提过来。”洛溪池又是深鞠躬,除了邓夫人外,其他人都觉得她多少有点奇怪。   “她怎么说话和吐豆子一样,一粒一粒的,还行那么大礼干嘛呀!”出了门的韩心傲和韩成傲小声抱怨的说道。   “洛溪池的妈妈竹内阿澄是日本人,东京有名的名门淑媛,后来嫁给了到东洋留学的洛江龙。”   邓夫人继续说道:“洛江龙之所以能在军阀混战之时有大量的财力支持他,都与竹内家族有关。”   “怪不得洛小姐长得可人,原来是混血的”,韩成傲不假思索的说道。   “竹内阿澄本身也是日本上流社会不可多得的美人,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洛溪池比她的母亲更英气,像他父亲。”   邓夫人端起茶杯的空当儿瞟了一眼不知道出神想什么的韩成傲,或许将洛溪池嫁给成傲,对于韩家来说是一件好事,会不会这就是大帅冒险收留她的原因呢。   只要是了解时局的人心里都清楚,韩作熙有意向南扩张兵力,而一直盘踞南部的沪军和湘军是他的症结。   洛江龙一直有强大的财团支持,湘军的阻力相比之下要小的很多,只要灭掉湘军还有机会吞并掉沪军,毕竟洛家只有一位小姐,不成气候。   ……   韩作熙回房时邓夫人正在卸妆,“洛小姐中午的时候醒了。”   “这姑娘命倒是挺大,要是晚去一步恐怕就死在湘军的手里了”,韩作熙躺在床上看报纸。   “我倒觉得……洛小姐和成傲倒是很相配”,邓夫人说的好像漫不经心,时不时的瞟了一眼镜子中人的反应。   “顺其自然”,听见他的回答后,邓夫人已经明白了大多半,看来韩作熙的心思她猜的八九不离十。   “小姐,夜深了,您去睡吧”,负责照顾洛溪池的林妈站在她身后劝她去休息。   “我还不困”,她转过头看着林妈说道:“我想一个人坐一会儿,您去睡吧。”   她的手指轻轻地在窗台上一只小巧的上弦钟上敲着,自言自语的说道:“也不知道上海的情况怎么样了”。   墙上的挂钟突然敲了一下,发出沉闷的声音,洛溪池回头瞥了一眼,已经是夜里十点半了。   挂钟的下方是一张摆放整齐的书桌,抽屉把手上挂着的饰物引起了她的兴趣。   “哪有人将定情的东西不收在怀里反而挂在抽屉上的”,洛溪池把玩着手里精巧的小物什一阵的疑惑。   她好奇地拉开了抽屉,里面整齐的摞着笔记本,还放着一些德国产的派克笔。   “韩正傲”,这个名字第一次映入她的视线是以签名的形式。   “韩家小姐叫心傲,那本子的主人就应该是他哥哥”,洛溪池心里想着翻开了笔记本。   这是一本课堂笔记,有序的记录着每一节课的知识,“看来这个人学的是带兵打仗”,抬头环顾了一下布满屋子的书柜,全都是这方面的书籍。   溪池对这方面并不感兴趣,没翻了几页就打了呵欠,她没有夜里关灯的习惯,躺在床上睡着了。   韩家起的很早,除了前两天救了溪池的二少爷,大家都坐在饭桌上开始用餐的时候,他才打着呵欠从楼上下来。   “早啊!”他和大家打招呼。   洛溪池一直不明白,为什么韩心傲从吃饭开始就一直眼神躲躲闪闪的瞟她,难不成是自己今天化的妆有问题?   “那么旧的香皂她都用的了?”坐在溪池对面的韩心傲整个早餐都在纠缠这个问题。   “妈,我今天约了姚仙灵骑马。”   “姚仙灵?”邓夫人反问了一句,“姚总长家的三小姐?”   “对啊,她从英国刚留学回来,听说骑马骑得可好了,我想和她学学”,韩心傲摇着邓夫人的手臂说道。   “成傲,你今天就陪心傲和姚小姐一起骑马吧,两个女孩子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听见邓夫人的话,韩成傲瞪了一眼妹妹,他就知道韩心傲是故意的,上次在余军长家的舞会上姚仙灵明显的对自己有意思,这次骑马估计也是有意安排的。   “洛小姐不一起来吗?”   “我的伤还没好”,洛溪池回绝了韩成傲的邀请。   ……   屋子里的书不是看不懂就是很乏味,好不容易找到几本托尔斯泰的作品集,还多数都是自己看过的,洛溪池正无聊,听见了窗外传来的笑声。   她坐在窗台上,看着窗外花园里的三个人正在骑马,愈发的觉得自己无聊得很。   “到楼下的花园里坐坐吧,今天的天气挺好的”,听见说话的声音,洛溪池转过头,邓夫人正站在门口朝着她笑。   “我听说你是在日本长大的?”在花园的花房里邓夫人和她闲聊。   “嗯,八岁的时候和妈妈回到中国的。”   “洛小姐在哪里读书?”邓夫人给她倒了一点茶问道。   “在英国,我十三岁就和妈妈一起到英国定居了,刚回来不久。”   “竹内夫人的身体怎么样?”   “多谢您的挂念,我妈妈很好。”她的中文不是很流畅,所以也不太喜欢谈话。   “夫人,大帅请您过去”,林妈站在花房门口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有事叫林妈就好”,听见她的嘱咐洛溪池点点头,目送邓夫人离开,站起身在花房里四处走动。   “月季花、杜鹃花、剑兰……”,她尽可能想着面前这些花的名字,“这是什么?”洛溪池握着一只她不认识的鲜艳的花。   “那是夹竹桃”   握着那朵花,她扶着肩膀慢慢的回身,花房的门口韩成傲倚着门懒懒的站在那里。   看见洛溪池将夹竹桃放在鼻尖下,韩成傲连忙上前阻止,“这花有毒,闻久了会窒息。”   “可是看上去真的很美,比它们看上去都要艳丽”,洛溪池不肯丢掉手里的花,有些惋惜的看着。   透明的花房溢满了阳光,韩成傲觉得眼前坐在花丛中的洛溪池竟像是精灵、仙子,掌管着这里所有的花草。   “你们在做什么?”姚仙灵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马鞭出现在门口。   “看花!”,韩成傲不耐烦的坐在了洛溪池的对面回答道。   “还是去骑马吧,心傲还没会呢!”姚仙灵跑过来拉着韩成傲的手臂,瞟了一眼洛溪池说道。   “累了,你们两个自己玩儿吧”,韩成傲对姚仙灵的动作微微皱眉。   “那我们到外面去休息吧,那里空气好,这里……又湿又小的”,姚仙灵没有要自己走的意思。   “一起到外面坐坐吧,吹吹风也好”,韩成傲邀请洛溪池。   “不了,我也要回去了”,洛溪池看得出面前的姚小姐不太喜欢她。   洛溪池向两个人行礼后向外走去,“她是谁啊?”姚仙灵盯着韩成傲出神的表情不屑地问道。   “溪池”,看着阳光勾勒出她身体的美好轮廓,听着她米白色的高跟鞋优雅的声音,韩成傲只能这样回答姚仙灵。   他的眼前像是梦幻的出现一泓清溪,在明媚如今的阳光照耀下静静的流动,她足尖点过的每一处仿佛都幻化成了湖面,微微涟漪的湖面。  冉冉孤生竹 第二章 正傲   “我说住在你家姓洛的那个女的什么来头!”姚仙灵躺在韩心傲卧房的床上一脸不高兴的问。   “我家的客人,洛江龙的千金,来我家避难的”,正梳头发的韩心傲回头看着床上的姚仙灵继续说道:“你怎么对她感兴趣了?”   “不是我!是你哥!”姚仙灵腾地一下坐了起来,“今天在花房看的眼睛都直了!”   “怎么?你吃醋了?”韩心傲挨近她坐了下去。   “当然了!你明知道我今天就是冲着你哥来的!”   看着姚仙灵撅着嘴不高兴,韩心傲勾着她的肩膀安慰的说道:“放心吧!我哥这个人,对所有的美女都热衷,但是都三分钟热度。”   “她什么时候走?”   韩心傲摊了摊手,“不知道,她受了枪伤,怎么也得好了才能走。”   “看着她心里就觉得别扭!”姚仙灵随手将床上的抱枕扔在了地上。   韩心傲看得出她要发大小姐脾气了,连忙哄着说道:“好啦!我二哥有什么好的,油嘴滑舌的,一身的花花公子脾气,真不知道你喜欢他哪儿!我看你还是换个人为妙。”   “那……换你大哥怎么样?”姚仙灵仰躺在床上问道。   “我说姚仙灵,你是要升级吗?恋爱的对象一个比一个难搞定!”韩心傲受不了她的眼光,真不明白这些千金小姐怎么就看上她家的人了。   “对了……那位胡小姐现在怎么样了?”姚仙灵单手撑着头看着心傲问道。   “哪个胡小姐?胡玉珊?”韩心傲有些记不起来了。   “就是被你大哥拒绝后差点跳海的那个!”   “哦!胡珍珍对吧!”韩心傲摇了摇头,“胡家现在都不太和我家来往了,上次号召商会给军队捐款,胡会长也是称病没有来。”   两个人正聊得火热,邓夫人推门进来,“仙灵今晚就留在家里吃饭吧,我叫厨房做了南方的点心。”   “谢谢夫人”,姚仙灵向韩心傲调了一下眉,两个人的计划很是顺利。   ……   “要是所有的计划都像今天这么顺利,你要当我二嫂就指日可待了。”两个人沿着楼梯向下走。   “我倒是……”,姚仙灵咽回了说出一半的话,向下面使了个眼色。   韩心傲一扭头,看见韩成傲和洛溪池正从屋子里出来,看起来聊得很是投机。   “吃完饭,我就把我的书给你送过去,我猜你就不愿意看我大哥的,因为连我都不愿意看……”   “那太感谢您了”,洛溪池有伤,两个人并肩走的缓慢姚仙灵改了刚刚还高兴地脸色,冷冷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她要是再不走,她就要变成你二嫂了。”   姚仙灵本是客人应该坐在洛溪池的旁边,可韩心傲太阳从西边出来的想坐在洛溪池这边,明显的把姚仙灵和韩成傲撮合在一块。   “这个好吃”,姚仙灵夹了一个芙蓉包放进了韩成傲的餐盘里。   “我不爱吃甜的!”韩成傲看着她夹过来的芙蓉包皱眉,用筷子拨到盘子的一边。   “这个不甜”   韩成傲看着她又夹过来的龙井虾仁轻轻地叹了口气说道:“姚小姐,我可以自己动手夹菜,也能生活自理。”   “成傲,怎么对客人说话呢!”邓夫人呵责了韩成傲一句,“不要理他,他这人见不得别人对他好”,说着拍拍姚仙灵的肩膀。   “我吃好了”,一阵沉默后韩成傲放下筷子离开了餐桌,留下了一脸委屈的姚仙灵和沉默的所有人。   有胡珍珍的前车之鉴,邓夫人这次在姚仙灵走之前是好说歹说的劝,一直抽泣的人可算是哄好了。   ……   “谁?”躺在床上的韩成傲听见敲门声不耐烦的大声问。   “洛溪池,我可以进来吗?”   韩成傲跳下床,一开门就看见她倚着门框站在门口,“对不起,我还以为是心傲,……快进来吧。”他侧身让开说道。   她抬眼向里面看了一下,笑着说道:“不了,我是来借书的。”   “哦!”他大打开了门,露出一排整齐的书柜,“有很多,真的不进来挑一挑?”韩成傲单手撑着书柜问道。   迟疑了几秒,洛溪池进了他的屋子,不过倒是没有令她失望,韩成傲的确和他哥哥不大同,藏书大都符合她的口味。   “我建议……你再看看这本”,看着她拿了几本,韩成傲将架上的一本书拿给了她,“我肯定你会喜欢的!”   洛溪池第一次看他的眼睛,带着清澈的光亮,挂在嘴角的微笑也是一尘不染,和她心里先入为主的印象有些不太一样。   “谢谢”,她点头行礼。   看着她颔首低眉,韩成傲想起了徐志摩的那首小诗——“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一朵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   “不客气,随时欢迎你再来”,看着她一步步的向门外走,肩上散着柔顺的长发,韩成傲的拇指摩挲着自己的食指,洛溪池的青丝穿掌而过的那种感觉,现在仍然是清晰地犹如上一秒。   “小姐,您还是早些休息吧”,林妈看着洛溪池在灯下看书有些担心她熬夜。   “我想再看一会儿”,她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您去休息吧”。   林妈向她点点头顺从的出去了,“我当了近二十年的下人,就没见过这么乖巧的小姐”,林妈在门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嘟囔。   ……   “Hewasnothandsome,andhismannerrequiredintimacytomakethepleasing.”(他相貌平平,礼貌要求他表现亲切,以使他们愉快)时钟已经在打响了十下,洛溪池仍然沉浸在书中。   她一句一句的重复着书里的这句话,“他一定不是韩成傲那样的人”想了一会儿有自言自语的说道,洛溪池的目光从书上移到了台灯上,呆呆的出神。   几乎是一夜没睡,洛溪池将韩成傲坚持要她看的那本《理智与情感》读完了,直到合上了书,她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是蒙蒙亮了。   眼睛难受的厉害,可她仍然是睡意全无,随意的窝在床上,脚尖蹬着一个小小的抱枕,脑子里还在想着书里的情节。   “shehadfeltthelossofWilloughby’characteryetmoreheavilythanshehadfeltthelossofhisheart.”(她感受得到比起失去Willoughby的人来说失去他的心更让她觉得难以承受)她的脑海里又浮现了书里的话,腾地一下坐了起来。   随手抓过枕头搂在怀里,呆呆的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肩膀上没有预兆的隐隐作痛。   窗外的天已经大亮了,瞟了一眼时间,林妈也该进来收拾房间了,肩膀实在是疼得厉害,洛溪池一点也没了困意,索性拿起了书想到花园里的秋千上坐坐。   大帅府的早晨很是安静,在换了一班警卫之后就更少有人走动了,洛溪池坐在秋千上,趁着太阳光还不强抓紧看几眼。   “我猜你一夜都没睡”,说话的人推了一下她的秋千说道。   是韩成傲,正站在她的身后,洛溪池对上了他的眼睛问道:“怎么起的这样早?”他一向起的最晚。   “看来我猜的没错”,看着她眼睛周围淡淡的黑影他肯定的说道,“我的书好看吗?”他坐在了洛溪池身旁的秋千上。   “很好看,尤其是那本《理智与情感》”,洛溪池如实的说道:“就是因为它,我一夜都没有睡。”   “我也很喜欢”看着她带着笑靥的脸韩成傲不自觉的笑了,“送你一样东西”,他从西装的里怀掏出一张精致的卡片。   “真好看”,将书摊在膝头,洛溪池接过那张做工精巧的书签。   “你去过法国?”看着凯旋门的图案她反问。   “去过,还有俄国、日本、奥地利、英国。”韩成傲蹬了几下秋千回答她的问题。   “那……你觉得哪里最漂亮?”洛溪池跟着他的节奏晃了几下自己的秋千接着问道。   “嗯……”他迟疑的想了一会儿,“我能说这里吗?”   看着他盯着自己的眼睛看,洛溪池意外的愣了一下,旋即低下了头,嘴角带着微微的弧度。   ……   韩心傲本来是约好了姚仙灵一起去看早场话剧的,一出门就看见韩成傲和洛溪池坐在花园里的秋千上。   “呦!难得啊,你起得这么早!”韩心傲朝这边走过来。   “你不也是”,韩成傲显然还是对昨天她和姚仙灵合伙的谋划心里还是不高兴。   “我是要去看话剧,您呢?”她斜眼瞟了一眼洛溪池,“两个人约好了聊天?”   “嗯!你要不要坐下来聊一会儿啊?”   韩心傲瞪了一眼两个人,正了正自己的帽子没趣的扭头走了。   “你喜欢看话剧吗?”   听见他问,洛溪池将书签夹在了书里,低头想了一会儿问道:“我……能去看吗?”   “当然了!”韩成傲笑着站起身,“你是客人,又不是犯人!”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说道:“去换身衣裳,我带你去。”   她看上去很高兴,“我马上就来”,高跟鞋跑在大理石的地面上发出愉快的声音。   ……   “林妈,能帮我把那双青色的高跟鞋擦一下吗?”   看着她站在镜子前来回的试衣裳,林妈好奇的问道:“小姐这是要出门吗?”   “我想……去看话剧”,她挑中了一件淡绿色的连衣裙,接过林妈递过来的高跟鞋连忙换上。   “夫人,知道您要出门吗?”   林妈的问题打断了洛溪池手里的动作,她抬起头,“我不可以出去吗?”   “小姐小心就好,您身上的伤还没好利索,早些回来”,林妈低下了头退了出去。   一直藏在洛溪池心里的担心再一次复活了,从懂事开始她学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对人戒备,何况是正值乱世,深陷敌营,一旦对方有任何企图,都会直接伤害到自己的利益。   她从到大帅府开始就没有相信过上上下下的所有人,没有任何利益韩家是不会在这种时局下出手援救的,只不过他们的打算到底是什么。   见她好一会儿还不出来,韩成傲敲了敲她的房门问道:“好了吗?”   “来了!”蹬上了最后一只鞋,洛溪池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打开了门。   “鞋子的锁扣不是很好拉,慢了一些。”   他上下的打量了一下面前的人,“我可从没有带过这么漂亮的姑娘出过门”,伸出一只手到她的面前,“抓紧我,丢了可如何是好!”   他的笑恭维中带着玩味,洛溪池还品到了一丝儒雅,挎上他的胳膊,仍旧是浅浅一笑。   海天剧院的戏票并不好买,大多上流社会的贵妇、小姐都会选择在这里大发大半天的时间,风流成性的韩家二少可是海天剧院的常客,即使到的再晚还是会留给他一间小包房的。   “二少爷,您请!”剧院的经理点头哈腰的将两个人引进了二楼的包房里。   戏院里并没有因为话剧而停止谈话,这一点她已经习惯了,大多数坐在这里的观众不是哪家的姨太太就是某个府里的千金,坐在这里不是因为看戏,而是彰显身份。   因此,她们之间的聊天、品头论足、攀比吹嘘远远都比戏台上的话剧有趣得多。   这出《茶花女》洛溪池在日本和法国都看过,或许是闷了太久了,她还是充满了兴趣。   “喝茶吗?”韩成傲将茶杯递到她的手边问道。   她没出声,始终看着舞台上的玛格丽特,随意的接过他递来的茶杯。   ……   “心傲!那是不是你哥?”一直觉得无聊的姚仙灵忽然瞟到了斜对角的韩成傲。   “怎么可能!”心傲漫不经心的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好像……真的……是。”韩心傲连忙抻着脖子望去。   “我哥和洛溪池!”心傲话音刚落地姚仙灵腾地一下就站了起来。   “你干嘛仙灵!”心傲拉住她。   “我打电话约他,他说不愿意看,现在倒好,陪着什么小姐的来了,还端茶递水的!”姚仙灵说话的声音引来了旁边人的注意。   “那不是姚总长家的三小姐嘛!”正愁没话说,闲着的小姐太太们都张了嘴,要么就是伸头看。   “仙灵!仙灵!你先坐下……”韩心傲注意到别人的目光连忙拉住她。   “她算什么!一个寄人篱下的破落户,装什么大小姐!”   拉拉扯扯的可算将她拽出了剧院,“我的姐姐,你就不能冷静一点!”   “我冷静!你是没看见你哥是怎么对她献殷勤的,对我就话都不愿意说”,姚仙灵甩开了韩心傲的手,“我还要冷静!”   看着她扭头就走,韩心傲回头看了看剧院的大门,自言自语的嘟囔:“好好地话剧,又打水漂了!”   ……   “怎么了?”看着洛溪池扶着自己的肩膀韩成傲有些担心的问道。   “没事,有一点点疼”,眼看着她的脸色都不是很好,韩成傲有些担心的说道:“走吧,这里可能有点冷”。   洛溪池看了看舞台,话剧正是好看的时候,可肩上实在是疼得厉害,还是起身跟着他走了。   走到门口韩成傲才发现原来外面已经下雨了,“怪不得你肩上的伤会疼”,看着她疼得泛白的脸想起了医生有关后遗症的话。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洛溪池的肩上,朝着车子的方向招了招手,司机开过来后连忙过来给两个人撑伞上车。   洛溪池突如其来的发热让韩成傲心里很不好受,王医生又被急急地叫来挂点滴,总算是看着她睡了过去。   “按时吃药,尽量少活动,伤口再感染就不好愈合了”,邓夫人接过药,似有似无的瞪了一眼杵在门口的韩成傲。   挂上点滴后洛溪池一直在睡觉,叠合的眼睛像是在脸上划出了一条细长的黑线,浓翘的睫毛偶尔颤动一两下。   就这样安静的睡着,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睡过了午饭、晚饭,直到韩成傲回房她也没有起来。   挂钟敲响了十二点半点,床上的人动了一下,扶着枕头起了身,“林妈!”洛溪池扶着头声音有些虚弱。   没有人回应,她下了床,双脚踩在地上觉得有些飘,渴的实在是难受,连说话都觉得哑,壶里却一点水都没了。   扶着墙走出了门口,小巧的双足在曳地的白色睡裙下*的踩在地毯上,繁复的衣领将她的脖颈裹得严严实实。   在客厅里杯子刚倒满,还不等喝完就听见大厅里的门咔嗒一声的响了,洛溪池条件反射的蹲了下去,藏在了沙发后面。   “这么晚会是谁?”她捧着水杯有些害怕,脑子里竟蹦出一些鬼神的样子,蹲在那里不敢动,听着大厅里响起皮靴踏出的脚步声,越来越向自己靠近。   还不等她大叫,脚步声仿佛在自己的身边停了,睁开了闭上的眼睛,余光瞟见沙发的边缘,有一只黑色皮靴的头儿露了出来,正踩着她露出沙发边缘的裙角。   洛溪池又闭上眼睛咬了咬牙,吓得不成样子的她鼓起勇气霍然站了起来。   还不等睁开眼睛,额头上就一亮的抵上了一把枪,面前是个穿着军装的,拿着枪指着她的年轻男人。   眉宇英气、星眸朗目,瞳仁深邃的像夜幕般幽暗,麦色的肌肤配上坚毅的五官居然柔和着几分儒雅,让洛溪池一瞥间想到了周瑜。   他看上去也很紧张,明亮的眼睛突然间瞪大了一下,旋即盯着她不动,绷得紧紧的下颌,唇线分明的抿着。   “你是谁?”沉默一阵后他开口问道。   “洛溪池,韩家的客人”,她还捧着喝了一半的水杯,黯淡的月色下披散着长发。   他收回枪,别在了自己的腰间,伸手按亮了墙上灯的开关,暖黄色的光瞬间的光芒刺得洛溪池微微侧头眯了下眼睛。   他没有再说话,没有表情的向楼上走去,看着他向自己的房间走去,洛溪池恍然间想起来“他应该就是韩正傲”。   “你的房间……”她扶着自己的肩膀跑上楼追了进去,他正站在床前拧着眉。   看着他转过身疑惑的看着自己,洛溪池点了点头说道:“我这几天睡在这里。”   迟疑几秒后,他擦肩的错过洛溪池向门外走去,“好好休息”,门咔嗒一声关上了。   洛溪池舒了口气坐在了床上,抱起了手边的枕头,没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声音,大概是家里的人知道了韩正傲回来了。   看着窗外一排排的路灯,洛溪池也有些想家了,在陌生的地方,住着陌生人的屋子,也不知道上海的局势怎么样了。   已经没有睡意的她将下巴搁在枕头上发呆,眼泪不停的从眼睛里漫出来,在枕头上一圈一圈的画图案。   ……   几乎是一大早,洛溪池就被外面的枪声扰的无法忍受了,用枕头压住头,被子蒙住脸还是听得见。   脸色憔悴的她披着被子坐了起来,赤着脚走到窗口撩开窗帘,花园里马场的位置正有两个人在骑马打靶,一个是韩作熙,另一个应该是昨天晚上回来的韩正傲。   他枪法很准,几乎枪枪都中靶心,洛溪池看了一会儿就嘟着嘴扑上了床。   “大半夜的冒出来吓唬人,大早起也不让人睡觉,讨厌!讨厌!”她揪着被子一阵的咬被自己折腾的凌乱的头发挡住原本光洁的额头,挂在鼻尖上,在床上滚了一圈坐了起来,听外面打枪的节奏想再睡一觉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大概是听见了屋里的声音,林妈敲门进了屋,“小姐您醒了,昨天您病得很厉害,幸好回来的及时,……”   洛溪池听着林妈絮絮叨叨的昨天的事情坐在梳妆台前梳头发,这还是后搬进来的家具,原本这屋子空的过分。   “外面的枪声是怎么回事?”她明知故问。   “哦,大少爷从国外回来了,就昨天晚上,这不一早就和大帅去马场练枪了,大少爷在家的时候每天都练枪。”   洛溪池的眼前浮现了昨晚他留在自己脑海中仅存的印象,竟然和笔记本上工整遒劲的字一般棱角分明,那双带着锋芒的眼睛和那把近在咫尺的枪,现在回想起来仍然是心有余悸。   可是她却又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像是和他本来就认得,不然为何只是昨晚匆忙见了一面,他的感觉就记得如此清晰呢。   “小姐,您该下去吃饭了”林妈站在门口提醒着坐在镜子前正在愣神的人。   “知道了,马上就下去”,洛溪池在梳妆盒里拿出了一枚淡绿色的发卡别在头上,和她今天选的衣裳搭得很,竟像是一泓飘着绿叶的清澈的小溪。  冉冉孤生竹 第三章 初初相见   “端正挺直的坐在椅子上,背影看上去他有着健硕的肩膀,肌肉线条匀称的手臂”,洛溪池沿着楼梯下来,先看到的就是背对她而坐的韩正傲。   “溪池快过来”,邓夫人看见从楼梯上向下走的洛溪池连忙向她招手说道。   “我给你们两个介绍一下”,邓夫人环住她的手臂半拦在怀里,韩正傲站起转身。   “他有一双严肃而又深邃的眼睛”,四目相对的瞬间洛溪池心里默默地惊叹,和她之前脑海中想象的那个书生气十足的人完全不同。   “我叫韩正傲”,他伸出手,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绅士的礼貌做的中规中矩竟有些不自然,或许是违背了他凌厉的气质。   “洛溪池”,她轻轻握上他的手,温热的掌心有些粗糙,大概是握惯了枪。   邓夫人因为韩正傲回来显得特别的高兴,一早上的早餐就吩咐林妈精心的准备了一番,就连韩作熙在餐桌上都多说了不少的话。   家里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韩成傲,依旧是起得很晚,洛溪池放下筷子的时候他正系着领带从楼上下来。   “哥!”,他语气有些惊讶,“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还在睡觉的时候”,他嚼干净了嘴里的东西回答了韩成傲的问题。   “你不会是昨天晚上从慕尼黑飞回来的吧!”   “嗯”,韩正傲随手整理一下韩成傲不利落的领子回答道,“我毕业了,就回来了。”   “我吃好了,先回房间了”,她起身点了下头,洛溪池依旧是每天第一个离桌的人,不是因为吃得少而是因为她是唯一不说话的人,所以吃的最快。   韩正傲的出现让她愈发的想家,双手环着膝盖坐在窗台上,外面阴沉的天气飘着小雨,她的肩膀又疼得厉害。   洛溪池一只胳膊伸出窗外,屋檐的雨滴滴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屋里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她以为是林妈,这个时间该吃药了。   “我能进来拿两本书吗?”半开的门外出现的是韩正傲,解开领口的白色衬衫,军绿色的裤子。   不是林妈的声音,洛溪池转头望去,连忙从窗台上下来,默许的点点头。   她扶着酸疼的肩膀倚在窗台上看他背对着自己拿书,“下雨的时候,伤口一定很疼吧。”他突然问道。   “还好”,洛溪池坐在了手边的椅子上。   他书桌走去,在抽屉里拿出一个棕色的药瓶,“涂在伤口上,好的会快些,还可以缓解疼痛。”   他将药瓶放在桌子上关门出去了,洛溪池看着那瓶桌上的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兄弟两个,竟差的这么多!”   他留下来的药膏涂在皮肤上凉凉的,洛溪池怕沾到衣服上又解开了一颗扣子,等着肩上乳白色的药膏风干。   “好些了……”,韩成傲一推门就看见解着衣裳的洛溪池坐在梳妆镜前,他连忙转身背对着门,还是听到意料之中的那声尖叫。   “对不起,我保证没有别的想法,只是想来送药的!”他背着身举着一个药瓶义正词严的解释。   “进来吧”,洛溪池尽快的整理好衣裳。   韩成傲背着身向后退到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重复的问了一遍:“真的可以进来了?”   “请进!”   一转身,她还坐在椅子上,不过已经系好了扣子,“听说这种药可以减缓疼痛”,他将药瓶放在了门口的书桌上,“不打扰了,好好休息”。   看着他关上了门,洛溪池舒了口气,手背贴上微微泛热的脸颊,没几秒钟门又突然一开,吓得她一愣。   “刚才真的是……很抱歉!”再次道歉的韩成傲尴尬的缩回了头。   一过了中午,整个大帅府都进入了午睡的状态,只有院子里的守卫仍然有秩序的换班。   窗外的雨下的软软绵绵,一层层的剥掉残夏最后的热度,睡不着的洛溪池紧了紧身上的碎花披肩坐在窗前发呆。   “蔷薇?”院子里的花匠在向花房里陆陆续续的搬新的花草,洛溪池认得的也只有蔷薇一种,她很想下去看看。   林妈大概也去睡觉了,洛溪池提上那双薄底的鞋子裹紧了披肩悄悄地下了楼。   清冷湿润的空气让一出门的她一阵咳嗽,花匠走后花房虚掩着门,洛溪池踮着脚尖跑了过去,可鞋子还是湿了一大片。   脚上湿的难受,索性脱了它坐在栏杆上,玻璃透进来的光都是让原本冷的打颤的她暖和不少。   她伸手勾着最大的那朵,喜欢得不得了,一狠心折了下来拿在手里,披在肩上的长发从身后滑到胸前半遮着本来就消瘦的脸蛋儿。   她尽量提着裙摆,免得沾到了地上的水,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像是莲藕般来回的轻晃。   “蔷薇花开……烟雨之后……”,洛溪池一瓣一瓣的拨弄着那朵鲜嫩欲滴的花,嘴里含糊的哼着歌。   窗外的雨势不轻反急,噼噼啪啪的搭在玻璃和花房上,她赤着脚走到门边,溅进来的雨滴喷在地板上,洛溪池窝在椅子上,聊起裙摆任由雨水拍在腿上、脚上。   ‘哗啦’的声音打破了安静的午后,警卫带着枪向着离花房不远处的主楼跑了过去。   “没事,是我不小心弄碎了杯子!”说话的是站在三楼阳台上抽着烟的韩正傲,地上一滩玻璃的碎屑和着红酒。   洛溪池看着警卫散了,抬眼看着阳台上的人,他在双目交汇的那几秒,按灭了手里的烟,转身回屋了。   “他就像是一直牧羊犬,时刻安静的蹲在一角,却周身散发着血腥的凶猛”,洛溪池对这个几乎陌生的人又添加了一种新的印象。   “小姐,您怎么坐在这,连鞋子都湿了,晚上又该发热、咳嗽了”,林妈大概是刚刚听见声音后急急忙忙跑出来的。   “快给小姐拿双鞋子来!”她向屋里喊了一句,蹲下身用衣裳擦干了她小腿和脚上的雨水。   那天晚上洛溪池并没有像林妈说的那样发热、咳嗽,肩上总是崩裂的伤口涂上韩正傲的药之后也开始风干、愈合了。   一个星期后,结上厚厚一层痂的伤口开始痒,洛溪池尽量做些别的事情分散精力不去挠它。   “我又没错!我才不去!”是韩成傲的声音,在门外嚷着。   “又没让你认错,就当是朋友去探探病”,邓夫人尽量放缓语气劝着。   洛溪池轻声走到门口,伏在门边听声,“我和她又不是朋友,要去也应该心傲自己去,和我有什么关系!”韩成傲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   “我们总不能和姚家再结仇了吧,要是姚小姐再出事,咱家的少爷公子还怎么讨到老婆!”……   洛溪池好像明白了,原来是那位喜欢韩成傲的姚小姐因为他生病了,邓夫人正在劝他去看看,正想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站在门口的洛溪池一机灵,退到窗子附近的椅子上坐下,说道:“请进!”   “今天天气不错,去骑马怎么样?”她没想到会是韩成傲,刚刚还在和邓夫人吵嘴,估计是想拉着自己躲躲。   “好啊”,洛溪池看了看窗外,换了个提议说道:“去看话剧吧,好久没出屋子了。”   “我去备车!”   “等等……”,洛溪池叫住了韩成傲,“路也不远,走去吧,刚好我还想散散步,买点东西。”   她记得第一次去剧院时路过一家商店,门口的标牌上有可以发电报的广告,她可以借这次机会向上海发一份电报。   洛溪池换了一件黑色的风衣,卷边的英伦女帽显得她的脸有些消瘦。“走吧”,她跟在韩成傲的身后出了门。   她按照记忆尽量的不让韩成傲穿一些近路,按照当天汽车行驶的路线沿着大街走,终于在百货店旁边的一家银行的门牌上看见了电报的广告。   “好累”,洛溪池摘下帽子,窝在帽子里的长发顺从的散在肩膀上,美的韩成傲一愣,“没想到路还是挺远的”,她扶上了自己的肩膀说道。   “不舒服了吗?”韩成傲紧张地问道。   “没有,就是有些渴了,想喝一杯咖啡”,她说话的表情带着撒娇的祈求,是韩成傲从未见过的温柔。   “你等等”,韩成傲环顾了一下四周,对街有一家咖啡店,他走了过去。   洛溪池尽快的进了银行,“发电报,到上海,内容是:家里的情况怎么样了,韩家安全吗?电话是……”   她掏出一张面额不小的纸币递给发报员,“回电报的时候记得说你是珠宝行的职员,我定做的珠宝好了。”   看着发报员偷偷接下钱,谨慎的点点头,洛溪池赶忙出了银行,赶在韩成傲走出咖啡店之前。   看着韩成傲手里端着装满咖啡的瓷杯想自己走过来,洛溪池心里还是有些感动的,韩成傲也算是会讨女孩子欢心。   “快喝了吧”,他将杯子递给她,看着雪白的瓷面上留下淡淡的口红印,还像是带着她的味道。   “珠宝行!”洛溪池指着前面的招牌说道,“去看看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新的!”   韩成傲向来对美女的要求不拒绝,何况是一个讨人喜欢的美女,“只要你喜欢,去哪里都行。”他爽快的回答。   洛溪池将被子放在银行的窗台上,跟在韩成傲的后面进了前面那家珠宝行。   看着一排排的珠宝首饰洛溪池表现出极大地兴趣,可她最后却问了一个法国牌子的珠宝品牌,意料之中的不会有。   “不过您可以预定,我们可以尽快的为您提供。”摆弄一颗钻戒的洛溪池没抬眼轻声的说道:“好啊,要交多少的定金?”   “半成的定金!”   “老板,记在我的账上就行了”,韩成傲当然不会让洛溪池承担这笔费用,“权当是我补送给你的见面礼。”   “那就却之不恭了”,洛溪池淡然轻笑,他和大上海的公子哥骨子里没什么区别,多的是仪表堂堂、风流倜傥,好在彬彬有礼、金玉其中。 冉冉孤生竹 第四章 初开   比起《茶花女》,今天的《包法利夫人》则提不起洛溪池的兴趣,听着周围包房里传来的嗑瓜子,聊天的声音就一阵的心烦。   “想喝点什么吗?”韩成傲靠近她问道。她摇摇头,尽量滤掉噪声听着台上的人说话。   “你好像不太喜欢今天的话剧?”韩成傲随意一问。   “嗯”,洛溪池半伏在桌子上说道:“比起包法利夫人这种女人,我更喜欢茶花女。”   “看来……你还是追求人性的美好的。”   洛溪池托着下巴呆呆的看着身边的韩成傲说道:“我若是说,我只喜欢善良而美好的事物会不会太傻了,只不过身边每时每刻都存在着包法利夫人一样的人物,看茶花女才会觉得是放松。”   “我们不都是厌恶世界,但都享受世界,不是吗?”这些话从洛溪池的红口白牙里说出来的时候,韩成傲才觉得她像是一个西方的布尔乔亚。   骨子里带的自由像是与天俱来的,他没有想错,洛溪池的确是值得他为之吸引的那种女性。   姚仙灵没想到还会在同一家剧院碰见洛溪池和韩成傲,一想到自己装生病这件事,连忙躲进了拐角的卫生间里。   透着门缝看着两个人一前一后的向门口走去,尽管散场时候大厅里人群拥挤,可她黑色的风衣在花花绿绿的旗袍中显得反而乍眼。   两个人在门口处停了下来,说什么她听不到,只见洛溪池从衣兜里掏出一块怀表,姚仙灵身子一颤,就是自己前几天送给韩成傲的那块,没想到他会转手送给别人。   姚仙灵用力的甩上门,墙上挂着的镜子映出她的脸,“贱人!”她像个孩子一样向地上唾了一口唾沫。   “有些晚了,还是回家吧。”洛溪池收起怀表说道。   “不晚,我再带你到别的地方转转”,韩成傲看了一眼手表,“我知道一家西餐厅不错,今晚我请你吃饭”。   洛溪池疑惑的看着他,不知道为什么,韩成傲有着和他外在毫不搭配的笑容,单纯、阳光,或许这就是姚仙灵一类的大小姐喜欢他的原因。   “好啊……反正我也好久都没吃西餐了,要是你肯请我吃牛排加上红酒的话,我就考虑和你一起去。”   她的眼睛很清澈,在大厅微黄的灯光下晶晶得发亮,韩成傲为她推开了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只要你喜欢,吃人都可以考虑。”   ……   “洛小姐哪去了?”邓夫人看着空着的位置问身后的林妈。   “回夫人,洛小姐和二少爷出去了。”   “才几天啊,就勾搭上了,看来这个洛小姐也不是什么……”   “心傲!”邓夫人打断韩心傲的话,“对客人指指点点,一点家教都没有!”   韩心傲扁了扁嘴,“哥,你白天去哪了?”   “没什么,出去买了点东西。”韩正傲摆好餐具答道,“父亲呢?”他瞟了一眼主位问道。   “今天晚上要开会,不回来吃饭了”,邓夫人顿了一下手里的筷子不经心的问了一句,“上次见面的温小姐怎么样?”   韩正傲知道邓夫人在问自己的相亲结果,摇了摇头,“不怎么样,她应该是对我不太满意。”   “不会吧”,韩心傲咬着筷子看着他,“那次你不也是说胡珍珍对你不满意吗,结果……”   “韩心傲,吃你的饭,大人说话小孩子不要插嘴!”韩正傲瞪了她一眼。   话音刚落,门口响起了脚步声,林妈附耳说道:“是二少爷和洛小姐回来了。”   三个人都放下筷子看着进来的两个人,洛溪池和韩成傲停住了脚步,“邓夫人”洛溪池行礼打招呼,又向韩正傲点了点头。   “吃过饭了吗?”邓夫人柔声问道。   “吃过了,我们在外面一起吃的。”韩成傲接过话。   “吃个饭……从中午吃到现在啊?”韩心傲指了指坐在门口的大钟。   “我先回去了”,洛溪池没想理韩心傲,转身上楼。   “就你会说话是吧!”看着洛溪池上楼的背影,韩成傲低声的顶了一句韩心傲,扭头也回了卧室。   看着饭桌上盯着自己看的两个人,韩心傲一推碗,“这饭没法吃了!”,叮叮当当的回房间去了。   睡觉之前,洛溪池在肩膀上上药,梳妆镜中只见雪白如缎的肌肤上不大不小的一块伤疤,结着一层紫黑的痂,凉凉的药膏让紧绷的伤口舒服了不少。   正看着伤口就响起了敲门声,洛溪池连忙整理好衣裳过去开门,没料到出现的是韩正傲。   “有事吗?”洛溪池只开了一个门缝。   “我来拿东西,方便吗?”他应该是刚吸过烟,洛溪池还可以闻得到他身上散发的淡淡烟草味道。   “方便”,洛溪池大开了门给他让路。韩正傲蹲在书桌前打开最下一层抽屉想拿出一罐咖啡。   洛溪池靠着门看着他,衣领的位置刚好沾了一片小叶子,她下意识地伸手想帮他拿下来。   “啊!”还没搭上他的衣裳,韩正傲就猛地起身攥住了洛溪池的手腕,吓得她一声大叫。   “叶子,你衣领上有一片叶子,我想帮你拿下来……而已。”她手腕上绷紧的力道有些让她吃不消了。   他反手一摸,果然摸到了一片叶子,随即放开了洛溪池的手腕,“谢谢”,韩正傲错身出了门。   洛溪池的腕上清晰地出现了几根手指勒出的红痕,“好心没好报!”她反手甩上了门,瞪了一眼门外人的背影。   ……   一大早马场就准时的传来了打枪的声音,洛溪池用被子蒙住头不去理每天早上都发疯的人。   “姚小姐,您这是要做什么呀!”门口响起了叮叮当当的脚步声,还有林妈的声音。   “让开!”是姚仙灵的声音,洛溪池掀开被子一机灵的坐了起来。   果然,没几秒钟门就被野蛮的推开了,姚仙灵穿着一身骑马装出现在门口,兴冲冲的朝床走过去。   “姚仙灵,你要干什么!”洛溪池对这种疯女人很是讨厌。   “洛溪池,你也是留过洋的人吧,西方有一种争人的方法叫决斗,现在我就要和你决斗!你和我来一局赛马,谁输了就从韩成傲的视线滚出去”,姚仙灵用食指指着她的鼻子尖。   “无聊!”洛溪池拉过被子盖在身上准备躺下。   姚仙灵一把扯住她受伤的那条手臂,“嗯!”她疼得一哼,连脸色都骤然变白了三分。   “好!”洛溪池用力的甩掉姚仙灵的手,“不过输的人,可不准哭鼻子!”   “开玩笑!我会输?”姚仙灵自诩将门之后,又留学英国,要比马术她不可能会输。   洛溪池没有裤装,来韩家的那身便装也因为血迹被邓夫人丢掉了,她只好换上及脚踝的长裙,上身配了一件小西装。   韩成傲看见韩心傲想马场这边跑过来,停下了打靶的动作,碰了碰身边的韩正傲,“小妹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来了?”韩正傲拉上保险栓将枪背在了背上问道。   “不好了,姚仙灵一早上就跑到洛溪池的房间里去下战书了,你呀!惹大祸了!”韩心傲指着咧着领子韩成傲喊道,“你要是去看看她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说话间就看见姚仙灵和洛溪池牵着马向这边走过来,洛溪池大概是还没梳妆,微卷的长发披在肩上。   “你又瞎闹什么!”韩成傲对着走近的姚仙灵喊道。   “这是我和洛小姐的事,不要你管!”姚仙灵一扭头,看着身边的洛溪池说道:“开始吧!”   姚仙灵上马,看着地上的洛溪池折了折马鞭说道:“要不要叫个人抬你上马啊?”口气中带着轻蔑。   韩成傲准备上前帮忙,却一把被身边的韩心傲拉住,“别再火上浇油了,要不是你昨天和她去看话剧被姚仙灵看见了,她至于今天这么激动嘛,别管了!”   洛溪池叹了口气,一个帅气的动作跨上了马背,她将一头长发拢过肩头,看着一脸惊讶的姚仙灵说道:“开始吧!”   洛溪池勒住缰绳,用马鞭指着马场边沿的杨树林,“在那掉头,谁先回到出发的地方谁就赢。”两人的马不停地发出突突的响声,像是同意洛溪池提出的规则。   “等等!”姚仙灵伸手一挡继续说道:“要是你输了,就不准再出现在我和韩成傲的视线里!”   “那也得赢了我再说!”   晨起的阳光格外的金黄,马场上的两匹马几乎并辔而驰,洛溪池的长发随着风飞舞飘扬。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杨树林处,洛溪池利落的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快了姚仙灵一步,直到回到起点。   “没想到……她这么厉害!”韩心傲不可思议的看着胜券在握的洛溪池。   “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可以单手开枪射中敌人,比现在还要让我震惊……”,韩成傲追随她的目光中带着对女人从未有过的敬慕。   “你输了!”到了终点后洛溪池有些喘的看着一脸不服气的姚仙灵说道,“我的条件就是……”   话还没出口,只见骑在马上的姚仙灵一鞭子朝她的脸抽了过来,洛溪池只觉身后有人及时的向后拉了她一下,可还是在右腮处划了一道小口子。   韩正傲将她扯在身后,指着马上的姚仙灵说道:“愿赌服输,一个千金小姐竟这么卑鄙。”   看着他韩正傲带着怒意的眼睛,姚仙灵有些害怕,丢了手里的鞭子跳下马,没敢再说话的跑开了。   “我去看看她”,韩心傲带上手里的帽子追了过去。   “要不要紧?”韩成傲看着洛溪池脸上的伤心里揪了一下,“快回去上点药,消消毒,千万别留下疤了。”他还想说这么漂亮的脸蛋儿,可生生的咽了回去。   “没事”,洛溪池咬着牙挤出了一句话,疼得不是脸上的伤,而是肩上的枪伤,几乎疼得让她倒吸冷气。 冉冉孤生竹 第五章 浅谈   一进了房门,洛溪池就扶着肩膀堆坐在了地上,吓得林妈赶紧过来扶着她,“小姐您是怎么了?”   “药……桌子上的药给我”,她指着那瓶韩正傲给她的药,“再去那条毛巾,打点水来”。   “不用惊动别人”洛溪池的脸色都白了,嘱咐着往外跑的林妈,她脱下外套,解开已经阴了一大块血迹的内衣,等着林妈端水过来。   “需要帮忙吗?”门突然被推开了,响起说话的声音,洛溪池一回头,韩正傲双手插着裤兜站在门口看着她。   她已经没有力气再出声,朝他微微的点头,“大少爷……”端着水盆的林妈堵在韩正傲的身后惊了一跳。   “给我,你下去吧,不要张扬,尤其不能让夫人知道。”他端过水盆嘱咐的说道,反手带上了卧室的门。   洛溪池单手撑着地板坐在地上,冷汗濡湿的头发在消瘦的脸颊上驯服的贴着。   “疼……!”他一上手握住她的手臂,洛溪池就觉得一阵钻心的撕疼感。   韩正傲尽量轻手轻脚,盯着她灰白的脸色挪动她的身体,想把外面紧身的小西装脱下来。   “我去拿药箱……”,他起身在床头柜最下层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个棕色的小箱子。   韩正傲用剪刀剪开了她里面穿的白色衬衫,剪断了内衣的肩带儿,露出撕裂开的伤口,汨汨的流血,新结的痂也被抻了开。   皮筋一断,刮在伤口上疼得她一把握住了韩正傲剪衣裳的手,“轻点……再轻点……”洛溪池咽了口唾沫央求道。   “在地上不是办法”,他抱起地上的洛溪池轻轻地放在了床上。   “再忍一下!”韩正傲理了理她脸上凌乱粘着的头发居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处理枪伤、刀伤、所有外伤都经验老道的韩正傲居然有点慌。   他用力的撕开了她的衣裳,随手扔在地上,准备拿出酒精为她清洗伤口,“怎么会流脓?”他一愣,“伤口不是医生处理的吗?”   “是,可是总是不好。”她的眼神有点涣散。   韩成傲按住洛溪池的肩膀,俯进身体问道:“你相信我吗?”   洛溪池对他没由的来的问题有些困惑,心下想,反正已经没别的办法,随他去好了,随即点了点头。   “嗯……!”她着实没想到韩正傲会俯身吸住自己的伤口,除了他指尖紧按住手臂的痛楚外,伤口的疼痛让她不禁哼了出来。   “子弹打进去的时候将火药带了进去,可能是伤口太深了,消毒的时候不彻底,加上你的皮肤不和,所以感染后一直好不了。”他吐干净了嘴里的污血说道。   洛溪池缓缓的闭上了眼睛,现在,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要积蓄一下。   韩正傲用镊子、棉球蘸着酒精在她的伤口处擦拭,单手按住她的身体,避免疼痛时会乱动,“再忍忍,再忍忍……”他一直轻声的哄着,像是安抚一个吃了苦药的孩子。   听着他有些生硬的声音,洛溪池竟然慢慢地睡着了,轻飘飘的身子像是在云端浮着。   再一睁眼睛,窗外又是一片天气晴朗。   “小姐,您醒啦!”端着水杯进屋的林妈看她睁开了眼睛高兴的喊道。   “我睡了多久?”洛溪池艰难的动了一下身子问。   “阿弥陀佛,整整一天一夜,又要瞒着夫人,这下可好了。”林妈舒了口气。   “你醒了?”说话间推门而入的是韩正傲,看着她微微抬起头问道。   林妈将水杯交给了韩正傲低着头出去了,他踱到床边,有些漫不经心的,放下杯子后伸手就要解开她的睡衣。   “干嘛!”洛溪池抓住他的手,大大的眼睛定定的瞪着眼前神色未变的人。   “当然是上药!不然还能干嘛!”他拉开抽屉拿出药瓶,“这一天一夜里,我每三个小时都会过来给你上一次药,换一次绷带”。   他拉开了她睡衣的前襟,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身子,突然俯近了脸,“我若是居心不良,在你睡着的晚上才是最有情调的!”他的眼神慢慢的向下移。   看着洛溪池涨红的脸蛋儿,韩正傲挑了挑嘴角,“所以,放心好了。”他坐直身体,用手里的棉棒蘸着药膏轻轻地涂在伤口上。   肩上凉凉的,可还没有稳定下来洛溪池乱跳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刚刚——俯身贴近的一瞬间,他身上沾染的淡淡烟草味道竟混乱了她的所有感官。   “不要乱动!”上完药后,韩正傲将她胸前睡衣的带子系了一个可爱的蝴蝶结,“小心伤口再次裂开,你就要永远的躺在我家的床上了。”   洛溪池躺在床上足足一个星期没走动,邓夫人依旧是每天早晨都过来看一看,她推脱自己是受了风寒,没力气下床。   马场出事的那天,大家都明白,姚仙灵挥鞭子的时候就犯了大忌,洛家他们都不能得罪,反之,姚家在韩家势力范围内,一旦这件小事抛到明面上可就不能简单解决了。   韩正傲来上药换绷带的次数逐渐减少,通常也都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最后一次上药时,洛溪池已经能够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和他聊天了。   “一个星期都不见韩成傲,他去哪了?”上药时洛溪池漫不经心的问道。   “去了趟国外,想躲躲姚仙灵吧。”韩正傲拿着药瓶站到她的面前。   看着洛溪池端坐在自己面前解开扣子,韩正傲突然脸上莫名其妙的一热,尤其是看着她半掩着衣衫等着上药的时候。   “怎么了?”洛溪池见她迟迟不动手便问。   “……没事”,韩正傲的眼睛向下瞟了一下,她今天的内衣是蓝色的,衬得她的皮肤格外的白皙。   “你总是自己打理伤口吗?”看着他娴熟的为自己包扎,洛溪池好奇的问道。   “嗯,久病成医吧”,他将绷带包扎的很精致,据他说这是最透气的一种包法,“恢复得很好,自己小心。”   “坐下说说话吧”,看着他每次换完药就急着走,洛溪池这次留了他一下。   韩正傲盯着她的脸停了数秒,坐在了她身边的椅子上,手里摆弄着药瓶,“有事?”   “想谢谢你!”   略带凉意的风吹起蓝绿色的窗帘,伴着她轻寡的四个字听上去有些早春才有的青草香气。   “没什么,说起来这事心傲也有责任,倒是我要谢谢洛小姐宽宏大量、既往不咎才对。”   听着他的话,洛溪池抬了下眉,旋即没由得的问了一句,“在德国学的是外交还是政治?”   看着身边的人微微蹙眉洛溪池忍不住笑着说道:“若学的不是这两样,怎么说起话来字字都带着客气呢?”   “难不成你要和我像两个老家伙一样来来回回的‘打太极?’”   看着她左脸颊上笑出的深深地梨涡,韩正傲将药瓶放在了桌上,“那也等你好了再打。”   “每天早上都听见你在马场打枪,看来你的枪法应该不错。”洛溪池瞟了一眼窗外说道,“等我伤好了,我们两个比一下怎么样?”   “我枪法可不太准,万一再打中了你,可还要没日没夜的过来上药、包扎了。”   “怎么?你倒是觉得吃亏了不成?”洛溪池敛住了笑意脱口而出,听在他耳里竟有几分撒娇。   “哪里是亏了我……”,他修长却骨节明显的手指摆弄着桌上小小的药瓶,挑着眼眉又加了一句:“明明是亏了你……。”   洛溪池略显苍白的脸上倏然镀上一层红晕,艳艳的凝在脸颊上,看的韩正傲心里一阵的紧,他不得不承认这姑娘的确会引起姚仙灵的妒忌。   她亦是没想到韩正傲会说出这样的话,愣的她好半会儿没说出话来,瞪瞪的看着面前眼神中含笑的人,他也在看着自己。   “我要休息了!”洛溪池一低头躲过他的眼睛。   “好好休息”,他将手里的药瓶轻轻一推,恰巧倒在了她的手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不过是玩笑的一句话,竟羞得不知所措。   韩正傲从洛溪池房间里出来的时候迎面撞见了在门口来来回回徘徊不已的韩心傲。   插着口袋问道:“你又在这儿转悠什么?”   “我……我来……看看洛小姐的伤!”韩心傲知道出了事,心里有点发怵。   “你也知道害怕?”他站在韩心傲的跟前,“到我房间来一趟!”   韩心傲急忙跟着他进了韩家的客房,韩正傲临时的卧室,一关上门连忙着急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没死!脸上的伤也看不出伤了!”韩正傲咬着牙关回答。   “那……”   “放心吧,洛小姐看起来没有想和姚仙灵计较的意思!”韩正傲将手里的书扔在了桌上。   “心傲!你交朋友的时候就不能谨慎一点,姚仙灵这种被惯坏了的大小姐简直比胡珍珍都难伺候,以后离她远一点!”   看着韩正傲真是生气了,心傲木木的点点头,撅着嘴红着眼睛,他大哥还从来没和她发过这么大脾气呢!连说话的口气都带着火药味道。   “好了,出去吧!”他最受不了小姑娘哭。   姚仙灵事件之后,韩心傲果然老实了不少,至少不在冷嘲热讽的对着洛溪池,也不再和姚仙灵每天都形影不离的,至于罪魁祸首当然没再来过韩家。   邓夫人还有些担心她会不会重蹈胡珍珍的覆辙,从姚仙灵的二娘口里得知她出国后,心里算是踏实了。 冉冉孤生竹 第六章 浅谈(二)   这段日子是洛溪池到了韩家后最为清净的一段,肩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韩正傲也不用再一时不落的过来上药了。   大厅里传来的电话铃声在安静的午后显得尤为的尖锐,没一会儿,林妈就敲了洛溪池的房门,“小姐,瑞丰珠宝行说是有您定的珠宝。”   洛溪池一惊,握紧了手里的书,她想起了电报,被姚仙灵打乱后,已经是很多日子过去了。   “喂,我是洛溪池。”她还对对方抱有一丝希望,希望是银行的那个发报员。   “洛小姐,您在瑞丰银行预定的珠宝已经到货了……”,洛溪池叹了口气,应了对方的话,“好,下午我就过去拿。”   “珠宝?”刚挂上电话,韩正傲就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手里还端着酒杯。   “要不要来一点?活血化瘀。”他象征性的让了一下,“好多天前也来了电话说是有你定好的珠宝,没有送过来吗?”   “多少天前?”洛溪池追问了他一句。   “你受伤的那天晚上,刚吃过晚餐电话就来了。”   “钱是韩成傲出的,可能他们不知道该送给我还是他吧!”洛溪池随意的敷衍的说了一句就上楼去叫林妈了,“我想出去,备一下车。”   韩正傲喝光了杯子里剩下的浅浅一层红酒,缓缓地冷下了目光,“瑞丰珠宝行的速度简直是惊人,预定的珠宝仅仅一夜就准备好了,而且还用银行的电话来通知客户!”   洛溪池提着裙摆准备出门,看见他仍拿着杯子站在厅中央,深邃的眼神看得她一阵的紧张。   她故作镇定的点了点头,与她擦身而过,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在韩正傲的周围,他舒了口气想到,这大概就是所谓的‘暗香浮动’吧!   ……   “小姐,有什么可以帮您的吗?”银行的发报员换成了一个姑娘,微笑的看着向她走过来的洛溪池。   “前几天我在这儿发过一份电报,但是却没有受到回信,可以帮忙查一下吗?”   询问姓名、发报日期之后,报务员找出了那份一个多星期前就已经回执的电报。   “安心住在韩家!”电报上简单的一行字让洛溪池舒了口气,至少可以确定自己的处境是安全的。   刚刚的车已经被自己打发走了,自己只好到对面的咖啡馆坐坐,等到下午才好再叫车送自己回大帅府。   偶尔回暖的温度带着残夏的炎热,洛溪池不由得压了压自己头上的帽子,服务生殷勤的为她打开了门。   “小姐想喝点什么?”   “一杯卡布奇诺”,她将摘下的帽子放在了膝上,略显栗色的长发搭在肩头上,随口一答。   “您的咖啡”,洛溪池看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和拉车的车夫没有理会服务生。   “听说上海现在时局正紧!沪军和湘军已经交火一个多月了,还是僵持不下!”身后桌的两个客人正在聊天,声音不大不小传进洛溪池的耳朵。   她不停地摆弄着自己手里的帽子,心里一阵的着急,“要不然,现在就回上海?”她心里突生出一个主意。   洛溪池掏出了手包里所有的钱,除却支付咖啡的,她的确还能再买一张通往上海的火车票,“韩家是友非敌就不会拦着自己离开,就算是有心截住她,等到发现的时候恐怕自己已经离开天津的地界了……”   洛溪池准备起身,突然有人按住了自己的肩膀,接着面前突然坐下了一个人,“怎么是你?”那人居然是韩正傲。   “再来一杯卡布奇诺!”他打了个响指朝着服务生的方向说道。   “当然是我,我来留住你!”短短的一句话让洛溪池一愣。   “留住我?留住我什么?”洛溪池明知故问。   “一星期前上海发来了电报,可惜你却一直在担心时局,所以就在刚刚,你有了回上海的念头。”韩正傲喝了一口泡沫说道。   “电报?上海来的?”她就是不肯承认。   “天津的银行电话前都有自己的代码,恐怕洛小姐还不知道吧,就算是推脱珠宝行送珠宝,只要到电话局一查就会发现是银行打来的,我还没听说过有哪家珠宝店要委托银行来送珠宝的。”   “你调查我!”洛溪池的声音提高了几分。   他点点头,“算是!我只是好奇,你一向因为姚仙灵疏远成傲,那天却故意带着那块他送你的怀表出门,韩成傲可能还不知道,你已经知道那块表是姚仙灵送的。”   “好吧!你都猜到了,可是你要怎么留下我呢!”洛溪池叠着胳膊倚在桌沿上。   “你只有留下来,我父亲才会出兵挽回上海的局势。”   洛溪池吞了一口唾沫,看着面前一脸悠闲的人加快了呼吸,“你们要把我当成人质?”   “不!”韩正傲晃了晃头否认,“是盟友,大家都明白沪军因为地域的原因一向钱多兵少,现在不畏惧齐向明的就只有天津的津卫军了。”   “为什么帮我们?湖南离天津可是远着呢?韩大帅恐怕是鞭长莫及!”   韩正傲同意她的说法,点了点头,“津卫军不想要湖南,我们要保护的是沪军和湘军双方。”   “三足鼎立!”洛溪池听懂了他的意思,“为何津卫军不隔岸观虎斗呢?这样岂不是可以渔翁得利?”   “鞭长莫及!”他对上洛溪池水漾迷蒙的眼睛,“无论是哪一方赢了,津卫军都要车马劳顿的南上打仗,到时候元气恢复的一方就会占有优势。”   “所以津卫军弃卒保车。”洛溪池轻笑,眉宇间带着少女不曾有的气魄,“只要津卫军一出兵,齐向明就会撤兵,接受三足鼎立的局面,不愧是韩作熙够精明!”   面前的洛溪池是韩正傲完全没有想象到的,洛江龙的确培养了一个比儿子还要出色的女儿。   她胆识过人,性格坚毅,在刚刚的谈话中渗透出的睿智和气质都是韩正傲从其他女孩儿甚至像她母亲那样的女人身上从没见到过的。   只是他不懂,眼前一剪秋水般的眸子竟然洞察得了多兵荒马乱的战事,她应该是坐在花园里摘花微笑的千金小姐才对,那个让他惊叹的摔了杯子的红粉佳人,却前前后后将一步步棋想得如此透彻。   洛溪池戴上了帽子,瞟了一眼对面的人说道:“叫车走吧,我不会上海了!”   韩正傲在她起身时突然伸手按住了她放在桌子上的手问道:“沪军还是有赢的把握的,挺到最后或许齐向明就会全军覆没了!你有没有想过?”   洛溪池将她的手抽了出来,“他不会死拼到底的,你们能这般的劝我就会更加明白的将意思带给湘军,况且齐向明也知道自己的实力不适合与沪军长时间作战……”   她慢慢的向前俯了俯身子,看着他犹如墨染得眸子,轻轻地说道:“他一开始觉得津卫军会图一时之利助他消灭沪军,现在打算落空了,巴不得想着收手呢!”   看着洛溪池纤弱窈窕的背影,韩正傲喝了一口香香苦苦的咖啡,上天给了她如此美貌本不应该再给她这样精明的头脑,有了这样的胆识就不应该再有不可方物的脸蛋儿,否则会成为吕雉一样的祸水,或是武媚娘一样的女王。   韩成傲恐怕是娶不起这样的小姐,恐怕自己父亲的如意算盘这次是打错了,洛溪池这个女人不是吕雉,精明强干都写在脸上,也不是陈圆圆,空负了一张绝色的相貌却充其量就是个祸水。   她会用外表的楚楚可怜骗人,甚至骗过了阅人无数的邓夫人,老奸巨猾的韩作熙,还有自诩风流的韩成傲,她温婉娇弱、不堪一击、惹人生怜,心里却是提防着所有人。   “怎么?不走啦?难不成你想去上海?”洛溪池转身和他开玩笑。   韩正傲付了咖啡钱,整了整西装的衣襟,刚刚坐在角落里等她的时候还想着尽可能明白的给她解析时局,可现在他倒是应该好好地认识一下这位洛小姐了。   “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发现那块怀表是姚仙灵送给成傲的?”   她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链子上的一个商标!”   韩正傲没太懂,皱了一下眉头以表疑惑。   “芬奇这是个法国牌子,它秉承欧洲制表工艺的传统,在表的身上都要刻上买主的名字或者是家族姓氏,通常是刻在指针和表芯里部!”   “指针上有姚仙灵的名字?”韩正傲有点佩服她的眼神。   “不是!是商标上!芬奇会把要赠与人的名字刻在表身上商标的位置,这是它与众不同的地方,姚仙灵是中国人,法国人不会写就只好刻了一个Y、LINGNNA,和她的读音有些像。”   韩正傲为她打开了车门,“那你在剧院也看见了姚仙灵?”   “对啊!她那么喜欢红色,当然好认了!几乎是一回头就看见她偷偷的躲进了卫生间。”   韩正傲坐在她的身边,示意司机开车,看着洛溪池一脸得意的样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冉冉孤生竹 第七章 接触   韩正傲和洛溪池到家的时候刚好赶上了晚餐,没有韩成傲和韩作熙在场,饭桌总是显得冷清了些,韩心傲早早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摆弄着筷子。   洛溪池换了身衣裳,坐下的时候瞟了一眼韩作熙的主位,他已经连着四天没回来吃过饭了,今天韩正傲又向自己透了实底,看来局势已经到了最棘手的时候。   “菜吃着还习惯吗?”邓夫人看着洛溪池略略严肃的小脸问道。   “还好”,洛溪池挤给她一点微笑,嘴里的东西的味道她倒是没尝出来多少。   “那就好,害怕你吃不惯。”邓夫人舒了口气,权当她严肃的眉目是吃不惯菜的口味相比之下,韩正傲倒是坦然不少,脸上还是带着她熟悉的默然,不过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内外从来都是不相同的,所谓表里不一,应证了那句话——面色如水,胸中积雷者拜上将军也。   饭后,邓夫人和韩心傲照旧到庭院里散步,洛溪池推脱自己不舒服想回房间休息,她有一种预感,今晚上海的危机就会解除,定下三足鼎立的局势。   “小姐,我去给您拿睡衣。”   “不用了”,她叫住了身后跟着她的林妈,“去沏一壶普洱茶送进来。”她准备等韩作熙来找她。   屋子里铺满了傍晚夕阳的余晖,纠缠着淡淡的茶香萦绕在洛溪池的周身,她坐在藤椅里看着面前的书柜。   书架上一排排和战事理论相关的书籍让她有点焦虑,在心里狠狠地骂齐向明一千遍一万遍,若不是他急功近利,也不至于让北边的韩作熙得了渔翁之利。   一旦出现三足鼎立的形势,一统南北的日子恐怕就要一拖再拖,不知道又要多少次烽烟四起,百姓民不聊生了。   洛溪池不喜欢黑暗,可今天她却任由太阳降落,夜幕包围自己,这屋子的主人带给她太大的压力。   在挂钟敲响十二下的时候,有人试探的敲响了自己的房门,洛溪池立即起身开门,如她所料——韩正傲。   “我父亲想请洛小姐到书房去一趟。”   洛溪池跟在韩正傲身后,高跟鞋的声音在台阶上节奏的踩着,“请进!”他打开了书房的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屋内的灯火通明和她身后的昏暗以她的身体形成交界,洛溪池看着正对面的韩作熙正端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洛小姐这么快就到了,想必是一直在等我”,韩作熙显然是有些吃惊的。   “我猜大帅对上海的局势有话对我说。”洛溪池开门见山。   韩正傲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洛溪池瞟了他一眼,屋子里大概是刚刚有人吸过烟,残留着浓烈的尼古丁味道。   “洛小姐冰雪聪明!”韩作熙抬眉看着坐在面前的小姑娘,稚嫩的脸上端庄周正,眉宇间透着三分清秀七分聪颖。   “大少爷今天下午已经将津卫军的立场讲给我了,看来我们都别无选择,这都是齐向明带给您的福利!”洛溪池尽量不卑不亢,尽管她对韩作熙落井下石的招数深恶痛绝。   “那韩某就要以洛小姐的名义向上海发电报了?”韩作熙拿起电话问道。   洛溪池别过头表示默许,齐向明在沪军和津卫军面前就是典型的跳梁小丑,却歪打正着的帮了韩作熙,圆了他一直想向南扩军的心愿。   对于沪军来说,今后最大的难度便是如何阻止韩作熙联合齐向明为难自己。   “按照会议的决定向上海发电!”   坐在一旁的韩正傲明显的做了一个舒气的动作,这是自从认得他以来,唯一一次见他表露心情,洛溪池却不屑地瞪了他一眼。   发电整整三天,洛溪池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直到第四天早上韩正傲送去了一份报纸。   “看看吧”,他将报纸放在茶几上,却没有走的意思,坐在了她的身边。   大大的标题即使不用仔细看也是一目了然,上海的战事平息了,表面上僵持不下的战事平息了,实则才刚刚开始。   “看到了!”她瞥了一眼没再作声,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坐在椅子里。   轻薄的阳光洒在她的身上,金黄的颜色让衣裳本身的色彩失了真,洛溪池的长发依旧性感中夹着清纯的披散在身上。   韩正傲眯着眼看着面前缩成成一小团窝在椅子里的人,心情不由自主的跟着慢慢的发沉,洛溪池像是有一种能力,可以感染气氛的能力,甚至随意改变别人的心情。   还不等洛溪池下逐客令,他便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裳,“别总在……屋里闷着。”好好一句关心的话说的几乎不带体贴的口吻。   韩正傲并不是着急非得离开,每次挨她太近的时候总是会清晰地感觉到被她莫名其妙的感染,尤其是心情,或许他对洛溪池的防备太深,过于警觉。   “林妈!我那件长裙哪去了?”   听见洛溪池声音,林妈赶紧进屋帮忙找裙子,“小姐是要去哪吗?”看着她戴帽子林妈问道。   “去马场!”   鉴于上次马场的事情,林妈有些不放心,好不容易好的利索了万一再出事就了不得了,于是劝道:“今天风大,要不小姐明天再去?”   “不!”   只是一个字,堵得林妈再没敢开口。   她一下楼就碰上了坐在客厅里的韩正傲,看着她衣着整齐一副出门的样子就问道:“你要去哪?”   “散散心”,那双眼睛还是盈盈带水,真是和她的性格不大相配。   “去哪散心?”他合上手里摊开的报纸追着问了一句。   “反正不会回上海,而且也不出这大帅府”,她生气起来嘴唇不自然的上嘟。   “我陪你去”,他依旧脾气温和的起身,只是面色清冷如水。   “就是随便逛逛也要你押送我吗?”   “不是押送,是贴身保护”,他走到了洛溪池的跟前,“莫大的荣幸!”   “随你好了!”长及脚踝的长裙甩的飘逸,给了他一个背影。   看着洛溪池手里牵着乖巧的白雪,韩正傲微微蹙眉,“原来你就是想要……骑马。”   “不然呢”,洛溪池帅气的跨上马,“难不成要凭我一己之力刺杀你父亲?”她有意的揶揄韩正傲。   听得出洛溪池话里有话的不满,韩正傲扯住她的缰绳,抬头看着马上的人,“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因为!我没有安全感,尤其是控制在别人的手掌心里!”她俯身对上韩正傲深潭不见波纹的的眼睛,说完狠狠地抽了一下胯下的白雪。   “又没有人关着你,对你上刑,更没有要挟、恐吓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韩正傲骑着马追上了她。   “有区别吗?反正不都是犯人!”   即使都坐在马上,洛溪池还是矮他一大截,说话时仰着头,刺眼的阳光让她微微的眯起眼睛,韩正傲的表情也是模糊不清。   “区别……”,他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无奈。   “你想知道真正的区别是什么吗?”他反问,“跟我来!”下马后随手将洛溪池从白雪的身上抱了下来。   “去哪儿?”洛溪池反手甩开了他,用力气的时候牵动着肩膀一疼。   韩正傲不顾她的挣扎死死地攥住她纤细的手腕,“当然是让你亲眼看一下‘区别’!”他结冰的语气配上墨色的瞳孔让洛溪池背后一凉,任由他牵着走了。   ……   “你带我来这里干嘛?”看着津卫军监狱的大门洛溪池觉得一阵的晦气,扭头问他。   “开门!”他没理洛溪池,命令卫兵。   ‘哗啦一声’,窄小的门被卫兵打开,门里面黑暗的肉眼都无法见到一丝光线,就连阳光都望而却步的停在了门口。   他拉着洛溪池进了大门,迎面扑来潮湿发霉的血腥气,洛溪池下意识的用袖子挡了一下口鼻。   昏暗的白炽灯犯着昏黄的光晕,偶尔响起凄厉的惨叫声,惊吓了从没进过大牢的洛溪池。   她不再试图挣脱韩正傲的手,反而紧紧地抓着她的手臂,一步都不肯落下。   “大少爷,您怎么来了?”监狱长点头哈腰的向韩正傲敬礼,显得有点惊讶。   “去一号监,开门!”   出现在洛溪池眼前的是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叩着头趴在大牢里的地上不动。   “呕!”洛溪池因为浓重的血腥气味忍不住的呕了一下。   “湘军的俘虏,我们正是从他的口中得到湘军内部的消息。”韩正傲从上衣的里怀里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递给她说道。   洛溪池用帕子捂住鼻子不再说话,别过头不再看面前遍体鳞伤的躯体。   韩正傲突然从背后环住她的腰,钳住她的下巴,强制着洛溪池看着地上的人,“这样被对待的人才是敌人,你知道区别了吗?”   她挣扎不得,只好闭上眼睛,下颌处传来他指尖用力产生的痛楚。   “你要相信,津卫军对你没有恶意,我们无心与沪军为敌!”韩正傲的声音低沉却冷静的沉浸在洛溪池的心里。   他感觉到洛溪池微微的点了一下头,松开了禁锢着她的指尖,放在她腰上的手及时的扶住了站的不稳的人。   “我想出去”,洛溪池只说了这一句话便向门外走去。 冉冉孤生竹 第八章 浅尝辄止   看着她青白的脸,韩正傲又点后悔,或许刚刚有点过分了,她上车后没有言语,靠着车窗,嘴角偶尔抽动一下。   直到车子路过市场卖鱼的摊位,一阵腥味儿传来,洛溪池从心里的呕了一下,韩正傲扳过她的身子,脸色惨白,眼眶湿湿的。   到底还是个千金小姐,韩正傲有点担心的拍了拍她的后背,不过刚刚的场面换是谁见了都会忍受不了,一号监一向是重犯,只给死人准备的,通常被打的不成人样。   “还能走吗?”他为她开了车门伸手扶她下来。   “我想回房间……”,她终于出了声。   林妈为洛溪池换上睡衣后就轻手轻脚的出去了,“大少……”,韩正傲做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她不要出声。   “洛小姐怎么样了?”他点燃了一根烟问道。   看着站在楼梯口的韩正傲,林妈恭敬地低下头回话,“睡下了,不过应该是受了惊吓,脸色不太好。”然后就退下了。   他手指间夹着烟向她的房门口踱去,又犹豫的停住了开门的手,转身几秒将烟按灭在门框上,进了屋。   洛溪池不喜欢黑暗,连睡觉的时候床边的灯也一直亮着,韩正傲站在床脚处,看着窝在被子里一小团的洛溪池面无表情。   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紧皱,巴掌大的小脸上显示着她的梦里也都是些不安稳的慌乱。   韩正傲想要伸手拨一下她额上凌乱的发,却悬在一半缩了回来,他身上有烟草的味道,不想惊醒梦里的人,况且他也不需要、不想这么做!   “你……来找洛小姐?”韩正傲出门时遇上了邓夫人,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问道,毕竟她儿子可不是轻易关心别人的,就连自己的妹妹心傲他都很少上心。   “洛小姐病了吗?”邓夫人错过他挺拔的身子向门的方向看了一眼。   “不太舒服……已经睡下了,我先回房了。”向邓夫人点了点头就走了。   邓夫人瞟了一眼楼梯拐角处栏杆旁的烟灰,散散落落的一片,看来正傲守在这门口的时间不短了。   ……   洛溪池睁开眼睛的时候身上的骨头都是酥的,可能是睡得太饱了,头有些发晕,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中午了。   “怎么睡了这么久!”她坐起身来,“林妈!”   “小姐,您醒了。”林妈从来都是及时的应声而入,这次也是不例外,“您睡了好久,怕打扰您,大少爷今天早上都没有练枪……”   看着林妈絮絮叨叨的拉开窗帘,洛溪池下了床,听见她说练枪的事才想起韩正傲,也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   “小姐,夫人为您留了早餐,要不要端进来?”林妈躬身问道。   洛溪池梳着头发,肚子咕咕的叫了一声,对林妈点了点头说道:“拿进来吧!”   梳洗过后,洛溪池坐在了林妈端进来的早餐前,刚喝了一口牛奶,嘴里的膻味又引得她昨天监牢里血腥的味道,随即没了胃口,“拿下去吧,一会泡一杯蜂蜜水进来就好了。”   几分钟后,红木的房门响起了敲门声,洛溪池以为是林妈便喊道:“进来吧!”   不料却是韩正傲,手里还端着那杯他吩咐林妈冲的蜂蜜水,“不想吃东西?”他递过来水杯时问道。   “托您的福,没有胃口!”她裹着米白色的开司米内里穿着盖住脚面的长裙,脸色有些不好,不过韩正傲一直都在怀疑,洛溪池是不是天生长的就很单薄。   为什么从见她的第一面起,她就一直略显单薄憔悴,尤其是披散着头发的时候,显得下颌尖尖的。   “你就不觉得恶心?”看着他没反应洛溪池问道。   “见得多了,也就没感觉了!”他叠起腿坐在她身边的椅子里回答道。   “听韩成傲说,你在慕尼黑留学”,她环顾了一下屋子里的书架,“……又这么多战事理论的书籍,你读的是军事学校?”   他扭过头看着洛溪池因为好奇睁的大大的眼睛点了点头,“算是吧!”   从他的眼神中,洛溪池可以想象他曾经经历多少可怕的事情,或许比昨天还要血腥一百倍,就像父亲曾经对她说过的“人总是在经历沧桑之后才会变得处变不惊!”   “我听林妈说,你今天早上没有练枪?”洛溪池喝了一口温温的蜂蜜水问道。   “听说洛小姐枪法一流,我在等你!”   “好啊!”她放下手里的杯子,“我要看看到底身经百战的人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   “我要换衣服,马上就下去!”她第一一次主动接触他,拉起他的手向外推他。   或许是蜂蜜带来的错觉,在关门的一瞬间,韩正傲觉得嘴里都是甜丝丝的味道。   ……   “怎么样!要不要考虑一下缴械投降!”洛溪池用手向上顶了顶自己头上的黑色英伦式小帽问道。   扛着猎枪的韩正傲哼笑了一下,招呼着面前骑在马上的人说道:“开始吧!就怕你没力气拉开枪栓!”   眯着眼看着远处木墩上放着的玻璃瓶子,洛溪池端起沉甸甸的猎枪瞄准了一会儿,两声枪响后,瓶子也应声而碎。   “好枪法!”韩正傲比了一个好的手势。   好歹也是洛江龙的女儿,骑马、打枪都是自己手把手教出来的,洛溪池在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百步穿杨了,何况两个小小的水瓶。   “你这样没意思的!”洛溪池看了一眼远处的说道,“不如……移动打靶,看谁打中的环数多就算赢!”   韩正傲扛着枪表示没意见。   “那就换手枪!”看她高兴地就像个孩子。   洛溪池开枪的动作很专业,从腰间抽出的那把精巧的小手枪一看就是德国产的,白雪一阵疾驰而过时,响起连续的五声枪响,靶下的士兵打旗,均是十发全中。   “洛小姐若是上了战场都能当武将来用了!”韩正傲扶着腰间的枪开她的玩笑。   “那也是最娇小的武将!”这话她父亲也曾经说过,所以她笑得格外的开心,不过她看得出韩正傲才是真正的快枪,从他的手一直没有离开腰间就能看出。   快枪手是时时刻刻准备拔枪的,所以警戒的的时候几乎手都不离腰间,听父亲说韩作熙当年当大兵的时候就是出了名的快枪,所以得到了邓夫人父亲的赏识。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骑在马上看着自己,洛溪池起了玩心,她想知道韩正傲到底会有多快。   “好了,打了半天也累了,回去吧!”她慢悠悠的骑着白雪靠近他。   两匹马刚错到一半的时候,洛溪池出其不意的从腰间拔出枪就指向了韩正傲,可惜刚指到他的肩膀,对面的人已经抵住了他的头。   “果然是快!”洛溪池惊心的赞叹。   韩正傲将枪插回自己的腰间,“不许再有下次!”冰点的语气让洛溪池身后一寒,看着他策马离开的背影嘟了嘟嘴,“吓死人了!”   韩正傲才是着着实实的被吓了一跳,他拔枪的平均成绩是0.6秒,刚刚差一点就脱手开枪,就算是出于惯性,他都没办法在零点几秒内就控制得住自己。   ……   躺在床上原本睡着的韩正傲突然腾地一下坐了起来,额上还冒着冷汗,他梦见自己在梦里开枪打死了洛溪池,那张瓷娃娃一样细腻白皙的脸就清晰的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和今天下午一样,她面无表情,在阳光下略显栗色的卷发随风翻飞,他却拔枪打死了她,白雪的身上全是她的血迹。   正想着梦里的情景,响起了敲门声,“谁!”他问道。   “是我!”   听见洛溪池的声音,韩正傲有些奇怪,她从来没有主动找过自己,而且是在半夜十一点的时候。   “怎么了?”他打开门。   “我想让你帮我发一封电报……”,穿着睡衣的她站在门口小声的回答。   “发电报?”韩正傲示意她进屋,然后关上了门。   “怎么大半夜的想起来要发电报了?”韩正傲将衣挂上的衣裳披在了她的身上问道。   “我想家了……想知道我什么时候可以回家……”,黑暗中,她大大的眼睛晶亮亮的,可能刚刚哭过。   他想起小时候心傲半夜做梦吓得惊醒后就会敲自己的门哭鼻子,和现在的洛溪池没什么区别。   “你……先回去睡觉,明天就发怎么样?”韩正傲在哄人这方面显得笨拙,听上去有点像是在骗人。   “我不想回去……”,洛溪池的话吓得韩正傲瞪大了眼睛,反问了她一句,“不想回去?”   “嗯!”她肯定的点点头,“不知道哪来的猫,一直在叫,好像就在门口似得,我害怕!”她抓着身上披着的衣裳。   “你怕猫?”他简直不敢相信,下午英姿飒爽,枪枪打中十环的洛溪池害怕猫,现在他明白了为什么他和她一个是男人,一个是女人,就算是再多地方同样的强势,她到底还是女人。   “你不能睡在我……房里。”他棘手的挠挠头,“要不……我去抓猫?”   洛溪池猛点头,“好啊!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她说着点开灯坐在了沙发上。   韩正傲穿了一件衬衫就去找那只洛小姐害怕的猫咪了,“怎么会有猫呢?”韩正傲不记得自己家里还有猫。   在里里外外走了一圈之后,果然在花房门口发现了一只小猫,在那里喵喵的叫着,一抬头刚好是洛溪池卧室的阳台。   他拎着猫将它扔进了花房里,任由小家伙挠了几下门,后来就消停的卧在里面,喵喵的时候也听得不清晰了。   “我已经……”,他一开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洛溪池已经缩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还盖着他给的那件外套。   他伸手想要推醒她,最后却轻轻地放在了她的肩上,好眠的脸上长长的睫毛密密的像小扇子一样铺开,墨染般的柳眉整齐的像修过一般。   韩正傲用衣裳裹紧她,抱起沙发上的人,放轻脚步向她的房间走去。   他见过多次的长发第一次滑过他手臂的时候,韩正傲的心莫名的一颤,竟像是微风拂过脸颊时酥酥痒痒的感觉。   她嵌进了枕头,却抓着身上盖着的衣裳不撒手,韩正傲只好连着他的衣裳一齐盖进了被子里。 冉冉孤生竹 第九章 拉近、远离   “林妈……林妈!”外面又想起了射击的声音,洛溪池睡觉一向浅,猫叫几声都听得见何况是清晨的枪声。   “小姐您醒了!”林妈低着头进屋站在床脚等着她吩咐。   “一会儿我就不下去吃饭了,你替我转告一下夫人。”   “小姐您是身体不舒服了吗?”林妈担心的抬头左看看右看看面前的人。   碳墨描过般的柳眉,即使没擦胭脂,肌肤也是白皙无暇,林妈见过不少大户家的小姐,以前一直认为胡家的珍珍小姐长得最有福相,见过洛溪池后她才知道什么是标致的美人胚子。   “没有,就是……”她瞥了一眼窗外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没精神,不想下去。”   看着林妈退下,洛溪池打了个呵欠,拉着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阻止着断续却响亮的枪声。   “这是什么?”被子里突然多出来的衣裳吓了她一跳。   脑子里突然闪现昨晚的情景,“是他的……”洛溪池脸颊上不由自主的泛红,连她自己都觉得一阵的莫名其妙。   ……   韩正傲看着饭桌上洛溪池的位置空着愣了几秒,连心傲都看出自己哥哥有点不对劲了,“洛小姐今早不下来吃饭了。”她弱弱的补了一句。   他似有似无的点了一下头,“身体不舒服吗?”他吃着早餐问了一句。   “……没有,听林妈说……好像是没起来。”心傲摇了摇头回答道,脸上瞪得大大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惊讶,他大哥什么时候会关心人了!   “妈呢?”他看了一眼邓夫人也空着的位置。   “一大早接了一个电话,好像是城西的王夫人家要打牌,一大早就去了!”   “我吃好了。”看着韩正傲起身,心傲偷偷的瞪了他一眼,小声抱怨道:“连顿饭都不好好的陪我吃,将来我嫁出去了,你想吃都没机会!”   韩正傲上楼回房间路过洛溪池门前的时候停下了脚步,望着那扇紧紧关着的大门踽踽未动,“是昨天的猫又跑出来了她没睡好吗?”他心里暗想,最后还是离开了。   晨起骑马的时候出了一身的汗,韩正傲脱了衣裳准备洗个澡,花洒的温水倾泻而下落在自己手臂上的时候,他莫名的想起了昨夜洛溪池的长发,同样暖暖的、软软的、香香的搭在自己的身上。   韩正傲闭上眼睛迎着由上而下的水流,任由他们淋在自己轮廓英俊的脸上,他需要有一种力量带走梦里、脑海里最近总是出现的那张脸。   对着穿衣镜,韩正傲敞着衬衫的刮胡子,隐约的露出身上的腹肌和接近麦色的肌肤,臂上、肩上的肌肉将衬衫撑得贴身、有型。   “谁?”他用毛巾抹了一下自己的脸问道,因为响起了敲门声。   “是我,洛溪池!”她的声音很小,却清晰地进入了韩正傲的耳膜。   “你的衣裳”,他一开门就看见她递进来的,叠好了的衣服。   “不进来坐坐?”他将衣裳挂在了衣钩上问道。   洛溪池犹豫了一下,还是进了他的屋子,看着他关门,洛溪池问道:“电报发了吗?”问完后又觉得自己多余,他完全可以骗自己的。   “发了,昨晚睡得还好吗?”韩正傲看着她微微失落的脸脱口问道。   显然,他的问题让洛溪池一愣,对上他的眼神,虽然只是几秒就躲开了,可他还是看清了那一双泉眼般的眸子,清亮、水盈盈的透着纯净。   “还好……”,洛溪池转身想开门,却被他一把按在了墙上,他的手臂很有力气,仅是一只手环住她的腰就已经动弹不得了。   “你要干嘛?”洛溪池紧张地都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鼻息处充斥着他身上散发着沐浴后的温热味道。   揽着她盈盈一握的腰,韩正傲原本的体温竟像是叠加了她的一般,突然间蹿高了好几度,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怎么可能回答她的问题。   突然蹦出的感觉就是,不想让她走,那双一闪而过的眸子他还没看够。   “放手!你到底干嘛!”洛溪池开始挣扎的推他。   “你有多大了?”他莫名其妙的问。   “放开!”她用力的想要抽出刚刚被他握住的手腕,没理会他的问题。   “……十八岁……”,洛溪池挣扎的累了,抬眼瞪着他回答道。   “还没有心傲大”,他一向坚毅凌厉的目光竟柔软了下来,带着略微哀伤的深邃逡巡在她的脸上。   “大哥,二哥回来了!……”韩心傲突然地推门而入,惊愣了屋里的两个人。   韩正傲还握着洛溪池的手,环着她的腰,“你们……”心傲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敢相信。   “我们什么都没有!……我是来还衣服的!”说完便跑出了房间,留下了一脸惊恐的韩心傲和若无其事的肇事者。   洛溪池‘嘭’的一声关上房门后,心跳加速的靠在墙上,腕上清晰地指痕提醒她韩正傲刚才的不正常。   “会不会是昨天晚上去找他让他误会了?”洛溪池心里合计,正想的纠结,门就突然被推开了,韩成傲西装革履的站在了她的面前。   “嗨~!我回来了!”他用手碰了碰自己的帽檐向洛溪池绅士的致意,嘴角噙着的微笑带着他特有的阳光。   可在洛溪池的脑子里闪现的却是韩正傲特有的那抹儒雅的微笑,与面前的人相互重叠。   “好像……不太高兴?”他玩味的看着眼前多时不见的人,“看来你的伤好了?”他走上前双手握住她的肩问道。   “嗯……”,洛溪池晃过神来,“怎么突然就回来了,都没打个招呼?”   他上下的打量着眼前的洛溪池,“病好了,也圆润了不少!”语气里带着惯常的痞气,到底还是那个韩成傲。   “也就是胖了?”他的笑总是能一扫心里的阴郁,洛溪池有意的调笑他。   “是珠圆玉润了!”   她到底是笑了,明明知道韩成傲见了所有女人都会这么讲,可她心情的确好了不少。   “晚上我请你吃西餐怎么样?”   “你才刚回来,不累吗?”洛溪池坐到床边的椅子里问他。   “累!但和美女吃饭是最好的休息方式!”   或许是和冷冰冰又正了八经的韩正傲呆久了,连她自己都忽略了站在面前的是风流倜傥,招蜂引蝶的韩成傲了。   “那就晚上吧,既然二少爷减压的方式如此独特,我只好奉陪到底了。”   她不经意的这一笑,韩成傲觉得把一身的风尘都冲干净了,“那不见不散,晚上五点”,他看了眼手表,用手搭了搭帽檐关上了门。   随着他关严了门,洛溪池也敛住了笑,她如此痛快的应了韩成傲的约会,最大的原因在于她现在需要接触一个除了韩正傲之外的男人。   因为不想再碰到韩正傲,洛溪池几乎剩下的时间都坐在屋子里,看着他书架上那些无聊透顶的书。   “卡宾枪、毛瑟……”,洛溪池指着武器图谱上的图画嘴里念叨着它们的名字,本来就过目不忘,看了大半天更是印象深刻,好等坏等总算等到了挂钟敲响了四点半。   换了身衣裳后,洛溪池带着手包出了门,“你……”刚推开门就被韩心傲捂了嘴巴挤到了门边的角落。   “洛溪池,你什么意思啊,上午刚勾引我大哥得手,晚上又和我二哥去约会,你把韩家当成什么了!”韩心傲压低声音,可却压不住怒气。   “韩小姐,你未免太封建了点!”她推开了韩心傲的手,“吃个饭不代表有什么奸情吧?”洛溪池看了一眼坐在楼下大厅里的韩成傲问道。   “那我大哥呢?上午你在他房间里……”,她瞟了一眼洛溪池还有指痕的手腕,“这不会也是封建吧!”   “那要去问他,谁的问题当然要去问谁!”推搡开面前的人洛溪池整理了一下衣袖,压低嗓子在韩心傲的耳边说道:“韩心傲,我不是姚仙灵,对韩家的男人并不怎么感兴趣!”   看着她下楼,跟着韩成傲出门的背影,心傲环起了手臂抱在胸前,“神气什么,到头来你不还是要嫁到韩家来,比起她们只不过是方式不同,结果不都一样!”   ……   “所以,你是飞机飞了一半临时改了地方……原因只不过是飞行员向你讲了意大利有多美?”坐在餐桌前原本听着韩成傲说话的洛溪池停住了手里的刀叉问道。   韩成傲笑着点点头,咽净了嘴里的东西说道:“不过真的很值得,的确很美!”   洛溪池喝了一口红酒,望着烛光里的人说道:“我觉得你应该是地地道道的法国男人,至少也是长时间旅法的华侨,骨子里都带着浪漫。”   “我总是对美人、美景、美食毫无抵抗力!”   “也去俄国看看吧,那里除了冬天还都不错。”洛溪池的开司米说话时从肩头滑落下一半。   披肩的长发中隐约的露出她的肌肤,韩成傲放下手中的刀叉,“是一起去吗?”   他的问题问停了切牛排的洛溪池,“我喜欢独自旅行,很安静、自然、放松。”   “可我在意大利的每一处美景前都能想起你……”   韩成傲已经眼神放空的淹没在烛光里,突袭的表露着他的心意,“那儿的花园很美,阳光灿烂,连空气都像烘烤过的,可我心里总是一阵阵的空虚……” 冉冉孤生竹 第十章 依恋   洛溪池盯着桌布上精致的花纹不敢去看他,她想象不到韩成傲的眼睛会是多么的含情脉脉。   “我很希望……身边能有你,看到、感到我所拥有的一切,尤其是在摩尔公爵家的城堡时,我多希望在每个清晨的窗前都可以……拥着你眺望远处的小溪……。”   洛溪池觉得刚刚的食物全都嵌在了自己的喉咙里噎着,她想起身,却被站起来的韩成傲按住了肩膀,隔着桌子她终于抬头对上了他的目光。   “我为我的唐突道歉”,韩成傲下颌的曲线崩起来还是太过温柔。   “对不起,我没有预料到你的情感……”洛溪池吐了口气说道,“有些意外!”   “就像达西也不敢相信自己突然地陷进了丽兹的眼睛里,可事实就是发生了。”   洛溪池逡巡在别处的眼神突然间汇聚到了韩成傲的身上,看着他白色的西装染上了蜡烛的色彩,微微挑动了嘴角说道:“其实……我很荣幸!”   她的话似乎点亮了有些尴尬的韩成傲,不过洛溪池目光闪烁的晶亮是让韩成傲无法理解的,就像是找到了宝藏的钥匙,有点惊喜!   “你的意思是……?”   “既然无法一步登天,那就循序渐进咯”,她推开面前的酒杯,拉近了与他的距离,“能不能渐入佳境,就要看你自己了。”   她的眼睛还是黑白分明,尤其是此刻,更加迷人的不能让人移开视线,他很想吻她一下,可韩成傲明白,那是进入佳境后才能做的事。   ……   “晚安!”韩成傲对着门口的人微笑着说道,其实他很想吻她一下再说这句话。   “晚安!”洛溪池关上了门,贴在门上的她皱紧了眉头,今天晚上是个糟糕的开始,也是个充满希望的开始。   蹲在地上抱着膝盖,洛溪池觉得和韩家联姻是瓦解齐、韩联盟的最佳方式,就算是没有明着的联盟,齐向明也不会放过联姻这么好的机会。   更显而易见的是,嫁给韩成傲要比嫁给韩正傲好得多,毕竟对沪军有好处的是韩成傲这类人,对于韩正傲她还是不大有把握。   如果“美人计”中参杂了感情,到时候清醒的一方显而就是最大的赢家,现在韩成傲提前陷入其中就是一个好得不得了的兆头。   ……   “衡之今天组织了野炊你想去吗?”早餐的餐桌上,韩成傲没有顾忌的向洛溪池发出了邀请。   “好啊”,洛溪池环视了一眼桌上的人小声回答。   “衡之是赵总长的儿子吗?”邓夫人看韩作熙没有反应便插嘴问了一句成傲。   “对,我们是留学时候的同学,正好他今天约我出去,我看溪池也闲着无聊,所以……”   他特意转变的称呼让所有人都有所注意,唯一没有表情的就剩韩作熙和韩正傲两个人,一个在看报,一个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离了桌。   “外面的太阳有些烈,带上帽子吧,晒坏了可就不好了!”临出门前韩成傲对洛溪池的穿着提出了建议,不过他实在是不想将她一头漂亮的长发藏进帽子。   “你们这是去约会吗?”韩心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韩成傲的身后。   “去参加野炊!”韩成傲回答的有些不不耐烦。   “和溪池一起去?”她故意咬了字眼,凑近了问道。   “走吧,我准备好了。”洛溪池挎上韩成傲的胳膊瞟了一眼韩心傲说道。   这算是小姑难缠吗?韩心傲看着两个人离去的背影心里想着,她实在是对这个女人没有好感,莫名其妙的排斥。   赵衡之是典型的大少爷,家教甚好、教育良好、品味不错,当然也带着纨绔子弟的轻浮,一见面就是夸赞洛溪池长得漂亮。   “听说洛小姐是洛大帅的千金,留洋回国的?”   韩成傲知道洛溪池的脾气,打发赵衡之说道:“又没有什么新鲜的经历,有什么非得问来问去的,快去帮帮汤恒吧!”   “就知道成傲小气,一碰见美女就不舍得介绍给别人,偏偏还走桃花运!”他从头到脚的打量着洛溪池。   “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去帮汤恒。”   洛溪池没理会赵衡之,半转身的看着不远处张罗着铺帆布的人,“咱们也去帮忙吧”,她指着说道。   “不如我们去溪边吧,听说那里有不少的野花!”韩成傲贴在她的耳边说道。   “秋天,会有野花?”洛溪池抿了抿嘴唇,“骗人的谎话!”   “如果……会有大片的金色菊花怎么办?”韩成傲倚在树干上挑眉问道。   “那就更好啦,就地取材的话可就省多了。”   “省什么?”韩成傲双手插进了口袋,看着她在阳帽下巴掌大的脸明知故问。   看着他得意忘形的表情,洛溪池心里竟生出点点的暖意,配合着眼前的阳光,有些恋爱的气氛了。   “快去啦!”躲着他灼热的目光,洛溪池推着他去了那个大片金色菊花的溪边。   “哇!原来真的有啊!”看着像星星一样群居的金色野菊洛溪池觉得不可思议韩成傲手很灵巧,看着金色的菊花变成了一顶花环,洛溪池有一种恋爱的感觉,好像面前的这个人,至少是在此刻,不是她要算计的人,而是男朋友。   “看来二少爷的名声不虚传,哄女孩子果然有一手!”   韩成傲将手里的花环戴在她的头顶,理了理垂下的微卷栗色长发,“溪池,或许我不止一次见过带花环的姑娘,可你是最漂亮的。”   他就是有这种能力,让真真假假的情话听起来都带着情感,“我读书的时候一个同学曾和我说过,如果一个男人连情话都用心说的话,那他一定是个‘骗子’!”   “有的人愿意骗一时,有的人愿意骗一世”,他抓着洛溪池的手腕向自己的怀里一带,“我是后者!”   早晨韩正傲握过的地方起了青痕,他一握疼得厉害,洛溪池轻哼了一声。   “怎么了?”但却没放开手。   “没事,石头硌了一下而已”,洛溪池抽出自己的手腕,“回去吧,他们该找不到我们了。”   ……   “两位去哪了”,说话的是汤恒的女朋友方夏,一个可爱的有些甜腻的女生,“哇!好漂亮的花环,韩成傲编的?”   “不过我见过比他编的还好的,一个远房的表哥,他曾经用百合花编过一个花环,戴在头上像仙子一样!”   看着她眼睛发光的表情,洛溪池吃吃的笑着问道:“给你编的吗?”   “我哪有那样的福分,是给别人的,听说就连编花环也是为了她特意学的,还请教了别人呢!”   “那个姑娘倒是有福气了,收到精心准备的花环。”洛溪池很愿意这样坐下来和方夏聊天,因为这群人里只有她单纯的可爱。   “可不是”,方夏遗憾的摇了摇头说道:“只可惜没看见她长什么样子,只是看见一个背影,还有和你一样的长发。”   洛溪池拿下头上的花环在手里摆弄,“你笑起来真好看,两个酒窝比我的还要深!”   方夏和洛溪池一样嘴边有一颗酒窝,传说中这样的女孩子都是七仙女中小七的转世化身。   “不过没你的可爱”,洛溪池瞥了一眼在不远处与人聊天的汤恒,凑近方夏说道:“汤恒也这么觉得吧?”   洛溪池还以为她会害羞,没想到方夏却冷下了脸,“他才不喜欢我呢!他讨厌我的身份,在他眼里我就是冬妮娅,一个不折不扣的资产阶级小姐。”   “对不起,我不知道……”   “没关系啦!我才不管他怎么想呢,反正就是要跟着他,他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讨厌我,我改就是了!”   远处韩成傲向她俩摆手,示意过去吃东西,方夏起身拍拍自己的裙子说道:“走吧,大概是要吃饭了!”   洛溪池将花环丢在了倚坐的石头上,跟着方夏向对面走去,若是人真的能什么都不在乎有多好,就像身旁的这个姑娘说的那样简单,一个‘反正’就能解决。   “聊什么这么开心?”韩成傲递给她一块蛋糕。   方夏大概是害怕洛溪池说漏嘴,连忙插话说道:“我劝溪池待你好一点,韩家二少爷可是一款希货,待价而沽的!”   洛溪池看了一眼方夏身边的汤恒,果然一表人才,重要的是,他有着在场所有人都稀缺的一种气质,难能可贵的正义凛然,尤其是和赵衡之这样的公子哥比起来。   可这种气质她竟有些熟悉,在韩正傲的身上亦是有这种与生俱来的感觉。   那天的野炊很晚才结束,在寂无人迹的街道中,冷冷清清的只有门前的油灯,韩成傲将身上的衣服披在洛溪池的肩上。   “那个叫方夏的女生很可爱,是你的同学吗?”洛溪池挑起话题。   “对啊,还有汤恒、赵衡之、范晔,我们都是同学”   “汤恒和方夏既是同学又是情侣挺难得的!”洛溪池有意的将话题向汤恒身上引,她莫名的对这个人感兴趣。   “说起来也怪,小夏可是出了名的名媛,偏偏看上了汤恒”,韩成傲竟有些遗憾的摇摇头。   “怎么?汤恒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是汤恒这个人太拗了,让别人看来方夏受了不少委屈。”   说话间洛溪池的高跟鞋在坑洼的路面上崴了一下,韩成傲一把扶住了她,“没事吧!”   “没事,快走吧,前面就到了。”洛溪池推开他扶着自己胳膊的手。   “真可惜,没带你再多绕几圈!”韩成傲眼里赤裸的带着深情说道。   “再远,不还是要走到头的”,她还是不大习惯韩成傲的这种温柔,可比起汤恒和韩正傲的那种含蓄,她还是驾驭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