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楔子(可以从第五章读起) 第一章 收购意向   (001)   老蓝锁好建设牌轻骑,哼着《桃花处处开》小曲儿向大堂走去。人逢喜事精神爽,听老伴神秘地告知,未来的亲家已同意几日内商量儿子敬之与小玉的婚事。   敬之的工作是横亘在俩亲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尘埃落定,儿子在本市电子仪表系统效益最好的微特电机厂上班,虽然没能进设计科,在模具车间也不错,这是老伴最钟意的行当。几个星期的稳定,意味工作不会再黄了。毕业三年,那某人已经换了五份工作,总共加起来上班不够一年。   好在老蓝也认识一些领导头头,三十年的“积善行德”也不是没有回报,后门不容易走,但走走门缝还勉强可以的。   儿子敬之不喜欢与机油铁块打交道,但对烹饪倒是情有独钟。老蓝想要儿子继承家传祖艺,将自己的一手绝活发扬光大,无奈老伴寻死觅活不同意。从上大学选专业都是她统统一手包办,说什么也不让儿子像他老蓝一样做伺候人的工作。   老蓝摇摇头敛去思绪,上台阶的老腿儿也没了以往的蹒跚,轻松惬意。   鸟枪换了个大炮,为保险起见,老蓝将它锁在后院的停车场内,生怕一不小心,让那些见财起异的窃贼卸了车轱辘。   推开小门,老蓝看见酒店的唐书记正在前堂探头探脑,又来回踱步,貌似很着急的样子。   老蓝暗暗地嘿嘿直乐。   能使一向稳如泰山的唐书记焦急的事还从来没发生过。   中华园大酒店是本市最上档次的酒店之一,除了专门接待政府要员的湾岛园,就数他们这一家。湾岛园是军政重地,门口有武警值守。“腐败”讲究的是胡吃海喝左拥右抱兴高采烈,高干财阀们哪能没事找事受人窥探监视,中华园当仁不让的不二之选。   唐书记的级别也不低,副市级。从他的级别可以一窥全豹,反映出中华园在政府中的份量。   老伴的企业效益不佳,今年已经病退,她要求老蓝妇唱夫随,老胳膊老腿的,也常去公园走走,散散步,下下棋,练练檀香功。反正特级厨师的头衔也做到头了,叫他赶快乘现在体制改革的东风,搞个病退,退休金拿个百分之八十五,无须再伺候人。   今天心情特好,老蓝又是第一次发现唐书记的“鬼祟”。由于过度肥胖而本来就不大的挤成一条缝的眼睛闪烁着狡黠。   “喂。”老蓝蹑手蹑脚地挪至唐书记的背后,猛的一拍后者的脊梁。   猝不及防的唐书记一哆嗦,转过身来。本来暗黑紧绷的天生官威的脸庞似要发火,见是老蓝,也顾不得这个老某人的恶作剧,破天荒的捞起后者胖乎乎的大手摇来晃去热情洋溢地道“老蓝,你说你咋这么晚才来上班啊?老哥我可是等你大半天了呀。”   老蓝疑惑地逡巡眼前貌似十几年来第一次称兄道弟的老书记默然,弥勒佛般的笑脸倏然消失,心里直犯嘀咕。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非奸即盗啊。   “蓝老弟啊,十年磨一剑,大显身手的机会到啦!你很快将名扬海内,响誉全球。跃出国门,冲出亚洲,走向世界,是咱们的中华园人的一代又一代的孜孜不倦的追求。不,不,不,也是咱们中国的灿烂饮食文化人的毕生追求。”唐书记继续热情洋溢,翻动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巧舌如簧,极具煽动性。   上过当的老蓝反而平静了,斜起戏谑的眯细眼,毕恭毕敬的略弯水桶般的粗腰,好像一个小学生般聆听老师的教诲,洗耳恭听。   十几前,老蓝入选中国首批千家名厨目录,他打报告要求当时不像现在颓废的如日中天的中华园领导层既现在唐书记、那时候的常务副总经理拨款七千多元,发行一本自己十几年的心血研制而成的《厨膳大全》以告慰大清帝国首席御厨的爷爷。   唐副总经理一口应承。说,是好事嘛,不仅仅是他蓝双雷的骄傲,也是中华园大酒店的骄傲,更是咱们中国十万万同胞的骄傲。   当时的小蓝激动得热泪盈眶,拉着唐副总经理的手久久不愿松开,并举右手握拳向后者办公室的国旗宣誓,他,蓝双雷愿意为党为国家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党叫他做啥,他就做啥,上刀山下火海跳油锅,只要一口气在,绝对比董存瑞般舍生忘死更舍生忘死。   第二天,唐副总经理将刚厨师学校毕业的外甥麦家国带来,请他收为徒弟,信誓旦旦的,说小伙子什么时候出师,什么时候他蓝双雷的大作印成精美的图片与铅字,一切费用全由中华园承担。   当时的小蓝兴致勃勃,精神饱满,以万分的热情投入到轰轰烈烈的出版运动中。拜托紫琅照相馆的大师帮忙制作图片,自己起早贪黑,废寝忘食,亲自配上文字。经历万水千山,千辛万苦,人瘦了两大圈,稿件终于顺利完成,徒弟圆满出师了,中华园也投入了上千元,似乎一切顺风顺水,理想将要实现的蓝双雷意气风发,连做梦都是自己的杰作。   家里的祖宗牌位擦得锃亮,猪头、黄纸、小鞭炮、二踢脚等祭祀用品一应俱全,就欠单位与出版社的银货两清的东风。   出版签约的那天,出版社的领导非常重视,亲自来中华园主持签字仪式。唐副总经理受到上级的擢升变成了唐总经理,说话也就更威严了,语言也就更精炼了,薄薄地撂下一句,为了中华园的未来,为了中国饮食文化的传承,必须冠上他的外甥麦家国的名字。   也就是这本《厨膳大全》是师徒俩合著。   好好先生的蓝双雷乍听之下犹如五雷轰顶,不由分说将稿纸当场付之一炬,出版社的领导讪讪而去,而我们的唐总经理屁也没多放一个,但从暗黑的不严自威的官脸可以读出,从此的老中专生,中国的第一批的千家名厨之一的他仕途终结,永远与铁祸铁铲结下不解之缘。   也不管老蓝如何沉浸在昔日恩怨中如何反应,唐书记继续口若悬河,“是次的待客绝不能失败,你的‘霸王别姬’必须发挥正常水平,拯救中华园的唯一机会全看你的。省里非常重视,有常务副省长亲自陪同香港宏兴集团的郭老先生前来考察。如果成功,咱们省里就会出现第一家香格拉里大酒店。”   “郭老先生不去湾岛园,完全是冲着你老而来,千万别坐失良机啊。”唐书记见老蓝没有表态,仍然平易近人耐心细致苦口婆心地娓娓道来。   天生的官威褪去,和蔼可亲的长者登场。   老蓝糊涂了。   什么时候“你”已经变成了“你老”?自己啥时候升级啦?   老蓝对中华园的景况了如指掌。九十年代的中期,正是风月场花天酒地,吹牛皮惊天动地,窝里斗昏天黑地,谋私利钻天入地,得好处欢天喜地的大好时期。   若大的中华园,生意兴隆,晚晚高朋满座,夜夜笙歌,一派燕歌燕舞的繁荣昌盛的景象。   要说中华园大酒店是何等的光鲜,就算在这个发达的沿海省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本市的税收大户,几千万的纳税额笑傲同行。了解内情的人,对酒店的职工抱以十二分的同情,个个穷得叮当响,全凭着死工资。每个月该有的奖金发不下来,这可急坏将要退休的唐书记。   信誓旦旦晚景不能留骂名的唐书记差不多在市政府大院长驻了,八千万的签单要不回来,愧对上上下下几百号人。   也难怪,那时候房地产还没有蓬勃发展,土地还没有招挂拍,值不了几个钱,可观念放开了,应酬也多了,档次也上去了,也讲究科学发展观了。他们理论联系实际,解放观念,扩大思维,呕心沥血的总结出,喝酒思路上由粗犷豪放型向科学发展型转变,由三两一杯转为三杯一两;在喝酒的目的上,由喝醉眩晕型向和谐幸福转变,喝酒一定有漂亮的美媚相伴;在喝酒目标上,由速度数量型向全面小康型转变,不求喝倒,但求喝好;在喝酒种类上由无色透明型向环保有色型转变,茅台为主,五粮液为付,XO点缀;在喝酒方式上由行政干预型向统筹合作型转变,酒桌无领导,弟兄常相随,坚决将科学发展观贯彻到应酬的全过程。所以,签单的总金额像坐了火箭,噌噌地往上窜。   折腾来折腾去,钱是没收回。不过,唐书记关心职工,爱护职工,为职工谋福利的精神还是打动了市委市政府要员,获得一致好评和肯定,行政级别一年刷上两级以资鼓励。把唐书记乐得嘴都合不拢,歪打正着,时来运转,挡也挡不住。   那些副职,还有总经理、副总经理羡慕得口水直流捶胸顿足,肠子都悔青了仍坚持噢悔不已。深责自己为什么不能发扬一怕苦,二不怕累的革命大无畏的精神,身先士卒勇往直前。   哪能让唐老书记若大年纪一个人辛苦折腾啊,他们痛心疾首的感叹,暗暗下定决心,决不能让他老人家再受二茬罪。   酒店的书记能混到副市级,倒是前无古人,估计后者也没那么容易。   唐书记是个为民办实事的好领导,自己官升两级,退休之前弄了个副市级玩玩,今生也算了无遗憾。唯一放心不下的还是那帮人民群众职工干部,没有奖金,人心涣散队伍难带,整个酒店客人与员工形成强烈的反差。一边是高朋满座喝三幺五喜气洋洋,另一边是哀声叹气骂爹骂娘垂头丧气。这不,连老实巴交的老蓝也提出病退,其他有门路的纷纷在调动关系。唐书记热火攻心,头痛不已,急职工所急,不为人民着想的书记哪算好书记?好在他也是改革开放的老同志,对政策形势保握地比较到位,脑袋不是一般的好,思想觉悟相当高,也是有几把刷子勤恳能干的老干部。   正好市里加大开放的力度,引进外资成为市政政策责无旁贷的NO.1工程。   唐书记削尖脑袋找市里的要员商量,并将可行性报告呈上。市里头头看到第一页就立即签了字,成为三家试点单位之首,并允诺只要被宏兴集团成功收购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中华园更名为香格拉里—中华园的话,他,唐书记可以分到一套正在湾岛修建的小别墅。   一箭双雕,名和利一举双得,这样好的事情竟然落在他身上,睡着了也会笑醒。福无双至的古训也可以作古了,从此在唐书记身上休要再提。   所以,唐书记立马拉上常务李副市长要去上海拜见正在考察的宏兴集团的郭老董事长。李副市长担心自己的份量不够,快接近八千万的签单附带卖出的大计不容有失,除去财务隐患是政策的重中之重,所以又将常务彭副省长拉上。足够级别的代表团马上得到宏兴集团的郭董的十二万分的重视,最重要的是聪明了得的唐书记将老蓝的爷爷是满清帝国的首席御膳厨师的招牌捧了出来。   郭董除了是糖王还是亚洲酒店业的泰斗,对本行的历史人物蓝之海早就顶礼膜拜佩服的五体投地,满汉全席的修撰者比起任何因素都重要。   人的名,树的影。   当然,老蓝不会知道宏兴集团前来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只小蚂蚁再怎么着还是小蚂议一只。   利,绝对与他无关。   名,绝对也与他无缘。   “那我的病退申请可以批下来不?”老蓝眯细着一对小眼睛神秘兮兮地问道。对其它的东东已提不起丝毫兴趣,天命难违。到他这般已知天命的年龄,什么都该想通了,就算有想不通的,也马马虎虎拉倒。   难得糊涂嘛。   老伴说得好,咱们还是怡孙吧,你名气越大越劳碌,领导头头一句话,还不是屁颠屁颠给别人当狗做掌勺。酒,不能堂堂正正地坐下喝一口;饭,不能好好地吃一顿;红包,想收还不敢拿。碰上级别够高的或大酒店上司,尽管肉痛,还不敢不倒贴。得罪不起那些大爷啊,何苦呢?   PS:九十年代的特级厨师,相当于现在的高级技师。 第一卷 楔子(可以从第五章读起) 第二章 八王别鸡   (002)   为了服从家里领导的指示,尽快将内退办下来,老蓝没有让唐书记为难,尽管有前车之鉴。   三天半的准备时间的确很紧。   菜色比较简单,只须一道菜“霸王别姬”,可是单单南非六头鲍鱼的烹制就需要四十八小时,六道工序。人还不能离开,吃睡都在厨房,五只闹钟时刻在一级戒备中,随时提醒自己,不能错过最佳时间。   老蓝肥则肥,不动时绝不乱动,要动却也雷厉风行,要么怎么叫双雷?双雷齐响是他出生时的场景。   至少也沾染一点强雷的气息。   好好先生很少发火,但发起火来就如当年的火烧将要出版的《厨膳大全》一般,半个人情也不给,整个厨房笼罩在他的咆哮声中。   老蓝正拿着一只南非六头鲍鱼,旁边战战兢兢地站着的是戴眼睛,脸色苍白,有点书卷气的厨房采购麦文军,他徒弟麦家国的侄子。   “你看,你看,这就是唐书记要你们采购的东西?你们看看,这么瘦长,底部这么薄,背部无肉,还有裂纹,光泽灰暗。”   老蓝又将鲍鱼移至灯下,“来,来,来,你们看,一点红色都没有,这是特等鲍鱼还是劣等鲍鱼?脑袋长在裤裆下藏着,能不能动一动?”他气得颊部肥肉乱窜,面色潮红。   “去去去,这些重购。”   “这些是本地野生甲鱼,怎么大的大,小的小,不是说好一斤二两左右的嘛?”老蓝眯细着双眼,拿起一对筷子,将甲鱼一个个翻转,马上脸色变得更难看。八只甲鱼艰难的反身,腹甲毫无光泽,四腿又粗又壮,脚趾笨拙不够尖利。   老蓝又转至三凤(母鹅、母鸭、母鸡)处,粗宽的眉头快搓成一堆,“过来过来,教过你们没有?母鹅不能超过四斤,母鸭不能超两斤,母鸡最好是两斤半的,乌骨鸡也不行,太大。啥玩意儿这是?还是特级厨级呢?一点常识都没有。”   老蓝是个直肠子的主,见东西不合心意,连麦家国也附带骂上了,指桑骂槐泄泄怒气。   麦家国的级别也是特级厨师,是副厨师长,实际上平常老蓝是个甩手掌柜不理事儿。厨房的大事小事儿都是前者一把抓,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次却关系到自己能否病退下来的关键时期,马虎不得。要不家里那位领导还不得上窜下跳上梁揭瓦要死要活。   老蓝的这一生为家庭和平抛头颅洒热血的努力,革命尚未成功。   骂骂小年青麦文军也就算了,拿人(回扣)的手短,挨个批评也没啥不可。可这老东西倒好,拿着鸡毛当令箭,连自己也一锅端。忍耐总是有限度的,师徒的情份早在十几年前“付之一炬”烧完了,想要针尖对麦芒,反讥相向,舅舅的话语仿佛在耳边,“家国啊,这次的机会你要把握住。陈老说啦,他们香港的膳食行政大厨或厨房总监年薪最少百万,咱们要是被他们成功收购,你一个月没有两万至少也是一万多。一万多是什么概念呀?是你现在的二十倍。知道不?是二十倍。”   想到舅舅的忠告,麦家国心平气和了,而且不是一般的平静,是相当的平静。而且还露出久违的笑脸,讨人喜欢的笑脸,让人如沐春天和煦阳光的笑脸。   老蓝没有发现灿烂笑脸下的阴鸷,却被他的热情融化了刚刚的愤怒。   “师傅,还是我亲自帮您去挑吧,他们小年青经验还是差了点。”   到底是新升级的特级厨师,水平不是一般采购所能比拟的,眼光独到,很符老蓝的心水,样样做得有板有眼,半点瑕疵都难寻。想想不久前的咆哮,老脸儿深感惭愧。与徒弟的交恶,全是唐书记一手造成。   麦家国逢成过节,还是不时上门拜访,倒是老蓝不是很给好脸看。   老蓝的手艺,麦家国还是学习得七七八八,唯一的区别也是老蓝的拿手绝活,最后一道的淋汁与泡汁配方攥在手上没有外传。   家传的绝学的民间艺人大部分如此,手中总留下一些“杀手锏”,一般只传儿孙,鲜有外传。当年的小蓝就凭一道“狼山烧鸡”名振圈内,荣登中国千家名厨目录,外人看起来很简单,只不过炸鸡而已,等级差的厨师也能为之,而且整个市区大街小巷尽是“王家烧鸡”、“高家烧鸡”、“杨家烧鸡”等等,而只要略品“狼山烧鸡”,前者所有的什么家什么家的东东,无非是东施效颦,不值一晒,味道相差不只道里计。   单就烧鸡的做法,从选料、火候、时间等等并没有明显的区别,区别只是油里的东西及工艺,什么时候走油?什么时候刷汁?什么时候将油中浸入四十八味中药材?特别是四十八味中药材的选用、品目、前后、剂量等等不一而足,最后一道的卤汁更是关键的关键。   霸王别姬,是老蓝倾注十来年的功力而研制而成,也不是他狗眼看人低,客人没有高干等级或足够尊贵,他决不下厨。主要问题是太花时间和精力,需要三天三夜,行军床搬入厨房不说,还需要五个闹钟,不同时段做不同的事情。   一般想吃这道他亲手炮制的霸王别姬需要提前预约,十来年所做过的数量屈指可数,一般都由麦家国主持。   今时不同往日,中华园重组的重任在肩,老蓝亲自捉刀。麦家国鞍前马后,所有的工序无论大小,只要是他能做的,或者是老蓝可以放手的,决不有任何计较,忙得不亦乐呼。   老蓝调好浸泡六头南非鲍鱼的汁水交给麦家国,前者拍拍后者的肩膀以示赞赏。后者默默微笑,以示感激,这一切是在小厨房完成的,其他的厨师想要踏足一步难比登天。   单说浸泡鲍鱼的水,一般厨师只用自来说或纯净水,十二小时泡软就行。而老蓝并不如此,简单的处理容易造成鲜味的淡化,营养的流失,色泽的衰减等等。老蓝的浸泡汁水是由八种天然药材与水勾兑而成,而且浸泡时每隔半小时需要翻动搅拌。   麦家国一丝不苟的身影令躺在行军床的老蓝叹息不已。本来这个衣钵应该由儿子蓝敬之继承,儿子在家也喜欢锅碗瓢盆,也喜欢不时露两手。可是老伴的反对,及设备时间的限制,最多也是家常菜有些水准,像霸王别姬这种高档菜摸也没摸过。   “是不是将手艺传给眼前这个年青人?”老蓝到今天才有这个想法。   儿子的工作稳定,预示着传人与自己的渐行渐远。以免高级烹饪方法失传,老蓝多了一个心眼,均将记录在册的本子放在家里的柜子里,可头痛的是儿子没有实践经验,没有切身体会。   “铃,铃,铃。。。。。。”闹铃打断了老蓝的思绪。   “师傅,您来尝尝三凤高汤的味道?”麦家国恭敬的轻轻地摇了摇老蓝。他以为老蓝睡着了没醒。   假寐的老蓝爬起来,用小勺舀起一口汤试了试,咂咂嘴,“嗯,不错,味道很正,家国啊,水平不错。”   打心里,老蓝对麦家国比较认同,年青、好学、勤奋,最主要的是脑袋好用,是块烹饪大师的料子。   “一号闷罐准备好没有?”   “师傅放心,现在放下去不?”   “好。”   麦家国将放着八只鲍鱼的闷罐淹在高汤中。老蓝的制法他早已烂熟于胸,一切工序熟门熟路。老蓝制作鲍鱼有四只闷罐,从大到小排列,都是宜兴的紫土陶,都是由他亲自监制。说来也奇怪,不仅四只闷罐有大有小,细细观察不难发现,紫土陶的土粒有粗有细,最大的土粒最细,最小的土粒最粗。   麦家国琢磨了很久,才明白个中的关键。大家心照不宣,很多东西只能意会不能言传。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理,但是见老蓝高兴,还是多余的问道:“师傅,四只闷罐有何区别呢?” 第一卷 楔子(可以从第五章读起) 第三章 八王别鸡2   (003)   老蓝心中高兴,情绪不错,见家国殷勤的开始将野生甲鱼剔骨,开玩笑地道:“家国,做了几年霸王别姬,这个理儿早就了然于胸了吧。”   麦家国嘿嘿浅笑道:“师傅,您老人家的设计的东西,至多也只能分析个七七八八,哪能全知道呢?”   “说来听听?”   “徒弟说错了,您老可别笑话。大罐细陶是因为高汤最浓的时候太快浸入鲍鱼,容易造成鲍鱼的原味流失,罐大是给其有伸胀的空间,以后越来越小,是让它伸展受限有筋道,有嚼头,对不对?”   “不错,不错,家国是个厨艺的好料子啊。”   “哪里?还是师傅教导得好。”家国很谦虚地道,“师傅,您明天要做汁汤(高汤的再加工)了吧?”   “是啊,上午做甲鱼汁,下午做鲍鱼汁,这次辛苦你啦。”老蓝虽然憨厚,麦家国的话让他打了个激灵。他有意岔开话题,再讲了些不着边际的话。   麦家国又一次大失所望,经典秘诀不是想学就能学到的。他几次三番无果,心中的怨气也更深一层,有些事确实不好明说。如果被拒绝后,又传了出去,是必被领导同事小看。   他是个有心人,不能得到配方,就反复的研制,经过几百次的试验,味道总算还说得过去,可与老蓝的一对比,整个心是挖凉挖凉的。   追求完美的人,注定是最痛苦的。   现在的霸王别姬仅有三个地方与他麦家国不同,第一是浸泡鲍鱼的汁水;第二是甲鱼汁汤;第三是鲍鱼汁汤。其它的工艺火候时间都一样,老蓝也没有瞒他。   想瞒也不容易瞒。   老蓝对教徒何去何从心中没有谱,处在矛盾之中,毕竟早年的阴影还在。在民间,教会徒弟打师傅的例子比比皆是。   他处在矛盾中,家国也处在矛盾中。   岁月不饶人,两晚的值守是有点疲惫,老蓝尝了两种汁,又叫家国尝尝了,确认无误后躺在行军床上,忽然间脑袋好似开裂般疼通。   麦家国见老蓝双手抱头脸色不善,忙过来询问,“师傅,怎么啦?不舒服?”   老蓝的偏头痛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每次熬夜之后便有症状,“快,在皮包里有止痛药。”   也没等他的话音落地,麦家国已经准备好了水与白色药片。   “您老还是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呢,反正您的绝活都已搞掂,剩下的只是时间问题。”   老蓝点点头,休息了半个小时,偏头痛感稍退,由家国送到停车场后交待几句扬长而去。   昏黄的路灯下,肥胖的身影拉得老长。老蓝情不自禁的感觉到脊背阵阵寒意,阴森刺骨。他耸耸肩,权当成秋季的来临。   秋夜知寒意。   第二天的下午,老蓝姗姗来迟,穿戴相当喜庆,中国红对襟外套,浅色的淡黄金钱图案镶嵌其中。   全世界的人都知道,那是老蓝得意之作的出场,份量相当于开国大典。   门口大堂的唐书记满面带笑地“迎接”他的到来,“您老辛苦!听说偏头痛又犯啦,不如这样,早点回去休息,剩下的工作有我们来完成。”   老蓝一愣神,好似看不懂唐书记的“体恤”下属,冷冷地道:“咱介绍完就走,放心吧。”   随即又想起什么,又道:“今天就把病退申请批给我吧。”   说罢,留下个肥胖的背影。   如何再蠢、反应再慢的人都能联想。唐书记的这一手无非就是令老蓝功成身退,他可以“李代桃僵”。   “唐书记,唐书记,领导们到啦!到啦!”门口的咨客小王有点儿大失仪态地大呼小叫。   官威阴沉的脸立即笑颜焕发,向小王吩咐道:“马上叫大家各就各位,列队欢迎!”   本想转身向厨房走去进行最后一次大检查的老蓝只好改变了主意,与那些鱼贯而出的礼仪小妹、厨房厨师们分列两队。   中华园大酒店成为同行翘楚有三大原因:其一,厨师水准够高,与湾岛园不遑多让,在这个沿海省分也是屈指可数,特别是名厨蓝双雷与徒弟麦家国;其二,装潢考究,是由香港酒店业装潢业泰斗贝尔高林的黄子明团队设计;其三,服务员的水准堪比空姐,甚至赛过空姐,几十个身高一米六五以上,天姿国色。   要说第三项,也是本市的长处,人杰地灵水美,气候宜人,加之南北通衢,南人与北人在此交汇繁衍生息,两种文化的撞击融合,催生出“娇子娇女”,即有北方人的身材,又有南人的婉约玲珑。   欢迎仪式并不奢华,二十几美女手捧鲜花向踱步而入的郭董、彭副省长、李副市长及一班嘉宾献上鲜花。   要说唐书记真是个人才,并没有如内地的一贯做法,宏大的场面,夸张浮华的载歌载舞,而是简约实惠,展示的是如上介绍的刻骨内涵,啥虚头一概没有。   献花的八个美女被跟在郭董身后的女子所吸引,个个引颈端瞧。如果说她们是万里挑一的美凤,那么眼前一亮的穿着一袭白色晚礼裙的主,集尊贵、典雅、婉约、大方于一体,此女只为天上有。美女们眨巴迷人的大眼,好在眼前的女子尚存一丝入世味,非是天女下凡。   市长办公室副主任小秦正帮唐书记作引见,郭董郭老头对眼前的景象呵呵轻笑,“此为孙女郭嘉玲。”   他没有解释孙女是中国区的总裁。   众人才在惊叹中回过味来,十几个发呆的厨子这才回过味来,不敢再有亵渎的念想。   在他们的心里,直视是亵渎,欣赏也是亵渎。反正自己如何做都是亵渎,所以垂头才是最好的表现。个个垂下头来,默默念道:“主啊,救人救世的观音大菩萨,救救我吧,帮我超脱灵魂吧,将我的灵魂洗涤洗涤吧,让灵魂一尘不染吧。”   郭董礼节性的与唐书记握手后,未等小秦的介绍,拉过老蓝的肥手,“你是蓝双雷,蓝之海老前辈的孙子?”   “你好,郭老,是,是,我是。”老蓝虽贵为最早之一的中国千家名厨,从未受过如此的尊重礼遇,从来见到领导只有点头哈腰的份,今天被眼前的大人物双手紧握着,竟然话不利索,肥胖的身躯轻轻地颤巍。   难怪。   在民间,高级别的厨师虽然令人羡慕,无非是食物匮乏时代对食物崇拜而产生的敬仰,而私下里,总与做饭的联系在一起。在官场,更不屑说。三百六十行的排行也比较靠后。   郭老对唐书记平而淡之,而对老蓝却是热情洋溢。未等老蓝再如何表达,拉着他的硕大的肥手向包房走去。   所有的官员目瞪口呆,对一介厨师的重视似乎过了头,嗤之以鼻的他们忽然想到了蓝之海,这位叱咤全中国的一代御厨。   也许仰仗的是祖上的荫威吧。   众人坐定,霸王别姬上桌。菜色很简单,按中国的传统有点儿寒酸,路易十年的红酒一杯,点心各一碟,再者就是老蓝的拿手绝活。   只见金边凤凰图案的16英寸的大盘正中内趴着一只威武雄壮的王八,书名为甲鱼,它的头颅高昂,头前是金黄略红的南非六头鲍鱼,主角的身下是乌骨鸡的两块鸡脯肉,使得甲鱼成三十度的上冲角度,衬托的雄纠纠气昂昂。甲鱼的左右正中是刀雕胡罗卜玫瑰花,前后排列是西洋花与花菜的组合,两边飞翼各一条上好奶白菜,如缅甸玉晶莹剔透。左后边是刀刻的绿黄相间的凤凰双飞。整个菜色以甲鱼的绿为主基调与金黄、白、红相间搭配。   见多识广的郭嘉玲的忍不住阵阵惊叹手舞足蹈,迫不及待的掀开甲鱼盖便想大块朵颐。 第一卷 楔子(可以从第五章读起) 第四章 都是美食惹的祸(四更)   (004)   郭董郭老头子无心欣赏包间赛过香格拉里的装潢品味,仍拉着老蓝,非要他一起就坐。   其他所有的官员一言不发,仍就琢磨东南亚的老华侨、著名的实业家、华人可数的大富豪热情过头。   十年后的岁月,他们中的几位才能真正感悟郭老对老蓝这种“卧龙”尊重态度的意义,当然,懵然没有对与错,传统使然,官本位使然。   没有唐书记、李副市长的点头,老蓝还是懂分寸的,随便老郭如何诚挚客气,一杯小酒也不会沾的。   郭嘉玲好似饿死鬼投胎,仙女的身份弃之撇履,何况是淑女的形象。   官员们轻捏高脚杯,单等郭老就坐,举杯寒喧热烈欢迎之类的说过几千遍千篇一律的欢迎谄媚赞美欢迎之词,以便轻朵十年一遇的被誉为真正正宗的名叫八王别鸡的名菜。   等的等,拉扯的拉扯,而边厢服务员眼中的仙女眼睛放着绿光,心中早就将礼仪仍到爪洼国,什么淑女之态见鬼去吧,拿起刀叉轻尝一口甲鱼一发不可收拾,大块朵姬。   “嗯,有嚼头,味道鲜美,齿中留香,还有土芹清香,不愧为现代第一厨之后。”   老蓝被郭老拉扯的很不好意思,如果气氛平和下来,他能听到土芹清香四个字,也许一场事故会嘠然而止。   人生的微妙之处无所不在,祸福也同时伺机而动。   是造化还是宿命?   一个服务员敲门后闪身而入,附在老蓝的耳后轻轻地道:“蓝师傅,你家里有急事,请你马上回去一趟。”   郭老人老耳尖,服务员的话半滴未漏,连忙道:“蓝大师有急事先走吧,让我的司机送您,容后到府上拜访!”   老蓝一听脸色微变,也顾不得与酒桌高高在上的领导告辞,肥胖的身躯煞是灵活,一溜烟向停车场飞奔而去。   工作三十年,虽然老伴是远近闻名皓月当空能搞的主,但从来还没有在工作且有高级客人在的时候征召,必定家中发生了大事特事,十万火急。   今天招待的客人,老伴早就知晓。老伴的性格老蓝也是一清二楚,在家里可以上梁揭瓦河东狮吼。可是分寸保握的相当精准,在外边,老蓝是人见人羡,狗见狗慕的一代伟岸丈夫,老伴不会有半分忤逆,简直是老鸟依人,百依百顺。   老蓝的离去,包间反而安静下来,几句简单的举杯恭维后,人人刀叉并举,起先还斯文的细嚼慢咽,一块下肚后,情不自禁的再尝一块,不约而同的道好吃。   替代老蓝来解说的麦家国冷汗直冒,好在大家“润物细无声”,沉浸在美食的快感中。   人老,味觉渐渐迟钝,胃口也就变得更刁。郭老吃了几口,开始还哼哼唧唧,说些赞美的话,到后面也顾不得年老的禁忌,左右手好像回复了年轻,只见刀叉并举,上下翻飞,很快将盘子扫荡得一干二净。   麦家国的工作服被汗水打得透湿,附在唐书记的耳边叨告一声,悄悄地退出包间,赶紧掏出手帕擦去满头大汗,深呼吸几口,情绪好不容易渐渐平息。   桌上的八人你望我,我望你,忽然齐声大笑,又看看自己和别人的盘子,都是一模一样的干净。   这年头珍惜食物天天喊,但酒店里的餐盘里的剩菜还是垒垒高。说归说,做归做,节约粮食的口号还是天天叫。   “郭老,您看咱们的合作。。。。。。”李副市长酒足饭饱后还留了一丝清明,首先想到了八千万的签单。   “呵呵,蓝大师如果在我的旗下至少年薪二百万,不知李市长能否放人?”郭老仿佛还沉浸在美食中难以自拔,对美食的主人赞赏有加。   二百万的年薪就是最好的奖赏。   二百万是什么概念,时下的李副市长应该知道,撇去吃喝拉撒的公费支出,他的年薪一万二左右,相差多少?   包括彭副省长在内,人人惊呆如木鸡。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就算没有学过数学,但肯定学过数钱吧。呵呵。   当然除了说话的郭老还有她的孙女儿郭嘉玲。   “爷爷,你低估人才了,最少值三百万,另加千分之一的股份。”   如果老蓝在场,只有两种选择,要不就地躺下昏迷---喜翻,要不拔腿回家,像当初出版《厨膳大全》一样,搬出爷爷的画像祭祀。   “呵呵,你是中国区的总裁,还是你说得算,爷爷老了,赶不上趟喽。”   人人又瞥向美如仙子,吃相如猛虎下山的女孩。看不懂的蹙眉思索,一老一少带来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撼。   现在的谁不玩两手股票,宏兴集团的总市值上千亿,千分之一又是多少?一个看起来不过二十几岁的小女孩竟然是宏兴集团的分公司香格拉里中国区的总裁,据说他们目标在十年之内,在中国内地发展香格拉里二十五家,那是啥概念?   美食的渲染,说的人眉飞色舞,忘记了生意人要低调,一定要低调的古训。忘记了谈判不能亮底牌的古训,人才就是价值。听的人,听得张口结舌,云里雾里,忘记了城府深,城府深是要在泰山压顶时我自岿然不动面不更色,傻傻地像小学生,如何能扬我国威?   唉,都是美食惹的祸。   谈天说地,不亦乐乎。郭老到底老江湖,台上台下尽在掌握中。郭嘉玲的苍白的玉颊,细密的汗珠,左手捂着肚子的痛苦神情没有逃过他的法眼。   “嘉玲,有什么不舒服吗?”   “爷爷,我,我。。。。。。”她也顾不得形象,拎起坤包拉开门,龙卷风般奔向洗手间。   郭老年龄最大,也感觉肚里翻腾,连忙告罪离席追随而去。   同一时间,剩下的六人争先恐后纷纷效仿。   。。。。。。   蓝双雷打开院子的大门,将轻骑放好。抬头,老伴、儿子和未来的儿媳好端端地坐在葡萄架子下纳凉,气氛有似乎有点凝滞,没有人说话。   “呵呵,小玉来啦。”   未来的儿媳挺讨人喜欢,往常见到老蓝总是笑嘻嘻地老远就喊伯伯,可今天有点反常。   “哦,伯伯。”小玉还是站起来打招呼,礼数不能丢。不过,老蓝发觉她漂亮的眸子好像泪花在闪。   “嗯。老太婆还不去做饭,小玉难得来,也不弄几个好菜招待招待?”这段时间,老蓝有个奇怪的感觉,他说不上来是因为什么?直觉告诉他,儿子敬之与小玉不似以往的和谐,俩人好像发生了什么,具体是什么也说不上来,总之,青梅竹马的他们应该有些问题。   他是个开明的人,对于独生儿子从来不予干涉,儿孙自有儿孙福,年青人有年青人的世界。   “我去做饭吧。”儿子敬之站起身来,向厨房走去。   老蓝对儿子最可心,完全继承了自己的优良传统,整得一手好菜远近闻名,连单位的领导来家做客,他这个全国千家名厨之一的特级厨师做甩手掌柜,儿子在厨房中捣鼓一、二个小时,保证连吃贯山珍海味的书记、总经理都纷纷竖起大拇指。   而最反对的是老伴。   “不用了,伯伯、伯母、敬之,不要麻烦了,咱妈等我吃饭呢?”小玉立起身来,瓜子脸红彤彤的,低垂螓首,眼泛泪光。   “小玉啊,你们三、四年的感情不能说散就散呀,敬之虽然工作不顺利,但好歹是个大学生,以后肯定有好的机会的,是金子总会发光的,是吧。”敬之妈有点儿激动,拽住小玉的手,生怕一闪失,儿媳妇飞掉似的,“要不,我再和你妈妈讲讲?”   “伯母,没用的,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对不起!”   老蓝一直惴惴不安的事终于发生了。 第二卷 神器 第五章 阴了一把(五更)   (005)   流年不利啊!流年不利啊!命运多舛。   自己还不信邪,老伴儿非要请那个不请自到的流浪道士做法,消灾弥祸。自己好歹也是个老中专生,也算个知识分子,哪能信江湖道士的胡言乱语呢?   再则,老蓝也是在伟大领袖毛主席正确领导下的一代,又经历过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什么道教佛教,什么牛鬼蛇神,一切都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唯物主义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   “就算是散伙饭吧,咱们以后还是朋友。”闻言立定的敬之略显苍白的脸没有波澜,四人之中是最平静的一个。   “敬之,敬之。。。。。。”小玉情不自禁的唇角哆嗦,“对不起!对不起。”   “小玉。。。。。。”敬之妈还想说什么,小玉“哇”的一声突然捂住嘴巴冲了出去。   “敬之,去追啊!去追啊!”敬之妈连忙招呼儿子。   “爸,你怎么啦?”旁边的敬之并没有听从母亲的指挥,却发现父亲摇摇欲倒,急忙搀扶。   “老蓝,老蓝。”敬之妈更是慌了手脚,也不管未来的媳妇儿的事,还是老伴重要,慌忙问长问短。好在她没有糊涂,从堂屋端了一杯水过来,让老蓝喝了下去。   老蓝缓过劲来,坐在小板凳上,等平伏情绪才道:“敬之,不要气馁,男子汉大丈夫何患无妻?七步之内必有芳草。”   敬之妈见老蓝身体无恙马上鼓起腮梆子,双手叉腰,“我说老蓝呀,你害儿子还不够吗?叫你不要教他烹饪,现在倒好,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三年内换了五份工作,总共加起来上班不够一年。”   “老伴,孩子喜欢做菜,就让他做呗,看我这个特级厨师,怎么样也不会丢掉饭碗。他身子弱,又不喜欢黑乎乎脏兮兮的模具钳工,让他自己选择吧。”   “哼。”敬之妈弦外之音哪能听不出,父子俩人从大学报志愿后,已经埋怨她五年,都怪她一意孤行,毁掉儿子的事业。   敬之妈是羊毛衫厂的职工,凭借着老蓝在酒店的特厨地位,与市领导有一面之缘,临不惑之年,在劳保科混了个干事玩玩,一天到晚无所事事,拿两个小钱,日子勉勉强强。   她亲眼目睹厂里的机修工在外边捞外块风声水起,几个家属穿金戴银,说话声音高几个分呗。   反观老蓝,混了特级厨师证书,好歹也是高工级的,从年青到现在,休息天不说,就是节假日,不是这个领导家有人生日,就是那个领导家的孙子满月,总之是伺候人的活。除了满足了嘴巴和胃,啥毛钱都没挣到,为这事,老两口没少吵架。   所以敬之妈在儿子上小学的时候暗暗下你决心,敬之以后的专业必须由她来钦点。   模具工在这个城市里是很吃香的,九十年代初期,沿海的乡办企业、个人小作坊遍地开花,有点的技术的人如鱼得水,当然普通厨师也能挣钱,可特级厨师这一级的除外。为啥?你名气大,自然找你的人多,但找你的都是领导,或是领导的领导,或是领导的亲戚,你能收钱?除了不想混了。   没事给你个小鞋穿着玩儿,看你能多神气。   敬之妈的想法没错,而且非常正确,沿海是轻工业异常发达,模具又是工业之母,几乎每行没业都少不了它。敬之虽然考上的是不入流的大学,而且是专科,但在那会儿已经不错了,运气可以的话,在企业中混个三、五年,经历一些车间实战,再到设计科室混个两年,就算没有天赋,大学是混过来的,生活至少也能达到小康。   俩老受搅黄的婚事的打击,有些意兴阑珊。   计划没有变化快,不是我不明白,是这个世界转得快。   怡孙的伟大目标就此完结,生活好像失去了方向,如船舶在汪洋大海中失去动力,何处才是希望所在。   老俩口默默地喝茶,什么味似乎不再重要。一下子,俩人好像苍老了很多。   蓝敬之将饭菜端上桌,喊了几遍,俩人只是机械的扒饭夹菜。   “叮铃铃。。。。。。”电话铃声吓了俩老一跳,这才回过味来,原来窗外已经黑沉,一家三口正在吃饭。   一向喜欢接电话的老妈似乎变了性,铃声只能惊醒她,但失去往常的高昂情绪。蓝敬之轻轻地摇摇头,无奈地拿起电话。   “喂,请问找哪位?”   “哦,是敬之呀,你让你老爸接电话。”   “好的,黄伯。”他将电话递向老蓝。   “这么晚了,什么事呀?”老蓝没好气的嘀嘀咕咕,从儿子的称呼他已经知道是单位的黄总。领导找他,一般没啥好事,尽是某某某要员来啦,知道你的名气,点名要你亲自掌勺弄道好菜云云。   “黄总,还没休息呢?”老蓝不愿意归不愿意,习惯使然的堆起皱折的笑脸,语气恭敬得与一秒钟之前判若两人。   “老蓝,出大事啦,你赶快过来一趟。”   “黄总,您就别吓唬咱们老百姓,你不知道我有高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呐,万一惊受不住,不得翘辫子呀。”老蓝天生乐呵的性格,见领导的语气着急,想用玩笑舒缓。   “别磨嘴皮子了,你的霸王别姬出了问题,领导们都进了医院。”老蓝这一吓不要紧,面孔涨得紫红。   “是,是真的吗?不会骗我的吧。”老蓝这才感觉到黄总的确没有开玩笑的语气,一直比较严肃。   蓝敬之和他妈见是老蓝单位黄总的电话起先没在意,发觉他的语音别扭才注意到。   老蓝正发怔,似乎在沉思。   “老蓝啥事儿?”老伴关切的问道。   “出大事了。”老蓝闷闷地回答,随后像又想起什么补充道:“你们吃饭,我去一下单位。”   “老爸,我陪你去。”蓝敬之隐隐地感觉事情比较严重,老爸的脸色比较难看。   刚入大堂,蓝敬之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管理非常严格的中华园正是客人满座的最佳时间段,可服务员会三五群的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换在平常根本不可能的事。   敬之由于父亲的关系,经常出入中华园,主要还是观摩他们的做菜技艺,爱好使然。但从没吃过一次饭,他的级别差距还是蛮大。   黄总早已等在门口,见老蓝一到,拉着他进入四楼的办公室,“老蓝呀,这是怎么搞的?八个人全部中招进了附属医院,此消息绝对要保密,要不咱们的中华园绝对玩完。唐书记发恨,要求我们给你记大过。我当然极力反对,要求等弄清事实真相再处罚不迟,可唐书记说什么也不答应。老蓝你是知道我的,官大半级压死人呐。”   老蓝明白黄总的意思。高层分为两派,以唐书记与黄总经理各掌一脉相互倾轧,两方均曾拉拢过自己。想想自己知道自己事,性格决定命运,所以老蓝游离于两派之外成了孤家寡人的逍遥派。   逍遥派有逍遥派的好处,但是事物总是双刃的,有起事来没人出面制肘掩护,这是老蓝以前根本没想过的问题。   “不会吧,会食物中毒?要不请卫生部门过来检疫?”   “老蓝呀,李副市长、唐书记要求情况不得外泄,再说彭副省长也是这个意见,所以,你就别折腾了,就算吃一堑长一智。噢,对了,是不是你得罪了谁?被人阴了一把不知道?不过,我听别人说。。。。。。” 第二卷 神器 第六章 骂人的艺术   (006)   黄总经理的话提醒了老蓝,他似乎觉得不对劲。   他想起了头痛的晚上,脊背毫无来由的阴森。   是不是他?   “黄总,咱们谁跟谁呀,有啥话直说呗。”   黄总经理玩味地瞪了老蓝很久才似乎不太情愿地道:“老蓝呀,咱们做领导的没有真凭实据是不可以乱讲话的,个人恩怨事小,影响了咱们大酒店的安定团结可不好。你老也是老职工,这点觉悟还是有的吧。”   “是是是,我老蓝是什么人别人不知道,您黄总可是知道的,依咱们的交情不会有事的。”老蓝是顺杆爬。   “就是嘛,咱们三十年的老交情谁跟谁呀,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得保密,别给我捅出喽子,知道不知道?”   按往常,老蓝早就不耐烦,亮个肥脊背给他转身就走,今时不同往日,出了天大的事,弄不好自己的病退黄了,这把年纪混着没意思。   黄总附在老蓝的耳边神秘兮兮地道:“有人看见麦家国从包间里出来鬼鬼祟祟的,额头不停地冒汗,他不停地擦,很紧张的样子,而且老是盯着包间,眼睛一眨不眨的。”   老实人看似老实,往往属于性格急躁的主,心里兜不进东西,直肠子。   老蓝一听,跟自己的怀疑相吻合,立即向外冲去。好在黄总早有防备,一把扯住道:“我说老蓝,你咋就没有心机呢?他做初一,你做十五,急啥呢?咱们现在得去看望领导,不要再整出什么事儿来?”   大堂等候的敬之从不是很熟但很八卦的服务员嘴中知道了整个来龙去脉,见老爸面色不善提醒道:“老爸,我估计谁在甲鱼汁里混入了野水芹。”   野生甲鱼对便秘有非常好的效果,民间也有土芹与前者相配的做法,适合人群是肠胃比较健康的,味道如郭嘉玲说的那样,非常清香爽口,口齿留香。   当然治便秘的效果不是一般的好,是更好。   依香格拉里的第一试菜高手,这方面的道理不可谓不知晓,却仍吃得欢,是有十分道理的。但她所不知的本地有一种野生水芹,长得与成人高度差不多,喜小水沟臭淤泥,清香赛过土芹,却是不能食用,寻常人轻尝几块,便会造成腹泻呕吐,严重的会造成胃痉挛甚至休克。   “嗯,敬之,你踩轻骑先回去吧,我和黄伯去医院一趟。”   附属医院的12号楼的高干病房内,老蓝和黄总拜访了彭副省长、李副市长及一些高官,众人碍于身份对他只是冷淡了点。可唐书记完全不同,腔也不搭下,黑脸黑嘴假寐的样子差点让他抓狂,心想,你只老甲鱼,临到我病退还捅刀子,狗狼养的,成年旧事还耿耿于怀,老子我没有找你算帐已经不错了。   郭老与嘉玲对他的态度与其他人有着天壤之别,特别郭老用未吊盐水的右手握着他,请他放宽心,不应该是他的错,搞得老蓝不好意思解释。前者还吩咐孙女将她的名片留给老蓝,以后联系。   黄总经理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没送老蓝回家,而是送去了中华园。如此折腾已经是晚上十点多钟,除了包房,大厅已没有客人。   老蓝兴冲冲的走进厨房重地,正好与麦家国面对面,后者和煦的笑脸在前者的眼里完全是阴险狡诈,是奚落嘲笑。   瞬间,肥胖的脸成了紫红色,扬起蒲扇般的胖手一记响亮的耳光。   麦家国哪想到老蓝说打就打,一点儿兆头都没有,结结实实地打得正着,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   其他厨师呆怔之后一哄而上,扶的扶,扯的扯,乱成一祸粥。   老蓝本想挥老拳进攻,手脚被徒孙们缠住不能动弹,急得跳脚大骂,“你个婊子儿(本地口头禅),狼心狗肺的东西,怪我当初瞎掉眼,教了你这个反骨仔,敢阴我?”他是个老实人,在河东狮吼的白色恐怖笼罩下,吵架的活忒生疏,一急,道理讲不清,纯粹爆粗口,还将香港黑道片里的词用上了。   麦家国被徒弟扶住,没有撞伤,倒是冷静下来不着急,但刀刀捅人心窝,“老蓝呀,你老大不小了,还停留在这水准,也只能靠野水芹来调口味,你害噪不害噪呐。”   未等老蓝反击,接着道:“我劝你老人家,还是早点退休吧,帮孙子换换尿片,在家摆两道菜,享享清福得啦,不要让中华园的招牌给人拆喽。你年纪一大把,半截进了黄土无所谓,咱们可是拖儿带口,玩不起呀。”   老蓝在中华园也算德望重的老职工,无论老的少的,虽然不是个个真正敬重他,至少也很少人当面损他,气得他混身肥肉乱窜。   麦家国的每句话如利箭刺穿他的心脏,箭箭不见血,却比血崩更疼痛。   血气上冲,脑袋发胀,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不好喽,不好喽,蓝师傅晕倒了。”一个小厨师急急地喊道。   麦家国暗暗佩服自己的伶牙利齿骂人的艺术,面带微笑的踱着方步离去。   蓝敬之和他妈匆匆赶到附属医院,他的老爸蓝双雷正在11号楼手术室急救。黄总神速的赶到,搓着双手长吁短叹,并信誓旦旦地安慰正在痛苦流涕的敬之妈,“弟媳呀,你甭着急,咱们中华园是大单位,虽然财务困难,但为了老蓝,就是砸锅卖铁都会救他。你放心,我老黄今儿话撂在这儿,有啥要帮忙,尽管开声。”   黄总经理算是有情有义的汉子。九十年代中期,医保尚未统筹,都由各单位自行报销。经营状况较好的企业或者说现金流较好的企业自然不在话下,但是碰上濒临倒闭或重组的,哭天喊地求爷爷告奶奶都无能为力。   “都是那个什么香格拉里的扫把星害的。”敬之妈听到黄总的保证心略放宽,她忽然想到流浪道士的忠告,说什么有远方的扫把星(慧星)掠过,她家有劫难逃。   “妈,你别迷信了,爸爸本身有三高,激动不得。”敬之还算能沉得住气,对老妈的唯心言论不以为然。   敬之的话做老妈的不忍心针锋相对的,但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不相信。她气哼哼地道:“黄总经理,你说事情的起因不是远方来的客人造成的吗?老蓝都准备病退了,这一年来基本都是以指导为主,何时动过手?自己亲自做过菜?”   老黄咯噔了一下问道:“弟媳,我咋不知道老蓝要病退?这次人家香格拉时完全是冲着老蓝而来,听说宏兴集团的郭董特别重视他。”   “你说,你说,还不是那个啥郭董给老蓝带来的晦气。”黄总的话更佐证了敬之妈对流浪道士的话而深信不疑。可是,也许她被老伴的病危急晕了头。   流浪道士的原话是这样的,“信士,你家三、五年内是大起大落,祸福相依,先苦后甜,大辈大喜。眼前是扫把星掠过,必有家人遭灾,一切小心。”   敬之顺着他妈的逻辑,想想也是,事情的起因确实是远方的客人到来而造成,也就信了几分。不过,他毕竟还是读了几年书,关心的事远不止这些,“黄伯伯,我父亲应该算是工伤吧。”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那时候,普通家庭的收入不高存款有限,像他爸这种脑溢血手尾很长,民间的话,得的是富贵病,日后的康复休养很花费。敬之曾经的一个同学的父亲也是这个病,所以他有所警惕。   “那是当然,侄子请放宽心。”   “家属呢?谁是家属?”   一个年轻的女医生开了门缝,向他们三个人喊道。   “什么事?”敬之反应较快,“我是他儿子。”   “这是病危通知书,请签字。”她面无表情地道。   “啊?”敬之妈没想到结果如此之坏,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第二卷 神器 第七章 铁锅问世   (007)   脑溢血是属于颅压升高而造成的脑血管破裂。一般两种情况,一种是抢救不及的当场死亡,或是先期处理不当,到医院时妙手无法回春;另一种情况是,发病初期抢救措施得当,但或多或少有后遗症,比如成植物人,这种比例很小,还有就是半身不遂,需要长时间的物理治疗,花费颇巨,康复很难折磨家人。最好的一种,是轻微的面瘫,嘴眼歪斜,生活尚能自理,但也需物理治疗,花费中等。当然,这些跟本身的体质有关,跟大夫的水准有关。   敬之爸运气还算比较好,脑溢血在厨师中的比例比普通人群高一些,所以,那些厨师对此并不陌生。老蓝突然发病,就有人作出了正确处理。   尽管敬之与他妈非常着急,了解情况后还是比较乐观。   现在突然出现的病危通知,怎能不让他们不五雷轰顶。作为男人,也算是熟男的男人,意志要坚强很多。蓝敬之吃惊之下忙按母亲的人中。   女医生发觉情况不妙,迅速将药油抹在敬之妈的太阳xue,并猛掐人中,按摩心脏。   敬之妈逐惭苏醒,女医生刚扶正她坐在椅子上,“哇”的嚎啕大哭,呼天抢地,边哭边念:“老蓝呀,你不能恨心丢下我们母子啊,你不能这么恨心啊,你一定要醒过来啊,我以后怎么办呢?你儿子还没有成家立业呢?他还没有女朋友呢?咱们还没有抱孙子呢?你还没有享清福,咱们不是要携手百年的吗?咱们不是要白头偕老的吗?咱们不是说好要走一起走,要留一起留的?”   凄惋哀怨的诉说,搞得几人不由自主的酸酸的。好在夜深人静的手术室外的走廊上除他们之外空无一人,否则,不知感动多少人?不知会有多少眼泪在飞?   二十几年的相伴,绝对真情的流露,绝对流露的深情。   弄得“刀光血影”铁石心肠的外科女医生泪眼婆娑,凄凄惨惨戚戚地道:“阿姨,没有你想象的严重。”   敬之妈闻言收停了哭声,“那为什么下病危通知书。”   “唉!”女医生叹了一口气,拉起敬之的袖管呶呶嘴,意思是一边说话。   女医生取下口罩,敬之目瞪口呆,怔怔地端瞧着女医生的秀颜。   热辣的眼神恨不得嵌进她的美眸之中。   女医生莫名其妙的被敬之盯得浑身不自在,双颊通红,眼神游移开来。   昏黄的灯下,黄总与敬之妈面面相觑。自己亲生的儿子自己知道,天生和老蓝一样的性格,老实巴交,不习惯与女性打交道。那时候,小玉对敬之有意思,他倒好,成天躲着,好在她老人家与小玉的母亲既是邻居,又是唠嗑的嘴伴,联手撮合而成。否则,这某人到现在,连恋爱的滋味或着女孩的小手滋味都不知道。现在的那个样子,差不多哈喇子都要滴了出来。   不会这么色吧,敬之妈心想。做母亲的总希望自己的儿子风流倜傥,在群花中游刃有余。   可是事与愿违,与小玉的三、四年里波澜不惊,俩人的恋爱就像白开水淡而无味。这不,儿子的工作一没着落,媳妇儿就飞走了。   她曾经也将儿子没事儿带到老蓝的单位遛遛,这某人竟对美女如云的中华园没有丝毫的留恋,没有与任何女孩多说过那怕废话的一句话,气得她差点上梁揭瓦。   儿子长得不像他老豆,集俩老口的优点于一身,照理走出去也像模像样,偏瘦的身材虽说有点弱不经风的样子,好彩凭添了几分书卷气的气质。   在母亲的眼睛里,儿子永远是最好的,虽然未必是最帅的。没有最帅,只有更帅。这个理儿,她懂。   有些男人天生对感情是迟钝的,好比老蓝,当初,要不是敬之妈心比石坚,紧追不舍,哪能修得正果。骂归骂,那是爱。   现在的儿子的样子,做老妈的尽管看不懂,但是还是很自豪,至少不再是木头人,情窦初开。   女医生终于反应过来,轻声道:“我脸上有脏的东西吗?”还条件反射的用袖子擦擦脸。   “你是苏宁,你是苏宁。”蓝敬之似乎下了毕生的勇气,吐出点象牙。   “你是。。。。。。”女医生眯着眼,凑近了几分,欣喜地道,“哈,蓝敬之,你是蓝敬之,怪不得刚才还觉得眼熟呢?今天隐形眼镜儿坏了,没有带,看人不清楚,对不起哦,老同学。”   敬之妈缩回脖颈,心挖凉挖凉的。以为儿子出窍了,原来只是遇到了老同学。随后一想,老伴的事儿不是正好有人关照了?再说,人家女孩儿长得蛮水淋,与儿子倒有夫妻相。   她情不自禁的臆想。   “哦,老同学,你爸的情况也没有那么严重,是医院的惯例。手术很成功,只是还没苏醒过来,你放心吧,咱们会尽力而为的。”   蓝敬之似乎没有任何反应,第一封求爱信的正主就在眼前,回想不堪回首的往事,如昨日的一幕幕在眼前放映,十年,弹指一挥间。   “阿姨,你们稍等,我安排一下,马上可以与叔叔见面。”   重症室留床观察,母子俩破例一齐守在老蓝的床前。苏宁忙完手头的工作在旁相陪。   连续几天,蓝敬之在家熬粥做饭,母亲在医院陪护,晚上他坚持守夜,毕竟母亲年纪大了,不能太辛苦。   老蓝的情况不算太糟,但也不算太好,他这种严重的血压高、血脂高、胆固醇高的三高外还尿酸忒高。只是半边麻瘫加失语,也算谢天谢地谢祖宗。   敬之失业在家,没有了再就业的打算,也安心服伺老爸老妈。父亲老蓝只能喝稀粥配黄金海蜇。苏宁特别交待,伯父的四高不仅用药物治疗,长期来说,食疗更好,黄金海蜇最好。   黄金海蜇好是好,可价钱也是顶顶好。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上等的海蜇一百多元一斤,本市的平均工资仅够四斤到顶,他眼睛眨都没眨一下。   生命高于一切。   母亲尽管只是白天陪护,但人老精力有限,敬之变着法儿弄几个好菜让老妈补补身体。   更年期的女人事体脆弱。   找单位好几次派个人陪护,曾经信誓旦旦的黄总好似人间消失。唐书记更是大忙人,黑面黑脸的说领导在研究,有结果立即通知。   敬之准备好宫爆鸡丁的主料配料,和酒店不一样的是增加了红枣,些许当归,利于女人的补血。菜籽油入锅,突然炉灶四周爆起一团火,年青人眼疾手快急忙关闭煤气灶的开关,惊得他直冒冷汗。他将炒锅拿起打量,原来用得时间太久,铁锅已经穿孔。   大部分的女人都有同一毛病,不能饿得太久,她们普遍血糖较低。肚子空空,就会头晕眼花,思维受阻。敬之妈更甚。   蓝敬之看看手表,时间已指向十一点,去街上买锅,肯定错过老妈十二点吃饭雷打不动的时间。   忽然,敬之想起老妈喜欢买便宜货的爱好特点,也许地窖里有备货。   一般会整家的女人有天生的持家本领,只要碰到便宜货,便会储存在家里,以备不时之需。   时间不等人,说动就动,敬之打开储藏间的门钻入地窖,翻来翻去,其它不需要的诸如扫把、汤锅、电饭煲等等应有尽有,可惜就是没有炒菜锅。   把小伙子急得没法,想想不甘心,又搜了一遍,除了墙角落古色古香的大木箱没打开外,其它的连墙壁的搁板缝都找过了。   一不做,二不休。找不到也就心定了,墙角落的大木箱倒引起了他的注意,是人总有窥探的僻好,敬之也不例外。   拖出箱子,好在并没有上锁,只是象征性的cha了根梢子,拔开梢子,令他欣喜若狂。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工夫。一口黑黝黝的铁锅正躺在箱底,他也顾不得其它东西,顺手拎了出来,还带出一个黑色的布袋。   沉甸甸的重量令这个机械系的大专生有些吃惊。普通锅子都是生铁铸成,再经过人工打磨去毛刺再打磨。光泽灰暗,有的使用久了,才呈现点亮光。   而这口铁锅以他勉强专业的眼光发现,最少是普通锅的三、四倍重量,泛着冷森的光芒。 第二卷 神器 第八章 小辣椒古玉   (008)   地窖内仅点一支三瓦的小日光灯,光线比较昏暗。当拎出铁锅的一霎那,整个地窖好似亮堂了许多。   蓝敬之顾不及感叹研究,拎起铁锅回到厨房,倒了少许的洗洁精清洗干净,爆炒了改良的宫爆鸡丁,急匆匆到了医院。   好在敬之的手脚麻利,他妈看见儿子的行色匆匆,爱怜的嗔了他一眼,你看你,跑得气喘嘘嘘的,急啥呢?   敬之麻利的掀开病床的架子板,将一盆青菜、一碗香菇鸡汤放好,然后又将宫爆鸡丁从保温壶里端出。   刚揭开盖子,顿时香气四溢,满屋飘香。   “嗯,儿子,这下又翻了啥花样?味道真香啊!”知子莫若母,儿子在菜道上不断翻新,花样百出。以前总觉得他不务正业,今天不知受什么影响,竟然破天荒地称赞起来。   老蓝所在的病房是三人间,其它两位病属也正在吃饭,嗅嗅鼻子的她们引颈端瞧道:“敬之妈,你儿子又给你做啥好吃的啦?”羡慕的眼神闪烁着渴望的光芒。   “来吧,一起吃。”   尝了一口的她们大呼小叫,“太好吃喽,太好吃喽。敬之妈,你太有福气了。”   嘿嘿。   敬之看看挂着幸福笑容的妈妈,马上领会她为什么第一次赞扬他的做菜?原来在别人面前还可以凭着菜香牛皮一把。   他一边喂老爸喝粥,一边思考着宫爆鸡丁为什么如此之香。经常做的菜,也没有加任何香料,为什么和原来不一样了呢?要说他原来的水准,吃过的人都知道味道好,赛过那些所谓的大酒店,可也没有如此特别。   “妈,味道很好吗?我来尝一口。”敬之接母亲的筷子夹起一口菜,慢慢地咀嚼,蹙紧了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儿子,怎么啦?”敬之妈见儿子眉头紧锁的样子,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关心地问道。   “哦,没什么,没什么,你们吃。”   “哇,蓝敬之,好香耶。又给阿姨做什么好吃的啦?”女医生苏宁推门而入。   “敬之妈,不如让我的闺女嫁给你儿子得啦,怎么样?”15号病床的阿姨笑眯眯地道。   蓝敬之刚想答苏宁的腔,被那个大婶的话吓得尴尬起来,讪讪地与苏宁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别着,吃别人的嘴软,连十八的女儿都想送人呐,还是养几年再说吧。我那侄女倒是与敬之挺般配,长得有模有样,去年到东方航空应聘空姐录取后,她妈妈我的妯娌宣传部的副部长硬是不让。侄女儿没办法,只好老实地待在税务局上班。”16号床铺的胖胖的阿姨接话道。   “真的吗?你不早说?”敬之妈来了精神。心想,攀上这样的有权有势的亲家,敬之的工作自然手到擒来。   “噗”,苏宁送入嘴里的第二块鸡脯丁吐了出来,所有的人莫名其妙的盯着她。然后相视一笑,“哦。。。。。。”。   把苏宁臊得不行。   老蓝住院的十几天,她与敬之混得忒熟,有事没事往他们的病房窜,偶尔尝过他的厨艺后,一发不可收拾。只要她阿姨吃饭,她就蹭过来尝两口。   好在她的脑袋好使,转得快,“敬之,今天的宫爆鸡丁怎么这么好吃?加了什么香料吧?”   未等敬之开口,15号床的阿姨呵呵直乐,“我说大侄子,这下你可吃香了。如果咱们国家男人可三妻四妾,阿姨的女儿给你做老三都可以(那时候还没有小三的说法)。”   四十来岁的女人说话讲艺术,却把敬之、苏宁窘得不行。   蓝敬之本是木讷之人,脑筋转得飞快,可惜嘴皮速度太慢。敬之妈乐呵还来不及,根本没打算为宝贝儿子解围,而是目不转睛的观察苏宁的动静。人老可以成精,说的就是像她这种人。   打岔的本事还是年轻女孩比较在行,俩人成了风暴的漩涡,立即转移话题,“阿姨,敬之,伯伯后天可以出院了。你们想去哪儿进行康复治疗?周围两家可以选择,上海的工人疗养院水平要高一些,但医疗费和其它费用较高,每天至少一百五十至二百元。而本地的五山疗养院便宜些,每天一百元左右。两边都有我的同学,我可以和他们打招呼,好有个照应。”   高昂的费用没有吓着敬之妈,她心想,老蓝算是工伤,那么费用都有单位负责。当然,杂费类是自个儿的事。俩人的工资有不到一千四百元,还不算太大的负担。   “呵呵,小苏,老是麻烦你,真不好意思。咱们商量商量后再决定,以后可少不了依靠你。”   “阿姨,您别客气,我和敬之是老同学,互相帮助是应该的。”   “对啊,对啊,都是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另两个没事偷着乐的主儿调侃地道。   蓝敬之挂念铁锅的神奇,无心与他们瞎扯,告声不好意思,找个借口回家。   “敬之等等。”刚推出轻骑发动,苏宁气喘嘘嘘地追了出来。   “什么事?”他对老同学和颜悦色。初恋呐,人生增长的开始,永远不能忘怀的悲喜历程。   “以我们的经验,很少有单位会承担物理治疗的费用。”   “哦。”他没放心上,黄总的承诺让他吃了定心丸。   “谢谢你!我先走啦。”   “我。。。。。。”苏宁欲言又止。蓝敬之不在意,全副身心放在赶快回家弄明白铁锅的奥妙上,对她的反常不以为意。   他着急要走的样子令苏宁没有了说下去的勇气,立即绽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脸道再见。   蓝敬之拿起铁锅反复研究,工艺没得说,绝对是上上之品,是他这个不算十分内行的内行都诧异的做工质量,几乎连一点瑕疵都无法找出来。入手非常沉重,想要做抛锅的动作,依他细胳膊细腿的力量,绝对力有未逮。连接铁锅的是根黝黑的木柄,相嵌的工艺妙到毫巅,如同整体铸造的一般。就算现在的技术,也难达到。看不懂啊,看不懂,某人哀叹。   木柄有个开口圆环,很巧妙地将锅铲扣在其上。锅铲与铁锅相同的质地颜色,操起坠手,份量不轻。   铁的比重是7.8克每立方厘米,而金属中最有可能用作做锅的最高比重的钨也仅是19.3克每立方厘米。无论如何,就算是钨锅也不可能,重量也没有如此之重。何况钨的熔点三千多度,现代的铸造技术也未能达到。   思来想去,敬之毫无头绪,木柄的材质也是无法清楚。   怪了,他想。作为祖爷爷曾经的用具,他听老爸讲过。清末皇室崩溃,祖爷爷背着一口铁锅走南闯北,最后落在本市生根发芽。   古董,绝对值大钱的古董。他想拿去文物中心去鉴定,想想也不妥,万一被他们觊觎成目标,变着法儿也能让你交出来,乖乖地让你“自愿”送到博物馆去。到时哭着喊着找谁去?   唉,啥事儿,敬之哀叹。《材料学》学得也是马马虎虎,竟然分析不出个中因由,真是失败啊失败。   研究不出也就算了,人不能老钻牛角尖。再仔细翻来复去察看,他突然发现在木柄的握手反面,掌心包住的地方有一丝血色样的条纹,鲜艳夺目,周边似乎有淡淡的绿色。用软布轻轻擦拭,竟然嵌着一块微形辣椒状的玉块,绿色的玉块已经斑驳,颜色比较暗淡,但中间的血丝红色擦静后更加光彩夺目。   为了解开宫爆鸡丁的超级喷香口味,敬之又清炒油菜试试,油入铁锅等了很久,他始终未见热烟升起。油菜倒入锅中,只听“嘶嘶”响,同样没有热气飞腾,放少许盐起锅,没有用任何的调料,比如姜、蒜等,可是香味袅袅,入口清脆香甜。 第二卷 神器 第九章 神器(三更,求票,求藏)   (009)   这下令蓝敬之欣喜若狂,那是传说中的神器啊。   敬之决定,下晚熬粥做汤均用此神锅制造,看看会产生啥反响?   某人沉浸在遐想中不能自拔。   “铃儿响,铃儿响叮当。”门铃打断敬之的思绪。   打开院门,是总办的干事小王,与他见过几次面。   “请进来坐,有事吗?”   小王似乎比较尴尬,笑容比较勉强,从包里掏出几张纸递给他,“这些是中华园党委及最高管理层的通知,你有空看一看。”   “进来喝口茶,着啥急呢?”蓝敬之伸手接了通知,并不急着打开,嘴里仍然客气着。   “不了,呵呵,不了,我还有急事,你忙,你忙。”小王好像是要赶着杀头,急急忙忙推着轻骑扬长而去。   敬之回到堂屋打开通知,第一张是父亲的病退申请,上面有申请人的名字蓝双雷,下面有黄总经理与唐书记的签字,准予病退。这很正常,也是预料中的事,如果父亲是次不住院,他家还担心是否能批得下来。   第二张是处罚公告,大概的意思是蓝双雷是造成是次食物中毒的主要责任人,而且在未当班时间,闯入厨房重地,无非生非,殴打同事,造成公司重大的经济损失及酿成极坏的影响,考虑到其是老同志,为大酒店辛苦工作三十年,遂从轻处罚,留党察看两年,扣发三个月的工资和奖金,以儆效尤。   蓝敬之平了平怒火,打开第三张,是关于医药费的若干意见,主要是鉴于蓝双雷是老同志,为中华园大酒店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但由于其脑溢血是由非工作时间,且殴打他人所至,不算工伤。故只报抢救期间的医药费,出院后一切后续治疗均属自费。   五雷轰顶。   蓝敬之第一感觉是父亲被单位像猴一样的耍了,而且耍得丝毫没有任何情面,耍得体无完肤。以他的测度,父亲算上中专在读,烹饪工作至少有三十几年,再加上从小受祖爷爷、爷爷的熏陶,难道连本市普通人都知道的野生水芹的毒害都不知道?   阴谋,天大的阴谋。   温文而雅的年青人,终于爆发了。也顾不得神器铁锅,发动轻骑向中华园进发。   不管众多酒店工作人员诧异嘲笑幸灾若祸怜悯的各种各样的神情,蓝敬之顾不得保持冷静礼貌,旋风般的冲进唐书记的办公室。   办公室靠里的沙发上正坐着唐书记和一个妙龄国色天香的女子低声细语。不速之客让场面出现短暂的凝滞。   唐书记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主儿,蓝敬之的面色不善并没有让他惊讶很久,和蔼可亲的与后者打招呼,“来来来,敬之坐下再说,这位是香格拉里的中国区总裁郭嘉玲小姐。”   又回头向郭嘉玲介绍道:“这位就是蓝特厨的公子蓝敬之。”   一袭休闲装的美女站起身来,很淑女地伸出赛霜欺雪的小手,“你好蓝敬之,很荣幸认识你。”   换在平时,对一个大美女的友善静之绝对和颜悦目。可是父亲蒙冤所受的不公,母亲转述的流浪道士的断语,无不激起他心中的怒火。   视而不见,或者说,正眼也没瞧这位鼎鼎大名宏兴集团香格拉里的千金大小姐,弄得后者的小手可怜兮兮的悬在空中,尴尬的坐也不,站也不是。   语气相当的低沉,蕴含着暴风骤雨的兆头,“唐书记,在本市谁不知道野生水芹的危害,我父亲堂堂一个特厨,难道连此简单的问题都不知道?如此低级的错误也会犯?这是阴谋,巨大的阴谋。现在人在医院里,这些也就算了,我不和你追究,可是竟然冤枉一个为中华园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呕心沥血的老同志,你们良心给狗吃了。”   尽管他的逻辑能力赛过他老爸不是一点点,但机锋太甚直指唐书记的心脏,结果可想而知。好在办公室里有重要的人物在场,唐书记并没有咆哮,而是阴森的话语如利刀刺向蓝敬之的心脏,“我说敬之,你老爸的问题并不是你想象的这样,人都有糊涂的时候,做错事总要受到惩罚。如果你有啥想不通的,可以去上访,也可以去法院控告我。”   唐书记到底江湖走得老。意思很明白,他老爸蓝敬之是老糊涂了。   蓝敬之是初出毛庐,唐书记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   “难道你们不作调查,就作出如此的判断?”仍然据理力争,希望改变些什么?   “蓝侄子,据说你也是内行,厨艺水平相当不错,也是有文化的人,是大学生。你想想,咱们中华园大酒店的特别经典的菜色,哪个不是他亲自动手,临到上桌前都会尝尝汁味,如果别人动了手脚,那么当时他不阻止?”   敬之语塞。   确实如唐书记说的如此。可是,有一样他蓝敬之蒙在鼓里,当时的老蓝来得太晚,而郭老他们正好来到,没有来得及检查最后一道工序。   福祸也就旦夕之间。   命运之神死死地掐紧老蓝的脖子。   “那,我父亲之后的物理治疗怎么办?你们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一个老同志缺医少药吧。”据理力争,变成了垂死挣扎。   “唉,我们中华园也是没办法呀,谁能让一个老同志受委曲呢?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境况,有客人在,我也不便多说。如果以后有困难,你来找我,作为他的老上级,个人会义不容辞的帮助你们。”   话说到这份上,而且唐书记难得的和蔼可亲,对他更是好言好语。   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蓝敬之转身就走。   “等等。”郭嘉玲边喊边从坤包里掏出一个小本本,钢笔哗哗地写了几个字递向欲转身的他道:“一点小意思,请您收下,应该足够蓝大师的治疗费用。”   “谢谢你,不用了,咱们蓝家不习惯嗟来之食。”罪魁祸首,他越来越坚信,所有的一切正如流浪道士所说。   郭嘉玲一个健步抢上来,将支票塞向蓝敬之的手里。   蓝敬之不知哪来的火气?本不善与女人打交道的他,对飘亮得令人窒息的美女更是手足无措,抢过支票,撕得粉碎。   “都是你造成的。”撂下让美女伤心到骨子的话后转身奔出大酒店。   蓝敬之用铁锅将米熬好,张口一尝,比他想象的更加出色的奇迹出现,口齿留香,食欲大振。   一口锅竟然如此神奇,年青人想不通啊想不通。   一路上,蓝敬之已经作出打算,求人不如求己,治疗父亲的重担由自己承担。明天出院后,让老同学曾经的初恋自己的曾经单相思的老同学苏宁联系本市的五山疗养院做物理治疗。他也算过,除开这段时间的花费,轮椅的费用,家里还有一万多元,够父亲四个月的治疗费用,自己找个酒店打工,帮补家用。   生活容易让人成熟。   蓝敬之到了医院,这下三个菜、稀粥都是由神器铁锅完成。苏宁早就码好时间等着他,一见菜上翻板,迫不及待的下筷,哪管什么形象不形象,好像自己家里一般。   15、16号的阿姨当然也一起享受他的杰作。   老蓝的食欲竟然大振,一碗不够,“啊啊”地竟然又要求添了一碗,敬之妈终于不再数落儿子的没出息,呵呵开心还来不及。 第二卷 神器 第十章 支票如水   (010)   与苏宁将情况托出后,没有丝毫瞒她。   苏宁也真够同学情义,马上与五山疗养院的同学打电话,对方说原价一百二十元一天住院费用优惠至一百元一天是指的无固定护师的费用。如果需要全天候的服务就是一百三十元一天。苏宁考虑到一月四千元还不包括敬之妈的生活费用,压力有点太重,又找了另一个同学,同学的父亲正是五山疗养院的副院长搞了个特别优惠,一百元一天终于搞掂。   敬之将父亲的事落实后满心欢喜,与老妈商量。敬之妈虽然不服气,但听了儿子的劝说后,也就偃息旗鼓。   祸兮福所倚。   危难之中显真情。儿子似乎一夜间长大了,大小事一把抓。儿子的孝顺勤快让他妈高兴地合不拢嘴,虽然老伴遭受磨难,但十几天来已经接受现实。儿子的成长的喜悦代替了她的痛苦。   说动就动,蓝敬之立即带着神器铁锅找工作。   晚上正是酒店的繁荣时期,敬之给自己定了位,以他的水准可以达到一级厨师(相当于现在的技师水准)的水平,加上背着的神器铁锅,怎么着也可以和特级厨师媲美。   哪知道九十年代中期,规模较大的大酒店都是国营单位,他们的编制都是正式员工,都是固定人员,没有流动也就没有工作机会,想试试都不可能。再者需要红本本,厨师证书。   私人的餐馆倒是要人,先不看水平,先谈工资,最高的也就出七百,而且没有休息天。敬之长叹一声回到医院将母亲接回而他又回医院值最后一晚。   第二天,办理了出院手续,敬之推着他老爸的轮椅,由苏宁相陪来到医院的大门口准备截辆的士先回家,等疗养院的手续办完后再去。   “敬之,我舅舅家住在五山疗养院的附近,你们来回走不方便,他家的房子空了好几间,我的表妹又出国深造没在家,所以跟舅舅借了一套一楼的单位,生活用品一应俱全,我昨晚去看过还不错,你看怎么样?”   五山疗养院在江边,风景秀美。可是地处郊区,而敬之的家却是市中心,踩轻骑也要四十分钟,来回走,的确不大方便。再说敬之要工作,他老妈只能坐公共汽车,路上最少也得一小时二十分钟。   “多少钱一个月?”敬之与以往天差地别,钱的份量占了上风。   “不用,我舅说啦,空着也是空着,有人住还热闹些,东西不容易坏。”   敬之妈哪个激动啊无以言表,拉住苏宁的小手左摸右看,嘴唇哆嗦着不知说什么好,弄得后者小脸儿通红,不好意思。   他们家在本市根本没亲戚,敬之家世代单传,祖爷爷以前是个流浪儿来到本市,后来路经本市的一个满清帝国御房总管太监见他聪明伶俐收为干儿子,让他学厨。满清下台后,他又背着锅铲浪迹江湖,或许是纪念曾经的造化,或许是感恩,总之,到天命的年龄在本市置了房产安定下来,聚妻生子。   敬之妈原是本市下辖的一个小镇的孩子,通过招工进入本市。   苏宁也算是机灵的女青年,此刻被敬之妈亲热得拉着手不知如何是好?   一辆豪华耀眼的挂着沪A牌的加长林肯房车悠悠地停在四人的跟前,门一开,穿着职业装的郭嘉玲满脸堆笑地喊道,“对不起,对不起,来迟啦,蓝敬之,快上车。”   除蓝敬之有点意外外,其他人也怔怔地打量眼前突然出现的美女,又怔怔地瞧着敬之,眼光中含着一探究竟的意味。   敬之没任何反应。她朝老蓝招呼一声又面向敬之妈,“你是阿姨吧,我是香格拉里的郭嘉玲,来接你们出院。   敬之妈一听是祸星,气不打一处来,本要咆哮痛骂,可眼前的女孩也实在太漂亮点,实在淑女了点,笑容又实在特别灿烂,“抬手不打笑脸人”。敬之妈无论如何恨不下心来,只是脸色比较淡漠。   “你来干什么?”敬之好不容易反应过来,冷淡地拒人千里之外。   “哦,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爷吩咐一定来看望蓝大师。我们前几天因为深圳的香格拉里大酒店开业剪彩,爷爷要去主持,我昨天刚到,所以来迟了。”   几个人不好意思起来。人家大姑娘家千里迢迢来看望一面之缘的老蓝,再怎么着,也不能对人家恶声恶气。   蓝敬之比较纳闷,昨天大美女无缘无故的好心当成驴肝肺,态度穷凶极恶。可人家一点都没放心上,是不是也太哪个?   但是,美女也忒让人看不懂,什么人嘛?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来碰钉子。   也不等他们的同意,郭嘉玲让司机把老蓝安排到车里,又打开门请敬之和他妈上车。   正当班的苏宁也不知怎么想的,一头钻进车里,见敬之看不懂,笑着道:“我送你们回去吧。”   靠,真多余。某人小鸡肚肠地想。   好在车大,能容得下六人。   附属医生离敬之家的胡同不远,他家的巷子比一般的稍宽,马马虎虎容得下这部车。那些邻居很少看到豪华车,个个啧啧称奇评头论足。   郭嘉玲与苏宁一下车,邻居们又把目光和注意力集中到俩美女的身上,自然从头到脚一番评判打分,虽然在本市对美女已习以为常,但美女中的超级美女还是很有兴趣的,何况有两个。两个忒无聊的大婶打赌谁是敬之的正牌女友。   敬之妈见人家姑娘大包小包的礼物放满桌子,更不好意思拿扫把赶人,正尴尬得不知如何表达?殷勤,放不下面子,心里老大的疙瘩还没解开;黑面黑脸更不好,毕竟拿着礼物上门的客。谁都心知肚明,人家家大业大,完全没必要鸟他们。受她的影响,敬之也显得手足无措。   好在苏宁不知就里,腿脚勤快的泡茶拿糖招待客人,像极了小媳妇。   “阿姨,对不起,事情是因我们的到来而引起,爷爷托我一定请你们收下一点心意,聊表歉意。他老人家本来要亲自来,可是香港总公司有点急事要处理,还请你们海涵。”边说边将坤包里早就填好的支票拿了出来,“区区十万,应该可以解些燃媚之急,请你们务必笑纳。”   其实敬之情绪已经平息下来,对昨天的无理举动深感后悔。他没有太热情的表示,是受郭嘉玲提到的深圳特区的启发。   深圳是特区,改革的前沿,那时候已家喻户晓。听说经济比较活跃。和本市相比,重要的是以外资与民营的企业主宰市场,工作机会比较多,薪资也比较高。他有了打算。   敬之妈听说是十万大洋,有些心动,伸出手来刚要接,被敬之敏捷地挡住,“谢谢你们的好意,我也深为昨天无理的举动真诚道歉。但是这钱不能要。你们不必感到歉意,一切都是意外,请收回去吧。”   蓝敬之斩钉截铁的语气令郭嘉玲有点犹豫不决,昨天的阴影应该还没完全散去,也许躲在某个角落里生根发芽。   “能不能当作是暂借给你们的,以后有钱就还,行不行?”角度反了过来,倒好像是郭嘉玲哀求他们似的。   “不需要,咱们无亲无故。再则我们的事不劳你们操心,自己会解决。礼物,我作主收下,钱还是收起来。”   这等于下逐客令。   忽然间,宅男形象的蓝敬之在外科医生的苏宁美丽的眸子里的形象高大了起来。   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笑脸依然是笑脸。郭嘉玲掏出名片交给蓝敬之,“希望我会非常荣幸地接到你的电话,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定当尽我所能。”   靠哇,我,蓝敬之何德何能得到美女的青睐帮忙,某人自我陶醉地心想。   他的思维里对知识对手艺对才能对知识产权还没有形成真正的崇拜尊重,变了形的教育所然。而资本家的想法截然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