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蓝雨蝶 爱上死神之子(小宅女)

    

    圣樱的秋天冷地那样快,在钟凌轩的官邸外等了一晚,守门的宪兵说钟督军去勘察军务不知何时会回来,于是她就只好在门口等。月光朦胧地照着她单薄的身体,她冷地瑟瑟发抖,仿佛被风一吹就会倒下。

    半夜下起了大雨,而她任由雨淋着她的身体,她冷地蹲了下来,隔着很远,恍惚地听见了汽笛声,原以为是幻听,但当车停在她面前时,她才清醒起来,站起的时候,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往脑海里冲,看不清站在她前面的人。

    车下走来的人正是她等的人,圣樱的督军钟凌轩,而此刻她竟只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钟凌轩望着她,月光下素白的一张脸,眼中含着雾气,有一种似曾相识的熟悉,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已经晕倒在地上。

    守门的宪兵报告说,“钟少,她是圣樱乐团的钢琴手。”

    钟凌轩的脸上凝重的表情突然变成了吃惊,“你说她叫什么?”

    宪兵回答:“。”

    钟凌轩转而看向已经倒在地上的女子,迅速地将她抱起进入官邸,连夜叫了军医。

    因为淋了一晚的雨,连着烧了三日,迷迷糊糊地醒来,望着俊朗不凡的他,声音有些发抖,“你,是钟督军吗?”

    钟凌轩含笑点着头,随即她连忙下了床,急切地说,“钟督军,西岳只是一个小提琴手,根本不是千川派来的奸细,你能不能放了他。”

    他的笑意立即消散,若有所思地问,“西岳是你的什么人?”

    不做声,钟凌轩继续说,“想必是重要的人,不然你也不会在雨中淋了一晚等我。”他的语气是温和的。

    早听闻圣樱的钟督军行事作风向来狠辣,他曾将千川的一整个军队的人头挂在监狱的门口,本以为是极其可怕的人,但在她眼前他竟是那样的温柔。于是她鼓足了勇气说,“西岳是我的恩人,我认识了他7年,他除了音乐,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又怎么会是奸细?”

    钟凌轩的整颗心像是坠入了井底,沉地那样深,声音突然变地低沉,“军务上的事你不懂,奸细若能看出来也就不配做奸细了,西岳是定不能放的。”

    从来没有求过谁,而此刻她逼着自己放下自尊去求他。

    “钟督军,我求你。”声音弱地仿佛听不见。

    钟凌轩定定地望着她,心中满是酸涩,突然开口说,“既然你求我,就应该明白我要什么。”

    全身僵硬,手指颤抖着,连握拳的力气都没有,钟凌轩慢慢走进她,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她忽然害怕的退缩,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想象过无数次,再遇到她会是怎么样的一种场景,却万万想不到,她为了另一个男人来求他。反感地阻止了他的动作,他威胁着她,“你的爱人还在牢里,你难道不想要救他了吗?”她终于妥协,放开了手,闭上眼睛,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钟凌轩吃惊于她的动作,他只是想要知道,那个人在她的心里到底重要到什么样的地步,而她给他的答案另人心寒,为了他,竟然连一个女子最宝贵东西都愿意舍弃。

    他愤怒地咬住了她的嘴唇,咬地那样用力,她的唇被咬出了血,能清晰地闻到血腥甜的味道,却冰冷没有任何的温度,于是他加重了力道,而她没有反抗,像是一具木偶,任由他摆布。他粗暴地撕开了她的衣衫,在看到她身上那些伤痕时,不由地一惊。

    “你的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伤?”

    她的语气清冷,“我曾经被人卖到了舞厅不肯接客,被他们打的,若不是遇到了西岳,我想也许早就被折磨死了。”她整个人不停的颤抖,仿佛那些伤痕唤起了她恐怖的回忆。钟凌轩停下了动作,心疼的望着她,他们之间,明明不应该是这样的。

    “只要你留在我的身边,我就救他。”他终于还是无法放开她。

    的眼眸掠过一丝光亮,转而化为了犹豫。钟凌轩看出了她的不安,“你放心,我不会勉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在我的身边,这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

    微微蹙眉,然后说,“只要你能救他,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她的语气带着绝望的清冷,仿佛没有给自己留任何的退路。

    钟凌轩的幕僚告诉,西岳被安排进了圣樱的部队,她知道,上了战场,从此就与死亡相伴,可是至少,还有一线生机,可是也许今后再也无法见到他。

    这是她第二次求他,站在他的书房门口徘徊了又徘徊,终于还是走了进去,书房的灯光昏暗,他背对着她,看不见他的表情。

    “钟督军。”小心地唤了一声。

    钟凌轩转过身看向她,“你找我有事?”

    他的声音是温和的,于是她鼓起了勇气说,“西岳过几日要去圣樱的军队,我想要去送送他。”

    钟荣轩的心中一种莫名的酸涩涌上来,仿佛心被硬生生拉了一条口子,即使她的人在这里,她的心还是在那个人的身上,而他对这样的她无能为力。

    钟凌轩走进她,极力让自己保持着风度,“你去吧,但是只能远远看着,不要靠近。”

    突然惊喜地望着他,“嗯,我就看他一眼。”说完立即消失在他的书房里。

    西岳被放出监狱送往军队的那一天,早早地就来到车子必定要经过的官道,她能看到的只是西岳所坐的军车开过的那一瞬,冰冷的眼神,还有苍白而疲惫的面容,她追赶着军车,大喊着,“西岳,你照顾好自己,我会一直等你的。”

    终于追不过西岳乘坐的车,只是停在他消失的路口,一动不动地站着,从早晨一直站到夕阳西下。而距离她不远处的地方,停着钟凌轩的车。

    钟凌轩眼睁睁地看着她追赶着军车,因为跑地太快而摔倒,又连忙起身继续追赶,明明知道,无论多么用力地追赶,他们之间不会再有交集。

    “督军,小姐已经站了一天了。”侍从官小心地提醒着他,她站了一天,而他在车里望了她一天。钟凌轩下了车,快步走进她,猛力地抓住她的手将她拉进了车里。她一点都没有挣扎,任由他摆布。她几乎是被他拉着进入他的官邸的。

    回到他的官邸之后,一口气吃完了一大碗饭,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官邸吃了那样多。她决心好好照顾自己,等到和西岳重逢那一天。可是她错了,错的那样离谱。

    几个月之后,西岳的尸体是被抬到她的眼前,身上早已血肉模糊,送他来的人说,他被派到前线打仗,不幸身亡。她不愿意相信,躺在那里的人那是西岳。她跑到了他练枪的地方,宪兵拦着不让她进去,她嘶吼着,“让我进去,我要见钟凌轩!”

    那是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声音中透着恨意和绝望。

    他让宪兵放她进来,她冲上前去捶打她,打地那样用力,而他却没有感觉到疼痛,宪兵焦急地要将她拉开,而他的一个眼神,宪兵们只好望而却步。

    她嘶喊着,“他死了,为什么你要让他去前线打仗?为什么?为什么?”

    打了很久,终于打累了,然后昏了过去。

    醒来以后,挣扎着要逃离,钟凌轩抓着她的手残忍地说:“无论你相不相信,他已经死了。”她冷着眼看向他,然后用力地推开了他向门外跑去,眼神中透着绝决。他狠狠地拉住了她,厉声问,“你要去哪里?”却淡淡地笑着回答,“我要去陪他。”

    钟凌轩不相信地问她,“你竟然要为他死?”而她却那样不在意地回答,“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做。”她是那样爱他,爱到连死都不害怕。

    钟凌轩看着她那样决绝的神情,他嫉妒地发狂。于是他在她的面前露出了最残暴的一面,他已经无法压抑对她的感觉,任由她撕心裂肺的哭喊,挣扎,他用强迫的方式地到了她。

    等他清醒过来,房间沉寂一片,她蜷缩在床边,眼中没有了那样苍茫的雾气,只剩下憎恨,她望着他的眼神,仿佛他是一个肮脏的存在。

    钟凌轩终于明白,此生是地不到她的心了。

    自从那一晚以后,不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个躯壳。

    当钟凌轩再一次走进她的房间,她竟主动地解下了衣扣,惨烈地笑着,等待他的欺负。

    愤怒和绝望围绕着钟凌轩,他用力地掐着她的肩膀吼着,“你要这样到什么时候?!”

    而只是沉默,他扣上她的扣子对她说,“我不会再碰你。”

    圣樱的钟督军,翻云覆雨的人物,却拿一个女人无可奈何。

     正文 第二章  安德

    很长一段时间,钟凌轩没有再去过蓝雨蝶的房间,转眼到枝条赤裸地冰凉的季节。

    蓝雨蝶每日只是望着窗外,看着云慵懒地漂浮在天上。

    官邸的佣人们都小声议论着,“楼上的女人,像是死了一样。”

    钟凌轩突然地拔出枪,怒吼着,“谁要是再说她,我就杀了谁!”

    他终于无法忍受不去见她。只是短短的两个月,却漫长地像两个世纪。

    钟凌轩鼓起了勇气走进她的房间,一只蓝色的鸟停在阳台兰花边,蓝雨蝶定定地望着那只鸟,嘴角浮着笑意,她伸出手去触碰,那只鸟像是突然受到了惊吓,迅速地飞走,他看见她稍纵即逝的笑容,然后站在阳台上一跃而下,像是那些张开翅膀会飞走的鸟。

    幸好,阳台在二楼,她只是摔伤了脚。

    钟凌轩亲自为她包扎,纱布一层一层缠绕,他那样用力,而她只是咬着嘴。

    他看着她冷冷地问,“你也知道痛吗?”

    她不语,他讨厌她这样的表情,像是不屑同他说话。

    再有耐心的人,也无法面对她的冷漠,何况他是那样没有耐心的人。

    钟凌轩捏着她的下巴逼着她看着自己,命令着,“蓝雨蝶,你别想再用这种方法折磨我!”

    蓝雨蝶的腿伤从初秋一直到深秋才治好,钟凌轩忍着三个月不去看她一眼,而忍耐于他就是折磨。

    圣樱钟督军的生日,整个官邸的人都在为他庆祝,除了她。

    明明知道她不会来,却仍旧派人去喊她,他对她总是抱着绝望般的希望,结果只是失望。

    钟凌轩喝了很多酒,他笑自己,竟有一天会用酒壮胆。他的靴子踩在木楼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蓝雨蝶听见他的脚步靠近,本能地躲在房间的一角。

    他轻轻地敲门,喊着她的名字,“蓝雨蝶,开门。”

    她不开,他继续用力敲着门,带着酒意喊着,“蓝雨蝶,你不开门,我就一直敲下去。”

    楼下房间的人全部被吵醒,她只好打开门,看着他,并不做声,房间没有开灯,他却能够感受到她和他隔着多远的距离。他蛮横将她抱在怀里,含糊不清地说着,“蓝雨蝶,你什么时候可以原谅我呢?”

    “你放开!”蓝雨蝶用尽全力推开他,而钟凌轩不给她反抗的机会,她害怕相同的噩梦会又一次重演。她挣脱了他,因为太急切,从楼梯上摔了下来。

    他抱着她滚下了楼,碰触到楼梯边放花瓶的支架,只听到“哐当”一声,她一阵晕眩。继而发现,他将她护在怀里,花瓶的碎片卡在他的手臂上,割地那样的深,那种刺痛让他清醒了过来,看着自己猩红的血殷洪了地毯。

    军医小心地将嵌在肉里的碎片取了出来,每取一块,都能够听到他低低的声音,她蹙眉望着他的伤口,不发一言。

    他安慰着她,“幸好受伤的不是你。”这些年的戎马生涯,他受过大大小小无数次伤,而这一次的伤却让他感受到幸福,他想着如果他能够代替她的痛,也是幸福的。

    而她的眼中没有半点波澜,仿佛根本听不到他在说话。

    他知道,他们之间,命中注定是一场悲剧。而他努力想要挽回结局,她就像天空中璀璨的星星,点亮了他这片黑暗的生命,而现在,那颗星星竟然陨落,如今,已不可企及。

    圣樱边界的战况告急,钟凌轩带着伤上了前线,边界的仗打了一个月,钟凌轩中了埋伏,弹片擦进了他的身体,伤地那样重,连续昏迷了好几天。

    幕僚们从未见过那样脆弱的他,总感觉他好像活不了了。于是派人将蓝雨蝶带到他住的医院。

    侍从官沉重地对蓝雨蝶说,“我跟了督统五年,南征北战,无论到哪里,他都会去找一个名叫蓝雨蝶的女子,他说那是给了他新的生命的人。几年里,我们找了上万个名叫蓝雨蝶的女子,却没有一个是他等待的。终于有一天,你出现在他官邸的门口,你病了三天,他带着伤不眠不休地照顾了你三天,你病好了而他病了,却瞒着你不让你知道。他是真的爱你。”

    蓝雨蝶从病房外望着躺在床上的钟凌轩,他浑身被抱着纱布,丝毫无法动弹,像是死了一样,她心软了,即便恨他,也从来没有想过要他死。

    他和她之间,只隔着一扇门,可是却像隔着千山万水那样远。

    蓝雨蝶推开了那扇门,慢慢靠近他,钟凌轩似乎感到了她的靠近,想要伸手去抓住什么,却终于没有力气。

    他的声音微弱,像是在乞求着她,“雨蝶,我就要死了,你能不能原谅我呢?”

    她沉默地看着他努力伸出却最终垂下的手,竟有一丝不忍。

    那一晚之后,蓝雨蝶是第一次用平和的语气对他说话,“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让你死。”

    钟凌轩在医院躺了三个月,奇迹般地活了下来,有时,蓝雨蝶会来看他,然后护士一起帮他换药,他贪恋这样的一刻,仿佛尘封已久的黑暗突然有了光。他以为,时间久了,她就会原谅他,他就这样用时间欺骗自己。

    钟凌轩的伤治了一个冬天才治好,回到官邸的时候已是初春。

    这是蓝雨蝶第三次求他。

    “明日是西岳的忌日,能不能让我去祭拜他?”语气却格外平静,没有任何哀求的味道。

    钟凌轩迟疑了一会儿,然后说,“去吧,我让人帮你准备一点祭品。”

    她仰头望着他,转而说:“谢谢。”

    祭拜的那一天,一个孩子撞向了蓝雨蝶,将一块锦帕塞给了她。她看到了锦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猛然怔住。

    这一晚,蓝雨蝶煮了红豆粥给他,钟凌轩喝了好几碗。等他昏睡过去,她拿走了他的配枪,手不住地颤抖着,想要一枪打死她,却终于没有勇气,她在他的身上搜索着那张军事图纸,竟绣在他的套装的内侧,她脱下了他的军装,装在了袋子里,想要逃走,打开门,几个宪兵已站在了门口。

    而他竟站在她的身后,冷冷地说,“你逃不掉的。”

    蓝雨蝶回身去看他,他的脸那样凝重,她以为自己安排地很好却终究被看穿了。

    钟凌轩一步一步逼近她,“你为什么这样对我?”一字一字像是要喷出火来。

    蓝雨蝶的声音却出奇的镇定:“你应该知道原因,何必问我。”

    她终究还是知道了,西岳并不是死在战役中,而是被他派去的宪兵折磨死的。

    而她为了报复他,心甘情愿被北城的人利用偷取他的军事图。他从来没有那样强烈地被背叛的感觉,像是一根根针刺激他每一根血脉,痛地锥心刺骨。

    钟凌轩的声音颤抖着,却那样清楚,“蓝雨蝶,你别逼我杀你。”

    蓝雨蝶轻蔑地笑着,“死了,我就能和他相聚。”他对她那样的好,而她却那样决绝地为另一个人去死。

    愤怒充斥着他的脑海,他用力的掐着她的脖子,她竟然一点都不反抗,他痛恨地加重了力道,“既然你要死,那我成全你。”

    钟凌轩大吼着,“来人,蓝雨蝶窃取圣樱军事图,交给侍从官处理。”

    蓝雨蝶任由宪兵带着她离开,连看都不看他一眼,他想过,只要她看他一眼,他就会心软,而她竟然那样决绝。

    侍从官小心地问:“钟督军,蓝雨蝶小姐要怎么处理?”

    他喊地歇斯底里,“按军法处理。”

    侍从官不敢再问,连忙退了出去,他依靠在墙边,慢慢蹲了下去。

    门被无声的关上。钟凌轩恍惚地看见她的身影漂浮在他的眼前,柔和地微笑着。

    他缓慢而迟疑的伸出手去想要握住她的手,而眼前只是虚空的幻影。

    他知道,这一次,他将真的失去她了。没有人知道他此刻的痛,几乎要窒息。

    审讯房不大,只有六个牢房,几步就能走完,每一间牢房都透着冰冷的气息,蓝雨蝶蜷缩着坐在牢房的一角,她知道接下来会是极痛苦的折磨,她只想着,很快就能去找西岳了,心里出奇的平静。

    牢房的门突然地打开,几个宪兵粗鲁地抓着她,将她带到了刑房,刑房的一头坐着钟凌轩侍从官,他的脸上透着不忍。

    墙上挂着一套套刑具,一件件透着死亡的气息,她被钉在板上,鞭子抽在她单薄的身体上,每抽一鞭白色的内衣上都会出现一条血印,她从没有体会过那样的痛,仿佛每一寸肌肤都不属于自己,她紧咬着的嘴唇都渗出了血。

    军官抽地累了,蓝雨蝶却不发一言,终于晕厥过去,侍从官不忍心这样看着她,离开了牢房,走前吩咐着,“不要让她太痛苦。”

    蓝雨蝶被一桶水浇醒,冷意袭来,睁开眼睛,仍旧在刑房中,她悲伤地想,离死亡还有多远呢?

    她被放了下来,然后被人拖着扔进了牢房,那些刑具都还没有一一在她身上用过,为什么放她回去呢?

    早就听过那些酷刑,西岳被抓进去后,他们剥掉了他十个指甲。当她知道西岳遭受过这些时,只是锥心刺骨的痛,此刻,她只想快点死去。

    监牢的地上冰冷,墙壁的缝隙中透着一丝丝的光亮,她知道天亮了。可是她还在这个黑暗的世界,她使劲全力将头重重地敲在墙上,一下,又一下,鲜血渗出,每敲一下,她都会想,自己距离死亡还有多久呢?

    可是敲到最后,连自己都筋疲力尽,疼痛让她失去了意识,她突然觉地最后一下敲在了软软的东西上,睁开眼睛才发现那是一只手掌。蓝雨蝶抬头望着钟凌轩,眼中露出哀求和绝望。

    钟凌轩抱起她,她的身体那样轻,整个人的身上透着一股血腥的味道。

    “蓝雨蝶,不要睡,你看看我。”他哀求着她,如同她曾经那样哀求他。他到底不忍心让她痛苦,因为这样,他会更痛,如果她真的死了,他会永远在痛苦中无法抽离。

    蓝雨蝶疼地几乎发不出声音,昏昏沉沉地吐出几个字,“,我要去。”

    ,那是西岳对她说过的人间天堂,蓝雨蝶总盼望着,有一天能和他一同在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而西岳死后,这只是反复在梦中的情景。

    钟凌轩仿佛是看到了希望妥协地说,“我带你去,等你好了,我们就去。”

    军医看着蓝雨蝶的伤口,不太乐观的说,“伤口太多了,碎皮屑都渗到了肉里,如果一点一点取出,怕是要痛死了。”

    “给她用罂粟!”钟凌轩命令着。即便知道,用罂粟的后果,可是为了救她,他不顾一切。

    军医在每一个伤口都细细地擦了药粉,然后再小心地包扎,蓝雨蝶的身上竟没有完好的皮肤,她疼地叫着,钟凌轩心痛地按着她,好让军医给她上药。镊子时常会夹到她的皮肉,他觉地自己的皮肤都被扯开,那样的疼。

     正文 第三章  失去

    蓝雨蝶的伤,治了大半年才治好。

    他让军医官加重了罂粟的分量,罂粟在她的身上渐渐地起了作用,她分不清现实与幻觉。

    军医劝他,“不要再给她用罂粟了,那是毒药,会缩短她的生命。”而他却不听,如果她回到现实中,她会千方百计地再死一次,而如今,他可以这样拥有她,她会对他笑,她会亲吻他,依偎在他的怀里,那一晚,她将他当作了西岳,和他缠绵,带给他莫大的痛楚和欢愉。

    他陷入了美丽的幻觉中,已经无法抽离。

    他知道,自己在透支着幸福,终有一天,他会受到惩罚。而他却那样迫不及待地想要幸福。

    梨花带雨的午后,蓝雨蝶坐在花园里,整个人好像会被风吹走,罂粟的副作用终于在蓝雨蝶的身体上体现了出来,她越发地消瘦,像是生命要走到了尽头。

    这几日吃一点食物就会吐出来,连喝粥都喝不了半碗。军医检查好以后,满脸凝重地对他说,“雨蝶小姐她怀孕了。”

    钟凌轩的心里一惊,不知是悲是喜。

    军医不太乐观的说,“以雨蝶小姐的身体,怕是生下这个孩子会有生命危险,如果喝堕胎药,怕是以后都不会怀孕了。”

    钟凌轩终于被自己当初的决定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他曾幻想过,和她会有一个孩子,原以为此生是不肯能了,而此刻这个奢望就要实现了,可是他又害怕,他会她,连同那个孩子一同。

    钟凌轩带着蓝雨蝶去了安德。

    她总是依偎在他的怀里,然后温柔地摸着凸起的腹部对他说,“西岳,你说我们的孩子是像你还是像我呢?如果是男孩,我希望教他拉小提琴,如果是女孩我希望教她弹琴,就弹我们一起写的曲子《初见》。”

    钟凌轩抱着她,心里满是酸涩,他嘲笑着自己竟争不过一个已死的人。

    小桥流水,烟雨伊南,那样美丽,而他的世界苍茫一片。

    蓝雨蝶临盆的那一天傍晚,电闪雷鸣,整个世界仿佛都是轰隆隆的巨响,产婆说孩子的头出不来,他在屋外听着她撕心裂肺的喊声,好像撕裂了他每一寸肌肤,疼地几乎不敢呼吸。

    一道蓝色的光划破黑色的天际,蓝雨蝶的叫喊声终于停止了。钟凌轩的背脊发凉,害怕这死一般的寂静。片刻的寂静之后,他终于听到了婴儿的哭声,产婆焦急地出来,“督军,蓝雨蝶小姐流了太多的血,怕是熬不过去了。”他冲进了房间,她的脸苍白地没有一丝血色,他抱起她,让她的脸埋在自己的胸口,他感到她的身体冰冷。

    蓝雨蝶蜷伏在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她想要说话,却连声音也发不出。他靠近她,想要听她在说些什么,而当他终于听到她的声音,竟是两个字,“西岳,我害怕打雷”。

    他看着她静静地躺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不愿看到孩子,他知道她在一点一点从他的世界消失。可是即使是她的躯壳,他也要留着。可是她终于闭上了眼睛,不再醒来,

    钟凌轩无声地在她的床边坐了一晚,连孩子都没有看过。

    天渐渐亮了,侍从官和佣人都不敢进去。

    侍从官让产婆抱着男孩进去,产婆小心地进入了房里,对他说,“钟少,看看这个孩子吧,他已经哭累了,睡了好久了。”他从她的离开中抽离出来,小心地将男婴抱进怀里,男婴的眉目像极了蓝雨蝶,眼中充满着雾气,如同他初见到她那样。

    钟凌轩为这个孩子取名为钟君影,他坐拥半壁伊山,却无法拥有一生的挚爱。侍从官领命离开。午夜梦回,总是会被她的叫喊声惊醒,然后茫然地喊着她的名字,只是没有任何回应的声音。

    钟凌轩惦记着她,在那个世界里,会不会有电闪雷鸣,她会不会害怕地哭泣。

    然后,才清晰的明白她真的永远不会在身边了。上天到底是惩罚了他,让他此生都活在她的痛苦中。钟凌轩看着茫茫黑夜,悲伤地想,蓝雨蝶,如果我们之间,可以永远如同初见的时候那样,该有多好。

    他曾是圣樱战王的儿子,七年之前,圣樱和千川大战,他的父亲死于那场战役,母亲带着他逃离战场。

    初见她的时候是一个黑夜,好像整个世界不再会有光,那个地方是在南城和北城的分界点,破陋的屋子,腐烂的气味,都有人死去,尸体被扔进江里,然后又会有人进入这里避难。

    他扶着受伤的母亲进入避难所,那里弥漫着腐烂的气味,没有人搭理他们,除了她,他永远不会忘记见到她的那一刻,那一双纯净的眼睛好像能够治愈所有的伤痛,她拿出面包递给他,他看见她的脸,像是不会染上尘埃的脸,心里突然有了光。

    他的母亲没有熬过那一晚,他的心硬生生地拉出了一条口子,连哭的声音都发布出来,在战争中逃离的宪兵涌入了这里,用鞭子抽着避难所里的人,一个老人点起了火,他想要烧毁避难所,和那些冷漠的、屈辱他们的人一起消失殆尽。

    他以为,那就是死亡的前兆,而她却说,“不要绝望,生存是人的本能。”她拉着他从避难所的漏洞中逃离。

    漫天的大火,叫喊声、哭泣声弥散在空气中,一切事物在火光中变地那样模糊。

    天地间疾走的狂风吹着他们单薄的身体,整个世界在狂风中被吹地模糊,他们一直跑,一直跑,好像永远跑不到尽头。

    那样瘦弱的她,却拉着他逃离的死亡。

    江边开来了千川军队的船,她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放弃希望,他推着他上了军船,江面滚滚的声音伴随着他的喊叫声,“你叫什么名字?”

    她对着江面大喊,“我叫蓝雨蝶。”

    船迅速地看走,而她的身影消失在江边。

    就像是灾难过后,总会归于一片安静。他去了千川,而她被圣樱乐团的团长西岳收留。

    初入乐团时,她十二岁,西岳领着她走进了那个摆放着众多乐器的阁楼,她一眼挑中了单簧管,西岳说,单簧管不适合女子,她只是淡淡地笑着对他说,“我的母亲说,那是是淡雅的乐器,声音悠远,可以让上天都听到。”她的眼中充满着雾气。西岳第一次见到她昏倒在江边,弱小而苍白,而她的身上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灵气,而他深深地被吸引。

    西岳教她吹单簧管,他们总一起练习,他的琴声伴着她的单簧管的声音,曲调是散弹数落的,琴声是悠扬的,可是却能够配合的天衣无缝,乐团的人都说,他们的灵魂是契合的。后来,他教她弹钢琴,他告诉她,他的母亲曾经是一个有名的钢琴家,她的才艺出众红遍了圣樱,可也正是因为她出色的才艺被同行人迫害,她的手指被夹棍夹断,终身无法弹琴,所以他才承袭了母亲的技艺。而她从那一刻开始,放弃了自己喜欢的单簧管,开始学习钢琴。

    原以为,他们会这样一直生活下去,世间的纷扰都与他们无关。

    短短的两年时间,她就已经从一个不懂乐器的女孩成为了能够登台表演的钢琴手。

    西岳曾经对她说,“人与人的相遇就是那样奇特的,有些人,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会隐隐的感受到他会成为你的故事。”

    那一天,西岳带着她去了母亲的墓地,他一动不动地跪着,可是没有眼泪,她曾经听别人说,一个人伤心到极致的时候,连泪都不会流了。也许从那一天开始,蓝雨蝶明白,这个男人会成为自己的生命。

    西岳带着她去了很多地方表演,尽管那时战火纷飞,生存极其困难,可是他们依靠着技艺艰难的生存,那个时候的蓝雨蝶以为,她会这样跟随着他一直生存下去。直到那一天,他被带走,她听到有人说,“是圣樱钟凌轩的部队。”

    他在被带走的时候对她说,“如果可以活下来,希望你将我的技艺传下去。”

    在他被带走的那一刻,她仿佛置身地狱之中。她的身体发抖,无法发出声音,眼泪汩汩而下,母亲死后对她最好的人,却这样离开了她,于是她决定无论付出什么,都要保住他。

    微弱的阳光透过窗帘,是一种好看的橙色,整个房间笼罩着一层暖意。

    蓝雨蝶醒来时,才发现在一个柔软的床上轻轻地下床,踩在暖暖的地毯上,她看着整个房间的布置,全部是西式的装潢,家具都是用上好的红木,她头痛欲裂,却不知发生了什么。

    突然感到身边有均匀的呼吸声,她吓了一大跳,连忙从床边退了好几步,不小心踩到了地板上的东西,定睛一看,竟是一双男人的靴子。她向床上看去,那个男人安稳地睡在床上,她到底还是逃不过他,微弱的光照应着他轮廓分明的脸。她的心砰砰狂跳,落足极轻,摸索着向大门口走去。每走一步,都觉地脚底一阵刺痛。

    “你走不了的。”床上突然传来钟凌轩威胁的声音。

    她的嘴角慢慢上扬,仿佛是在嘲笑着他,“你以为,用这样的方法,我就会留在你的身边吗?”

    他下了床,两步就走到了她的面前,用力地揪住她的手,他一直讨厌她露出这样的表情,像是不屑于同他说话。

    她的眼眸一直是那样透着雾气,如同初见她一样,像是朦胧雪光里的钻石,仿佛在她的眼中,世界是一片纯净的。

    他的声音是急促的,试图要解释清楚,“我没有碰你,只是你发了烧,浑身发冷,所以我才睡在你身旁。”

    她的声音,冰冷地另他绝望,“你要的,我永远都给不了你。”

    他的心因为她的一字一句渐渐地沉重起来,明明知道,无论用什么样的方法,此生是地不到她了。

    他是真的错了,错的那样离谱,可是,爱上她,难道错了吗?

     正文 第四章  艾樱离

    喜乐队伍浩浩荡荡从安德镇将她带到千川最富有的伊家。

    在一片喧闹声中,从婚车里下来,门口放起了炮仗,一身白色钻石的婚纱,在阳光的照耀下分外耀眼。

    隐约听见有人在说,“真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啊,能嫁给伊家的少爷,听说是一表人才呢。”

    “听说是新娘的父亲欠了伊家的钱,用女儿抵的债。”

    “诶,不知是福还是祸。”

    “……”

    在女仆的搀扶下来到了大厅。司仪用他特殊的腔调高唱着,“团圆之年,伊氏长子伊炜年,娶艾家之女为妻,以此吉辰,敢申虔告……”

    感觉拉着一个像是布条一样的东西,然后随着司仪的声音行礼,而后被人牵着进入了洞房,繁琐的礼节终于结束,她独自一人静静的在房中等待。

    取下头纱,脱去了厚重的嫁衣,有人说,女人的嫁衣象征着幸福,而悲哀地觉地,嫁衣于她只是厚重的存在。没有任何幸福可言。为了这婚事,她吵过闹过,可最终还是妥协,这里的女人,终究逃不过命运。就像她的母亲,明明心里深爱着另一个男人,却跟着另一个男人度过了她最美丽的年华。

    门突然被打开,连忙盖上了头纱盖跳到了床中间的蒲团上,正襟危坐。她感觉到那人的脚步正在靠近着她,她的红布盖头突然被揭开,她慌乱地抬眼,一双干净而深邃的眼睛,一袭红色的新郎喜服,脸上喜庆全无,反倒是带着一些微微的怒意。

    “你就是那个医生的女儿?我告诉你,你别想从我身上地到任何东西!”

    樱离用诧异的眼光望着他,却来不及看清他的模样已经转身离开了房间,快速的关上了门。

    整个屋子安静了下来,红烛照亮的房间,却没有任何的温度,她悲哀的想,这就是她新婚的第一日。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婚房,樱离还在模糊的梦中,就被女仆丁香吵醒,她急急地推着樱离,催促着,“喂,该起床去给太太请安了。”

    樱里知道自己就是伊家买来生孩子的女人,所以连女仆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有气无力地从床上爬起,梳妆完毕,随着丁香穿过花园来到了正厅,路过别致的亭台楼阁,精致而考究的花园,不由感叹着伊家的财力,可是这个地方,又哪有幸福可言。

    刚走进正堂,坐了一排的人,有男有女,还来不及分清楚谁是谁,听见坐在中间位置的优雅高贵的女人说,“你刚嫁过来,伊家有许多规矩还地慢慢学。”抬眼望着说话的人,这就是她的母亲到死都恨着的人。

    行了礼,然后对伊夫人说,“如果您想我帮伊家生孩子,您地先说说您的儿子,因为他在洞房花烛夜就让我独守空房。”

    “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女人,还不给我跪下!”伊夫人边上的老女人恶狠狠地说。忙说,“太太还没开口,你插什么嘴?”那老女人是伊家大少爷伊炜年的奶娘冯妈,伊家中连伊炜年都要给她几分面子,哪里被人这样对待过。一下火气上冲,就要上前扇她耳光,伊炜年正从门口进来,急忙阻止了冯妈的动作,然后看向了伊夫人,说,“娘,她嫁进我们家才第一天,还不懂伊家的规矩,您今天就不要小题大做了吧。”

    樱离看向他,昨天灯光昏暗,没有看清他的模样,现在仔细打量,冷峻英挺的男子,有很深邃的眼眸,只是眼底清冷。她避开了他的眼神。

    伊夫人看向,眼神锐利,十分威严。

    “你的父亲本来欠了伊家的银行一大笔钱,是他自己建议让你嫁到这里来抵他的债,我和你母亲也算是有点交情,你娘过世的早,想着也是可怜的孩子,我本想着促成你和我的儿子婚事,将来为伊家生个一男半女也是美事一件,没想到你半点规矩也不懂,看来是我想错了。”

    冷笑,“我的娘不知是拜谁所赐死的早,哪有人会教我规矩?”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伊夫人突然慌乱了起来。

    “我说什么,伊夫人心里应该一清二楚。”四目相接,空气突然的紧绷起来。

    被看地不行礼告退回房换了便装走出了伊家的大门,一路往安德白河山走去。

    那里,葬着她的母亲。她在母亲的墓碑前愣愣地站着,终于忍不住地流泪,好像只有冰冷的墓碑才能倾听她内心的苦。

    “妈妈,当年本应是你嫁给伊炜年的爸爸,可是伊夫人使了手段让爸爸毁了你清白,结果逼你只好嫁给了爸爸,你一生都不曾幸福过,如今,我被迫嫁到了伊家,是不是也会像你一样,此生都无法幸福了?”

    下山时天色渐暗,在空荡的街上来来回回,突然感觉身后被人跟着,她加快脚步,身后的人也跟着加快脚步,她被逼着跑进了小巷,没有退路,回头望去,有个男人一脸坏笑地望着,“这不是曾凡的女儿吗,摸样生的真好,你爹欠我们的钱还没有还,要不你帮他还怎么样?”

    一路后退,边退边说,“我和那个人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欠你们的钱你们找他还。”其中一个男子已经将逼到了墙边,“他早就逃了,我们找谁去还?”那人伸出手就要往她的身上乱摸,慌乱着挣扎,心中已经绝望,闭上眼不再去看这丑陋的脸。

    那人的手突然的松开,转而听见一个冰冷又有些熟悉的声音,“别用你的脏手碰她。”睁开了眼睛,竟看见伊炜年出现在男人的身后,挥手将他打倒在地。

    “滚!”一声暴怒,吓地那人惊慌而逃。

    伊炜年看向了,她的眼角淌着眼泪,委屈的捂住自己的衣扣,浑身微微的颤抖着。伊炜年冷漠的眼眸中透着不忍,淡淡的对说,“和我回去吧。”蹲下,蜷缩成一团,泪水不断涌出来。伊炜年随即蹲下,轻拍着她的背,语气轻柔了一些,“你今天早上和我娘说话的时候不是胆子很大吗,这会儿怎么怕成这样?”

    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不说话。

    伊炜年不耐烦地将她横抱起,走向了伊家的方向,而她却任由他抱着,没有挣扎。

    回到伊家的时候已是晚上,已经在伊炜年的怀里睡着了,结婚以后他是第一次仔细打量着她的面容,眉目清秀,睫毛生动地翘着,她闭着眼在他的怀里睡地很舒服,好像谁无法吵醒她,他竟抱着她不知不觉走了那样久的时间,他将她抱回房,榻上仍旧铺着红色的喜被,红的刺眼。

    伊炜年曾被深深的伤害过,所以他决心不再碰触这个伤口,一直未娶任何女人,而这一次不知为何,伊夫人以死威胁一定要让他去这个叫的女子,托人打听,才地知她的父亲是一名医生,但是因为贩卖假药惹上了官司需要一大笔钱,他知道这个女人是为了钱才嫁过来。所以一开始心生厌恶。

    伊炜年将小心地放在床榻上,突然醒了过来,发觉伊炜年正为自己盖上被子,此刻的他目光温柔,眼里有些歉疚,和洞房花烛夜的他判若两人。

    “你醒了?应该饿了吧,我去叫丁香拿吃的过来。”

    刚要走,就拉住了他的衣袖,声音中透着诚恳,对他说,“谢谢你。”

    伊炜年回身坐在床上,声音温柔带着安慰,说,“是我错怪了你,原以为你是为了钱才嫁给我,今天才知道你也被迫嫁过来的,我会请最好的律师帮你的父亲,然后给你离婚协议书。”

    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你这是什么意思?同情我吗?”

    伊炜年诚恳地说,“我是一个无法给你爱情的人,你跟了我也不会幸福,倒不如早点从这里离开,你离开这里,找个地方好好过生活吧。”

    咬了咬嘴唇,对伊炜年说,“我妈妈过世地早,我跟着我爸爸每日为了躲避那些药贩子过地心惊胆战,今日这样的事也曾发生过,我拼死挣扎才保住了自己,我的人生就像是随波逐流的叶子,飘到哪里哪里就是属于我的地方,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地方,不用你说,我自己会走。现在,我没地方可去,所以请你让我留在这里。”

    伊炜年望着她的目光,凝着复杂的情绪,心疼,诧异而又深沉。

    沉默了片刻,才说“既然这样,我尊重你,等你想要离开的时候告诉我,我就让你走。”

    这一晚,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入睡的,醒来以后便被绿竹喊去,说是伊夫人找她。

    伊夫人正襟危坐在檀木椅上,神情严肃地望着,“我以为当时你小,并不知道我和你娘在吵些什么?”

    “你们的事,我妈妈临终都告诉了我,还有伊老爷临终对我妈妈说的话,她也告诉了我。”

    伊夫人的面容凝重起来,焦急地问,“你妈妈都说了什么?”

    “我妈妈说,就是死了,也不会原谅你。”的语调很平静,却让伊夫人觉地恐惧。

    从伊夫人房里走出,穿过伊家的亭台楼榭,又来到了花园,满园的桂花香,花香馥郁,让沉重的心好受了一些,忽然听见孩子的惊叫声,“救命啊!”

    随着声音寻去,竟是一个男孩,爬到了树上,抓着树枝险些要摔下来。

    跑过去,抬眼望着男孩,对他说,“你跳下来我接住你!”

    男孩哪里听地见她的话,只是害怕地大喊,一个激动,树枝折断,眼见要摔在地上,连忙跑过去,男孩重重的摔在了她的身上。

    一阵无法言语的痛从的身上蔓延开来,男孩的脸先是一僵,随即大哭,女仆们循着哭声纷纷而来,男孩惊魂未定,压在的身上哭地正伤心。

    女仆们惊叫着,“我的小少爷,你可别吓我们啊!怎么书念的好好的,跑到这闯祸来了啊,少爷要知道又要怪罪我们了。”女仆们小心地扶起男孩。

    吃痛地站起来,发现男孩抬眼望着树枝上的东西,循着他的目光望去,是一只依附在树枝上的蓝色的小鸟,因为脚受了伤,无法动弹。

    立即爬上了树,眼看就要触碰到受伤的小鸟,却还差一点点,她用尽了全力,憋住了力气,终于碰到了小鸟,却一个不稳重重的摔在了地上,而小鸟却安好的在她的怀里,只是她的手肘划破了一层皮。

    女仆们惊魂未定,突然侧过身去,恭敬地喊着,“少爷!”一愣,下意识的望去,伊炜年望着她,神色中带着一丝丝的担忧,她吃痛的站起身,缓缓走向男孩,将小鸟放到他的手里,笑地灿烂,仿佛忘记了身上的痛楚。“你看,小鸟没事了。”

    伊炜年走到男孩的身边,严厉地责备着,“不是让你在书房里念书吗,谁让你跑到这里来抓鸟的?”

    男孩吓地低下了头,轻轻的说,“对不起。”愣住,伊炜年转身走到她的身边,将她横抱起来,埋怨着,“你也跟着他瞎闹。”

    下意识地勾住了他的脖子,看向男孩,对他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回到房里,伊炜年找出了医药箱,熟稔地为她受伤的地方小心地擦药。边擦边问,“不好奇吗,我有个六岁的儿子。”

    抬眼时,目光正好和他相对,心中一颤,忙说:“你的事,我不想关心。”

    伊炜年继续说,“他叫伊末韩,是我和圣樱乐团的一个大提琴手生的孩子,我曾以为她会是我一生的挚爱,谁曾想到,她用孩子来威胁伊家,我心灰意冷,给了她一笔钱,让她把孩子留下。我娘并不疼爱那个孩子,说他是伊家的耻辱,这么多年,是我独自在照顾这个孩子,而我却无力教好他,每次看到他,我都会想起那个女人残忍而贪婪的面容,所以我无法对那个孩子温柔,于是那个孩子变成了怪孩子,和谁都无法好好相处。”

    “不管怎么样,孩子是无辜的,别人对他不好没有关系,可是你是他的父亲,你应该对他好,你是不是一直将那个孩子关在伊府里?”

    伊炜年的眼神突然亮了起来,看着她清丽的目光。

    樱离劝他,“小孩子是很敏感的,你这样会伤了他。以后再想挽回父子之情,恐怕就难了。”

    “那我该怎么办?”他诚恳的问着。

    “将他当作一个孩子来疼爱。”

    黄昏的光照进房里,将房中渲染成极好看的橙色,伊炜年在那一刻,被光晕包裹的深深吸引。

     正文 第五章  梦落嫁衣

    第二日,艾樱离一如往常早早起床,路过正厅听见吵闹声和小孩的哭闹声,艾樱离走进了一些就听见伊夫人的责备声,“我今天我非要打死他不可。”说着拿起鸡毛掸子就朝伊末韩的身上打去,他吃痛的大叫,“你是坏女人!你是坏女人!”

    艾樱离连忙冲进大厅,用身体为他挡住,看着伊夫人,“他做了什么,你要这样罚他?”

    冯妈阴阳怪气地说,“小小年纪,心眼和他娘一样坏,竟然砸坏了两个琉璃花瓶,那可是花大价钱买来的啊!”艾樱离望向正厅摆放瓷器的一角,地上纷乱的碎片。伊末韩站在一边,目光中透着委屈。艾樱离刚想说话,伊炜年就走了进来,伊夫人怒气未消说,“炜年你来的正好,好好管管你的儿子,他砸坏了两个琉璃花瓶,那可是你爷爷花大价钱买来的。”

    伊炜年看向伊末韩,眼中充满了怒意,“是你砸坏的?”

    伊末韩低头不发一言,伊炜年拿起地上的鸡毛掸子,直接抽在他的身上,艾樱离阻止了伊炜年的动作劝说着,“你别打他,先把事情问清楚啊,他还是个孩子。”

    伊炜年根本听不进劝阻,用力的打在他身上,边打边说,“我当初就不该留下你。”

    伊末韩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大喊着,“你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

    小念的叫喊如火上浇油,伊炜年的动作更用力了一些,艾樱离忙抱住了小念,替他挡住了那一击。伊炜年因为愤怒失了手,那一下,让艾樱离皮开肉绽,背上立即出现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他这才冷静了下来。

    艾樱离并不在乎自己受了伤,扶起小念温柔地问,“小末,你告诉我,为什么要砸坏青花瓷呢?你那样有爱心,不会故意弄坏东西的啊?”

    伊末韩忍着眼泪说,“他们说那个架子里很好的伤药,你昨天帮我抓鸟受了伤,我想拿药给你却碰到了那两个花瓶。”

    伊末韩的解释让在场的所有人一惊,伊炜年眼中的怒意全消,转为了愧疚。伊夫人的脸上略显尴尬。艾樱离看向正厅的人,斥责着,“你们这样冤枉一个孩子,难道不觉地惭愧吗?”

    冯妈又用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青花瓷碎了可是事实。”

    “你闭嘴,现在哪里有你说话的份?”艾樱离斥责着,冯妈重重一愣,阴冷着脸不发一言。

    艾樱离看向伊夫人,说,“他是你的孙子,流着伊家的血液,可是这个孩子的眼底透着的孤寂你难道真的就看不到吗?”说完,转眼看向伊炜年,“今天我真的知道了,你是一个失败的父亲。”

    随即抚去小念的眼泪,柔声安慰,“小末不要怕,我带你去房间帮你擦药。”然后走向架子,低头问他,“你说的药在哪里呢?”

    他指了指最上面,艾樱离搬了檀木椅子站了上去,拿到了药对小念说,“以后这么高的地方,用一个椅子就能爬上去了知道吗?”

    伊末韩点头,然后拉着艾樱离的手离开了正厅,仿佛整个空间只有他们两人。

    艾樱离带着伊末韩去了自己的房间,小心的帮他擦药,然后哄他吃饭,入睡,很快度过了一天,直到晚上,伊炜年才踏进了这个房间,他们已经结婚3个月,他却很少主动踏进这个房间。

    伊炜年在艾樱离的身边坐下,看着那道伤痕,转身去柜子拿了纱布,小心地解开她的衣扣,这个动作吓到了他,她连忙推开,他却说,“你不要害怕,我只是想帮你上药。”他脱下了她的外衣,在她的伤口上涂抹着药膏,小心的吹干,动作十分轻柔。

    涂完药膏,伊炜年垂眸望着小念,他安稳的睡着,这一刻,他感到了从未有过的踏实,他将目光移向艾樱离说,“我和这个孩子的六年,比不上你和他的两天。我想我真的是一个失败的父亲,如果可以,你能不能做这个孩子的母亲呢?”

    艾樱离被他从未有过的温柔迷惑了,他一把将她抱在怀里,说,“艾樱离,我想我是爱上你了。”

    樱离靠在他的怀里,突然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模样,苍白的脸无力地说,“就算死了,我也无法原谅方紫菱,是她害了我一生。”那个声音回旋着她的脑海中,无法消散,她连忙移开了他的怀抱,说,“很晚了,你该去睡了。”

    伊炜年眼底掠过一丝失落,起身离开,走到了门口,停了下来,随即又回过身快步走到艾樱离的面前,诚恳的说,“艾樱离,我为我做过的一切向你道歉。你说过等你有一天想走了,会告诉我,可是现在我明确的告诉你,我不打算放你走。”说完忽然捧起了她的脸,小心地亲吻着,他吻地那么温柔,让她无法拒绝。那一刻,温暖的如此不真实。

    伊炜年给小鸟买了鸟食和鸟笼,从艾樱离那里听说伊末韩喜欢小动物,于是就买了猫狗,小金鱼,艾樱离笑他,再过几日,伊家可以经营农场。小念就哈哈大笑,说伊炜年是农场主。常常能听见从小念房里传来的笑声,好似一家三口。

    他们之间,好像突然好了起来。

    已是三月晴好的天气,万物复苏,阳光照地人暖洋洋。自从“青花瓷”事件以后,伊炜年和艾樱离的关系越发的亲密,她和小念就像是一对母子,伊炜年觉地自己的尘封已久的心也因为艾樱离的到来而复苏。他想为伊夫人和艾樱离打造几件首饰,便走去了伊夫人房里。

    刚到门口就听见冯妈的声音,“太太,留着那个艾樱离您难道不怕夜长梦多吗?”

    “你看这些日子,炜年因为她的改变,我有什么办法将事实告诉他,难道说那个艾樱离是为了报仇才嫁到伊家的吗?”

    “可是我看那个艾樱离是个好姑娘,并不像是有那么深的心机。”

    “冯妈,你不知道,她和她娘一样,外表看上去柔弱,内心十分歹毒,若不是她的母亲,老爷又怎么会病发?我本想着找一个好姑娘给炜年,让她忘记那个圣樱的女人,却想不到自己是引狼入室啊!”

    门内一声声叹息。

    门外的伊炜年,震惊于自己听到的一切,目光像是幽深的海,那么复杂。

    当天晚上,伊夫人连连呕吐,请大夫来看时,说是食物被人下了药,伊炜年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刀落在艾樱离的身上,他屏退了所有的下人,一把将她拉过来,冷冷的说,“你终于开始你的报复了是不是?”

    艾樱离满脸的莫名,他继续说,“你终于开始为你母亲报仇了是不是?如果要报复请你报复在我的身上,不要伤害我的母亲。”

    “炜年,你在说什么?”艾樱离依旧没有反应过来。

    伊炜年愤怒地说,“我在说什么,你心里最清楚,你和你娘一样,心肠歹毒,我真应该早点休了你。”艾樱离的余光看到了冯妈地意的笑脸,于是明白一切是一场阴谋,她一巴掌拍到他的脸上,“伊炜年,想不到你竟这样看我。我娘和你娘的事你又知道多少?”

    “你果然知道你母亲的事,所以你是抱着接近伊家的目的才嫁过来的吗?”伊炜年咄咄逼人,不让艾樱离有任何辩解的机会。

    艾樱离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场面顿时失去了控制,她走到床前,冷笑着对躺在床上的人说,“伊夫人,你想不想知道伊老爷临终前对我娘说了什么呢?我现在告诉你,伊老爷说,他一直爱的人是我的妈妈,即使在床上,也是闭着眼睛将你当作我妈妈,你既然一开始做了我娘的替身,你永远都只是我妈妈的替身。”

    “啪”的一声,伊炜年狠狠的抽了艾樱离一记耳光阻止她继续说下去,场面剑拔弩张。

    艾樱离捂着火辣辣的脸,强忍着随时要爆发的愤恨,让自己保持最平静的状态。她的目光直直的望着他,“伊炜年,你答应过我,如果有一天我想走了,你会放我走,现在我告诉你,我想走了。我做的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了你。”

    伊炜年发现她的眼底透着那样深的委屈,顿时一愣,手紧紧地握拳。艾樱离转身的那一刻,眼泪再也无法止住,他似乎听见了眼泪滴落的声音。

    她爱他,爱到连母亲的仇恨都试着去遗忘,而他竟然不相信她。

    来年的二月,天气还有一些冷。艾樱离离开以后,伊炜年就没有去过艾樱离的房间。那个他们曾经温存的地方,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荒凉。

    丁香去房间整理东西,在艾樱离的嫁衣里掉出一块金表,绿竹将它交到了伊炜年的手中。

    伊炜年打开表盖时,发现了表盖里密密麻麻的小字,他顿时一震。后来的几日他带着金表走访了清河县的几个钟表店,终于找到了做这块表的钟表店。

    老板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伯,说起金表的时候他的眼底透着笑意。

    “那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她说自己怀孕了要给丈夫一个惊喜,还买一块金表当作礼物给自己的孩子,可是没有钱,见我有哮喘,便向我提出了条件,如果能让我病症缓解,就让我把那块金表给她,我见那姑娘满眼真挚,便答应了她,她每天都来我这里,除了为我煎药,还帮我打扫店铺,每天从清晨忙到傍晚,一个月以后,我的病症果然有所好转,便给了她那块金表,她还硬是要我刻上‘父,伊炜年,母,艾樱离’这几个字,可是那姑娘真没良心啊,本来说好生好孩子就来看我这个老头,可是已经一年了,也没见她来看过我,大概是有了孩子,就忘了我这个老头子了吧。”

    走出钟表店,伊炜年的意识像是飘到了半空中,已经不知道是如何回到伊家。

    那个梨花满地的下午,他坐在花园的石凳下看书,她抱着午睡的伊末韩问他,“炜年,你说,如果我们以后有了孩子要取什么名字呢?”

    伊炜年欣喜地望着她的腹部,“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了?”

    她脸上一红,不好意思的笑着,“哪有那么快的,我只是问问看。”

    他看向遥远的天空,然后优雅地笑着说,“如果我们有了孩子再说吧,还不知道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他为什么就没有发现,那一刻,她是那样幸福而别有深意地笑着。

    回到伊家,已是深夜,路过伊夫人的房间时,隐隐地听见吵闹声。

    “太太,你真不救我?”

    “你儿子欠了那样多的钱,要我如何救?”

    “太太,当初若不是我儿子设的局,又怎么会引艾樱离的父亲上当,让艾樱离在万般无奈之下嫁到这里,若不是我配合着你演戏,少爷又怎么会伤她那样深,你要报复艾樱离已故的娘,你已经都做到了,我帮你做了那么多事,没有辛劳也有苦劳啊!”

    伊炜年紧紧地握着金表,用力推开了门。

    他的声音颤抖着质问,“冯妈,你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

    屋内一片安静,两人哑口无言。

    伊炜年突然觉地锥心的痛,他竟然这样误会她,那一晚,她对他说的话,清晰地浮现在脑海里。“我做得最错的一件事,就是爱上了你!”

    后来的每一日,他都会做一个梦,梦中,艾樱离穿着白色婚纱的情景,美丽得不可思议,只是,那个穿着婚纱的女子满眼的泪,染湿了那件白色钻石婚纱,那个女子再也没有回来过。

     正文 第六章  恶魔

    天空灰的像哭过,钟君影琥珀色的瞳孔里是深不见底的雾气,他面无表情地看着身穿黑色礼服的人对着母亲的墓碑哭泣。而他一滴眼泪都没有,好像死去的是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人。

    葬礼结束,一行人终于离开,司机开车来接他回去,而他只是徒步行走,司机只好开着缓缓地跟着他。

    他是钟君影,控制整个圣樱命脉之人的独子。整个圣樱没有人会对他说不字。

    此刻,他的脑海里是母亲临死之前对他的哀求,“你让我死吧,我活着太痛苦!”

    他看着母亲充满哀求的眼睛,然后伸出右手拉着母亲的手,他的心里的一个声音在说,“如果死亡可以让你不再痛苦,那么死神请你带走她吧。”

    在母亲的眼睛闭上之前,钟君影分明看见了母亲眼中感激的眼泪还有嘴角洋溢的笑容。

    从懂事开始,钟君影就知道知道妈妈很痛苦,有一种痛苦,看不见,却真实的存在着。

    母亲的葬礼,他的父亲却没有来,他们说那个女人不过是一个代替品。

    钟君影的眼前,是来来往往的车辆,突然一个穿着白色长裙女孩身影映在了他的眼底。她有着海藻般的长发和一双蓝色的瞳孔,可是她光着脚站在马路的中央的哭泣。

    钟君影听见不远处传来的汽笛声,像是死神的召唤,他好像听见了死神的声音:“你是个,遇到你的人都会不幸。”

    他对自己说,“是啊,我是个,还活着干什么。”

    当那辆轿车向女孩快速地驶来,他用尽了全力向前奔跑,

    一瞬间,无数的汽笛声响起。

    而他已经听不清任何声音。尘埃散开,雨,倾盆而下。

    当钟凌轩听说儿子出车祸的消息时,恐惧笼罩着他久久无法退去直到现在,整整一天时间,让钟凌轩感觉漫长地像好几个世纪。

    秘书伊末韩向钟凌轩报告说,“少爷是为了救一个女孩才发生车祸的,那辆车的司机撞上人以后急速转弯,又撞上了相反方向的轿车,那个司机当场死亡。”伊末韩说完以后,医生走了进来地钟凌轩说,“我们为钟少爷做了详细的检查,他没有任何问题。出了那么严重的车祸,竟然毫发无损,真是奇迹。”

    钟凌轩对着医生大吼,“既然没有任何问题,他为什么还没有醒过来。”这一天,钟凌轩对钟君影说了很多话,但是他不再睁开眼睛,没有人能回答,他的儿子什么时候可以醒过来。他在钟君影的病床边凝视着他7岁的儿子,愧疚地说,“小影,是爸爸不好,爸爸答应你,不会再逃避你了,只要你能够醒过来。”

    谁又知道这个在外人眼中叱咤风云的钟凌轩居然害怕面对他的儿子钟君影,因为他看到这个孩子就会想起他最爱的女人蓝雨蝶,如果不是他,蓝雨蝶不会死。蓝雨蝶走后,他娶了一个圣樱乐团的大提琴手末樱,那个叫末樱的女人有着魅惑的美丽,可是在钟凌轩心里,她永远无法代替蓝雨蝶,末樱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却没有想到她进入的是一个冰冷的地狱。

    钟君影三岁那年,她眼前亲手杀死了他们家的牧羊犬,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钟君影只是将手放在那只牧羊犬的身体上,那只牧羊犬就死了。她把看到的一切告诉了钟凌轩,钟凌轩并不在意,他娶她只是为了钟君影有该有的母爱,可是他发现她根本无法给君影母爱时,那个女人就成为了家里的摆设。她明明知道钟君影厌恶牧羊犬,只要看到牧羊犬就会哭,可是她还是买了一条牧羊犬,当钟君影看到那只牧羊犬时,他把手放在牧羊犬的身体上边哭边喊,那只牧羊犬没有逃脱死亡的命运。

    钟凌轩看到了这一幕,那一刻起钟凌轩知道了自己的儿子是死神之子,有着令生命死亡的能力,他开始抗拒接触这个孩子,更抗拒那个激发君影死亡能力的女人,她终于成为了钟家的摆设,无人将她放在眼里。

    原本已经没有温度的家变地一片冰凉,末樱因为钟凌轩的冷淡,外界胡乱的报到渐渐变地忧郁,地了抑郁症,严重到想要自杀,终于这个女人无法忍受丈夫的冷漠,想要死,她对着钟君影说,“你能不能结束我的痛苦呢?”最终钟君影用这个力量结束了她的痛苦。那一刻,钟君影知道死亡是结束痛苦的方法。

    在钟凌轩呼喊着钟君影快些醒来的时候,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有着漂亮的蓝色瞳孔的女孩站在病房的外面,她已经等待了很长的时间,那个救了她的男孩在病房里,而病房的外面站着很多的人,她连走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铃兰,回去吧。”女孩的妈妈的语气里透着哀求。

    “妈妈,他为了救我被车撞了,他会死吗?”女孩睁着大眼睛问牵着她手的女人。

    女人的眼里夹杂着痛楚和怜悯,她抱起女孩安慰着说,“他不会死的,你已经久了他。”

    “真的?”

    女人点着头,说:“真的。所以我们可以回去了吧。”

    女人握住了女孩的手,摊开她的手掌,看着手掌上的生命线缩短了一些,整个世界像一个巨大的冰库,冰冻住了她仅存的温度,只剩下冰冷。

    女人哀伤地看着身边的女孩,乌黑的瞳孔里堆积着浅色的暗影。她对女孩说,“铃兰,我们回家好不好?”

    铃兰说,“妈妈,他躺在那里醒不过来多可怜,我能为他做些什么呢?”

    女人说,“铃兰,你为他祈祷吧,他会好起来的。”女孩双手合十对着病房的门口许了一个愿望,然后牵着女孩的手离开了医院。

    病床上钟君影,紧闭双眼,手指时不时微微颤动。

    当那个男孩被车撞伤的那一刻,铃兰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心猛烈的抽痛,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他是为了救你才躺在那里的,你应该救他。这个声音越来越强烈,于是铃兰伸出了手拉着男孩的手,她的手能够发出温柔的光芒,奇迹就在那一刻发生了,钟君影所有的伤口在那一刻全部消失。

    这一切,除了女孩的母亲艾樱离没有人看到,艾樱离总会想起伊炜年,如果当年她没有离开,那么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那是她离开伊炜年以后的隆冬,她生了一个美丽的女儿,那个女孩,有着一双蓝色的眼睛,肌肤似雪,樱离一直觉地,那个孩子是神赐予她的宝物。因为她的美丽和洁白,她为这个孩子取名为铃兰,她抱着这个孩子想着伊炜年,离开他对于樱离而言是寂寞的,每一天都那样的漫长,但是因为有铃兰,她的每一天又是那样的忙碌和充实。每次铃兰大哭的时候,她就会抱着铃兰说,“孩子,你也像我一样想念他吗?他如果看到你,不知道会有多开心呢?”

    两年以后,樱离听安德的人说,伊家破产了,她担心地回了一次千川,然而当她到了千川,打听伊炜年这个人时,地到的答案确是,伊炜年是千川税务司方司长的女婿,千川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两年多以前,伊炜年娶了税务司司长的女儿,喜宴办了一天一晚,热闹非凡。

    听到这个消息的樱离,震惊不已,但她还是安慰着自己,也许只是传闻,于是她在伊家的门口等待着。终于她见到了伊炜年,但是,伊炜年并没有发现不远处看着这一切的她,她看见伊炜年牵着一个美丽高贵的女子走进了伊家,那个女子腹部隆起,显然是怀孕了,伊炜年是那样地小心而温柔地牵着那个女人。樱离牵着铃兰,悲伤地看着她,心如刀绞。她知道她和这个男人已经形同陌路。他选择了他的人生,继续缠绕,已经没有任何意义,她不需要伊炜年的任何解释,也不需要任何的补偿,她宁愿当作这个男人已经死了,这样她的心里会好受一些,她总是这样欺骗自己,伊炜年死了,所以她不用再等待了。

    那个夜晚,樱离抱着铃兰不知不觉走到了湖边,月光朦胧地照映着她的倒影,她看见自己的脸突然觉地很陌生,幼小的铃兰拉着她的手,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母亲,这个时候的铃兰只会说:“妈妈——妈妈——”可是樱离什么都没有听见,世界变地一片安静。

    她悲哀的想着,死亡真的是一种不错的解脱,于是她放开了铃兰的手,跳进了河里。

    当樱离醒来的时候,眼前是一片白色,他看见是一个牧师,他对樱离说,“请你看看牵着你手的天使吧,你如何舍地离开她?”

    樱离从那个平静的世界中回到了现实,看到了拉着她的手的铃兰,抱着她痛哭不已,她不明白明明感觉到了窒息的瞬间,她问牧师,“是你救了我吗?”

    牧师说,“是我把你从河里救了起来,可是当时你已经没了呼吸,是你的孩子救了你。她看到你躺在那里不动,把小手放在你的脸上,不断喊着妈妈,也许你听到了她的呼唤,所以才醒了过来。”

    樱离觉地自己做了很长很长的梦,梦到了和江炜年重逢的情景,梦到了他们一起带着铃兰一起玩,她将幸福依附于梦境,醒来的时候,却是一片苍茫。

    樱离看到牧师抱着梦颜对着他微笑着,“你可以叫我sliv,你睡了一天一晚了,你的天使一直陪着你。”那一晚,樱离抱着铃兰哭了一晚。

     正文 第七章  相遇

    圣樱酒店的门口,站着一个十岁左右小女孩,她的皮肤很白,她有一双浅蓝色的瞳孔,她乞求着每一个在她面前路过的人给她一些钱,她的语气虽然是恳求的,却没有哭泣的声音,钟凌轩看着那个女孩的蓝色瞳孔,心一瞬间被触动了,她那样瘦小,楚楚可怜,眼神中那样的坚定。

    钟凌轩走到她的面前,她仰起头直直的望着她,那个女孩有一双灵动的蓝色眼睛,浑身散发着一股吸引人的灵气,钟凌轩问她,“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回答:“我叫艾铃兰。”

    “你为什么跪在这里呢?”

    她回答:“我的妈妈病了,可是我没有钱给她买药。”

    钟凌轩问她,“那你的爸爸呢?”

    她说,“我没见过我爸爸。”

    钟凌轩说,“如果我给你钱,你能来我家吗?”

    她睁大着眼睛问钟凌轩,“我为什么要来你家?”

    钟凌轩回答:“我希望你陪陪那个男孩,因为那个男孩不会说话。”

    铃兰看着站着酒店门口的男孩,那个男孩和她差不多大,铃兰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见到他的那一刻,那个男孩的脸那样白,他的目光清澈地像一汪海水,铃兰一直觉地那是梦的眼睛。钟凌轩对铃兰说,“那是我的儿子,他没有妈妈。”

    她定定的看着钟凌轩,然后说,“我和他做朋友,我的妈妈就有钱买药了吗?”

    钟凌轩说:“是的。”

    那一天,铃兰进入了钟凌轩的家,那是圣樱最富有的地区,铃兰走进了钟凌轩的家里,那是一幢很大的房子,却格外的冷清。

    不知道为什么,铃兰本能地对他产生了同情。

    那个男孩总是不说话,于是铃兰就找话题,铃兰问他,你知道小人鱼吗?那个男孩并不理她,而铃兰继续自顾自地说下去。

    “海底的宫殿里有墙上长着鲜花的大厅,有湖泊镶着的窗子,那是被最华丽的景物包裹的地方,美地像天堂。然而小人鱼却放弃了自己美丽的尾巴和声音,换取了两条腿,艰难地来到人间,去寻找自己的王子。然而,她的王子却和另一个公主举行了婚礼,小人鱼最终选择了化为海上的泡沫,消失在海面上。小人鱼用最决绝的方式见证了自己的爱情。”

    那个时候的铃兰,总有一种来自于童话的浪漫情节。铃兰爸爸常说,她在说故事的时候,根本不像一个十岁的女孩。

    钟君影听完了故事终于有了反应,他说,“这个故事真难听。”

    铃兰在他的眼帘里看见了冷漠,这个故事她说给很多人听过,他们都会被感动,除了他。

    于是铃兰生气地说,“你真是一个怪人。”而他却没有任何的反应,铃兰总觉地那是一个不好相处的男孩。但是铃兰不讨厌他,铃兰对他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其实我没有爸爸妈妈了,我是被那个女人捡来的。”

    钟君影看着铃兰,眼神那样复杂,铃兰像说故事一样继续说,“我原来住在安德,那是靠海的一座小镇,我的妈妈是镇上最好的人,听说他救过很多很多人,我一直以这样的妈妈为荣,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救人的人有一天也要面对死亡。妈妈葬礼的那一天,我哭的泣不成声,妈妈葬礼结束以后,一个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说他是我的爸爸。可是我不相信,他说不管我相不相信他愿意照顾我,他说我活的快乐是妈妈的心愿,所以我才和他走,一开始我只叫他叔叔,但是后来我叫他爸爸,因为他像妈妈一样照顾我,可是后来爸爸家的一个阿姨带我离开了那里,她说只要我听她的话就带我回去。我来你家的时候,阿姨对我说让我好好呆在这里,你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否则我就回不去了,所以你能不能和我说说话呢?”

    即使是交易,在孩子的世界里都那样纯真美好,钟君影就有了他的第一个朋友。

    钟君影时常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有一天,他听见窗外隐隐传来歌声,歌声那样动听,他打开窗,看见乳白色的花瓣随着风若无其事地飘动,铃兰的身影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着柔和的光芒,歌声传到了他的心底,也许就是那个时候开始,那个女孩走进了他的心里。

    铃兰在钟家被当作贵宾一样对待,她可以自由进出钟家任何一个地方,所有钟君影可以做的事,她也可以坐。铃兰喜欢在阳光充足的午后坐在秋千上,然后看着湛蓝的天空,钟君影就这样看着她,铃兰看着钟君影,觉地自己的心很痛,突然痛昏倒,医生却检查不出任何问题,铃兰看见他看自己的目光是那样充满疼惜和温柔,她喜欢他这样的目光。

    圣樱的冬季很冷,让钟君影很不习惯,正是冬至,铃兰陪着钟君影去祭拜她的妈妈。

    那一天下着大雪,世界仿佛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他蹲在墓碑前痛哭着。他站起身,颤抖地说着“对不起。”铃兰的心开始抽痛又一次晕倒。

    等醒来的时候,铃兰已经躺在钟家为她准备的睡房里,窗帘被风高高地吹起,她起身,把脚伸进棉拖鞋里,摸索着楼梯下楼,楼梯在月光的折射里,泛着暗暗的光泽。

    窗外,冬日的寒风肆意地吹着。她下楼听见钟凌轩和一个男人的声音。

    钟凌轩问,“你确定是那个女孩吗?”

    男人回答,“不会错,那个女孩有一双蓝色的眼睛,我不会忘记。”

    钟凌轩命令身边的男人“给那个女人一笔钱,这个孩子我们要了。”

    男人回答,“我知道了。可是那个女人好像不是她的妈妈。”

    钟凌轩说,“不管是不是,先把她留在身边。”

    铃兰突然地停下脚步,蹲在楼梯上,一个人默默地哭泣,妈妈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

    “铃兰记住,不要使用治愈能力,因为它会消耗你的生命。”

    这一晚的梦里,铃兰梦到了妈妈在殷红的血泊中对她微笑,好像也是冬季,妈妈所倒下的地方,下着纷纷的大雪。然后,雪盖住了她的身体。然后慢慢消失。

    铃兰恐惧地醒来,看到钟君影坐在他的身边,像是一个黑暗的入口突然有了光。

    铃兰看着君影,不愿想7年前发生的事,如果她听妈妈的话,那么一切都不会发生。

    七年前。

    铃兰永远无法忘记自己十岁生日的那一天,那一天他跑到安德的海边捡贝壳,在安德有一个传说,如果在海边捡到紫色的贝壳就能够实现一个愿望,铃兰一直希望捡到一个紫色的贝壳,然后向贝壳许一个愿望,希望能和妈妈永远在一起幸福快乐,那就是那个时候的伊末韩唯一的愿望。而那一天他捡到了一个紫色的贝壳,兴高采烈地向家的方向走去,却看见两个陌生男人出现在他的家门口。

    “请问你到我家来有什么事吗?”铃兰带着一丝警觉问。

    “你是艾铃兰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你的爸爸让我来接你回去。”

    “我没有爸爸,你找错人了。”

    “我没有找错人,你不信的话就去问问你的妈妈吧。”

    从小妈妈就告诉她,“你的爸爸在你出生之前就过世了。”所以铃兰对妈妈的话深信不疑,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爸爸的孩子。他跑进屋里去问妈妈,那个和他相依为命的女人皱着眉头,对他说,“从今天开始我就不再是你的妈妈了,你的爸爸很有钱,去你爸爸那里吧。”

    铃兰的声音变得颤抖,“妈妈,你不要我了?”

    她的妈妈残忍地说,“这些年我带着你太累了,现在我要不起你了,你爸爸答应我,把你交给他以后他会好好照顾你。”

    铃兰手里的紫贝壳掉落,碎成一地,传说只是传说,即使捡到了紫色的贝壳,他也无法实现任何的愿望。

    妈妈的每一个字都刺痛着他,她走到房间里,拖着行李出来,塞到了铃兰的手里,将她推到了门口,对来的两个男人说,“你们快点带她走,我不要再看到她。”

    在妈妈要关上门的一瞬间,铃兰用手挡在了门的缝隙里,门一下子夹住了她的手臂,能够听见“咯吱”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那种凉薄的感觉刺激了骨髓,疼地无以复加。

    铃兰根本顾及不到疼痛,只是推开了门紧紧抱着她的妈妈,哭泣着哀求,“妈妈我可以去工作,求你不要赶我走。”

    她的妈妈说,“你是我的累赘,快点滚,滚地越远越好。”门被“啪”的一声关上。

    女人的声音那样决绝,不断地在铃兰的脑海中回旋。隔着门,她看不清妈妈是怎么样的表情。

    列车一路往南开,仿佛从铃兰的过去穿越到了她的未来。两个男人则是静静地坐在她的边上,一路上没有说一句话。

    对于这个女孩,他们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刚刚遭遇难过的事,哭地那样惨烈,却在一路上突然的安静,看不到哭丧着脸的表情,一副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列车飞驰,窗外的风景一掠而过。曾经铃兰很喜欢坐火车,他喜欢流动的感觉,景物流动,思绪流动,然后两者重合,仿佛置身于梦境。那一天他只是望着窗外掠过的景物出神。

    终于到了千川,千川和安德只是一千公里的距离,却像隔着好几个光年。

    铃兰来到圣樱的第一天,大雨漫天,在她心里,那只是一个苍白而寂寥的夏天。

    从车窗外看到的模糊的风景照应在他黑色的瞳仁中,一切变得那样的清晰。她站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看着熙攘的人群,她突然想要逃跑,却不知道要跑到哪里。

    铃兰永远记地来到伊家的第一个晚上的情景,两个男人带着他走进伊家,站在门前,她不知道等待着她的会是怎么样的一番情景。

    男人敲了门,忽地,门打开了,铃兰站在门口,看见屋里的装修是那样的富丽堂皇的装潢,一个优雅纤细的女人坐在沙发上,一个英俊儒雅的中年男人坐在女人的边上,他有着和自己相似的眉目。后来知道这个男人叫伊炜年。

    伊末韩听见女人的声音沉闷,“我真不想见到那个孩子。”

    钟凌轩劝慰着,“那是我找了很久的孩子。”铃兰僵在原地,不知道是否应该踏进这栋房子。一个面容慈祥的四十所左右的女人看见站在门口的铃兰,温和地笑着拉她进来,

    “你就是铃兰吧,我是方嫂,快点进来,怎么就站在门口呢?晚饭已经做好了,等着你们吃饭呢。”

    铃兰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她不知道要如何称呼屋内的这两个人。

    女人不经意地抬头,打量着他,看不出眼底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那个他应该称为爸爸看着她许久,最终只是说了句,“来了,吃饭吧。”

    伊家那样大,却给她那样空洞的感觉。而她不知道,这就是她噩梦的开始。

     正文 第八章  噩梦

    那是铃兰在伊家的第一餐饭,满桌好吃的菜,都是他没有看到过的,然而那一餐饭,是她吃过最无味的一顿饭。她感觉坐在她身边吃饭的那些人的样子变得模糊不清,只有方嫂为她夹菜,问他好不好吃,汤烫不烫,后来的日子里,方嫂是她在伊家唯一的温暖。

    那个时候的铃兰一直以为死亡是一个离自己遥远的词,那个时候的她天真的认为,一个人要到很老很老的时候才会面对死亡。她以为妈妈会陪她很久很久的时间,会看着他长大,看着她结婚生子。即使妈妈现在多么地讨厌自己,可是他们毕竟相依为命了那么久,她坚信妈妈不会真的舍地丢下她。

    铃兰没有想到过,最终她的妈妈变成了泡沫,消失在他游移的海里。在伊家她就像是一个木偶,除了方嫂,很少有人会对他说话,她应该喊爸爸的那个人经常不在家,而伊家的女主人用冷漠的眼神看着他,那个女人对铃兰说,“你后你的生活我会安排,你听从我安排就好了。”

    后来铃兰听佣人们说起,“据说那个孩子的妈妈以前是这个家的少奶奶,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被赶出去了,后来我们老爷娶了现在的少奶奶,但是老爷一直没有忘记她,派人找了很久,结果找到了,那个女人不愿意和他回来,却把孩子送了回来。”

    方嫂说,“我听说,是那个女人地了绝症。”

    那一天,铃兰偷偷离开了伊家,坐着列车回了安德。

    回到安德的傍晚,天空被落日烧成了火焰般的红色,一直蔓延到天际。

    刚走到家的路口,就看见一群人围在一起。

    若有似无的声音传来。

    “那个女人昏倒了,好像快死了。”

    “恐怕是救不过来了。”

    铃兰像是被雷击中了心脏,麻木地愣住,然后从人群中挤了进去。她几乎认不出来那是自己的妈妈,她那样消瘦而苍白。救护车的声音,不断地在他的耳边旋转,她头痛欲裂。

    她的妈妈醒来的时候,铃兰勉强地挤出一丝微笑。“妈妈,我回来了。”

    她的妈妈说,“我已经不要你了,你还回来干什么?”

    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冰冷刺骨。

    她拿出饭盒,里面是她熬的粥,那是她熬的粥,铃兰当作没有听见她的话,“医生说你只能吃流质,医院的饭难吃,我回家给你做的,你吃一点。”她勉强起身,拿着饭盒扔在了地上,“我不要喝。”

    “妈妈!”铃兰含着泪叫着。“我知道你是怕连累我才让我走的,我是不会走的,你无论有什么方法都赶不走我,你这辈子别想扔掉我!”

    她的妈妈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将铃兰抱紧。

    他们从很早以前就知道一个词语的意义,相依为命,她们是彼此的命,即使会互相伤害,也要紧紧地依靠在一起。

    医生告诉他,“你的妈妈没有多少时间了,做好心理准备吧。”

    那一天,铃兰在妈妈看不到的地方,蹲在角落里痛哭了一场。

    铃兰的妈妈是在除夕的前一天过世的,那一天,妈妈穿了很漂亮的大衣,坐在轮椅上,对她说,“铃兰,带妈妈出去逛逛吧。”铃兰觉地,那一天的妈妈格外的美丽,她推着妈妈一路走,走在安德最热闹的街道上,她对铃兰说,“妈妈让你难过了吧。”

    铃兰走到妈妈的面前,抱紧她说,“妈妈,在你的身边我一直觉得很幸福,真的。”因为拥抱,铃兰并没有看到靠在她肩膀上的是怎么样的一张脸,悲伤和不舍。

    “妈妈你看,安德的星空漂亮吗?”铃兰看着妈妈仰头看着漫天的星空,露出了迷人的笑颜。她满脸都散发着光亮。

    “铃兰,还记地你小时候很喜欢走边边吗?”

    “记地,那个时候你还老说我无聊,让我不要走边边,可是我觉地走在边边上很有意思。”

    “那个时候我真怕你走着走着就摔下来。”

    “我记地,我有一次真的摔了下来。”

    “是啊,你整个人从摔下来,手臂被擦伤,但却一点都没有哭。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

    铃兰觉地妈妈的话像是在交代着什么,声音飘渺而虚幻。

    “妈妈,其实我一点都不坚强,因为那个时候你在我的身边,我才忍住不哭的。”

    “铃兰,如果妈妈不在你的身边请你也做一个坚强的孩子,不要哭。”

    那就是妈妈在铃兰的记忆中说的最后一句话,那一天,铃兰觉地夜空中的繁星全部陨落,黑夜再也没有一点光亮,她永远只能做黑暗的影子。

    安德的家无论离开多久,还是会和记忆里的一样,青砖黑瓦包裹着一个小院子,打开门,就能就是一个小院子,穿过院子,就能看到一个走廊。从走廊的一端走到另一段,是陈旧的木楼,从木楼走上去,能听见木楼梯嘎吱嘎吱的声音,每一个台阶有些高,走地有些吃力。一座小木门,打开它,是一个狭小的阁楼,阳光从阁楼的小玻璃窗上射进来,偶尔会有小鸟停留在玻璃窗上,又很快的飞走。这个狭小的地方,却给了伊末韩一整个世界。

    安葬了妈妈以后,铃兰收拾了妈妈的遗物,她的东西很少,除了一些衣服就只有一个木匣子和几本书,他打开了那个木匣子,里面是几本妈妈写的小札和笔记。

    后来的很多年,铃兰一直带着妈妈的小札和笔记,铃兰从里面看到了妈妈的另一个世界,那是她所不了解的妈妈。铃兰觉地,自己是从妈妈离开以后,才开始真正地了解自己的母亲,而小札里对那个男人的爱和怨恨,还有铃兰所不知道的秘密,那个成为她心中永远抹不去的烙印。

    那本小札里,记载着等待一个人的寂寞,记载着迎接新生命的欣喜,记载着背叛以后的痛苦,记载着颠沛流离的无奈,伊末韩觉地那个小札是有生命的,它似乎牵扯着自己的命运。

    八月九日起日记?

    我已经离开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我每天都穿戴整齐,我想,也许某一天,他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我知道,那是奢望。

    凡是开头难,一开始的几日觉地日子漫长地难熬,而现在,却成为了习惯,我常常想我始终还是无法了解他的,他的心底总是露出那样的忧愁,而我却无法给予他安慰。我的动机是爱,而结果却成为束缚,是不是,我不能依靠纯粹的感情生活,腹中的生命在一点一点地成长,我享受着心灵的慰藉,那是一个崭新的生命,因为这个生命的存在,等待变地没有那样枯燥了。

    铃兰坐在自己的世界里,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来看他的邻居们小声

    议论着:“这个孩子,像是死了一样。”

    后来铃兰总是梦到妈妈,在梦里妈妈年轻了十岁,她牵着幼小的她去坐摩天轮,她的身影也渐渐地模糊,本来牵着的手,也慢慢放开,然后身体消失不见了,他叫喊着妈妈,妈妈,而妈妈终于还是消失不见。她依稀听见妈妈温柔的声音,“铃兰,如果你过地不好,我会难过的。”

    好像只有在梦里,才会听到这样温柔地声音。

    她的妈妈死了,于是身体里某一个地方也跟着死了,她想要找一个安静的角落去休眠。

    铃兰又一次见到了伊炜年,他对铃兰说,“我是你的爸爸,我会照顾你。”

    可是当她再一次回到伊家的时候,一切都不一样了,她的爸爸让佣人们都叫她小姐,可是

    那些人只有在伊炜年的面前叫她小姐。元宵节的时候,铃兰一直很喜欢的方嫂给她煮了一碗

    汤圆,铃兰吃了汤圆以后沉沉地睡去,醒来以后,一切变地不一样了。

    身边没有她认识的人,那个女人叫她去乞讨,她对铃兰说如果不按照她说的做,她永远别想

    回去,从那一天开始,铃兰变成了一个木偶,直到她被钟凌轩带走,一切好像就结束了,

    那个女人没有再找过她,她再也不用问陌生人要钱,不用挨骂挨打。

    钟凌轩对铃兰说,“你只要呆在小影的身边就好。”

    铃兰一直记地那一天是整个盛夏最炎热的一天,地表温度达到了四十度。

    阳光透过道路两旁浓密的树叶照射下来,知了伏在树枝上勤劳地唱着歌。铃兰被伊末韩送到了校门口,终于走到了目的地,铃兰在学校门口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走进了圣樱学院。

    清晨的太阳虽然没有升到最高点,可是也燥热难耐,铃兰感觉能从口腔里喷出火来,于是站在香樟树的阴影下,躲避酷热的阳光,恍惚中她看见校门口停着一辆高级黑色跑车,那个男孩从车里出来,众人簇拥着他进入学院,当他的模样清晰地出现在铃兰的眼前的时候,整个燥热的世界仿佛宁静了下来。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像是一个梦境,他棱角分明的脸就突然间印在了铃兰的眼底,那个男孩有着精致脸庞和一双深邃的眼睛,他的眼神笼罩着一层雾气,夏日刺眼的光,从他的乌黑清爽的头发一路逶迤到肩膀,而那个时候的铃兰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看到的错觉,于是再也看不见周遭的风景。

    香樟树斑驳的阴影,隐隐约约地照映在他干净的白色衬衫上,美好的像是一幅图画。

    铃兰鼓起勇气走到钟君影的面前,只隔着一米的距离,她能感觉到他的呼吸,钟君影突然怔了怔,他看着她,夏日的光晕让她白皙的皮肤变地近乎透明,他的嘴角微微的上扬,转而又恢复了平常的表情。铃兰能微微地看见被刘海隐藏起来的眼睛,像是清晨笼罩的雾气一样苍茫。

    钟君影自己都不敢相信,不喜欢与人说话的他,会和铃兰说了那么多的话,而他惊奇的发现,他们有许多相似的地方。比如,他们比起操场更喜欢图书馆,他们都喜欢蓝色,都喜欢春天的泥土。

    那个时候,他们都不知道,其实铃兰花还有一个名字,叫君影草。

    铃兰,君影,他们的宿命,早已被牵扯在一起。

     正文 第九章  离开

    不知不觉他们的关系好了起来,经常在一起聊天,一起走路,一起大笑,好像是很自然的成为了朋友。班级里顽皮的同学经常拿他们开玩笑,说什么铃兰是君影的小女朋友。

    铃兰一开始总会羞地脸红,而君影好像特别不在意,仍然想和她说话的时候就说,想和她一起走的时候就走在一起,渐渐的,铃兰不可思议的不再畏惧那些玩笑。

    铃兰以为,他们会像此刻一样形影不移。那个时候的铃兰没有缘由的坚信。

    那个时候的铃兰像一个可爱的娃娃,皮肤白皙,有着一双蓝色的瞳孔,长长的睫毛,笑容灿烂,班级很多的男生都会偷偷的看她。

    然而,她都没有任何的感觉,在那个不懂得爱情的年纪,她又怎么懂地男孩对她的想法,所以当班长送她一块精致的巧克力的时候,她很开心的接受。

    而她不明白,为什么她收下班长巧克力的那一天,钟君影不和她说一句话。以前放学的时候他都会等她,然后一起走一段路。再坐车回家。

    可是那一天放学,钟君影很快地整理好书包然后,铃兰连忙跑出去追着他,他走地很快,她就在后面追,终于跑到了他面前,气喘吁吁地问,“你干什么不理我啊?”

    他的脸突然涨红,然后对着她大喊,“你这个笨蛋。”

    铃兰来了气,“是你先不理我的,还骂我笨蛋,我不要理你了。”

    她赌气地转身就走,这一次换他跟在她的身后,他用力的拉住他,年龄虽然小,可是力气却挺大。他的双颊依旧很红,支支吾吾的说,“你是不是喜欢巧克力啊?”

    铃兰被问得莫名其妙,然后回答,“喜欢啊。”

    “那我送你好了。”他依旧支支吾吾的说着。

    “你为什么要送我啊?”铃兰莫名地问着。

    “那你干嘛收班长的巧克力啊?”他突然放大了声音。

    他越说她越不明白,于是说,“你好奇怪啊,班长送我巧克力你干什么生气啊?”

    “因为班长喜欢你才送你巧克力!”他突然激动的大喊,铃兰完全的愣住了,她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又喊了一声笨蛋,然后。

    第二天,铃兰将巧克力还给了班长,连连说抱歉,然后这一天她都一直偷偷地看着钟君影,他依旧不和她说话,终于熬到了放学,她跑到他面前说,“我都把巧克力还给班长了,你不要生气了。”眼神中满是真挚。

    他口不对心地说,“我哪有生气?”然后快速地整理书包,要走出教室的时候他回过身来,对她说,“你喜欢什么,我送你。”

    铃兰开心地跑到他的面前,难掩兴奋,“真的啊。”

    她伸出小手指像一副约定的摸样,“拉钩拉钩。”

    钟君影一向觉地像是拉钩这种行为很幼稚,可是当铃兰这样要求时,他竟然伸出了手指钩住了她的,忍不住的笑着。

    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以为,在一起的时间会很长,足以思考要些什么,喜欢些什么,然后就这样走过他们美好的童年。

    校园里的铃兰盛开,白色的娇小的花朵,铃兰总是会为学校花园的铃兰花浇水,然后幸福地望着它们,对钟君影说:“你看你看,它们漂亮吗?是不是很像我啊?”

    他不屑地切了一声,而后目光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移开。那一天,他把一个装有铃兰花的盒子放在她的包里,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初遇她的时候,他就觉地,那个女孩像花儿一样漂亮。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相处了一年的时间,那一天,一群人来到她的班级,带着钟君影。这天放学,铃兰在教室里等了很久,所有的学生都已经走光,除了钟君影,他的书包还在教室里,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好一直等着。

    黄昏的光照进教室,将教室晕染成好看的橙色,校钟的长针已经指到了六,已经六点钟了,可是钟君影还是没有回来。铃兰想着,于是整理了书包,刚要走,教室的门被打开,因为没人,能够清晰地听见“咯吱”的开门声。

    黄昏的光线勾着他的轮廓,映在铃兰的眼底,铃兰愣愣地看着被光晕包裹的他。

    “你怎么还没走?”他关上了门,走到自己的座位上漫不经心的说。

    怎么还没走,是啊,他并没有让她等,铃兰和他对视了一眼,匆匆的找了一个借口,“我想先把作业做完。”

    她不知道为什么,面对他无法坦诚地将“我在等你”说出口。

    钟君影快速地整理好了书包,看向她说,“一起走吗?”

    “好。”

    一样的马路,一样的红绿灯,一样的商店,可是铃兰隐隐的感觉到今天的钟君影不一样,他的脚步很慢,从他的脸上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她想问,又不敢问,于是只好放慢脚步跟着他的节奏。

    几乎每天,他们会走一段路,然后再坐上车一起回家,铃兰不想被别人知道他们住在一起。

    “我读完这个月就要去英国了。”他的声音比平时要大,像是怕她听不见。

    那个时候的铃兰在思考转过身的时候,应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君影。可是那时的铃兰毕竟太小,无法假装无所谓的表情。

    铃兰终于明白,为什么钟凌轩对她说,“以后会派人照顾你,直到找到你的爸爸为止。”

    钟君影清楚地看见了她难过的表情,像是要哭。

    她只问了他一个问题,“我们还会见面吗?”

    他说,“我会带你一起去,我保证。”而后伸出了小手指,如同她曾经的动作。

    铃兰觉地自己的心在颤动,然后伸出了手指勾住他的,仿佛是一个很重要的承诺。

    夕阳的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而后重叠在一起,辨不清哪个是君影哪个是铃兰。

    君影在学校的日子只剩下一个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如往常,可是铃兰知道,她无法再用以前那样的心情去面对钟君影。

    在小学毕业典礼上,铃兰见到了一个从未见到过的君影,他穿着帅气的黑色演奏服,手指在黑白钢琴上漂亮的飞舞着,她几乎是屏住呼吸看完他的钢琴独奏,而后是雷鸣般的掌声。

    她依稀听见前排老师们的声音。

    “不愧是钟少的儿子。”

    “听说已经被英国皇家学院音乐附中录取了。”

    “是的,通知书已经寄到我们这里了。”

    “这个孩子前途无量啊!”

    铃兰看着君影站起,在其他人说不上是羡慕还是欣赏的目光中走下台,她好像有看到了他身上的光晕,那样的光彩夺目,她突然的想哭,她只是坐在大礼堂的第二排,和他隔着并不远的距离,可铃兰觉地那个会弹钢琴的君影和她隔着很远很远的距离,任凭她怎么追赶,都无法靠近一步。

    她原以为自己和君影是一样的,他们喜欢同样的颜色,同样的卡通人物,同样的季节,回家时会一起走一段同样的路,她以为那样他们就是一个世界的,而在那一天,她猛然的惊醒,其实钟君影从来不曾踏入她的世界。

    这种想法是幼稚的,而当时的铃兰真的就是这样想的,

    钟君影发现了班里的孩子用奇怪的态度对待铃兰,他们不会和铃兰说话,有些女孩会用警告他的姿态说,“铃兰是野孩子,和她做朋友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钟君影不明白地问,“是谁说的?”

    女生像是告诉他什么秘密,“班上的人都这么说。”

    尽管被这样警告,可是他依旧不在意和铃兰亲近,那是一个纯净而美好的女孩。

    那一节游泳课,当她被推下游泳池,周围的孩子都在看热闹的时候,他看见了她在水里挣扎,可是她没有喊,就这样沉入了水里,他将她从水里救起,对着那些推她下水的孩子说,“谁再说铃兰是野孩子,我就把他推到水里。”孩子的威胁是稚气的,可是铃兰看到了他眼里的坚定和怒气。他用着自己的方式保护她,让她觉得自己不是孤单一人。

    钟凌轩对铃兰说,“明天我们就要去英国了,小影已经变成正常的孩子了,你的人任务完成了,我会派人继续照顾你。”铃兰知道,她和钟君影就要分开,即使他们约定过,要一起去英国。

    最后一天,他们走同一段路。

    彼此都沉默着,钟君影明明想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而铃兰想告诉他,“我不会和你去英国了,可是我会等你。”

    可是想想,为什么要等他呢?等他做什么呢?她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而在他身边的,这种关系很单薄,单薄到不需要任何的承诺。

    这样想着,连呼吸都变地沉重,压抑的难受。

    铃兰正烦恼的时候,一辆车停在他们的前面,后从车里出来了两个人,快速地将他们拉上了车,他们感到被湿湿的毛巾捂住了嘴,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无法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醒来以后的君影发现晕倒在身边的铃兰,他们的手被捆绑着。他知道他们是被绑架了。

    他用力地推了推身边的铃兰,她像是一个睡醒的孩子一般,朦胧着眼睛,他们的书包被放在门边,钟君影想到自己的包里有刀片,于是移到了门口,打开书包。

    铃兰显然是被吓傻了,呆呆的坐在那边,他不敢太大声,但发出的声音足够让她听到,“铃兰,快来帮帮我,我们要用刀片把绳子解开。”

    铃兰终于反应过来,快步跑到他的身边,帮着他找到刀片,花了很多力气终于将绳子解开。

    但是绳子被解开的同时,那扇门被打开了,门缝里投射出来的光线有些刺眼,钟君影立即将手放到背后,他看到一个男人的身形,但是看不清面容。

    钟君影勇敢地问,“你是谁,绑我们要做什么?”

    男人的声音很粗,是铃兰听到过最难听的声音,男人狠狠地打了君影一个耳光骂着“本来就想绑这个蓝眼睛的小姑娘,没想到还送了一个。”男人的笑声围绕在整个空间。铃兰看到他脸上扭曲的表情。

    钟君影愤怒地瞪着男人,男人显然对他这种表情感到愤怒,拉起他,又狠狠地将他摔在了地上。”

    钟君影一点都不像是一个被绑架的小孩该有的冷静,他盯着男人一字一句清楚地说:“你最好放了我们,不然你们会后悔的。”

    男人先是一愣,然后疯狂地笑着,越笑越大声,然后仓库的门被打开,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的脸上有一条难看的刀疤,他拿出打火机点燃了烟。

    “电话打了吗?”男人问。

    吸着烟的男人说,“打了,我警告过他们不要报警,否则他们就不要在见到女儿。”

    “你说这个姑娘是他们的女儿吗?她眼睛是蓝色的,根本不像他们生的。”男人说着的时候看了铃兰一眼。

    “看他们的样子,就算不是亲生的,也当作个宝。肯定会拿钱来的。”

    吸烟的男人像是想到了什么,邪恶的看了铃兰一眼然后说,“这姑娘长大了肯定是个美人,要不把她卖了?”

    男人的嘴角浮起邪恶而肮脏的笑意,“就是小了点,不然可以玩玩。”

    当两个男人讨论着要如何处理铃兰的时候,钟君影整个人都扑到男人的身上,然后对着铃兰大喊,“快点走。”

    君影不过是个孩子,男人随便一踢,他就被踢到地上,他被踢到了肚子,剧痛传来,仿佛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铃兰根本没有想过要逃,也不知道如何逃,被吓得哭了出来,跑到钟君影的身边扶起他,男人一脚将君影踢倒,用脚用力地踩他的手,铃兰第一次知道什么叫撕心裂肺。她蹲在地上哀求着,“你不要踩他,求求你。”

    男人愤怒地将君影拖到角落里,他的头重重地撞在墙上,君影只感觉到巨痛,身体无法动弹,

    他看着两个男人靠近着身体颤抖的铃兰,身体的血液全部涌入脑海,一股巨大的愤怒要冲破血管,他大吼了一声,整个仓库像是地震一般摇晃着,两个男人都没有站稳摔在了地上。

    而后惊慌失措地对视着,“怎么了,地震了吗?”

    钟君影起身,往两个男人的方向走去,铃兰看见他眼底燃烧着的怒火,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的手紧紧地握拳,眼中有着嗜血的愤怒。

    突然的,两个男人捂着头,十分痛苦的叫喊着。铃兰吓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捂着耳朵闭上了眼睛,让黑暗包围自己。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的时间,也许一会儿,也许很久,世界终于安静了下来。

    当铃兰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两个男人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钟君影跪在地上眼神空洞,他的手抱在脑后,十分痛苦的样子,铃兰连忙跑到他的身边,粘稠的血液从他的额头流下,她叫他,可是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她看着他的双手,看见了手指白色的骨节,那双能弹钢琴的手此刻竟然满是伤痕,铃兰心痛地哭着,君影像是消耗了身体里所有的能量,终于晕倒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铃兰小心地扶起他的手,她的手微微出现了光,温暖地盖在他的手上,那些伤口在光的覆盖下一点一点消失,像是从未受过伤。当他手上的伤口消失了,她将手放在他受伤的额头,伴随着温暖的光,那些伤口渐渐消失,铃兰松了口气,蹲坐下来,眼泪还挂在眼角。

    她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

    不知道过了多久仓库门口,警车的声音纷纷传来,环绕在耳边,躺在仓库里的两个男人永远无法听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

     正文 第十章  秘密

    这是一个二元对立的世界,黑暗对立着光明,邪恶对立着正义,爱对立着恨,生对立着死。

    ——钟君影。

    仓库门口,警车的声音纷纷传来,环绕在耳边,躺在仓库里的两个男人永远无法听到这个世界的任何声音。

    混乱的空间,充斥着汽油的味道,两个男人躺在地上已经死去,一个孩子昏迷,艾铃兰恐惧地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她的身体湿湿的,不断地颤抖着。

    这一晚,成为钟凌轩生命中最漫长的一晚。

    他感觉有人用刀在他的心脏上一刀一刀地刮着,那样的疼。他像是失去了灵魂。他懊恼着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自己的孩子。

    侍从官文豪站在钟凌轩的身边安慰着,“钟少,不要担心,小影会没事的。”

    随后,是漫长的等待。

    医生终于从急诊室里出来,对他说,“头部有重伤所以昏迷不醒。”

    钟凌轩问侍从官,“那个女孩怎么样了?”

    侍从官回答,“她受到了惊吓,躺在另一个病房。”

    钟凌轩说,“如果不是那个女孩,我的小影也不会受到如此大的痛苦,把她送走吧。”

    侍从官领命离开,他无法忘记在钟凌轩来之前的那一幕,他看着病床上的钟君影,护士牵着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孩走了进来,护士对他说,“这个女孩要看看少爷,她说少爷是为了救她才发生事故的。”侍从官看着这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美丽女孩,她有着蓝色的瞳孔,那样纯净透明,这个美丽的女孩对他说,“我能救他。”就在她要伸出手的那一刻,护士拉着铃兰匆忙的离开。

    钟君影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钟振商问了他很多问题,头痛不痛,要不要吃东西,想不想喝水,

    他没有说话只是摇着头,他觉地头很痛,又闭上了眼睛。

    侍从官报告着,“学校那边的手续我已经办妥了,医生说少爷没什么问题,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我将飞机票定在下周一。”

    钟凌轩信任地说,“你办事,我一向放心。”

    侍从官继续报告,“我从警方那里地到消息,那两个绑匪都死于心脏麻痹,初步推断为猝死。”

    钟凌轩冷冷的说,“活该,这次真的像是老天保佑,不过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对小影造成影响。”

    侍从官安慰者,“钟少有祥瑞保佑,一向吉人自有天相,我们也快要离开这里,换一个环境对他会比较好。”

    钟凌轩认同地点点头,两人都看着床上的熟睡的钟君影。

    钟君影一直在做一个梦,梦里他被绑架,然后用了自己的“特殊能力”杀死了那两个男人。

    这就他的宿命,他拥有这样特殊的能力,会因为强烈的意识而觉醒。只是每当使用完能力以后,都会被对方遗忘。

    就像铃兰,她救了他,然后被他遗忘。

    就像君影,他杀了他们,然后被他们遗忘。

    所不同的是,前者活着,后者死亡。

    钟君影被噩梦缠绕着发出呢喃,钟凌轩心疼地拍着君影,眼底满是疼惜,“小影,我们很快就会离开了。”

    钟君影遗忘了洁白安静的铃兰,连再见都来不及说。

    已经是深秋了,花园里,满地都是枯萎的叶子,厚厚地叠在一起,叠了好几层。微风吹来,会将那些无力的枯死的树叶吹起,然后又无力地落下。

    “铃兰,回家吧。”女人劝说着呆呆站在原地看落叶的女孩。

    女孩的脸上面无表情,只是专注的看着树上掉落的叶子。

    “你看,树上的叶子都落下来了呢。他们死掉了吗?”女孩幽幽的问。

    女人耐心地劝说着她:“春天树上的叶子还会长出来的。”

    “那这些地上的叶子要怎么办呢?”

    “会消失吧。”

    女孩抬起头,看着叶子,一片一片地掉落,“我觉地我就像树上的叶子,马上就会掉在地上,然后消失掉。”

    女人走向她,温柔的摸摸她的头,“不会的,你不会消失的。”女孩踩着地上厚厚的叶子,在枯叶里穿行,女孩转了很久,停了下来,重重地倒在那堆枯叶中。

    女人听见女孩倒下的声音,回过头看去,她的眼睫毛生动地翘着,躺在落叶上紧紧地闭上眼睛,像是久久地沉睡了。

    这个女孩叫铃兰,两个多月以前,她体内的治愈能力苏醒,救了一个男孩。

    她问女人,“我把君影的受伤的手指治好了,可是为什么他没有睁开眼睛呢。”

    女人的脸上表情沉暗而痛苦。

    铃兰想要去看看那个男孩,可是女人把她关在家里,不让她出去。于是在一个晚上,她从窗口逃了出去。她独自一人奔跑在夜晚的街道上,一辆轿车撞倒了她,经过了很久的昏迷,她逃离了死亡,醒来以后的她会说话不再发出声音,像是将自己关在一个角落里,她不出来,别人也无法进去。好像是对这个世界无力的挣扎。

    她沉静的世界里,能听到一个男孩的声音,虽然,她无法完整地拼凑出那个男孩的样貌,但是,她知道那个男孩有一双温暖的眼睛,每次注视到他的目光,她就会觉地自己苍白的世界里有一丝的光亮。

    无论女人和她说什么,她只是蜷缩着身子,幽幽地望着她,她抱着铃兰痛哭起来,难过地喊着,“铃兰,不要再使用那种能力了,不要像你的妈妈一样。”

    那一天,尘埃都聚集在一起,像是一个悲伤的故事的引子。

    那个女人叫熙乐,是圣樱医院的一名护士,曾经她是艾樱离最好的朋友,艾樱离临死之前她抓住熙乐的手,用尽所有的力气说:“请你照顾我的孩子。”

    熙乐无奈地想,生是不是一定要伴随着死亡,才能显示出它独特的意义。艾樱离死后的几天,熙乐收到了艾樱离的信。

    熙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用自己的能力救了一个出车祸的孩子被你看见的那一刻吗?你惊讶地看着我,我拜托你替我保密,否则我就会发生灾难,虽然我们从不认识,可是我没有理由的相信你,告诉你我的。

    我是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女孩,可是也是被诅咒的女孩,拥有这种能力的我没每使用一次救人的能力,我们的生命就会被消耗一次。

    当时你问我,既然知道自己会死,为什么还要救那样多的生命。

    我回答,因为那是我的使命,我无法控制救人的意愿,即使知道会消耗自己的生命,可是也无法忽视那些受伤的人们。所以,我无法恋爱,因为,我无法给予自己爱的人任何的承诺。

    这就是我的宿命。我这样说的时候,你抱着我哭了。

    你是第一个为我哭的人,所以那个时候,我将你当作了真心的朋友。

    可是,爱情真的是突如其来的,我没有想到自己会爱上他。如果知道,我也许就不会嫁给他。

    我没有想到自己会怀上他的孩子,我看着自己手掌上的生命线终于要消失,我知道我将走到生命的尽头,可是我希望在离开这个世界以前留下一条生命,我知道,这个孩子不会被祝福,但是我拜托你,如果这个孩子有幸到这个世界上,请你为她找一个妈妈,让她去延续我们的生命,代替我看看这个世界,去看看我来不及看到的东西。

    我知道说谢谢已经多余,但是我还是要说谢谢。

    艾樱离。

    熙乐抱着那封像是遗言的信,哭了很久很久。艾樱离死后熙乐一直没有找到铃兰,直到她再一次出现在医院里,她终于知道,这个有着蓝色瞳孔的女孩叫铃兰。

    然而,如同铃兰诞生的忧伤传说一样,铃兰的幸福会来地特别艰难,并且伴随着隐约的宿命的忧伤。

    熙乐没有想到她会再一次看到那个有着蓝色瞳孔的孩子。钟凌轩不知道,他的侍从官的妻子就是熙乐,当侍从官告诉熙乐要送走这个孩子的时候,熙乐求了他很久,才将这个有着蓝色瞳孔的孩子留下,他们悄悄抚养着这个女孩。

    让他们欣慰的是,铃兰是一个健康可爱的孩子,和其他孩子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然而,没有多久,熙乐发现了铃兰的能力,她亲眼看见铃兰使用自己的能力救了一只受伤的小狗。

    熙乐感慨着,为什么上帝对伊然那样的残忍,让她的孩子也遗传了这样的能力。

    看着可爱的铃兰,她的心隐隐地痛着。伊然说过,那种能力是无法克制的,就像是心跳一般,你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同样的,无法控制自己的这种与生俱来的对生命的怜悯。

    她宁愿铃兰是一个自私的孩子,对所有的伤痛都漠然,只有这样,她才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成长。

    所以,熙乐对铃兰管的很严,平时不让她出去玩,几乎让她与外界隔离,让她看不到受伤的人。熙乐希望时间久了,她就会习惯做一个平凡的孩子,自从那次以后,铃兰也没有再使用过治愈能力。

    熙乐和文豪将她当作自己的孩子,爱她,疼她,照顾她,她相信,这个孩子一定会成为幸福的孩子,就这样他们安稳地过了十年。

    车祸以后的铃兰像是变了一个摸样,失去了从前的快乐活泼,熙乐终于将她的拥有治愈能力会消耗生命的事实告诉了她,铃兰终于从那个世界清醒了过来,抱着熙乐大哭着。熙乐并不知道那个男孩已经在铃兰幼小的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就这样走了,连再见都没有说,只留下那束铃兰花给她。她跑向了车站,站在铁轨边上张望,漫天白色的碎花飘落,眼泪模糊了视线,什么都看不见了。

    后来,铃兰经常失眠,神经像一根绷紧的弦,短暂而又漫长的黑暗默默地流逝,

    当醒来时,她躺在柔软的床上,静静地想着梦里的那个男孩,那个男孩消失了,仓促地让她不知所措。

    而她变成了那样的女孩,在海边念着像是咒语般话语,秋天来了,树叶黄了,风花飘零了,大雁飞走了,而你到底在哪里呢?

    铃兰每天站在火车站外的铁轨边上,听着列车匆匆地开过去,望着看不到尽头的黑色铁轨,总是反复地问自己这样一个问题:他现在好吗?

    在每天太阳隐没到云层里,她会躺在铁轨旁的空地上,望着天空,努力地想过去,然而,她能想起的只是一个模糊的影子,每当火车从她旁边飞速而过的时候,总是会产生幻觉,有一双美丽瞳孔的男孩会出现,对她说:“我回来了。”

    整个城市,响起了晚钟。太阳又一次地躲进了厚重的云层里,幻想在她的脑海中留变成了很模糊的剪影。听到晚钟沉重的声音时,一些零零碎碎的片段会涌进她的心里。

    就这样,过去了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