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我只是救个人   林楼以为自己被炸死了,那巨大的气浪充斥着口鼻,鲜血直接喷射出来,紧接着浑身便是撕裂般的疼痛,意识也模糊了……   可她再次睁开了眼,看着眼前一片池塘,还倒映着四周古香古色的房屋,有些蒙圈。   脑子当机了几秒,林楼终于恢复了心神,打量起这陌生的环境。   忽然,从旁窜出一道身影,她本能地警惕起来,往身边的梨树后藏了藏。   那是个披着薄衫的女子,乌黑亮丽的长发飘然,随着跑动的姿势跳动,很快地冲到了池塘旁边。   林楼觉得奇怪,心说自己是到了哪儿,是不是该找这个女的询问一下。   眼瞅着四下无人,正欲出手,院子门口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匆忙凌乱,有不少人。   听着这脚步声,那女子竟然惊慌起来,回头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竟然纵身一跃,朝着池塘跳了下去。   林楼心说这活的好好的又去寻死,看着来人的方向,这里也不是个藏身的好地方,说不准救了这姑娘一命,人还能给自己报个恩。   心思一过,她就跟着跃下了池塘,水穿过身子,没有丝毫触感,林楼心一沉,眼看着自己离那姑娘越来越近,待看清她的面容时,脑子又是一嗡。   “咳咳!”   她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喉间便被湖水充斥得窒息,手脚并用划了几下,终于挣出了水面。   刚探出头,就又见几道人影跳了下来,她愣了下,那几人已经来到了自己身边,左右将她架起来,力道大得吓人,根本无法挣脱。   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就已经“嗡嗡”地涌进了脑子。   一边咳嗽着,一边忍着头痛,林楼很快被拖到一间屋子,屋子里站着许多人,形形色色,皆是古装打扮。   她深吸了口气,又猛烈咳嗽起来,面前之人神色各异,有喜有忧,多半为幸灾乐祸。   她俯身的这个身子的主人,名字与她一样,是护国侯府林莫风的三女儿,也是与当今襄王殿下有婚约的女人。   今年才十六岁,明明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却被人捉奸在床,逼得跳了湖。   林楼本想着救她,不想反倒是把自己给救回来了。   看着眼前盯着自己的一干众人,林楼默默地将他们与记忆中的人物配对。   面前那个神色威严、举止怡然得体的中年女子,是她的继母韩氏。她左边的粉衣少女是大姐林岚清,右边的蓝衣少女则是二姐林夕月,二人皆是她所生。   屋里其余一些人,是院中侍候的丫鬟,还有方才将自己从湖里抓上来的几个壮汉。   “楼儿,娘亲平日如何教导你的?!你竟干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韩氏捏着手帕,气得浑身发抖,一只手颤巍巍的指着自己,恨铁不成钢地哭诉起来,还假惺惺地抹了抹眼泪。   “夫人……夫人此事是我的错……与楼儿无关!”身后的床位上忽然爬下来一个人,林楼侧过身子,正是逼得前身跳湖的罪魁祸首。   他光着膀子,跪在床上磕头道歉,林楼却在他垂下的脸上,看到一丝得逞的狞笑。   她眉头微皱,通过记忆,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对此人的作为愈发觉得反感。   余光瞥向一旁放着用来做手工的剪刀,眼底闪过一抹凌厉,猛地起身抽过,一个转身朝那男人低垂的后颈刺了下去!   “啊!!”利刃刺入肌肤,鲜血登时喷溅。   那男人一声尖叫,捂住脖子,痛苦地倒在床上,蜷缩着身子浑身发颤,喉间发出一阵阵煎熬的低吼。   在场之人显然没料到林楼会忽然发疯,一时间吓得没了反应。   林夕月怔愣了几秒,最先回过神,推了一把身边的丫鬟,让她快些去叫大夫,又让那几个壮汉上前将林楼制服。   林楼手中仍旧握着剪子,那剪刀其实钝得很,这一刺下去没能直接戳破气管,不过眼前血淋淋的场景也着实够骇人的了。   她冷眼看着床上哀嚎的男人,又回头瞥向朝自己缓缓靠近的几人,目光越过他们,落在外头飞速赶来的几道身影上。   在其中一位中年男子快要迈入屋中时,忽然抬起剪刀,往自己脖子上捅去!   “住手!”   林莫风见状大惊失色,一掌挥出,强劲的掌风狠狠击在林楼手臂,她只觉手臂一麻,手上力道顿减,剪刀也自然滑落下来。   “你!”林莫风看着自己小女儿眼里的“生无可恋”,心脏一阵抽痛,进屋前的愤怒也消了一半,顿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林楼刺那一刀,有她自己的打算,一是想让他绝了可以娶到自己的念头,也算是为前身报仇;二是证明自己的愤怒,同时也是向其他人证明,自己疯起来可是会杀人的。   至于那所谓的自杀,不过是为了测试林莫风的态度。   看到自己这便宜老爹紧张的模样,林楼心底松了口气。   他倒是真心紧张前身,只是前身一直待在自己的小院中,终日郁郁寡欢,自怨自艾,没体会到他的心思。   古代女子极其看重名节,她被韩氏几人捉奸在床,自认为无颜苟活于世,才想要一死了之的,不巧被自己抢了过来。   这个身子,体力不怎么样,身子骨柔弱得很,刚在水中折腾了那一番,如今上岸吹了风,又猛扑捅了那猥琐男一刀,早就没力气了。   方才林莫风这一掌打来,她整个人软了下来,瘫倒在地。   她缓缓垂下眼睑,盖住其中不断变化的情绪。   屋内的场景可谓混乱,府医被人一左一右夹着带了过来,大概是位六七十岁的老人,小胡子微翘,细长发白的眉头紧拧着。   被放开后,扫了眼屋内众人,先是对一位华袍男子行礼,道了一声“见过襄王”,在他的旨意下,快速走到床前,替那疼得快断气的男人检查起伤口。   那伤口虽然没有刺破喉咙,可伤口也是极深了,在这没有手术条件的古代,能保住性命也并不容易。   那府医检查了伤口,神色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地上的林楼,和她身前沾了鲜血的剪刀,对身后几人摇了摇头,“要准备刀子和烧酒,还有一些干净的布条。”   林楼古水无波的眸子中闪过一道涟漪,不由得多打量了这大夫几眼,循着记忆,才想起此人曾是林家随军的军医,处理过无数的外伤。   睨了眼早已气若游丝地猥琐男,林楼心底冷笑,暗道算他命大。   担心露出端倪,林楼想了想,决定继续保持前身胆小懦弱的性子。   慢慢从地上爬起来,小碎步挪到旁边的一个角落,抱着肩膀兀自发抖,一双惊恐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四周,像是担心再遭到什么非人的待遇。   林莫风见状,心中剩下的半点怒意也彻底消散了,幽幽一叹,神色复杂地看向那华袍男子,“襄王殿下……”   “将军不必多言了,”那被称为“襄王”的人,正是前身、也是如今林楼的未婚夫楚玉炎,虽不见怒意,脸色却不好。   摆手打断林莫风的话,“本王今日就会进宫请皇兄下旨,林将军还是另择良婿吧。”   “王爷宽宏,不追究此事已是恩惠,林家不敢再有所奢求,多谢王爷成全。”林莫风拱手送走楚玉炎,又将目光落回床上。   他本还想挽回一下,可这襄王平日最爱惜自己的名声,纵然林楼身子清白,此事闹出去,终归是丑闻。   他要退婚也罢,这个孽畜若是救不回来,他大不了背着荆条去刑部尚书门前请罪好了。   看着一片血腥的屋子,林莫风有些暴躁。   “把人拖出去救,别脏了这屋子!”粗鲁地吼着,屋里的人不敢违抗,连忙拿了被子将人裹着带出了屋子。   一下子,不相干的人都走了,屋内只剩下林楼、林莫风,和韩氏三人。   林岚清从刚才起,就一直神色古怪地盯着林楼。   起初是满眼的兴奋和幸灾乐祸,后来林楼拿起剪刀伤人时,脸上又是极端的惊惧,林莫风来后,又将所有的情绪收敛起来,装出乖巧可人的姿态。   林楼瞧在眼里,恶心在心里。   只是前身是个懦弱的性子,她又素来讨厌麻烦,前世在杀手营尚且得过且过。如今到了这里,不过是换了个地方换了批人,与她,依旧没有太大的相关。   这个身子,本是林家嫡女,因为母亲生她时染了风寒,没多久便去了。林莫风抬了贵妾韩氏为平妻后,林家嫡女的名头便落到了林岚清身上。   因着先前林楼出生之时定下的婚约,林莫风奉着先皇的旨意,在林楼及笄之年让襄王迎娶她。   只是,当年的婚约许的是林府嫡女,林岚清中意襄王多年,又凭着现如今自己嫡女的身份,一直以襄王妃的身份自居,而襄王对此也从未出面声明过什么。   可世事难料,谁知到最后宣旨,这王妃的人选,居然变成了一向胆小怕事的林楼。   林岚清心中自然是不服的,也定是想尽了法子来破坏婚约,此番闹剧,估计也是她设计的。   林楼蜷缩间想清楚了当下的形势,她上辈子的一身武艺,在林莫风面前就如同蚂蚁与大象,这个世界的内功神奇得很,她可蹦跶不得,只能蛰伏,明哲保身。   隐忍,是她最大的特长。 第一卷 第2章姑娘好眼力   事情的始末,还是要从今早襄王派人来送聘礼说起。   前头林岚清林夕月姐妹俩邀了一些人来府上交流诗词,后来听闻襄王殿下过来,就散了场,几位主人都往前厅会客去了。   等了半晌却不见林楼过来,韩氏便拉着两个女儿,说给林楼准备了身新衣裳,刚好拿过去给她试试,再将人拉过来。   不料一开门,就见她与先前应邀来府上做客的刑部尚书之子,邢文涛拉扯在一起。   韩氏一见大惊,便夸张地大声说了前身几句,她一时想不开,奔腾着就赶着去自尽了。   之后的事,便是林楼穿过来以后所见到的了。   韩氏抿着唇,手指绞着帕子,神色忧虑地看着林莫风,“将军,这下可该如何是好?”   “先让人将这屋子收拾了。”   林莫风扫视一片狼藉的房间,不难看出当时林楼是有多么激烈的反抗,心中又是一阵抽痛,看向她的眼神更多了几分怜惜。   “爹您去处理邢公子的事吧,我来安慰楼儿。”林夕月柔声开口,看向林楼的眼神也满是不忍。   对自己的二女儿,林莫风还是很放心的,她知书达理,为人沉稳内敛,林家没有男嗣,将这个闺女好好培养,也不至于断了根基。   他点了点头,让管家林岳找了人,来将这屋子收拾好,由林夕月带着林楼到隔壁屋子休息。   韩氏等几人离去后,原本温婉忧虑的眼神登时变得凶狠起来,“哼!想不到她居然发疯将邢公子给伤了!早知道还不如直接让她淹死算了!”   林岚清也卸下方才的伪装,目光透着森冷和恨意,“我就说不要救她,反正留着也是祸害!”   看着女儿气呼呼的脸,韩氏微叹了下,露出一个轻蔑的笑,“不过以她现在的状态,再想要嫁人,恐怕是没有可能了!”   听她这么说,林岚清也渐渐放宽心来,展颜一笑,搂住韩氏的胳膊,“还是娘亲厉害,一出手就将让襄王殿下退了婚!”   闻言,韩氏变了变脸色,暗掐了她一下,眼神往门外扫去。   林岚清怔愣了下,随即明白了,自己将话说得太明白,若是被人听了去,可就麻烦大了。   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挽着韩氏,缓缓离开了屋子。   林夕月将林楼送到房中,替她掖好被角,坐在床边看着她的背影,微微叹息,“娘亲对你不好,我也没有法子,只求你安安分分,能保重身子便好。”   她说着,不见人回应,凑近一看,她已经闭上眼睛睡着了,身子明明还湿着,却睡得十分安稳,胸前缓缓起伏着,看来是真的累了。   林夕月又是一叹,悄悄起身出了屋,吩咐自己的丫鬟替林楼准备好洗澡水,一会儿将她叫醒擦干了再睡。   那丫头应下,她似是不放心,又吩咐另一人去找府医开药,府医忙不过来的话,就去外面买些驱寒和安神的药材回来熬上。   那丫头也应下,匆匆就去准备了。   林楼躺在床上,轻阖的眸子缓缓睁开,将外面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二姐,平日里对她不亲不疏,想不到这个时候,居然如此细心地替自己着想。   又等了一会儿,人都已经走了,林楼才坐起身子,抽过枕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思索着今后的道路该如何走。   她正出神,忽然听到外面一阵窸窣的声响,本以为是送水的丫头,等了片刻却不见人进来,她怔了怔,还是躺回了床上装睡。   又等了一小会儿,才终于听到有人推门。   是一个少年的声音,“小姐睡了?”   他小声的问着外头守门的丫鬟。   “睡了,正准备热水给小姐擦身子呢,你快去快回,别让夫人的人瞧见了。”那丫头嘴快地吩咐,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那少年似乎是应了,轻手轻脚地进了屋。   感觉他到了自己床前,前身接触的人不多,林楼稍微想了想,就猜到此人是一直在自己身边守候的护卫,叫流尚。   流尚跪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声音低沉沙哑,更似在哽咽,“小姐,都怪流尚没有保护好您……才让您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流尚该死!流尚该死!”   他说着,重重地磕了几个头,砸得地板一阵闷响。   林楼心底暗暗吃惊,随即一声轻叹,缓缓转过身来。   流尚见她醒着,连忙抹了眼泪,垂着头慌乱的道歉,“流尚打扰小姐了,流尚这就出去!”   “不必了。”林楼淡淡地开口,一双平静的眸子紧盯着他,似乎要将他看穿。   流尚从未见过她露出这种神情,一时间愣了神,直到她开口:   “是谁将你支走的?”   林楼身为杀手,即便不思上进,不问“红尘”,那也不代表她蠢笨没本事。   她一眼就能看出韩氏的把戏,如此一问,不过是想确定,参与到其中的究竟有哪些人。   流尚愣了愣,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如实答道:“是大小姐,说府中的毽子踢坏了,让我去买一个……”   “那锦绣呢?”林楼又一次问道,“她如今在哪儿?”   流尚浑身一紧,锦绣是林楼的贴身丫鬟,事发的时候她不在身边吗?!   说来也对,门口守着的是二小姐院中的丫头,林楼院中的人……全都被支走了……   见他沉默,大概也是察觉到了事情有异,林楼没有再多说,只是道外面送热水的该进来了,让他退下。   流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总觉得今天的小姐变聪明了。   或许是跳湖后清醒了,又或许是之前一直隐忍着没发作。   毕竟她的母亲,可不是寻常女子。   林楼洗漱过后,外面就来了个嬷嬷,自称是襄王殿下请来为她验身的,以证姑娘清白。   林楼让人进了屋,随她检查了一番。   那嬷嬷笑了笑,说了句“姑娘受惊了”,就领了人款款离去,来去从容,只是那眼里隐藏的讥笑之意,还是被林楼看了出来。   她看在眼里,却不甚在意。   而此刻,皇宫中一座明晃晃的大殿中,一身着龙袍的男人正慵懒的靠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男人五官如雕刻般明朗,一双剑眉时而微蹙,时而舒展。   男人忽然睁开眼,嘴唇翕动,身边一名太监打扮的男子立马上前,附耳听了男人的几句吩咐,心领神会的笑笑,嘴里应着“是”,就匆匆下去了。   “皇上。”殿内忽然响起一道充满磁性的声音,一抹淡紫色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他坐在木质的轮椅上,双膝还盖着一块不大的毯子,身后一个身形高挑的黑衣少年正推着他缓缓入内。   “皇叔你来了?”楚玉仁笑着看着来人,话语间带着几分熟络。   楚念桓进门后,一双平淡的眸子落在他身上,顿了半秒,自然垂下,拱了拱手行礼,“参见陛下。”   “皇叔无需多礼。”楚玉仁微微眯了眯眼,嘴角挂着和煦的笑,抬手示意他起身。   楚念桓直了直身子,他的面容较为平凡,不比皇室其他人那般俊朗,脸上的神色也总是平淡。   但那双平淡的眸子,却总是隐隐给人压迫之感。   这么多年了,只要是被这双眼睛瞧着,即便如今已经贵为九五之尊的楚玉仁,也还是忍不住心神微凛。   他暗暗吸了口气,眼底深处闪过一抹凌厉。   像是扯家常一般,问道,“皇叔可知林府被襄王退婚的消息?”   楚念桓顿了顿,随手端起桌上的杯盏,轻抿了一口,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开口,“是皇兄定下的那桩亲事吗?”   “嗯。刑部尚书那个儿子,整日沉迷酒肉色相之中,这次竟将心思打到了护国侯府。虽没有失了清白,可五弟心高气傲,自然容不了这事。”   楚玉仁看着那杯盏,眸子闪了闪,苦恼地皱眉,“可惜了林府那姑娘,长相虽不及林府其他两位小姐,倒也是端正可人,襄王后来也请了嬷嬷,去证实她的清白,不过即便如此,这姑娘的名声……”   “以林帅的脾气,怕是不会让朕好过……”他说着,细细观察着楚念桓的神情。   “林帅为人耿直,对国又衷心,陛下确实要宽待着。”楚念桓面无表情的回答,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模样。   楚玉仁脸色一僵,继续保持着温和的态度,似是赞同地点点头,“皇叔说的是。”   林楼洗完澡,换好衣服出来,院中的人都已经散了。   之前她的院中就没什么丫鬟,如今府中出了大事,锦绣不见人影,其他人又被召去帮忙,院中孤零零的,只有她一人。   看着院内开得繁茂的一树梨花,林楼微微失神,脑中回荡地仍是那时林莫风击落自己剪刀的那一掌,不由得想到了前世所学的太极拳。   错开步子,做了一个起势,缓缓调整呼吸,推出第一掌,第二掌回收,绵延不断,循序往复。   正打到第三式,忽觉顶上树枝一颤,她本能地警觉起来。   连忙收了功,盯着那花丛,一声低吼,“谁?!”   话音刚落,白色衣袂翻飞,随风卷来,夹着阵阵梨花的清香,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林楼身前。   “姑娘好眼力!”   来人在一片清香中,站定身形,步履微晃,悄然移至她身前,在两人鼻尖相距五厘米处止住。   林楼被这人飘逸的步伐所吸引,晃了晃神,待再次回神之时,就见到一张近在咫尺的脸。 第一卷 第3章远望阁   看着那张脸,她愣了愣,再一次失了神。   那张脸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只是看着他,就让一向善于隐藏自己情绪的林楼,红了脸。   阵阵冷香入鼻,看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脸,林楼的双目已经无法聚焦,心跳也不断加速,头一次,呼吸也开始不畅快了。   楚辞看着眼前之人,红扑扑的脸蛋煞是可爱,好心情的勾了勾嘴角,揽住她的腰身,两人贴得更近了。   俯首在她耳边吹着热气,语气轻浮而又魅惑,“怎么?被本大爷的帅气折服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脖间,林楼顿觉恼怒,也一下子回了神,冷下脸一手将人推开,同时甩出一掌。   楚辞抓住她的手,看着她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笑得更加开怀,嘴角勾着邪魅的笑,语气依旧放荡不羁,“方才见小美人练的功夫很是奇特,不如你教教我,哥哥可以带你出去玩!”   林楼本不是个冲动的人,虽然气自己被人轻易勾引,还是强压下怒气,敛住神情,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那可得看哥哥有没有这个资质了。”   楚辞轻笑着松开了她,不知从哪里拿出一把扇子,故作风雅的摇了摇,朝正在聚精会神盯着他的林楼,抛了个媚眼。   “这个小美人可待日后慢慢检验。不过有些好地方嘛,可不是你自己能够找得到的!”   林楼打量地看着他,从他方才的出手,她已自知不是此人的对手,如果他想对自己不利,她也无从反抗。   如此想着,任由他搂着自己,施展轻功,两人跳过围墙,三两下跳跃便出了府。   在现代用过各种飞行器,林楼不恐高,但是却是第一次像这样,被人搂着飞檐走壁,不由得眯了眯眼,轻哼了声。   “你不会轻功?”楚辞低头看了她一眼,忽然问道,语气带着疑问。   林楼老实地摇头,“我连武功都不会,又怎会轻功。”   楚辞看她的神色,这话不似作假,有些不解,但却没有直接发问,而是道:“不会也没关系,我可以教你。”   林楼眸子微闪,想着他是看上了自己的太极拳法,才会对自己如此这般。   她抬起头,看着面前这不太正经的奇怪家伙,心中多了几分猜测。   缓缓收回视线,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以防他松手将自己丢下。   楚辞因着她这个不经意地动作,身子微僵了下,剑眸微垂扫了她一眼,继续赶路。   两人沿着屋顶蹦跶了许久,终于在一处高耸入云的阁楼面前停下。   林楼看着那处飞檐阁楼,凤凰于飞的雕饰,几分威严几分壮阔,却又有些许落败的模样,微微愣神。   “这楼名唤‘远望阁’,是为纪念北翼先太皇太后所建。”楚辞松开林楼,看着那楼阁微微失神,喃喃道。   “当年太皇太后在一次战役中身亡,太皇为了怀念她,特命人建了这座全京城,甚至全大陆,最高的阁楼,说是为了完成她征游四国的梦想。”   “你说的太皇太后,是不是当年的贤武皇后?”林楼循着记忆,仔细地想了想,问道。   “没错!就是她!那个征战四方毫无畏惧的女子!”楚辞回过头,对她笑了笑。   林楼眼睑微垂,淡淡地道:“你很崇拜她。”   此言一出,那人明显怔愣了一下,但随即又笑了起来,指了指那楼阁看不到头的顶端:“要不要上去?”   顺着他葱白如玉的手指望去,林楼眼尖的看到,上面楼阁的飞檐上,似乎挂着些什么东西。   点了点头,自觉地攀上楚辞的肩膀,理所当然地吩咐道:“走吧。”   楚辞看着主动投怀送抱地某人,心头一跳,嘴角勾了勾,抱住她的腰,低声道:“抓好了!”   双脚一点地,鸿雁一般飞速跃上,转眼超过了第一层飞檐的高度,脚尖轻点,又接连几次起跳飞跃,很快便到了第十层阁楼,这一系列动作瞬息间完成。   林楼此时已经被这古代的轻功深深折服,尤其是这家伙,看着年轻,但是功力,恐怕跟林莫风不相上下!   刚感叹完,就被眼前的景色所震撼,从这一层楼,便可以看到北翼京城的全貌!   城中心巍峨的皇宫,和周围鳞次栉比的房屋,或高或低的阁楼建筑,古香古色,比之现代北京的故宫还要威武壮观。   看着那些景色,林楼原本震撼的表情忽然沉寂了,一种悲凉感油然而生。   可惜不是她的世界……   “怎么了?”   感受到林楼忽然的低落,楚辞微微皱眉,她刚才不是还很开心呢吗?!   “没事,”林楼长舒了口气,大口呼吸着这高处的空气,伸了伸懒腰,仰头看了看头顶,问道,“这楼有多高?”   “二十层。”楚辞说着,忽然揽过她的肩膀,跃到一处飞檐上,指着高处,道,“你看那里。”   因为这楼阁是方锥形,站在飞檐上,一抬头就能看到上面的情况。   林楼顺着他手指的地方望过去,只见一黑色长鞭一样的东西,挂在顶楼一处勾起的檐角上。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很沉,木质的檐角,被磨损的有些破旧。   “那是什么?”   “自己去看。”楚辞嘴角含着笑,淡淡的道。   林楼看了看脚下,又看了看上面,为难地皱了皱眉。   “有楼梯吗?”观察了半天,她发现这阁楼几乎是实心的,满脸纠结地问道。   楚辞含笑摇了摇脑袋,眼里夹着一抹促狭,和幸灾乐祸。   “要我爬上去?”   林楼见他点头,深吸了口气,慢慢推开他的手,缓步沿着瓦片向上爬去。   楚辞幽深的眸子闪了闪,差她两步紧跟在她身后。   林楼每走一步都十分的小心翼翼,刚才有楚辞扶着,不觉得怎么样,现在离开他,才发现这阁楼已经是破旧得很了,稍微用一点力,瓦片就会不受控制的往下滑去。   好几次自己都险些失脚滑下,转眼,一双嫩白纤细的小手已经擦得脏兮兮布满灰尘和青苔。   每次滑下,楚辞都恰到时机的飞过来接住她,让她不至于滚下阁楼。   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陌生男子,林楼有种说不出来的信任感。   她不是一个擅长交际的人,对许多人事不太放在心上,却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与她这样相处。   或许是对这个世界的过于陌生,让她感到了一丝寂寞,又或者是出于什么别的原因。   就连现在,他只是指着上面不知来历的东西,说了一句“自己去看”,她都会以为那是绝世宝藏,才会不顾一切地拼命往上攀爬。   楚辞看着那抹瘦弱又倔强的身影,犹如深潭般深邃的眸子,更加幽深,面上的表情也让人捉摸不透。   爬到第十八层,林楼的手掌已经磨破了,开始渗出层层鲜血,黏着青苔和灰土,看起来格外的狼狈。   用还算干净的手背擦了擦额上的汗,林楼觉得手脚已经开始发软,有些不听使唤的不住哆嗦起来。   咬着牙歇息了一会儿,刚想要继续攀爬,膝盖下的一处瓦砖忽然碎裂,手上抓得那块因为坡度过于倾斜,也从排列里脱了出来。   “该死的!”   林楼一声咒骂,整个身子朝后仰躺着滚了下去。   眼看着就要滑出檐面,一道轻飘飘宛如天籁的声音传来,言语却十分恶毒:“这样就不行了吗?”   “你少废话!”林楼被他揽在怀里,堪堪稳住身形,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   楚辞松开双手,却没有再戏弄她,而是正了正脸色问道:“还要继续吗?”   林楼深深地凝视了他几秒,调整了下呼吸,转身爬了起来。   总结了刚才的经验,林楼很快的来到了十九层,抬起头,发现之前远远看着像是长鞭的东西,竟然是一把赤练剑!   惊讶的回头,看着一旁浅笑不语的楚辞,林楼觉得这人真是……   “神经病。”   “嗯?”楚辞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虽然不是很懂这是什么意思,但总归不是个夸人的词,眼睛危险地眯了眯。   “夸你好看。”林楼白了他一眼,手脚并用,使了最后一份力,用力向上一跃,终于触到了那把剑……   “小心!”楚辞被她忽然的动作吓得大惊失色,立即出手想要制止,却还是晚了一步。   “嘶!”   赤练上的倒刺锋锐无比,林楼刚才的猛扑,直接将手掌扎了进去,鲜血犹如决堤的洪水,涔涔地涌了出来!   “你是白痴吗?!”   楚辞一张俊脸吓得惨白,一把抓住她的手,飞速地在她手臂上几处穴位点了几下,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药瓶,用嘴叼开瓶盖,将药粉对准伤口撒去。   “啊!”药粉撒上的那一瞬间,林楼疼得抽搐了好几下,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出声,却还是忍不住叫了出来。   楚辞嫌弃的瞥了她一眼,近乎粗暴地从袍子上撕下一条长布,动作利落的将她的手缠了好几圈,最后一圈,报复般地用力拉了拉。 第一卷 第4章这个太监不一般   林楼没一点点防备,疼得又是一阵内伤。   不知是不是那伤药的作用,林楼苍白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看着楚辞严肃认真的侧脸,难得的,林某人脸上浮出一团可疑的红晕,扯了扯他的衣袖,小声道:“谢了。”   “白痴!”楚辞盯着她看了半晌,才从鼻孔里哼出两个字,做好最后的包扎,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这点疼痛算不得什么,过了最开始的那阵剧痛,林楼就不放在心上了。   她抬头看着那不远处的剑,不甘心地撇撇嘴,“这剑不能拿吗?”   “以你现在的实力,”楚辞看着她,顿了顿,道,“不能!”   林楼看着那张写满了怒气的脸,忽然有些好笑,好想上去掐一把,但是那样做了,会不会被直接从这里扔下去?   “知道本大爷很帅也不用一直盯着看吧?”注意到她的眼神,楚辞恶劣的咧了咧嘴,很不文雅的翻了个白眼。   “你现在的力量还不够,这是贤武皇后当年威震四方的武器,之所以放在这里这么多年没有人拿走,就是因为这东西有灵性,非真正的强者不认。”   楚辞说着,伸手朝那赤练剑虚抓了一把,剑体微微颤抖了下,发出一阵刺耳的剑鸣,在空旷的空中蔓延开,林楼凝神望去,隐约能看到一圈圈似水波般的涟漪。   震惊地缩了缩眸子,林楼终于问出了心中藏了许久的问题:“你到底是谁?”   “楚辞。”   楚辞勾勾唇,露出一抹天真无暇的笑,幽深的眸子犹如磁石一般,散发着不可抗拒的魅力,清醇甘冽地嗓音回荡在空气中,传入林楼脑中。   “哦。”愣愣的应了声,林楼有些恍惚,心中却暗暗补充了句,我还叫离骚呢!   “咱们该走了,再不走,下面的路该被官兵堵死了。”   楚辞忽然话锋一转,环着她的腰,直接朝下一跃,犹如云霄飞车一般,两人飞速的下坠!   “真任性啊!”   林楼此时就这一个感受,虽然不恐高,但是这个情况跟坐云霄飞车和跳伞都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好吗?!   楚辞带着人从楼上跳下以后,沿着倾斜的瓦面连续几个跳跃,减缓了下坠的速度,白色的身影,配着那绝美的容颜,就像是下凡的谪仙,不可亵渎。   两人刚落地,左右就响起了兵马声,看样子是看守的人发现有人闯入了。   楚辞拉着她,轻车熟路地往一处躲去。   林楼神色淡淡,扫了眼那些围堵过来的官兵,任由他拉着自己,跟着他躲了起来。   两人离开远望阁,楚辞将她送回了院中,流尚正在院中来回踱步,神色焦灼。   一见到林楼,立即迎了上来,“小姐你这是……”   “出去透透气。”林楼淡然道,说着越过他往房间走去,余光却朝院中的大树上瞄了一眼。   楚辞手中的扇子已经收起,轻抵下巴,双眸微眯,好似蒙着一层冰霜,深邃得让人难以捉摸。   “小姐,你这是从哪里溜出去的啊?”流尚神色紧张,见她要进屋,忙道,“小姐快去前厅吧,宫里宣旨的来了!”   林楼迈出的步子一顿,想到他刚才满脸着急,想来就是为这事。   “我换身衣服,马上过去。”   说着快步回了房间,没多久就换了一身行头出来,余光瞥了眼院中粗壮的梨树,快步往院外方向走去。   流尚紧跟其后,却眼尖地瞧见她手上缠绕的布条,尖叫起来,“小姐你受伤了?!”   “爬树的时候伤到的,不碍事。”林楼将手往袖中藏了藏,随意解释道。   不同于丫鬟,流尚不好强行要求查看伤口,张了张嘴像是要劝,最后还是改了语气,“要不要找府医来瞧瞧?”   林楼摆了摆手,“找府医不就暴露我瞎溜达的事了吗?我在外找医师上过药了,不碍事的。”   流尚只好不再多言,心中却仍在嘀咕她是怎么溜出去的。   这院中的墙翻过去,是另一座院子,虽然是一座荒院,却是里外都上了封条的。为了出一个院子,翻到另外一座院子,怎么看都有些不大现实。   二人来到前厅,府中众人早已跪下候旨。   大厅中央立着一人,身着暗紫色宫袍,手里拿着一黄布条。   林楼见状微诧,心道这太监,面貌竟然这么端正还那么年轻,也不似传说中的那般阴阳怪气。   想着,她走到林莫风身后的位置跪下。   那人扫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不明的神情,见来的几人都已跪下,便开始宣旨。   说的不过是襄王心有所属,对那女子如何如何痴情,不愿辜负林楼,所以才要退婚的客套话。   至于那邢文涛,后来还是被府医张铁山给救了回来,好歹是没断了邢家的独苗,不过这事惹恼的可不止护国侯府,还有皇室的一干人等,刑部尚书就是心里不爽,也不敢多言,战战兢兢地吃了这个闷亏,将恨记在了韩氏头上。   事情真相如何,大家心里都清楚地很,却没人敢说出来。   一行人跪拜着磕头谢恩。   林楼跪在地上,想着这是个怎样的封建时代,稍不留神便会被当做不守妇道不尊不孝处理了,自己这日子,还能安稳的过下去吗?   上辈子她也只求个安稳,最后却也落得个如此狼狈的下场。真是讽刺意味十足啊!   她叩了恩,抬起头看着那宣旨的人,总觉得这人刚气十足,一点不像那啥了的样子,不觉多看了几眼。   “林姑娘,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那人双眼一弯,开口道,语气带着几分调笑。   “公公说笑了。”林楼垂下眸子,朝他福了福身子,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嗤笑。   “三妹,你怎么能这么说十七王爷呢!这话要是传到皇上耳中,可是要掉脑袋的呦!”   林岚清娇笑着上前,半开玩笑的用手肘捅了捅林楼,不着痕迹的用了几分暗劲,又朝那“十七王爷”笑道:“王爷别见怪,我三妹方才受了刺激,估摸着脑子也不好使了,只认着衣裳,没瞧着人。”   “不会见怪。”   那人说着,一把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林岚清,无视她变得难看的神情,走到林楼面前,满脸兴奋地看着她,居高临下的追问:“林姑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王爷何必拿我取笑?”   林楼眉头一皱,不想与皇室的人有牵扯,面无表情地答着,转身便要走,被他一把拉住:“哎呀别走啊!”   “还有什么事?”林楼深吸了一口气,眼里闪过一丝不悦,双眸微眯地盯住被他紧抓的手腕。   “圣旨还没拿呢!”那人说着,晃了晃手里明晃晃的布条,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   林楼从他手里拿过圣旨,一直沉默的林莫风却忽然开口,“王爷要不要在府内用膳?”   楚玉冶一听这话,表情有些僵硬,光顾着调戏林楼,差点忘了这个恐怖的存在了?!   连忙赔着笑脸,打着哈哈摆手道:“不了不了!林帅一家吃好喝好啊!本王先走了!”   说罢,竟也不管众人反应,一溜烟的跑没影了,看得林楼一头雾水。   林莫风一眼看到了她手上缠绕的布条,心头一紧,不禁懊恼起自己的粗心大意,为何出事后没在她院子里多安排几个丫鬟?!   出于对自己的恨意,他脾气也不大好了,瞪向她身后不远处的流尚吼了起来,“这是怎么回事?!”   林楼知道他是还在担心自己轻生,连忙将手藏入袖中,笑道说是爬院中那棵梨树弄伤的。   林岚清见状,心里忍不住讥笑,蠢货就是蠢货,连自己的手都不知道爱护!居然还学乡下野人爬树玩!   林夕月也瞧见了这一幕,心中却是另一番猜测。   现在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本来林莫风的意思是让林楼在院中好好休养,可见她除了脸色有些憔悴外,神色并无异常,心情好似也没有之前那么沉闷了。   想着一起吃顿饭,或许能转移一下她的注意力。   众人到了饭桌上,林莫风让林楼坐在他旁边,看着她垂眉敛容畏缩的模样,他心中一阵长叹。   张开想要问她为何会去爬树,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姑娘若是真的想要轻生,只怕也不会轻易告诉自己;可若她真的已经想开,只是单纯地想要动一动舒缓心情,自己这贸然一问,又难免勾起她的伤心。   很少想得这么复杂,林莫风紧拧着眉头,说道:“待会儿让府医给你瞧瞧,别留下了祸根。”   “已经瞧过了,多谢爹关心。”   林楼话音才刚落,就听得身边人一声冷哼。   林岚清瞥见林莫风因此阴沉下来的脸,立即变了脸色,换上一副和善的笑脸,看着林楼道:“妹妹也真是,怎能这般不小心。这女孩子家的手,可是金贵的很。”   她说着,抬手将鬓角垂落的发丝撩到耳后,兰花指微翘,似乎在炫耀着什么。   林楼看着这一切,心中冷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微垂首,应承道:“姐姐说的是。”   说完,又看向林莫风,眼睛闪了闪,“听说江湖中有一种掌法,练了以后手上便不会生茧子,不知是不是真的存在?”   闻言,林莫风沉吟了片刻,点了点头,“没错,确实有这种掌法,是圣手神医李忘忧的绝招。”   “圣手神医?”林楼对这称呼忽然起了兴趣。   林莫风又一次点了点头,“嗯,李忘忧生平爱收集草药,整日在深山野林里穿梭,有了这掌法,触到的毒药都不能侵蚀他的身体。那一双手,更是如白玉一般完美,凡是见过的人,无一不觉得赞叹。”   林岚清见林莫风这态度,颇有几分要替林楼去找那圣手神医一般,心中着急,连忙道:“那样的功夫定是绝传,又怎会教给妹妹?”   “那倒也不一定,大家都知道这江湖中人,最是讲究喜好投缘,没准就瞧上妹妹了呢?”林夕月柔柔一笑,看向林楼。   “外面的医师想的不过是赚银子,妹妹这伤,还是先找府医瞧瞧比较保险。”   闻言林楼心神一凛,她怎么知道自己请的不是府医,而是外面的医生?! 第一卷 第5章你要嫁给我?   没等她细想,韩氏也幽幽地搭了腔,叫来身边的丫鬟,直接让她去请府医过来。   对于韩氏跟林岚清的心思,林楼看得一清二楚,至于这个林夕月……   看着她淡笑的面容,林楼有些捉摸不透,不过她能够知道自己出了府,若不是撞见了自己与楚辞在一起的场景,就是听到了她与流尚的对话。   且不说她是如何知道的,对自己又存了什么心思。   目前看来府中最开罪不得的,除了林莫风,便是林夕月。   来到这个世界,原本只求安稳的过日子,可每每见到林岚清与韩氏或明或暗的冷嘲热讽,她便明白,真的想要过下去,就得时刻警惕,时刻提防,不能掉以轻心。   她目光掠过林莫风,见他只是神色淡淡,似乎没有察觉这对话有什么不妥。   府医就是先前救下邢文涛的那人,很快便被请来,几人刚用过膳,此刻饭桌已经撤了下去。   众人盯着他将林楼手上的布带拆了,张铁山一触到那布带的面料,神色就微微变了变,本能地抬头看向林楼。   看着他眼中的错愕,林楼微微眯了眯眼,眼神也隐隐变得犀利起来。   张铁山连忙垂了头,收起满肚子的疑惑,仔细地检查起伤口,眼底的疑惑与震惊却越来越浓烈。   因着他是背对着众人,林莫风也只能见着个侧脸,所以没觉察出什么不妥。   林楼将他的神情看在眼里,猜测他莫非是从这布料或这伤口看出了什么端倪?   张铁山曾是跟着林家出行的军医,见识过各种刀剑伤口,保不准也见过当年赤练剑留下的伤口,若真是如此……她又该如何解释这个伤口?   林楼余光扫向在一旁拧着眉头的林莫风,心中有些凌乱。   林岚清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看那伤口,林楼却已经收回。   等他检查完,林莫风追问道:“如何?”   张铁山朝他拱了拱手,答道:“伤口处理得及时,并无大碍,只要好好用药,不日便能痊愈。”   林楼看这府医对林莫风的态度,心知他并没有要将此事告诉他的意思,暗暗松了口气。   林莫风闻言点了点头,“那便好,你写了方子,让林岳跟你去准备。”   “是。”府医躬身行礼告退,跟着林岳一起出了院子。   因为今天的事情,林莫风积了一天的事务没处理。   听说林楼没事,也就落了心,交代韩氏好好照顾她,就先回了书房。   等人走后,韩氏施施然起身,走到林楼身边,捡起那拆下的布条,笑道:“这医馆还真是讲究,这包扎用的布料,都是这般上好的材质,楼儿你这次可花了多少钱?”   “不多。”林楼跟着一笑,心中却又一遍狠狠警醒自己要万事小心。   方才在房中换衣服,她偷懒没有换下布条,没想到如今却成了她们发难的筹码。   余光瞥向屋顶的一处,林楼敛了心神,轻咳了下,道:“我也不知那药师是什么意思,将这布从自己身上扯下来,偏要给我包扎。”   听了这话,韩氏脸色一变,抓着布条的手一紧,强扯着笑脸,装作好言好语的问道:“是个什么样的药师?”   林楼故作苦恼的想了想,忽然“啊”了一声,提高了声音,“是个俊朗的公子!剑眉如练,明眸若辰,比起襄王还要帅!瞧一眼便让人动心思想要嫁给他!”   被楚辞遣来送药的白骨,躲在暗处,听到这番言论,想到主子不久前面对林楼时,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由得一乐。   他家主子平时可不是这样的性子,听说将军府的三小姐被退了婚,说要来瞧一瞧,瞧了以后,却直接将人拐走了!   他还从不晓得主人有这么无耻的一面!   林岚清听她说是个比襄王还帅的人,不屑一嗤,“这京城,谁不知襄王无论是才华,还是样貌,都是一等一的,还有谁能比他更出色?!”   韩氏也笑了,看向林楼的眼神明显带着厌恶,话语却温柔慈爱得宛若生母,“楼儿莫要因为这婚事伤心了。”   林夕月也抿唇淡笑,林楼却看出她眼底的深思。   她刚才那话就是说给白骨听的,间接拍个马屁,也就没什么心思再跟这几只“笑面虎”演戏了。   说是自己有些乏了,起身告了辞,就回到自己的院子。   一回房间,就见一道身影坐在桌边品茶,见她过来,楚辞抿了抿唇,露出一抹邪笑,“听说某人想要嫁给我?”   “不过是些奉承你的话,公子人玉无双,听过的这话肯定也多了去了,若句句都要计较,那你这后院,可就不知道得修得多宽敞才够了。”   林楼说的是实话,楚辞的相貌生得俊朗,即便是生在普通家庭,也肯定是有不少姑娘盼着要嫁的。   刚才在前厅,她本来没想要说后面那“要嫁人”的胡话的,可想着要气一气林岚清,便随口诌了一句,没想到也被白骨报告给了这货。   楚辞看着她顿了几秒,倏地又是一笑,“说起来,还真没人敢说这话。”   “嗯?不会吧?”林楼愕然,在他对面坐下,盯着他的帅脸仔细地瞧了又瞧,忽然拧了眉,有些同情的看向他。   “长得这么祸害人,居然没人夸你,你是不是有什么怪毛病?”   楚辞一怔,随即露出一张略带哀愁的脸,“说的也是,大概是我有什么毛病吧。”   林楼将信将疑地看着他,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家应该挺有钱吧?刚才她们见了你衣服的布条,都说这是稀罕物。”   她说着顿了顿,似是在拿捏着措辞,最后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的道:“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肯定要开一扇窗,你想开些。”   楚辞听了又是一怔,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艰难地点了点头。   林楼见状以为他还在为那事伤心,从桌上捏起一块糕点,塞到他嘴边,“看在你带我去远望阁看风景的份上,赏你一块糕点。”   楚辞不喜欢吃甜食,可她递过来的这块糕点,看上去却好像有些与众不同。   鬼使神差地,他张了张嘴,正要咬住,林楼又忽然抽走,一脸贼笑地看着他。   楚辞拧了拧眉,这种被捉弄的心情真特么难受。   林楼见他沉下脸,怕他真生气,连忙赔了笑,讨好地又递了过去,“这次不逗你了。”   楚辞眯了眯眼,这次学聪明了,先抓住她的手腕,免得这丫头又耍什么花样。   “我看你功夫挺厉害的,你是江湖人吗?”林楼等他咬住糕点,缓缓收了手,淡淡地问道。   楚辞瞥了她一眼,从鼻尖哼出个“嗯”字。   林楼眼神微闪,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刚要开口,就听他说道:“你要找圣手神医?”   林楼嘴角一抽,忍不住问道:“你那手下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   楚辞神秘一笑,没有回答。   林楼心中一叹,看来这两人肯定也不是简单的江湖人这么简单,能够听到那些话,如果不是早就到了那客厅,就是在这府中有眼线。   能够瞒过林莫风不让他察觉,这功力,到底是深到了什么地步?!   楚辞见她沉默,也敛了笑,神色难得地严肃了起来,“圣手神医的行踪一向难以捉摸,性子也很古怪,想要找到他,难,想让他教你玉沙掌,更难。”   “我不过是那么一说,倒不是很执着。”   林楼撇开眼,她前一世有着那么精悍的功夫,尚且在杀手团混得那么狼狈,且不说这一世的情境更加难堪。   要提防那些小人,还要记着这些封建迂腐的规矩制度。   楚辞看着她,她虽然不追问自己的身份,一开始也没有猜忌的跟着他出了府,甚至还喂自己吃了糕点,可她总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那是一种从心底深处所产生的抵触,对外界事物的抵触。 第一卷 第6章新丫鬟   “这玉沙掌练了也不过是防着手不伤着,林将军的功夫在江湖上鲜有敌手,你跟着他好好学,比花那瞎功夫找那糟老头要有用的多。”   他喝了口茶,斜了眼林楼,说到圣手神医时,似乎有些不屑。   林楼想了想,林莫风的功夫确实深不可测,可他身边那个暗卫,不还是躲过了他的察觉吗?   这些话林楼没说出来,只是撇了撇嘴,不置可否。   楚辞见她不语,一口饮尽杯中的茶水,将一个小瓷瓶放在桌上,起了身道:“这是伤药,那剑可不比普通的剑,要注意这几日不能沾水,好好养着,免得落下祸根。”   林楼拿过瓶子,打量了几眼,抬头跟他道谢,可跟前哪里还有人,只有桌前那淌着热气的茶杯,和盘中缺了一角的糕点拼盘,昭示着这人来过。   想着他在林府这般出入如无人之地,林楼便是一阵心塞,那方才在院中她能发觉他的存在,会不会也是这小子故意的呢?   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瓷瓶,心里盘算着此人接近自己,到底是什么目的。   他带自己去远望阁,想要帮助自己拿下那把剑,这么看来并不是敌人,或许自己身上有什么潜藏的利用价值,她还没有发觉。   林楼深吸了口气,从凳子上起来,跑到床上躺了下去。   每次想到这人事间的弯弯绕绕,林楼就觉得疲惫。前世的她只需要执行任务,每天都是练习技能,接受任务和执行任务。   “同事”之间的聚餐极少,与她往来的人更是不多,只有两个……   想到那些事,林楼眼眸微凛,闪烁出几道意味不明的光,最后长叹一口气,仰头看着床幔,心道老天也觉得她前世死得有些不清不楚,没能体会到人与人之间那种复杂的交错,这才让她重生一世,来好好品味一下。   这一躺,睡意渐渐上来了,她侧目扫了眼这陌生的屋子,缓缓闭上眸子,缓缓睡去。   第二日一早,林楼听得有人敲门。   “小姐,岳叔找了一些丫头来,让你出来挑几个。”流尚在外面问着,隐约能够听到院中杂碎的脚步声。   林楼起了身,一边应着,“马上来。”   说着开了门,远远地看到院中不少红的绿的花衣裳。   林岳见她出来,拱了拱手,又对着那些寻来的丫鬟道:“这位就是你们要服侍的小姐,别管府里的其他主子,你们要忠心的就是这一位主子。”   林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想着这位曾经跟着林莫风征战多年的老将,对林莫风忠心耿耿,对自己的母亲黎烟姝,也是十分敬重。   “不是说让我挑吗?”她收回心神,将目光转向那群女子,淡淡地问道。   “这些是我挑选出来的,有几个会点拳脚功夫,有几个力气大好干活。你挑一两个贴身丫头,其他的也留着好差使。”   岳叔说着,叹了口气,“平日里夫人总让我去管理外面的庄子,一月也在府里待不了几日,前几日见大小姐那态度,将军想着小姐这些年怕是受了不少苦。只是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总不好过于偏袒谁,我就想着……”   “我都明白,此事不怪爹,也更是怪不得岳叔。”   林楼眸光微闪,扫过那一排丫头,大概有七个,都是林岳从乡下的庄子里挑出来的,绝对的忠心。   其中有个丫头看上去乖巧,眼神里却透着灵气,扎着两个丸子头,模样也可爱。   她旁边的一个丫头,年纪稍微大些,发丝理得一丝不苟,衣着也十分的整齐讲究,站着时眼睑微垂,不偏不倚,看起来倒是严谨稳重。   “就她们两个吧。”林楼点了这二人,封为院中的大丫鬟,其他几人分别安排了一些事情。   林岳又帮着训了几次话,无非都是些要全心全力保护好小姐的话。   林楼听了几遍,也不觉得厌烦,心中更是暖暖的,有人疼爱关切的感觉,原来就是这般吗?   她嘴角微弧,心中却一直惦记着林莫风的功夫,叫住正要离去的林岳,请求道:“岳叔,我有个事,想请您帮个忙……”   将点了的两个丫鬟叫到房间,分别问了姓名,小一点的名叫阿莺,大一点的名叫绿袖,名字倒是朴实。   阿莺和绿袖本以为林楼会要给她们换名字,等了半晌,那小姐却只是在喝茶,眼神有些呆滞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还是绿袖开了口,“小姐不替奴婢改名吗?”   “你们都是庄子里的人,名字受之父母,我改了反倒不安,就这样叫吧。”林楼回了神,随意地答道。   流尚闻言,连忙解释道:“这主子给丫头取名字,是看重她的意思,小姐你这么说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林楼一怔,“还有这说法?”   阿莺见状掩唇一笑,“小姐您可真有意思。”   绿袖闻言惊了下,暗暗推了她一把,示意她说话得仔细些。   林楼摆摆手,示意无碍,“在我这不需要那么多规矩,做好你们分内的事便好。”   阿莺朝绿袖吐了吐舌头,俏皮道:“我就知道小姐是个好人,可不比外面见着的那两位小姐,总不将下人当人看。”   她话虽这么说,暗中却在观察着林楼的神色。   入府前,庄子里送菜的大娘跟她说,府上的三小姐不受宠,近日好像还被退了婚,她们过去侍候,这日子恐怕不会好受。   方才她们一行人进府,碰见一位打扮华贵的中年妇人,大概是这屋的主母,她身边跟着的两位年轻女子,也就是府中的另外两位小姐。   这几人看上去都不是善茬,眉眼间的威严总是让人觉得心头沉闷。   尤其是那大小姐看她们的眼神,就如同在看一只只低贱的畜生。   在庄子里的日子虽不比外面的有趣,但贵在安稳。阿莺是个聪明的姑娘,被选上来,也是看准她这一点。   绿袖心中想的与她几乎无差,却没有表现得那么明显,相比之下,稳重了不少。   林楼一边观察,一边点头,要在这里生存下去,说来也确实是该有些人帮她打点。   这两人的忠心如何,日后可慢慢检验,目前只能先留着。   拜托林岳问的事情,中午吃饭的时候就出了结果。   林莫风将林楼叫到院中,检查了她的身体,不住地皱眉。   林楼心底一叹,也知道这身子骨有多差,担心林莫风不同意,酝酿了下情绪,垂眉敛容,露出一副失落的神色,“昨日在府中,那个邢公子藏在屋内,我逃不出,院中也没了人……”   提起昨日的事,林莫风的心更疼了,眉头拧巴成一团,不忍听她讲下去,叹息着打断,“我先给你制定一套方案,你照着好好练练身子,才能继续学本事。”   林楼点了点头,朝他淡淡一笑。   林莫风又是一阵叹息,深深地看着她,神色复杂,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还是没有开口,只说了句“好好练”,就让她回了自己院子。   处理完此事之后,林楼休息了一阵,便按照林莫风的指示,开始锻炼。   她伤了手,只能扎扎马步跑跑步,不过楚辞给的那药效果果然极好,伤口很快结了痂,没几日就能痊愈。   林莫风偶尔会来指点一下,大部分时间还是流尚和林岳在监督。   林岚清对林楼的恨意,大概传承自她母亲对黎烟姝,也就是林楼生母的恨,偏是见不得林楼日子轻快点。   想着前几日的打算,她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个狰狞的笑,跟韩氏请示了一番,便提着裙子,往林楼院子里走去。   林楼在院中树下吊了一个沙袋,一脚踢过去,沙袋轻轻晃动了一下。   力量还是太小。   林楼不满地摇了摇头,转身又是一个回旋踢,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哼!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就知道舞刀弄枪,整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   这时忽然插出一道尖利的女声,将林楼的视线拉了过去。   “大姐。”林楼收了架势,面向她淡淡地打了声招呼。   林岚清看着这张脸,尤其是她这淡然的眼神,就一阵恨意。   但一想到自己今日来的目的,便又将那怒意压了下去,故作心疼的蹙眉,“爹也不知是怎么想的,就舍得让你一个弱女子来踢这玩意儿。”   “是我自己要求的。”林楼扫了她一眼,就将视线移开了,她看这个女人,也觉得恶心。   今日陪她练习的是流尚,流尚刚取了剑回来,就看都林岚清的身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生怕小姐又像往日一样被欺负,连忙踩着轻功赶了过来。   林楼察觉到他那边的情况,在他快要飞过来时抬手示意了一下,流尚顿了顿,在不远处停下,警惕地关注着这边。   “大姐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院子来了?”林楼相信她无事不登三宝殿,定是闲着无聊,又想要闹什么幺蛾子了。   林岚清理了理神色,争取不能表现得太欣喜,扯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说道:“前几日,青莲公主就让我拉妹妹你一同出去走走,好散散心,今日天气正好,她们已经在西湖准备妥当了,正等着妹妹过去一同游湖。”   “青莲公主?”   林楼挑了挑眉,青莲公主不就是襄王楚玉炎的亲妹妹吗?她会好心好意来邀自己去游湖散心?   想到这她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了一下,素日不太与人来往的林楼,这下子像是忽然找到了什么乐趣。   流尚看着她唇边漫出的笑意,心底不由得一渗。   他可从未见他家小姐这么笑过,这一笑,总感觉大小姐要倒霉了!   他家小姐自那日一睡醒来后,便像是变了一个人,性子冷了不少,对事情虽然还是这般不上心,可这种不上心是不在乎,而不是往日的那种来不及去上心。   林岚清自然也没忽视她的那个笑,但不等她细想,林楼就咧唇笑了起来,模样单纯。   她脆生生的应道:“既然青莲公主都邀请我了,那我哪能不去呀!”   这一句话成功地打消了林岚清的疑惑,她冷笑了下,白痴果然就是白痴,活该只有被欺负的份儿!   林楼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的神情,几乎能将她的心理摸个透彻。   她虽然不常与人往来,可作为一个杀手,本事可不仅仅只是杀人。   她敛了神情,淡淡地道:“我先去换身行头,姐姐且先坐着等一下。”   林岚清顺着她指的地方坐下,目送她离开,眼里不屑的情绪很快流露出来。   林楼往前走着,余光瞄了眼尚在视线内的沙袋,冷冷勾唇,手掌翻转间,手中赫然多了一闪亮之物,手腕轻轻一抖,那物便朝林岚清飞速袭去。   “啊!” 第一卷 第7章赴约   “怎么了?”听到尖叫,林楼忙转过身子朝她望去,只见她跳着脚站在沙袋旁边,沙袋正哗哗地下着沙雨,当头对她浇下。   林楼忍着笑意,淡淡地拧眉,不解地看向那沙袋,眼神里带着几分可惜。   林岚清见她只盯着沙袋,全然不理会自己,心中大抵猜到了些什么,瞪着眼指着她的鼻子便骂道:“你个贱人!居然敢算计我!”   “姐姐在说什么?”林楼继续拧眉,“这沙袋是爹特地命人替我做的,我还会刻意破坏了不成?”   林岚清气急,但一想接下来的计划,尽管怒火中烧,还是得忍着。   一边拨弄着沾满了沙子的头发,一边恶狠狠地瞪着她,已经气得装不出好脸色。   “倒是姐姐,一会儿还要去游湖,如今这一身行头,怕是会被人笑话了去,还是尽快去洗漱洗漱吧。”   林楼无视她眼底极力压制的恨意,淡淡一笑,叫来绿袖,“替我送一送大小姐。”   “不劳妹妹费心了。”林岚清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提着裙摆噌噌地往外冲。   她的丫鬟跟在后头,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去劝。   这小姐会忍耐,还是头一回。不过也可以看出,忍耐之后会是何等的狂风骤雨。   林岚清一出了吹雪园,就往韩氏的院子奔去。   韩氏正坐在屋内品茶,见到灰头土脸的林岚清,不由大惊,“这是怎么回事?!”   “娘!”林岚清一屁股在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眼泪吧嗒就掉了下来,“还不是那个小贱人!居然敢算计我!搞了我一身脏!”   韩氏闻言,大概明白了自己的女儿是被整了,心底一叹,看着她落泪也有些不忍,让人替她准备了干净的帕子和洗澡水。   “你没邀她去游湖?”   “邀了!要不是要去邀她!我也不会受这贱人的欺负了!”   林岚清越说越气,开始后悔刚才自己为什么要忍着,干嘛不像往日一样直接还手打过去!   看着气呼呼的女儿,韩氏眼底寒光厉厉,连连闪动,唇边渐渐浮出一个阴鸷的笑。   “那她可应了?”   林岚清一怔,想着林楼方才答应的事,怒气也散了几分,也跟着冷笑起来,“自然是应了,不然这气我可不是白受了?”   “那日在房里她被那邢文涛欺负了,你爹教了她功夫是想她自保。若是真让她学成了,不说以后不好对付,只怕也会跟她那蛮子娘一样,变着法子来欺负咱们。”   韩氏脸上的神情越来越冷,“你先忍耐着,不要与她硬碰硬,等这事过后,我看她还能嚣张到哪里去!”   林岚清想到接下来的计划,胸中的气顿时消了大半,高傲地昂了昂头,面上露出狠戾的神色。   “夫人,小姐,热水已经准备好了。”   丫鬟怯怯地来报,林岚清想到自己这一身狼狈是拜谁所赐,怒意又翻腾而起,美眸瞪着那丫头,“扶我去洗漱!”   而此刻另一边,目睹了林岚清吃瘪的全部经过的众人,全都捂着嘴憋笑。   这吹雪园总共不过九个人,阿莺跟流尚不怕事,笑得欢乐,绿袖看着这一众人,只是无奈一笑,摇摇头就拿了扫帚去清理细沙。   “小姐你可真厉害,居然能把大小姐整成这样!”阿莺咯咯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期间还要抽空来拍个马屁。   “大概是姐姐的锐气冲撞了爹做的沙袋,才落了这个情境,你们可不要与外人胡说。”   林楼抿着唇,眼底精光连连,明显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却还要装出一副纯良的模样。   阿莺见状终于止住了笑意,却是撇了撇嘴,像是有些埋怨,“小姐你可真坏,也亏得阿莺懂你,阿莺照办就是了。”   林楼扫了她一眼,心道这小姑娘果真是聪明。   瞥着她微鼓的腮帮,不由得一笑,“你又懂了些什么?你懂的事,倒是等我游湖回来后再听你说。”   围观的其他丫头不懂这二人在说什么,阿莺的心里却透亮的很。   流尚看了看阿莺,又看了看林楼,仔细琢磨了一阵,也猜出了些什么。笑了笑没有明说,但那神色看去也是明白了。   如果这次林岚清邀请林楼出门,明摆着的鸿门宴,若是她被算计得不舒坦了,那回来后也能找个说法小小地“参”她一本。   虽然是小事,但只要发挥的好,也能掀起一番波澜了。   林楼斜了他二人一眼,无奈摇头,都是些古灵精怪的家伙。   绿袖清理完回来,对林楼弯了弯腰,“洗漱的热水早就准备好了,小姐现在要过去吗?”   “嗯。”林楼淡淡应了声,往浴室走去。   不多会儿,林岚清又派了人过来,林楼换了身月白色的长裙,身边带着绿袖和流尚,阿莺则被留下来看家。   来到门口,正停着两辆马车,外表看上去无异,但林楼前世可是精通各项技艺,看了看那车轴子,就晓得后面那辆车的性能不大稳当,不过却没有多言。   林岚清清洗了一番,整个人又恢复了清爽娇艳,狭长的凤眼轻轻掠过林楼,这一望总有些蔑视的意味,细细瞧去又让人只觉得是角度的问题。   她莲步轻移,走到林楼身前,见她盯着马车看,声音娇弱地开口,“妹妹上车吧,这些马车都是公主遣人送来的。”   “姐姐请。”林楼态度谦卑,默默地让了道。   林岚清心道算她识相,果断的走上了前面那一辆马车。   林楼随后上了另一辆车,车内的摆设简陋,木板也大都破败,坑坑洼洼地除了虫洞,便是裂痕。   人刚上去,就听得“吱呀”一声响,让人心神紧张。   外面车夫扬了扬马鞭,车子便行驶起来,那吱呀声也更是嚣张起来,一路上都似要散架一般,却又偏是散不了。   绿袖看着这破旧的车子,心神不宁,“小姐……这车子不大安全,要不咱们还是从自家府上……”   “可不就是她的小伎俩?”   林楼想想就觉得幼稚,眸子微眯,不知在盘算着什么。   “话虽如此,还是安全最重要啊!”绿袖心疼地看着她,觉得她这平淡的神情下,肯定是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林楼瞥了她一眼,看穿了她那点小心思,垂眼沉吟了片刻,无奈一叹。   拉过绿袖在自己的位置坐下,起身往车厢外侧的一个角落走去。   “小姐您这是……”绿袖不解地看着她,只见她从袖间掏出一个小小的匕首,在那角落处戳了几下,又翘了翘。   起身走到另一个角落,又重复了这一动作,最后回到座位上。   绿袖满眼疑惑,还未来得及发问,腰上便是一紧,竟是被她搂住了!   绿袖大惊,忙去抓她的胳膊,却听她在耳边低声道:“坐稳了。”   她怔了怔,这话音刚落不久,车子便是猛然一晃,听得外面一阵高昂的马鸣,“轰”地一声巨响。   绿袖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屁股一空,紧接着又重重一痛,整个人往前滑去,好在有林楼扶着,没有摔倒。   “出什么事了?!”流尚在后面跟着,看到前面的动静,整个人都是一阵发紧,连忙飞奔过来,提着那车夫的领子便质问道。   车夫哆哆嗦嗦地说不明白,流尚也没想着从他那听出什么,撩开帘子往车厢钻去。   看着这车底板已经掉了大半,好在是顶上没塌,两人只磕了几下。   此时正在大街上,众人正让着道,猜测这两辆“华贵”的马车是谁家的,可居然见着一辆脱了盘!   前面的车子听到动静,也不得不停下来。   林岚清听说后面出了事,心里不由得咯噔了一下,连忙遣人去查看。   林楼见流尚满脸担忧,摆摆手示意他不用担心。   绿袖怔了许久,才惊魂甫定地咽了咽口水,随着二人下了马车。   “小姐让我来问问这是出了什么事。”林岚清派来的丫头对着那车夫问道,态度与她主人一样趾高气昂。   “奴才也不晓得,这车子怎么就坏了,求小姐饶命啊!”车夫刚才被流尚那骇人的目光一瞪,早就破了胆,如今这丫头来质问自己,便很没出息地跪下来求饶。   “大概是我没福气,消受不起这么华贵的马车。”   林楼走出来就见到这一幕,淡淡地扫了那丫头一眼,越过她挡在两人之间,绿袖连忙趁机将车夫扶起来。   “你去告诉姐姐,让她先过去,免得误了公主的兴致,一会儿府里来了车,我再去寻她。”   那丫头原本是瞧不起林楼的,可林楼的身高还要压她一截,此刻不卑不亢的态度,清冷淡然的语气,更是让她不由得有些心颤。   兀自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禀报林岚清,胡乱应了声就匆匆离去。   流尚一看到这车内的状况,便知道这是林岚清又在故意刁难小姐。   这车虽是林楼自己弄坏的,但若真是出了差错,那后果可真是不堪设想。   林楼原本并不想挑事,林岚清说车子是青莲公主准备的,自己这么做难免是冲了她的面子,可若不这么做……   她斜了眼绿袖惊魂甫定的神情,暗叹了口气,若不这么做,身边这小丫头也总是不安心。   街边一座酒楼内,正有人观察着这一幕,眼尖地瞧出那车轴的状态,不由得一笑,对身边人吩咐了几句。   那人面露惊讶,迟疑了片刻,拿了条绸子遮了面,从窗前纵身跃下,朝那马车飞去。 第一卷 第8章轩王爷   “呀!”绿袖捂着心口刚平复下来,忽然瞥见一道黑影在上空掠过,吓得尖叫了一声。   那黑影飞过,在车顶上踏过一脚,看似不经意的一脚,车棚却猛地震了一下,林楼眉眼微挑,就见那“华贵”马车整个崩塌。   绿袖尖叫着往后跳开几步,下意识地躲到流尚身后,惊恐地看着方才自己还乘坐的马车,如今已然成了一堆废木,木屑飞扬,一阵阵陈旧腐败的气息其中飘出。   “咿!这是谁家的马车啊!看上去那么富贵,怎么忽然坏掉了?!还一股臭味儿!”   轻浮清朗的声音传来,紧跟着一道紫色的身影穿过人群,出现在几人眼前。   看见来人,林楼抿了抿唇,强忍住嘴角的抽搐。   此人正是上次来宣旨退婚,却被她当成小太监的楚玉冶。   楚玉冶摇着一柄扇子,摇头晃脑地朝她走来,“怎么?林姑娘不认得本王了?”   林楼眯了眯眼,看不出情绪,微微屈身对他行了一礼,“见过十七爷。”   “你倒不用这么客气。”   楚玉冶嘿嘿一笑,目光落向她身后的马车废屑,“啪”地一下合上扇子,抵着下颚不解问道,“这林府的马车,怎般这么不结实?”   “想来是人太金贵,寻常的车子承受不起。”又是一道低沉清冷的声音插入,语气带着点淡淡地狂妄和轻蔑。   “皇叔。”楚玉冶见着来人,连忙拱了拱手,恭敬地打了招呼,旋即又恢复了刚才有点稚气的笑容。   林楼听到这个称呼,回忆了下前身的记忆,勉强联想起这所谓的皇叔,大概就是昔日跟着先皇四处征战,年纪轻轻便声名远播四海的战神楚念桓了。   美眸越过众人,对上楚念桓那双漆黑如潭,深邃而冰冷的双眸。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透过那双眼传出,让她微微一颤。   缓缓移开目光,却落向了他身下的轮椅。   再次抬头,看向他的眼神多了几分平淡,平静地开口,“林楼见过王爷。”   楚念桓闻言,缓缓错开目光,扫了眼那废掉的马车,冷哼了声,“免礼。”   林楼微微挑眉,视线瞟向楚玉冶,他状似无奈地撇了撇嘴,好似在说他家皇叔就是这个性子。   那头林岚清听到丫鬟的回话,心里暗暗一惊,这马车虽然破旧,但她事先可命人整改了,再三确保不会坏掉,才敢拿出来让林楼坐的。   她只想让林楼吃点苦头,毕竟这车坏在半路,捅出来丢脸的不是青莲,就是帅府。   她可还没蠢到将这些事情拿到大街上来摆弄。   这车分明就是林楼自己做的手脚!   正想着要如何解决,外面又有人传报,说轩王爷和十七王爷来了。   听到传话林岚清心头又是一跳,这十七王爷年纪小,贪玩爱凑热闹人尽皆知,这怎么轩王爷也来了?   不敢多犹豫,林岚清连忙让丫鬟扶着自己下了车,提着裙摆匆匆往林楼那方走去,神色也在那一秒变得忧心忡忡。   林楼余光瞥见一抹粉色的身影奔来,心里不由得冷笑了起来。   楚念桓和楚玉冶自然也注意到了那道身影,因为她人未到,声已经先传了来,“小女林岚清见过轩王爷,十七王爷。”   绿袖起初见到楚玉冶,小心思动了动,眼神总按耐不住地在他与林楼之间飘动,此刻见到明显闻讯赶来搞破坏的林岚清,心中暗暗不悦,只是碍于仆人身份,不敢声张。   就连林楼也没发现她的这点要当红娘的小心思。   楚玉冶眼神明厉,方才见这小姑娘尖叫受惊的样子颇觉有趣,不免多看了几眼,倒是看出了她的这点心思。   他一向不喜欢林岚清,这女人整日缠着他五哥,也就是襄王,在外也总以襄王妃的身份自居,这些襄王或许不知道,他整日与那些官家小姐打交道,可是清楚的很。   见她过来行礼,不大愿意搭理,便凑近到绿袖跟前,“小姑娘你方才可是一直在看我?”   绿袖到底是个年轻的丫鬟,再显得成熟也总是不够稳重,此番被他一调戏,整个脸红了,人也畏缩了,往旁边人身后躲了躲。   流尚见状忙赔礼,“绿袖刚从乡下过来,还不懂规矩,请王爷见谅。”   楚玉冶瘪了瘪嘴,像是被人扰了兴趣不开心,却没有过多刁难。   绿袖刚松了口气,一道略带嘲讽之意的女声开了口,“十七王爷这是在逛街吗?真是不巧让你瞧见这一幕……”   “反正闲来无事……”   楚玉冶说着,忽然扫了眼楚念桓,看向林岚清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玩吗?本王正无聊着呢,带我一个呗!”   林楼看着他脸上的笑,虽然天真可爱,看似无邪,可她总觉得这小子在谋划着什么。   林岚清脸上的笑微微一僵,她带林楼出来是有目的的,楚玉冶看上去虽然无害,可到底是皇室之人,不可控性太大了。   她犹豫着,眼神有些飘忽。   楚玉冶瞧得清楚,又扫见林楼神色淡淡毫不知情的样子,心底对她的厌恶又深了几分,脸上却露出一抹哀怨,转身抓住楚念桓椅背的一角,“皇叔你瞧瞧,早说了你小侄儿魅力不行,这下你可信了?”   楚念桓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他平日与人交往不多,倒是这个小侄子总爱来招惹他,一来二去,两人的关系也近了不少,对他那点小心眼,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他轻哼了声,算是默认。   林楼却觉得他这反应有趣极了,不由得又多看了几眼。   听说这战神当年最后一战受了重伤,功力尽散,双腿已废,甚至还毁了容貌。   原本一张天颜,如今看来却只像个平凡的普通人。丢在人堆里,卸去那一身的气质,也绝对不会惹得人多看一眼。   可偏偏那双眸子,那周身的气场,都教她移不开眼。   废腿之痛,怕是他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事情,林楼曾经有过类似的遭遇,不过她比较幸运,熬了过来,而楚念桓……   她心底生出了几分别样的情绪。   注意到她的视线,楚念桓斜睨了眼,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很快隐去。   林岚清听着楚玉冶的话,拒绝的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扯出一个自认为甜美的笑脸,“王爷哪里话,岚清只是怕怠慢了二位。我与妹妹是要去赴青莲公主的约,在西湖边上,打算游湖来着。”   “游湖好啊!我记得这会儿西湖的风景可好了。”楚玉冶手中的扇子轻敲了几下,一脸欣慰。   “可是马车……”绿袖听闻楚玉冶也要去,心里暗喜了一下,为难地看向那堆废屑。   “小姑娘你就坐我的马车好了,至于你家小姐……”   楚玉冶说着顿了顿,挑着眉看向楚念桓,眼里带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坏笑,“这马车最后是被你家小哥踩坏的,要不皇叔你捎一段?”   楚念桓忍住嘴角抽搐的冲动,冷漠地别过脑袋,他身后一位面容冷峻的黑衣少年便推了车子,拐了个方向,朝人群外走去。   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楚念桓冰冷的声音传来,“还不跟上?”   林楼瞧着绿袖无声求救的脸,又睨了下楚玉冶搭在她肩头的手,以及那张坏笑的脸,嘴角微微一抽,给绿袖递了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三两步跟上楚念桓。   流尚为难地望着绿袖,张了张嘴正想要说什么,楚玉冶打断道:“你也过来,本王给你瞧点好东西!”   林楼跟着楚念桓上了车,这位皇叔始终绷着脸,好似世界欠了他什么,不过说来他的经历也是悲惨了些。   林楼想着,小心地瞄了他几眼,却被抓个正着。   楚念桓那双锐气的眸子眯了眯,闪出几分凶光,“你在看什么?”   语气依旧冷得掉渣,看来心情不大好啊!   林楼心底默默评价着,面上却装的很乖巧,连忙垂下脑袋,细声细语地道歉,“林楼不敢。”   她低着头,没瞧见楚念桓听到这话时,额间微微跳动的青筋。   又是一声意味不明地冷哼,林楼暗暗吸了口气,坐在座位上不再去看他。   车内一片沉寂,两人各自坐着,视彼此如空气。   “为何又不看了?”沉默了许久,察觉到马车除了城,楚念桓忽然开了口,却差点将林楼从榻上惊下来。   林楼犹疑着回头,却见他拧着眉,好像很认真地在问话。   “我……”   林楼顿了顿,发现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遂撩起了帘子往车外望去,“我看风景就好了……”她弱弱地补充完。   “王爷腿伤了,吹不得风。”一直沉默着的黑衣少年开了口,声音干干净净地格外好听,却也跟他的主子一样,冰冷地让人浑身发紧。   林楼只得讪讪地将帘子放下,百无聊赖地转过身子,又像刚才一样挺尸般僵坐着。   楚念桓盯着她,心道背挺得可真直,从城里到西湖,少说也要一个时辰的时间,从刚才她就这么坐着,也不觉得累吗?   林楼显然是不知道这路有这么远,也高估了这具身子的韧性,出了城许久,直到快要下车了才发现,自己这一路坐的,全身都麻了。   楚念桓见她神色古怪,冷笑了起来,黑衣少年面无表情地睨了她一眼,眼里居然带上了几分笑意。   林楼见状不由得动了怒,猛地起身想要证明自己,却不料腿麻不是病,却是要命,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前跌去。   少年正抱着楚念桓准备下车,刚到门口,就见有人扑来,想都没想便是一个轻跃,转身稳稳地落在了地上。 第一卷 第9章被嫌弃了   “嘶~”林楼一头撞上门板,半个身子飞出车帘,趴在驾车的板上,疼得倒抽了口凉气。   见她摔了个狗啃泥,楚念桓眉头一紧,坐在轮椅上死死地盯着她。   刚才那辆马车坏时,林楼虽然没有伤到,但还是磕着了膝盖,此刻一跌,不仅膝盖破了皮,额头也裂了道口子。   林岚清下车瞧见这一幕,心底一阵暗爽,捏着手帕笑盈盈地走来。   “妹妹你这可是在干什么呢?”   “摔着了。”林楼坐起来,瞥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答道。   刚那一下摔得可真不轻,这具身体皮肤很薄,容易受伤,对疼痛的感知也更加敏锐。   她扫了眼自己裙上一片脏污,扶着车站了起来,膝盖处立即传来一道钻心的疼。   “小姐我扶您下来。”绿袖正林楼这方走来,见她摔着了,心里一紧,忙走近了轻声说着,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了车。   林岚清见她无视自己,又有些不忿,碍于这么多人,又不得不做足了表面功夫。   于是上前,挽住林楼的另一只手,“妹妹小心点,这船上也颠簸,一会儿可别再摔着了。”   林楼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拉开了两人的距离,淡然一笑,“姐姐放心,我定会活到你出嫁的那一天。”   林岚清脸色一僵,匆匆错开了眼,盖住其中的心虚,这丫头忽然说到出嫁,是不是发现了她的计划?   林楼默默地打量她,视线掠过她缓缓绞紧的手帕,对于这个大姐也放松了警惕。   这么不会掩饰自己的心思,注定只能被人利用。   今日的邀请,分明是个鸿门宴,那青莲公主据说与襄王关系极好,也是个刁蛮骄纵的主。   那日虽证明了自己的清白,在坊间总归是有了不好的流言,对襄王的名声多少有些折辱。   原本想着此事算是揭过去了,可韩氏跟林岚清似乎并不打算放过她。   果真是古代的人太清闲了,才会整日想着勾心斗角,无论如何都要搞点事情吗?   她不由得冷笑了下,不想楚念桓到了身边,还开了口,“本来就丑,如今破了相更是难看了。”   林楼忽然想要翻他个白眼,嘴角微微一抽,扯出一个笑,尽量表现得乖巧,低声细语地道,“王爷教训的是。”   楚念桓闻言也不好再刁难,斜睨了她一眼,在黑衣少年的推动下,缓缓上了船。   游船华贵,船身约长十米,甲板上正站了一排女眷,还有不少男子。   见了楚念桓与楚玉冶,皆是躬身行礼。   一位身穿绿衣裳的女子蹦跳着出来,脸上笑颜如花,见到楚玉冶先是一怔,随即一喜,甜甜地叫了声“皇兄”,就往跳板上望去。   见到缓缓驶来的楚念桓,整个人一僵,有些畏缩地往楚玉冶身后躲去。   这位皇叔自从那日战败回城后,脾气就变得有些反复无常,本来容貌俊朗,冷着脸也觉得有种别样的帅气,却不想毁了容,还废了武功。   她小时候最喜欢的皇叔,也成了现在最害怕的存在。   林楼一眼看出她的不同,猜测这位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青莲公主,可她看楚念桓的眼神,怎么那么惊惧?   “岚清见过公主。”林岚清上了船,恭敬地行礼。   青莲咽了咽口水,胡乱点头算是应了礼,眼神里却分明写着“你怎么把皇叔给带来了”的埋怨之意。   这船上的众人显然也没想到会见到楚念桓,他不常出门,更是不与京中的权贵来往。   出了事后,还正常交往的也就只有这个没心没肺的十七爷了。   不过现在既然十七爷来了,那会捎上他也是在情理之中。   因为他一人的出现,现场的气氛都跟着凝重了起来。   林楼默默地看戏,不知当着这个冷面王爷的面,她们那些手段还会不会使出来。   学着林岚清的样子,对青莲行了礼,就听楚玉冶道:“快去找个大夫给林姑娘瞧瞧,刚下车不小心磕了头,若是破了相可就不好了。”   众人闻言,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林楼,林楼前额不留发,这么大个脑门上挂着红印,一眼就能见到,只是当时没提,也就没人吭声。   此刻楚玉冶开了头,也就有人开始搭腔,“林三姑娘怎得下车还磕着了,船上备着药箱,我带姑娘去上药吧。”   林楼顺声望去,是个身着紫衫的年轻公子,束着高冠,显然已经及冠。   不过他的容貌可真是不敢恭维,马脸上长满了麻子,一对龅牙突兀地挂在唇间,眉毛一长一短,随着说话而上下跳动,格外的滑稽。   林楼虽不是个看脸的人,可瞧见他难免心中抵触,错开眼正要拒绝,另一人走了出来。   “还是让在下带姑娘进去吧。”   此人容貌端正,说话也斯文,倒是个正人君子的模样。   林楼点了点头,带着绿袖随他入了船舫。   楚念桓的目光一直紧跟着他,楚玉冶见状笑了起来,附耳低声道:“怎么?还担心小娘子跟人跑了啊?”   楚念桓横了他一眼,没有吭声。   没错,林楼被退婚那日,楚玉仁将他叫入宫中,讲的就是这件事。   林家是北翼国的功臣,世代为国,这一代到此家中没有男丁,只有三个女儿。虽不能上战场,却也不影响林家在朝中的威望,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女眷被退了婚,说来于女子的声誉有损,而朝中这一辈中,除了襄王,其他几位不是已有婚配,就是太浑,又或者是早就领了封底不在京城。   说来能够配得上林楼的,也只有这位昔日的战神,如今喜怒无常的轩王爷。   圣旨还没颁布,这事知情的也就几人,当然聪明些的,大概也能够猜到一些,不过也是不能明说的。   林楼见那公子拿了药,交给绿袖,就不再多留,拱了拱手告辞。   “公子贵姓?”想着对这世界上的事还是多了解些的好,林楼及时叫住他。   庄冀迈出的步子顿了下,转身缓缓道:“在下姓庄名冀,是江南船舫的次子,这船就是在下家中所造。”   林楼单手撑着脑袋,斜看着他,淡淡地开口,“你该知道我叫林楼。”   “在下知道。”庄冀依旧拱着手,却没有抬头看她。   林楼心中暗道此人未免过于拘谨了,沉默了片刻,才淡笑一声,“谢谢你的药。”   听到那声轻笑,庄冀的身体显然僵硬了下,点了点头,转身出了船舱。   “小姐你……”绿袖皱眉看了眼庄冀离开的方向,犹豫了下,还是劝道,“你以后可别这样了。”   “如何?”林楼眼里闪过一抹玩味,眯着眼看向她。   绿袖看她这样,有些心慌,但还是壮着胆子解释道:“若是旁人瞧见了,难免又要说小姐轻浮了。前几日退婚的事……”   “让他们说去吧。”林楼闭了闭眼,话虽如此,心中却记下了。   这关乎的不仅仅是她个人,还有林府、林莫风的颜面。   绿袖见她闭了眼,也不敢再说。她家小姐虽然对于许多事都比较随意,可也不代表没有脾气,威严还是有的。   林岚清几人在甲板上呆了一会儿,见庄冀都出来了,林楼还不见人影,心里有些着急。   本来楚念桓二人的出现就坏了计划,若是林楼不中计的话,那这一切她不就白准备了?!   心里算计了一阵,捏着手帕,对众人轻声道:“我进去瞧瞧楼儿,她身边的丫头刚从乡下过来,我怕她不懂规矩。”   她容貌清丽,身段妖娆,声音若清风般沁人,听得许多男子一阵心神荡漾。可想来此女是帅府的嫡女,恐怕是要嫁入皇室的人,心中又是一阵遗憾。   楚玉冶深知她的本性,听闻又与楚念桓咬起了耳朵,“这女人蔫儿坏的,你不跟进去瞧瞧?”   楚念桓冷哼了声,语气淡漠,“她是死是活与我何干。”   说着,推着轮椅往人少的地方移去。   楚玉冶见状只好撇撇嘴,对于这桩强塞的婚事,他不满意也是正常的。   说来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打压,将退了婚的女子赐给昔日的战神……啧啧!这其中还真是有些说不得的事情。   当年一战,先皇病死沙场,楚念桓十八岁,一人撑起了整个局面。他的才华与能力,即便是当新皇也没有人会反对,可惜偏偏是那场大战,受了重伤,从此无法正常行走。   楚玉仁的年纪与他相仿,还要略小一岁,对于这位锋芒过剩的皇叔,自然是十分忌惮。   也不知楚念桓这所谓的伤……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无心权利争斗,虽然才十六岁,但心里透亮,这些事懂一些,也要装作不懂。仗着年纪小肆无忌惮,流连于市井,倒是免了许多麻烦事。   林楼刚上完药打算出来,林岚清便进了来,眼见绿袖收好盒子,走过去在林楼身边坐下。   素手轻扬,捏起桌上的茶壶,斟了一杯茶,递到林楼面前,“妹妹真是太不小心了,前几日刚伤了手,今天又伤了头,可有跟爹爹好好学功夫?”   说话间,又替自己倒了杯水,杯盖轻轻滑过水面,轻呼口气,待茶凉些,才轻抿了口。   林楼将她的动作瞧得仔细,不得不佩服这个女人,没有受过专业训练,还能将药下得这么隐蔽。   若是换了旁人肯定中招了,可她曾经好歹是个杀手,虽然在营中排名不怎样。   学着她的样子,一掀一吹一撩,再缓缓递到唇边。   林岚清停下动作,紧紧地盯着她,眼里带着几抹难以压制的欣喜。 第一卷 第10章你为什么不躲   就在茶水即将碰到唇瓣时,林楼忽然手一抖,尖叫了一声,整杯水往前洒去。   林岚清瞬间变了脸色,噌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脸怒意地瞪着她。   林楼心中暗笑,脸上露出委屈的神色,怯怯地看着她,“我……我不是故意的……”   绿袖在她身后看得一清二楚,见她扮可怜,忽然觉得好笑,抿唇使劲憋住,拿眼偷瞄林岚清的神情。   林岚清做了几个深呼吸,脸色才稍微缓和了下来,却是僵着笑,“你说你能做好什么?!”   说罢也不再管她,几步出了舱,因为过于愤怒,这走路都是带风的。   等人走后,绿袖撇了撇嘴,“大小姐方才来探望,分明不是真心的。”   林楼朝门口扫了眼,不置可否,又转头将那打翻的杯盏扶正,缓缓起身,淡然道:“走吧。”   绿袖跟着她出了船舱,外面的人正聚在一起不知在做什么活动,有说有笑的,楚玉冶在人群中格外受欢迎。   而楚念桓,则是由那黑衣少年陪着,在人群之外,临江坐着,分明显出两种不同的氛围。   林楼来回打量了一阵,最后在众人有意无意扫来的目光中,走向了另一边。   这艘船的构造与现代的轮船有些相似,甲板宽阔,靠外设有护栏。   林岚清见林楼单独走到一旁,方才失手的怒气还没散去,美眸微微一凛,闪出一道寒光,脸上却依旧挂着得体的笑,松开挽着的青莲的手,朝林楼走去。   “妹妹怎么不过来?”   青莲本来也是打算教训教训林楼的,方才见到楚念桓被吓到,但听林岚清说楚念桓对林楼的态度很恶劣,渐渐地也宽了心。   此刻也搭了腔,话语却不那么动听,“林楼你可还是因为哥哥的事,迁怒本宫?”   她讲话一向不大中听,寻常人即便被挖苦了也不敢多言,或者是笑笑就过去了。   可是这事关女子声誉的事,被她在这般情况下说出来,难免有些过头了。   楚玉冶闻言微微蹙眉,眼神担忧地看向林楼,又下意识地扫了眼楚念桓。   果然,这家伙虽然不问世事很久,此事关乎自己的未婚妻,到底还是有些不爽吧。   楚念桓长眉微拧,扭头对身后的黑衣少年说了句什么,少年应了声,转身回了船舱,很快又折回来,替他取了一件薄毯,覆在膝上。   楚玉冶嘴角一抽,又将视线落回眼前几人身上。   林楼看着眼前这张眉眼有些熟悉的笑脸,不由心生厌恶,掠过林岚清,望向青莲。   “公主这话可就折煞林楼了。确实是林楼高攀不上襄王殿下,又怎敢心生怨言呢。”   她话虽如此,言语间却不见半分谦卑和赧意。   在场的都是人精,又怎能听不出她这话是在暗地里说青莲没事找事。   青莲不禁怒了,狠狠跺了一脚,秀眉一横,美眸圆睁显出几分威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多管闲事吗?!”   “林楼不敢。”林楼微微屈身,低眉垂眸姿态顺从。   楚念桓瞧在眼里,眉头微不可见地挑了挑。   楚玉冶却有些看不过去了,这林楼第一次见面时那么硬气,现在怎么看不出来青莲是在故意找茬?   还这般低眉顺眼,一副完全没脾气的软弱模样。   青莲这一行的目的就是找茬,这几句教训嘲讽的话到了林楼那里,都像是打在了棉花上,没卸力不说,反憋了一肚子火。   凤眸越瞪越大,盯着林楼像是打算从她脸上挖下一个洞。   林岚清见形势不对,上前轻拉住她像是劝道:“公主别生气,是我们三妹没福气,配不上襄王殿下。楼儿平素不常与人交谈,言语间难免冲撞了,还请公主见谅。”   这一番话,看似在为林楼辩解,其实暗地里又把她损了个遍。   林楼懒得与这些人勾心斗角,前世杀手营中也有过类似的场面,不过不涉及她,她看看也就罢,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路过。   没想到如今全盘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她垂着眸子,对比着从前的事,一时沉默,看起来更像是林岚清所说的没见识、没规矩的傻女。   青莲气急,剜了她一眼,终是气不过,袖间轻扬,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林楼本垂着头,察觉到她有所动作,却没有反抗,生生受了这一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空中荡开,很快消匿在宽广的湖面,唯有她白皙的脸上红色的掌印,昭示着刚才发生的真实。   这一巴掌打懵了在场所有人,青莲学过点功夫,出手极快,这一掌下去,直接让林楼嘴角流了血。   楚玉冶来不及出手,也是心里想着林楼能躲过,可不想见到这一幕,当即怒了,对着青莲低吼,“青莲你又胡闹了!”   说着又扫了眼楚念桓。   他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林楼,脸上仍是瞧不出喜怒,只是微敛了下唇角。   林楼挨了打,最惊吓的还是绿袖,听到掌声时浑身震了下,回神后立即扑向她,惊叫起来,“小姐!”   林楼吃痛地咬了咬牙,拨开要来查看的绿袖,隐下眼底一闪而逝的狠戾,又对青莲弯腰屈膝,“林楼有罪,公主的手可还好?”   说着,抬眸灼灼望向她。   青莲没料到她会来折磨一出,一时间竟怔在了原地,待听她此问,脸上竟浮出几缕慌乱,也下意识地扫了眼楚念桓,声音尖锐地叫起来,“你怎么不躲?!”   这倒又让林楼诧异了一阵,心道她不是怨恨自己为她哥哥戴了绿帽子,感到耻辱而来教训自己的吗?怎么还说起这话了?   她本意受了这一巴掌,便默认将此事揭了过去,日后若再有人拿此事找茬,她也不必手软。   可如今……   她目光流转间,缓缓落向在她身后神色微愕的林岚清。   “当日之事无论真相如何,都是林楼损了襄王声誉,公主身为殿下胞妹,气不过是应该,况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林楼受这一巴掌也是应该的。”   她语气淡淡,脸上还带上了几分笑意,看向青莲的眼神清冽澄澈,当真瞧不出半点怨恨。   林岚清心道这人真是疯了!平时挨打惯了不懂还手也就罢,如今竟也学会奉承人了?!   回想着近几日来林楼的转变,林岚清心头凛凛,陡然生出几分寒意。   一道极寒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她惊愕回头,却只见一干旁观的众人。   见她望过来,都面露不解。   庄冀走来,冲几人行了礼,最后看向楚玉冶,请示道:“林姑娘受了伤,在下带她去上药。”   “别破了相。”一道极冷的声音突兀插入,众人浑身一凛,目光都朝一处投去。   楚念桓平凡的面容上带着几抹不耐,像很不喜这闹剧般的一出。   他目光飞快地掠过林楼,林楼微微一怔,刚才那一眼,她分明看到了几分关切和担心,还有一抹别样的情绪,她不大懂。   不过他是青莲的皇叔,自己又是林帅府的三小姐,此事若闹大了,恐怕免不了要受牵扯,想来是因着这一层,才让他开了金口。   没作多想,林楼道了谢,又一次被庄冀领到了船舱内。   唯有楚玉冶,在楚念桓开口的一瞬间,像是见了鬼一样,甚至脸色发白。   楚念桓冷了脸,暗暗瞥了他一眼,他才收拾好神情,反手指了指舱门,“我进去瞧瞧。”   说着又小小拧了青莲胳膊一把,“你胆子也是越来越大了,也不知林帅晓得了会不会记恨你。”   青莲瘪着嘴,搓着被他拧过的地方,不服气地冲他离开的地方剜了一眼。   黑衣少年推着楚念桓移动,方向也是船舱。   “本王累了。”见林岚清要说话,楚念桓先开口道,将她的一连串的措辞都堵了回去。   林岚清心里不屑,却不敢表露,僵着笑屈了屈身。   绿袖拿药替林楼揉着脸,见楚念桓进来,连忙行礼。   “让王爷见笑了。”林楼直视着他,一扫方才的懦弱谦卑,又变得诚然坦荡起来。   楚念桓随意应了声,视线掠过她,又落在了那鲜红的掌印上。   方才他的位置在另一侧,见不到伤口,但看力道,和她嘴角的血迹就知伤得不轻,此刻亲眼见着,更觉碍眼。   林楼见他蹙眉直盯着自己的脸,忙拿手虚挡了下,无措地撇开眼,轻声提醒,“王爷。”   楚念桓这才缓缓移开目光,却是直直坐在原地。   楚玉冶见气氛不对,忙打诨道:“哎呀都怪我,没管好青莲,林姑娘在林帅手下,我还以为你会功夫呢。”   林楼垂着眼,让绿袖继续处理伤口,没有做声。   一旁的庄冀接了话,“看公主的出手可是练过的?十七爷都没来得及阻止,林姑娘常年在府中,想必也是躲不过。”   楚念桓接过黑衣少年递过来的茶盏,抿了一口,眉头又是一拧。   “青莲跟我学过几日,不过底子不行。”他放下杯盏,淡淡地开口,顺带睨了林楼一眼。   林楼别过脑袋,背对几人翻了个大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