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PART.1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将两本暗红色的证件交给蒋念念和高正刚的时候,对他们说:“从今天起,你们之间的夫妻关系终止。”
蒋念念觉得眼眶有些刺痛,手中那本证件上的三个大字如此醒目——离婚证。
是的,从今天起,她就是一个离异的女人了,面前那个高大冷漠的男人从她的丈夫一下变成了她的前夫。
她翻开证件第一页,上面赫然印着:
持证人:蒋念念
登记日期:201X年04月15日
离婚证字号:立春市白露区离字201X0415013
他们是今天来离婚的第十三对。
看呐,每天都有那么多夫妻分道扬镳,曾经的海誓山盟,曾经的花前月下,曾经的种种美好,统统都化作灰烬,消散在时光的尘埃里。
蒋念念将离婚证收进包里,与高正刚一道走出民政局大厅。
下午的阳光耀眼得刺目,险些让她睁不开眼,他们身边穿行着一对对男男女女,或来结婚,或来离婚。
高正刚目光清淡,遥望着远处的停车场,情绪波澜无痕,看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蒋念念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看什么,那边的停车场里,有另外一个女人在等他。
“你们什么时候登记?”她平静地问。
高正刚掏出一盒烟,取了一根出来,衔在嘴边,用打火机点燃了,深深地吸了一口,随后吐出烟雾,说:“再说吧!”
她讥笑道:“我还以为你跟我离婚之后立马就要跟她登记结婚呢!”
高正刚没有说话。
“你能等,她肚子里的孽种恐怕等不及了吧?”
高正刚突然烦躁地扔掉手中的烟头,用脚狠狠地踩瘪,“蒋念念,你能不能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难听吗?她本来就是小三,小三的孩子不是孽种是什么?”
“你自己不能生,怪得了谁?”高正刚丢下这句话,直接往停车场走去。
蒋念念眼眶霎时就红了,冲着高正刚的背影大骂:“高正刚,你他妈就是个王八蛋!”
旁边许多人向她投来诧异的眼光。
高正刚脚步未停,大步离开。
保洁大妈将高正刚扔在地上的烟头扫进簸箕里,骂骂咧咧地说着:“现在的年轻人,素质真差!”
蒋念念忽然再也忍不住了,蹲下身体,抱住自己双腿将脸埋在腿间呜咽起来。
旁边来来往往的人只是看她一眼,没有人上去管她。
这个时代就是这样,人情不知为什么,忽然就变得如此冷漠!就连最亲密的人,现在也只不过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或许,哪一天她在路上跌倒了,被车撞了,高正刚遇见了,恐怕也不会上去扶她一把。
民政局工作人员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你们之间的夫妻关系终止……
终止了,权利和义务全都变为零,从今往后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这是多么残忍的一句话,工作人员却能那么冷静且毫无表情的说出来,对于这样的场景,怕是早已习以为常了吧!
蒋念念仍在哭,哭的伤心欲绝。
十二年的感情,八年恋爱,四年婚姻,说没就真的没了。原来,男人一旦变心,就真的可以变得那么无情无义,不爱就是不爱了。
她想到曾经在法制节目里看到的一个故事,男人不再爱原配,找了小三,为了和小三在一起,男人竟然可以狠心和小三联手将原配害死。这样的男人,究竟是有多么狠毒,竟然能够将与自己相守相携同床多年的妻子残害致死!
她那时无法想象,现在却懂了。
一名身材高挑匀称的女人在蒋念念身边驻足,然后静静蹲在她身边,用手抚了抚她柔软的头发,柔声说:“好了,我来接你了。”
蒋念念抬起泪眼,然后抱住那个女人,“肖悦……”
肖悦轻轻拍着她的背,“不哭了,有姐儿们在呢!”
是啊!她多么庆幸,在自己处境最糟糕的时候,还有闺蜜陪在自己身边。
肖悦将她扶起来,带她离开这个人来人往的大门口,边走边说:“我开车来了,咱们两个去好好的搓一顿。”
蒋念念摇头,“我不想吃东西,你送我回家吧!”
“回什么家?你那个家还有什么好回的?去我家。”
蒋念念没有反对,跟着肖悦去到停车场,上了她的宝马SUV。这辆车其实不是肖悦的,是肖悦男友何启立的。肖悦驾驶技术很一般,所以平时这车都是何启立在开。昨天晚上蒋念念给肖悦发短信,说自己今天要来登记离婚,肖悦知道有事,就跟男友把车借来了。
肖悦一边开车,一边和蒋念念聊天。她的车技不好,所以开的很慢。按说肖悦会开车也有好多年了,可擦碰追尾什么的,对肖悦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也不知道当初肖悦是怎么考到驾照的。有的女人就是这样,天生对机械类的东西少根筋。
蒋念念上车以后就不再哭了,坐在副驾驶座上,表情呆呆的。
肖悦说:“真不知你怎么想的?干嘛答应离婚呢?”
“不离婚还能怎么样?难道永远都拖着吗?”
“拖着,为什么不拖着?高正刚那种贱男,拖他一辈子,让那个女人和孩子永远名不正言不顺。”
“我也曾经这么想过,可是,我怕他杀了我。”
肖悦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怎么会这么想?”
“不知道!想到过去看的一个法制栏目,心里忽然就有这种想法。有些男人逼急了,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她目光投向窗外,有些飘渺,“我跟高正刚在一起那么多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不怎么了解他。”
肖悦叹了一声,说:“没事,无论怎样,都有姐儿在你身边呢!今晚带你去个地方开心开心。”
蒋念念直接说:“我不想去。”
“别啊!我都定好位了。”
“是什么地方?”
肖悦嘿嘿一笑,“迪吧!”
蒋念念顿时皱起眉头,“怎么去那种地方?”
“那种地方怎么了?不开心,心理压力大的时候,就要去那种地方释放一下。”肖悦开车行驶在直行的车道上,看看路牌发现自己应该在下个路口右转,于是方向灯也没打,直接一打方向盘变道。
开在右转车道上的一辆银色的凯迪拉克因为刹车不急,直接顶到宝马车屁股上去了。
虽然车速都不快,但是宝马的车屁股还是一下就肿了。
肖悦踩下刹车,打开车门,从驾驶座上走下去,直接走到后面那辆车的车门外,敲了敲车窗。
凯迪拉克的车门打开,走下来一名西装革履的年轻司机,还没等肖悦开口,司机已经说了:“小姐,这起交通事故似乎应该由你负全责。”
肖悦指着自己鼻子惊诧地说:“什么?你在后面撞了我的车子,还说要我负全责?”
司机很礼貌地说:“首先是你不打转向灯随意变道,我才会撞到你的车,还有……”司机走到旁边,指着地上画得实线说:“这里是不允许变道的,要变道只能在前方虚线的地方变道,但你还是变道了,所以应该由你负全责。”
肖悦气不过,“你你你……如果你技术够好,就算我随意变道,你也不该撞上我的车,这只能说明你技术还是不够好。”
司机对面前这个女人的强词夺理有些无奈,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司机,不管是前面那辆车还是后面这辆车,维修起来的价钱都不会少,所以他只能把道理讲清楚,让宝马车主承担责任。
蒋念念这时候也走了下来,看了看两辆车受损的情况,宝马车被撞得更惨一点,凯迪拉克只是掉了点漆。她也在车里,当然知道肖悦随意变道要负主要责任。
她拉了一下肖悦的衣服,说:“算了,不要跟他争了。”
“不争?那维修费谁赔给我?”
司机不满了,“这位小姐,明明责任在你,我还没问你要维修费你反而先来问我要维修费?”
“你……”
蒋念念拉住肖悦,“你的车维修的钱从我工资里扣吧!毕竟你是因为来接我才会出这事的。”
肖悦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大嗓门嚷:“蒋念念,你能不能别这么包子?对感情也这么包子,遇到事也这么包子!”
蒋念念摇头,压低声音说:“这不是包子不包子,你确实不应该在这里变道,就算交警来了,你也讨不到好处,说不定还要赔后面这辆车的维修费。”
肖悦环起手,气呼呼的说不出一句话。
蒋念念对那名司机说:“抱歉,是我朋友不该在这里变道,但毕竟是你的车撞上我们的车,我看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吧!各自承担自己的维修费。”
开车的司机当然不能自己拿主意,车是老板的,不是他的,他只能看向后排座。
这时,凯迪拉克后排的车门打开了,走下来一个秃头肥肚的中年男人,对着司机不耐烦地说:“小李,别浪费时间了,林副还坐在车上等着呢!”
“可是老板,这车的维修费怎么办?”
肥胖的中年男人走到前面看了一眼,“不就掉了点漆嘛?明天送去4S店上漆,多少钱公司承担就行。”
开车的小李一听不需要他承担维修费,当然喜笑颜开,顿时就不再搭理蒋念念和肖悦,坐上驾驶座,启动车子。
蒋念念拉着肖悦退到路边的绿化带上,让凯迪拉克先行离开。
车辆从蒋念念和肖悦身边驶过的时候,蒋念念看到后排墨色车窗缓缓降了下去,露出一张年轻男人的脸庞。
车子很快就从她们面前驶过了,那个年轻男人长什么样她没看清楚,只记得那人戴了一副墨镜,薄薄的嘴唇似乎抿得很紧。
她没有太多的心思去回想那个陌生男人的长相,像她这样的女人,身心疲惫,还有什么心思去关注一个陌生男人的长相。
等那辆凯迪拉克驶走后,她才说:“车子维修花多少钱,从我工资里扣吧!”
肖悦狠狠地弹了她一个脑瓜蹦,“扣你的工资去修车,你还拿不拿我当姐们儿了?”
“我是怕何启立怪你弄坏了他的车。”
肖悦叉腰,“他敢!”
两人回到车上,肖悦启动车子,继续向前驶去。
正文 PART.2
肖悦果然没有把蒋念念送回她家,而是带到了自己住的公寓里,拍拍她的脸说:“在家里乖乖等我,我去学校一趟,很快就回来。”
蒋念念像个乖宝宝似的点点头,“你去吧!”
“要是累了就去我床上躺一会儿,我最多两个钟头就回来,然后咱们去吃饭,再去蹦迪。”
蒋念念扯嘴笑了一下,实在勉强得很。
肖悦拿上钥匙很快就走了。
蒋念念走进肖悦的卧室,静静躺在床上,从自己包里取出手机,点进手机相册,调出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个粉粉嫩嫩的婴儿,看样子,婴儿还不足一个月大,眼睛闭得紧紧的,眼皮略微有些肿,眉毛和睫毛都没有长出来。
她的眼泪一下又流了出来,手指轻轻抚着照片上的新生儿,沙哑着声音喊了一声:“宝宝……”
手机设置了省电模式,一下就黑屏了。
她着急地按下按键,手机屏幕上终于再次出现婴儿的照片。
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大颗大颗往下落。
“宝宝……妈妈对不起你……”
照片上的婴儿依旧闭着眼睛,睡得很香,很甜。
也许是哭得太累,她抱着手机沉沉地睡了过去。
下午五点多的时候,蒋念念醒了。
橘红色的夕阳从窗户斜射进卧室里,一切都显得那么静谧。
蒋念念走出卧室,看到肖悦坐在沙发上削苹果。
肖悦转过身,对她笑了一下,说:“来吃苹果。”
她之前大哭了一场,现在确实有点口渴了,走过去接过苹果,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舌头顿时尝到了酸甜的滋味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个小时以前,见你还在睡觉,就没有叫醒你。”
“学校一切都还好吧?”
肖悦耸耸肩膀,说:“挺好的,校长和副校长都不在,还是能够正常运行。”
其实蒋念念算不上是舞蹈学校的副校长,肖悦倒的确是校长,她这个副校长是肖悦给冠上的。她和肖悦是立春大学音乐学院舞蹈专业的同学,毕业以后,她进入立春大学附小当老师,而肖悦则依靠家里的帮助,开了一家舞蹈学校,名字就叫做肖悦舞蹈艺术学校。
前阵子,高正刚有外遇的事情曝光出来,她就从立春大学附小辞职了,到肖悦舞蹈艺术学校当舞蹈老师。所以,肖悦其实算得上是她的上司。
蒋念念吃完苹果,去洗手间洗了洗手,又走回客厅。
肖悦说:“收拾一下吧!我们出去吃饭。”
蒋念念嗯了一声,又去洗了把脸,用肖悦的护肤品涂在脸上。
肖悦走过来,见她只上了一层基础的护肤品,说:“怎么不化一点妆?”
她摇了摇头,确实没有什么心思化妆。
肖悦拿了彩妆,拉着蒋念念,替她上妆,边上边说:“女人呐!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要忘记打扮自己。”
蒋念念不置一词。
很快,她化好妆,两人一道出门,又上了那辆屁股肿起来的宝马车。
肖悦带她到预定好的饭店里吃了一顿大餐,然后拉她到响水湖边散步。响水湖是立春市内的一个湖泊,毗邻城市中央的响水湖公园。与其他城市污浊的湖泊不一样,响水湖的湖水非常清澈,达到国家二级水质,在湖边散步的时候,甚至能看到湖里游动的鱼虾。响水湖能够保持清澈,也要归功于这座城市没有引进污染型企业,而且整座城市的环保做得非常好,这也是立春市民颇为骄傲的一点。
傍晚时分,有许多吃过晚饭的人带着孩子到响水湖畔玩耍,湖里还有年轻的情侣在划船泛舟。湖东有个报春亭,那里是立春大学的英语角,每到周末都有许多学生在那里练习英语。
蒋念念看着那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景象,心里说不出的滋味儿。
八点多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肖悦带着蒋念念去了西都,这里是立春市夜晚最热闹的地方,也是迪厅慢摇吧芸集的地方。
她们去了一个叫“昏天黑地”的迪高厅,进门时迪厅的服务人员给了她们两朵玫瑰花。
蒋念念不解地问:“这花是什么意思?”
肖悦说:“这里每晚都有斗舞比赛,客人也可以参加,最后由所有的客人用手里的花投票表决,如果哪位客人获胜的话,当晚就可以免单。”
“还有这种活动啊?”
“当然了,现在的商家为了吸引顾客,什么都能想的出来。”肖悦拍拍她的肩,“一会儿斗舞大赛就看你的了。”
“你让我参加,你自己怎么不去?”
肖悦满脸遗憾,“自从当上校长以后,我就没有跳舞了,去参加斗舞大赛肯定输定了。还是你去比较合适。”
“我不去。”
肖悦倒也不勉强他,“没关系,说不定一会儿气氛出来了,你就想去了呢!”
蒋念念撇撇嘴。
俩人进了大厅,这里头的灯光闪得人眼睛疼,歌曲也放得震耳欲聋。舞台中央,一群身着轻薄的男男女女疯狂地扭跳在一起。
肖悦带着她在预定好的地方就坐,服务员很快就将酒水端了上来。肖悦往她的酒杯里倒了一些洋酒,又倒了一些橙汁进去,将杯子递给她,“喝吧!”
蒋念念接过来,一口饮尽,猛咳了一声,嘴里的味道有些甜,有些辣。
肖悦连忙拍拍她的背,“喝这么快干嘛?这是洋酒,度数可不低,虽然掺了橙汁,喝多了也是会醉的。”
她咳得眼泪都出来了,好不容易缓了过来,忽然觉得喝酒的感觉不错,如果能用酒精麻痹自己的话,至少心里可以不再那么难受。
她接着又往自己的杯里倒了洋酒,也没掺橙汁就直接喝了。
肖悦连忙抓住她的手,“你喝纯洋酒啊?”
“怎么?不行吗?”
“这是伏特加,度数很高的。”
“很高,有多高?”
“四十多度吧!”
“不如二锅头嘛!”
“都是烈酒好吧!”
蒋念念笑了一下,继续往自己的杯里倒洋酒。
肖悦连忙给她摻了点橙汁,“还是兑着喝吧!”
她也不管那么多,抬起杯子,仰头一口喝完。
肖悦叹气,“我是带你来跳舞的,不是带你来喝酒的。”
她喝了有好几杯了,大抵是有些上头,于是也放开来,一掌拍在肖悦的肩上,说:“没事,不就是点洋酒么!看姐们儿一会儿参加斗舞大赛,拿个冠军回来,今晚的酒钱就免了。”
肖悦见她这样,知道她是喝的有点多了,不想让她再喝下去,但又阻止不了。
这个时候,迪厅里震耳欲聋的音乐忽然停了下来,一名男司仪拿着话筒走到舞台中央,聚光灯打在他身上,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谁也看不见谁。
男司仪微笑着说:“尊敬的来宾,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今晚的斗舞大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如果有愿意参加的来宾,请到主席台这边来报名。接下来第一个表演的,是我们‘昏天黑地’的狂歌辣舞组合。”
人群里爆发出欢呼声和尖叫声。
男司仪走下舞台。
紧接着,三名年轻的少女走到舞台上。她们穿的都非常少,洁白修长的大腿,纤细的腰肢都□□在外。
人群里再次爆发出尖叫声,为三名少女热辣的身材而尖叫。
肖悦搂住蒋念念的肩膀,指着舞台上的三名少女说:“这身材,跟飞机场似的,和你相比,简直就弱爆了。”
蒋念念笑了笑,又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酒。
音乐再一次响了起来,强烈的重金属敲打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心脏,三名少女随着音乐的节拍开始疯狂地扭动身体。旋转彩灯打在他们身上,就好像是奇幻的海底世界里,随着水波浮动的,曼妙而又神奇的水草。
男人们又开始疯狂地尖叫起来,有一种叫做欲望的东西,在人与人之间微妙地酝酿着。
都市的夜,就是这样的纸醉金迷。
肖悦不屑地说着:“就这舞蹈基础,柔韧性也太差了。念念,姐儿去给你报名了啊!”
蒋念念啊了一声,靠在沙发上闭了眼睛。
肖悦走到主席台那边给蒋念念报了名,走回来的时候,看到她靠在沙发上,双眉紧蹙,似乎很痛苦很难受。肖悦在她身边坐下,拍拍她的肩,“你没事儿吧?”
蒋念念坐直身体,摆了摆手,“没事,就是有点头晕。”
肖悦拿起洋酒瓶,发现一半的洋酒都被她喝了,她咋舌:“怎么就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喝完一半啦!你喝那么多,不头晕才怪了。”
蒋念念拿起洋酒瓶,又要倒酒。
肖悦连忙阻止她,“不行!不能再喝了,你再喝下去,待会怎么跳舞啊?”
她又皱起眉,露出一副委屈的表情,“不就是喝点酒么?别那么小气嘛!”
肖悦说什么也不让她喝了,把洋酒瓶藏在身后。
舞台上的三名少女组合终于跳完了,男人们又开始疯狂地尖叫起来,还有人大叫着:“再来一段脱衣舞!”
于是众人跟着哄堂大笑。
男司仪没有走上舞台,而是在主席台那边,拿着话筒说:“下面有请我们第一位参赛者,龚先生!”
众人跟着转向舞台,只见一名身材肥硕的男人走上台,他甚至把外衣脱了,穿了一条西装裤,皮带勒在腰间,形成两个又厚又大的游泳圈。
有人又大笑起来。
那肥胖的男人也丝毫不觉得尴尬,音乐一起,就在舞台上开始摆动。他跳得毫无美感可言,四肢僵硬,脑满肠肥的样子好像一个小丑,故意在逗乐其他人。
包厢里有人大喊:“老板,好样的!跳的太棒了!”
那男人咧嘴一笑,又跳得更加卖力了。
蒋念念看不到那边包厢里面的情况,但是听那声音很熟悉,似乎什么时候就听过。她再仔细看舞台上的肥胖男人,头顶上秃了一块,怎么看怎么像下午那辆凯迪拉克里面后下来的那个肥胖的男人。迪吧里灯光太暗,她又喝得有点晕,所以也分辨得不是太清楚。
那个男人终于跳完了,观众还是很给面子的鼓起掌,男人煞有介事的弯腰行礼,然后走下舞台,进了对面的包间。
接下来,又有好几个人上台去跳舞,但是跳的都不怎么样,不如开始那三名少女跳的好。
蒋念念等了半天也没有轮到他,实在有点不耐烦,就问:“你到底有没有给我报名啊?”
肖悦神秘兮兮地说:“当然报了,我让他们给你安排在最后一个,让你压轴。”
她有点无语,“还压轴呢!你打算让我跳什么?”
“这种场合,当然跳一段热辣的劲舞。”
“姐姐,我跳古典舞的。”
肖悦挥挥手,满不在乎地说:“没关系啦!大不了你创新一下,古典舞和劲舞组合一下。”她又指着舞台中央的几根钢管说:“你看!那边还有钢管,要不你就来一段古典舞和钢管舞的结合。”
音乐又停了下来,男司仪主席台那边拿着话筒说:“现在,我们要迎来今晚最后一位表演者,蒋女士,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欢迎蒋女士上台。”
正文 PART.3
观众再次爆发出热情的欢呼声,之前上去跳舞的多是男人,即使有几个女士上去,跳得也很一般,但不管怎么说,女的总是要比男的受欢迎。
肖悦拍拍她的肩,“亲爱的,到你啦!上吧!”
蒋念念这个时候酒劲已经完全上来了,胆子也大了,什么都不怕,跳起来就往楼梯走下去。
她才走上舞台,肖悦在下面喊道:“亲爱的,把你的高跟鞋脱了。”
蒋念念于是脱了鞋,又将小外套也脱了,直接扔给肖悦。
此时的她,光着脚丫子,下身是一条紧身牛仔裤,上身则是一件紧身吊带,事业线若隐若现。这身材太过火辣,场下观众又一次爆发出尖叫声。
音乐声响了起来,居然是的士高版的《心太软》,旋律紧凑,节奏明快,场下已经有人跟着音乐摇摆起来。
蒋念念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忽然踮起脚尖,这是正宗古典舞的踮脚尖,然后高高抬起右脚,直接举过头顶,双腿呈现出笔直的一百八十度。
观众一看,全都拍手尖叫起来。
她抱住自己的右脚,整个身体的重心都在左脚的脚尖上,又做了一个原地三百六十度旋转。
前奏一过,她顿时轻巧一跃,跳到钢管旁,一手握住钢管,和着节拍,甩动头部和腰肢。她的柔韧性极好,纤细的腰肢就像水蛇一样,软得让人忍不住像上去捏一捏。
她两手握住钢管,忽然双腿一抬,整个人离开地面,竟然在倒挂在钢管上,身体仅凭双手支撑。
这是一个高难的动作,没有功底的话,是绝对做不出来的。
人群几乎沸腾,不少人都冲到舞台上,将她围在中间。
她双手一松,又用右腿将自己固定在钢管上。接着身体紧贴在钢管上,双腿呈一百八十度展开,然后贴着钢管旋转起来。
观众再一次尖叫起来,她的舞蹈,已经将整个场面推向了□□。
音乐声停下的时候,她从钢管上落下来,又在原地做了个前空翻,
尖叫声充斥在整个大厅里,有人喊了一句:“安可!”
更多人跟着大喊起来:“安可!安可!”
蒋念念慵懒一笑,排开众人赤脚走下舞台。她走得摇摇晃晃的,后边一群人跟着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跟她搭讪。
一个女人,只要她有魅力,站在众人面前,始终是会受人追捧的。但是,她的内心世界是怎么样的,又有几个人知道?
蒋念念上了楼梯,来到肖悦面前,一下就扑倒在肖悦身上。
肖悦激动地抱住她,“亲爱的,你刚才太棒了!所有人都为你疯狂了。”
她打了个酒嗝,伸出大拇指,“我可是专业的。”
“是是是,你是专业的,最牛的。”肖悦扶她在沙发上坐下。
她将脑袋靠在肖悦肩上,“什么时候投票啊?我怎么觉得头这么晕呢?”
“投票马上就开始了,你喝了那么多酒,刚才又转呀转的,能不晕吗?”
大厅里的灯光稍稍亮了一些,男司仪走到舞台上,一束灯光打在他身上,他举着话筒说:“太精彩了,刚才那位蒋女士跳的太好了,大家说是不是啊?”
许多男人异口同声大喊:“是!”
司仪接着说:“现在进入我们的投票环节,在场的诸位可以将手中的玫瑰花投到你们认为表演得最棒的那个人的箱子里,箱子就在我们的主席台上!”
男司仪手一指,灯光跟着转到主席台上,那里果然已经摆好了几个投票箱,每个箱子上都标注了表演者的称谓,龚先生,蒋女士,还有狂歌辣舞组合等等。
“如果最后的获胜者是我们‘昏天黑地’的顾客,那么这位顾客和她的朋友就将获得今夜的免单服务!”司仪说完,走下舞台,震耳欲聋的音乐又响了起来。
许多人纷纷涌到主席台那边去投票,有人投完票就端着酒杯往蒋念念和肖悦这边走来,坐在她们身边的沙发上,说:“两位女士,不知有没有这个荣幸认识你们?”
搭讪,在迪厅这种浮华的场合里实在是太稀松平常的一件事。
所以她们没有拒绝,但是也不会随便喝其他人递来的酒,因为她们也不知道那些人递来的酒里面有没有加料,迪厅可是毒品泛滥的地方。
蒋念念陆陆续续又喝了好几杯,但凡有人问她电话号码或联系方式的时候,她总是笑着打哈哈敷衍过去。脑袋虽然很晕,意识却不糊涂。迪厅这种地方,是寻找一夜情和□□的最佳场合,她只是来发泄的,并不是来放纵的。
很快,投票的结果出来了,她以最高的票数获胜,她和肖悦今晚消费的酒水自然也就免单了。
蒋念念喝到最后,已经有了呕吐的欲望,甚至想吐完直接倒在地上睡过去。还有许多人想要过来和她搭讪,她已经没有余力去应付了,只能对那些人摆摆手,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肖悦怕她照顾不了自己,拿上包也连忙跟着她一块儿去。
走出大厅,那些震耳欲聋的声音顿时小了许多,旁边的人说话也能听得清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在前面,摆手说:“不用跟着我,我没事,你回去吧!”
肖悦扶着她,“你都快站不稳了,还说自己没事。”
她转过头,对肖悦咧嘴一笑,“真的没事儿,你不知道我酒量很好吗?”她又拍拍肖悦的肩,“今晚真开心,回去可以好好睡觉了。”
“一开始不是不愿意来吗?”
她又嘿嘿笑,将头转回去的时候,忽然和一个穿白衬衣的男人撞在了一起。她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恶心难受,一时没忍住,哇地一下吐了出来。刚才喝进去的洋酒和橙汁什么的,全都吐在了那个男人的衣服上。
这真是一件奇怪的事,喝醉酒的女人总喜欢将自己胃里的东西吐在别人的衣服上,尤其是陌生男人的衣服上。
蒋念念缓缓抬起头,她看到了两条紧紧皱在一起的眉毛,又黑又浓,还有一对冷如冰泉般的眼眸,以及高挺的鼻梁和抿紧的嘴唇。这个男人长得好高,也好帅,这是她心里的第一想法,可是为什么她眼前出现了好几个一模一样的男人呢?他们的影子一会儿重叠,一会儿又分开,是她眼花了吗?
肖悦在旁边冲那个男人道歉:“先生对不起!我朋友喝醉了,你这件衣服多少钱?我赔给你吧!”
蒋念念耳朵里嗡嗡直响,肖悦在旁边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楚,只觉得自己脑袋好重,好像快要撑不住了。下一秒,她身体一软,整个人躺在了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肖悦在旁边咋呼着说:“不是吧?你这个时候醉倒了,你让我怎么把你扛回去?”
这时候,从大厅的出口处又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人,正着急忙慌的找到这边来,见了那个白衬衣的男人,急切地说:“林副,怎么这么久都没回去?我们老板还怕您出了什么事儿呢!”
白衬衣男人淡淡说:“没什么事,去了趟洗手间,觉得有些闷,就去外边走了一圈。”
他的声音低沉浑厚,极富磁性,只可惜蒋念念已经醉倒了,听不到这声音了。
肖悦看看那个西装革履的人,“咦,你不就是下午那个开车的司机?”
司机小李转头看到肖悦,也惊诧地说:“怎么是你呀?”
“怎么不能是我?”
小李一看躺在地上的蒋念念,恍惚地说:“原来刚才在上面跳舞的是她呀!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呢?诶,她怎么晕过去了?”
肖悦无奈地说:“喝多了呗!”
小李目光转回白衬衣男人身上,立刻大惊失色,“林副,您的衣服怎么脏了?”
白衬衣男人瞥了地上的蒋念念一眼,说:“不要紧,回去洗洗就行了。”
肖悦顿时有些惊讶,这个男人居然不让她赔钱,不趁机敲诈她一笔吗?“那个……你的衣服真的不要赔钱吗?”
白衬衣男人波澜不惊的说:“如果你执意要陪,我也不会拒绝的。”
肖悦耸了耸肩,既然对方不要求赔钱,那她当然不赔咯!只是……她又看看躺在地上的蒋念念,现在该怎么办?怎么把她弄到外头的车上呢?
肖悦将目光投到司机小李脸上,嘿嘿一笑,说:“麻烦你个事行不?”
小李顿时警惕地问:“什么事?”
肖悦指了指地上的蒋念念:“帮我把她抱到车外面的车上。”
小李当然不干,“干嘛找我?迪厅又不是没有服务员,你找两个服务员把她抬出去不就行了?”
肖悦左右看了看,露出一副可怜的模样,“这里也没有服务员,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找两个服务员过来呢?她躺在地上,我得在这里看着她啊!”
小李还没有说话,那个穿白衬衣的男人已经弯下腰,将地上的蒋念念横抱了起来,平淡地说:“你的车在哪里?”
肖悦顿时张大了嘴,有点反应不过来。
小李也十分吃惊的说:“林副,你、你怎么帮她抱人?她还吐脏了你的衣服。”
白衬衣男人倒是没什么反应,“举手之劳而已。”他又转向肖悦:“带我去你的车那里吧!”
肖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哦,好好好,你跟我来。”
小李见自己找的人出去了,为了不辱老板使命,也只能巴巴地跟了出去。
来到宝马车旁边,肖悦解锁打开后车门,让那个男人将蒋念念抱到后座上。
关上车门后,肖悦赶紧向那人道谢:“谢谢!实在太感谢了。”
白衬衣男人的语气还是很平淡:“不必客气,你也喝了酒,安全起见,建议不要开车了,否则一旦被交警发现,就会很麻烦的。”他说完,直接就转身就走了。
小李又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林副,等等我啊!”
肖悦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人远去的身影,感叹说:“不愧是当领导的人,真有范儿!热心助人,脾气也好,真是人民的好领导啊!”
正文 PART.4
蒋念念醒来的时候,人就躺在肖悦的大床上。她坐起身,用拇指揉揉太阳穴,因为宿醉,整个脑袋疼得像是要炸开一样。
她拖着沉重的身体下了床,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脑袋实在太沉,脖子几乎快要支撑不住。用冷水洗过脸,终于感觉整个人清醒了许多。
走到客厅,茶几上摆着一盒纯牛奶还有一袋杂粮切片面包,旁边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亲爱的,起来了就把早餐吃了,我去学校,中午不回来。冰箱里有东西,你午餐随便弄点吃,晚上何启立请客,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眼眶微热,庆幸自己有一个这么好的闺蜜。
看了看时间,已经是中午十一点,早餐也不必吃了,直接吃午餐就行了。
她走到冰箱旁边,打开柜门,一眼将冰箱内部扫了个遍,最后只拿了根黄瓜出来,削了皮,就着面包牛奶就吃了。
吃了午餐,她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拿过来一看,顿时就不想接电话。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接通了。
电话那端的女声急匆匆地问她:“念念,你是不是跟高正刚离婚了?”
她有气无力地回答:“是离婚了。”
“什么?那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家里说一声?”
“跟你们说有什么用?你们会关心我吗?”
“你怎么这么跟我说话?我是你妈!”
她冷笑了一声,“是,您是我妈,就因为这样,所以要源源不断的从我这里拿钱,去给你们那败家的儿子还债。”
对面的女人倒抽一口气,“什么叫败家的儿子,他是你弟弟,是你的亲弟弟!”
她仍然冷笑,“弟弟?他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他的亲姐姐了?我的婚姻会失败,有一半都是因为他。你们自己说说,我没跟高正刚离婚以前,你们是把他当成女婿,还是一台提款机?”
“蒋念念!”对面的女人显然生气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的家人?你知不知道,你弟弟的那些债主昨天又上门来讨债了,我跟你爸都被他们威胁了。你身为女儿,不为自己的父母着想,居然还这么跟我们说话!”
她忽然觉得疲惫无比,“妈,蒋浩哲已经成年了,他该为他自己所做的一切负责,不是出了什么事,都让父母给他擦屁股。”
电话那边的女人声音也软了,“念念,他是爸妈唯一的儿子,我们不能不管他呀!”
她心里一酸,“妈,我也是你们唯一的女儿,你们为什么从小到大都那么偏心?”
女人叹了一声,“不是爸妈想偏心,而是……”
“而是你们重男轻女,你们觉得,只有儿子才可以给你们养老是不是?”
“确实是事实呀!”
“狗屁事实!”她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从现在起,蒋浩哲做了什么事,让他自己承担后果,我每个月给你们寄四千块钱养老,够不够?”
蒋念念的父亲蒋强是县城里玻璃厂的退休职工,每个月都有两千多的退休工资,母亲周艳梅虽然没有工资,但是加上她提供的四千多,老两口每个月有六千多块钱,足够他们在县城里过得非常滋润了。当然,这个前提是他们不再管那个游手好闲的儿子蒋浩哲。
周艳梅听到女儿愿意每个月给她和老伴四千块,当然非常高兴,但是想到儿子欠到的债务,又支支吾吾地说:“念念,你弟弟欠下的债有十万呢!”
“十万?”她简直想吐血,“上个月高正刚才拿了四万给你们,不是说已经还得差不多了吗?”
周艳梅的话顿时就没了底气,“他、他又赌了。”
“妈!”她大喊了一声,“你们继续这样惯着他,他真的没得救了,他就是个无底洞,永远都填不满。”
“念念,你再帮他这一次吧!如果不能按时还上那些钱,债主就说要砍了他的两只手。”
“那就让他们砍好了,他没了两只手,我看他还怎么赌博。”
“他是你弟弟,你能眼睁睁的看着它被别人砍掉双手吗?”
蒋念念又冷笑,“妈,这都什么时代了,你以为遍地都是黑社会吗?你们不要那么愚昧好不好?”
“那、那万一是真的呢!你弟弟要真被他们砍双手,那他不成了残疾了吗?”
她气冲冲地说:“他要真被砍了双手,后半辈子都残疾了不能再赌,我也愿意养着他。如果他一直赌下去,就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认他这个弟弟。”
周艳梅乞求着说:“念念,你就再帮他这一次吧!就算妈求你了,好不好?”
她深吸一口气,极力压下内心的怒气,“这不是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且不说我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帮他,就算我有能力,也不会再帮他。”
“念念……”
“好了,不要再说了,我已经跟高正刚离婚了,这一次我爱莫能助。”
周艳梅不满地说:“你怎么会爱莫能助呢?你爸刚才都给高正刚打电话了,他说虽然你们离婚了,但是他把那套两百平米的房子留给你了。你那套房子所在的地段那么好,卖了随便也有两百多万,帮你弟还债不是轻轻松松的事吗?”
她一瞬间又惊又痛,眼泪一下没忍住就掉了出来,“妈……你真的是我妈吗?那套房子现在是我唯一的财产了,是我用十二年的感情换来的,是我答应离婚的全部条件,你居然要我卖了房子给蒋浩哲还债?”她心里已经痛不可言,“我怎么有你们这么过分的父母?从小到大,你们眼里就只有蒋浩哲,高中开始就不停要我辍学,要不是高正刚……”
她眼泪流得太凶,声音发哽,已经说不下去。
周艳梅听到女儿在电话那边已经痛哭起来,不知道再说什么,只好将电话交给旁边的蒋强。
蒋强拿过电话,也不管蒋念念哭不哭,直接怒气冲冲地说:“蒋念念,我告诉你,这事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
她的心一下就冷了下去,止住哭,冷声说:“我就是不帮,爸,你打算怎么样?”
蒋强显然没有想到女儿会这么说,想了半天,只能结结巴巴地说:“你、你要是不帮,就别认我这个爹!”
蒋念念含泪大笑起来,“反正我什么都没有了,你们要不认我这个女儿,那我也不稀罕!”她说完,狠狠地挂断了电话。
周艳梅使劲拍了蒋强一下,“死老头子,你就不能好好说?真把她惹急了,她就是不肯出钱,到时候你怎么办?”
蒋强吹胡子瞪眼地说:“我生她养她,让她拿十万块出来怎么了?我就不信了,她还能翻了天了?”
周艳梅一个劲摇头,“她才刚离婚,经不起狠话激的。”
“离婚?离婚能怪谁?又不是我们让她离的,她自己不能再生孩子……”
周艳梅拍了一下蒋强的手,“她到底是你女儿,你不向着她,还向着高正刚不成?”
蒋念念没有听到自己父母后面的对话,如果她听到了,只怕心里更加痛苦。她将脸埋在被子里,又一次痛哭起来。
她就是这样一个可悲的女人,爹不疼,娘不爱,公婆嫌弃她,丈夫抛弃她,连孩子也离开了她。
手机又响了,她泪眼朦胧的拿过来,屏幕上显示着三个字——高正刚。
她收拾了一下情绪,接通手机。
“念念,是我。”高正刚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
她极力用正常的声音说:“知道是你。”
“刚才,你爸妈给我打电话了,我不知道他们不知道我们离婚的事,所以就直接跟他们说了。”
她嗯了一声,“说了就说了吧!反正他们迟早要知道的。”
高正刚沉默了一会儿,又说:“他们又问了钱的事。”
蒋念念顿时觉得又尴尬又气恼,自己的父母去问前夫要钱,确实说不过去。她只能说:“下次他们再打电话给你,你不要理他们就是了。”
“你弟弟的事,怎么说呢!虽然我已经没有什么权力说话了,但他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一直这么赌,迟早会出大事的。”
“我知道了,谢谢你的提醒,没什么事就挂了吧!”
“念念。”高振刚叫住他,“你现在在家里吗?”
“不在,你有什么事?”
“上次收拾东西的时候,漏拿了一些,钥匙又全都给你了,所以……”
“哦,我知道了,你一会儿过来拿吧!我现在就回去。”
“好。”高正刚也没有什么话可说,“那就先这样吧!”
挂了电话,蒋念念又去卫生间洗了把脸,用热毛巾敷了敷眼睛,然后化了淡妆,拿上自己的包,离开了肖悦的公寓。
半个小时后,她回到自己家,用钥匙打开房门,走进客厅里。
客厅宽敞明亮,纯白的沙发和茶几,清风从落地窗吹进来,米色布艺窗帘随风微微摆动。她换了拖鞋,随手推开一个房间的门,那里边布置得非常漂亮,粉色的墙壁,小小的木制婴儿床摆在房间正中央上,旁边还堆了许多毛绒玩具,这俨然是一个为婴儿布置的房间,只可惜没有住户。
她的眼眶又红了,连忙抬起头,将眼泪逼回去。
没过多久,有人按响门铃。
她走过去,打开房门。
高正刚就正在门外,两人一见面,忽然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蒋念念嘴唇动了动,让开身子,“你进来吧!”
高正刚进了门,很自然地在鞋柜旁换了拖鞋,显然那双男士拖鞋是他过去常常穿的。他指了指二楼,说:“东西在二楼的主卧,你、你不介意我去拿一下吧?”
“你去拿吧!”她将目光从高正刚脸上移开,走到沙发边,缓缓坐下。
高正刚上了二楼,很快又走下来,手中抱着一个纸箱,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蒋念念,说:“我拿到了,今天麻烦你了,我走了。”
她嗯了一声,目光呆呆的,只是注视着婴儿房的方向。
高正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脸色微微变了一下,说道:“她已经不在了,再想也是没有用的。”
她叹了一声,“是啊……她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不在了……”
高正刚抱着纸箱朝她走过去,“念念,你不要这样。”
她转头看他,目光带着怨愤,“高正刚,她是你的女儿,就算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就算她只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二十天,她也是你的女儿。”
“我知道她是我的女儿,我没有说她不是。”
“那你为什么可以这么无情?为什么要听你爸妈的话把她带回家里?如果她一直住在医院里,说不定她就不会突然发病死去!”
“蒋念念,你不能什么都怪我,孩子是你生的,你把她生下来就患有心脏病,你能怪我吗?”
她暴怒起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就往高正刚身上砸去,嘶哑着嗓音大喊:“高正刚,你怪我?你有什么资格怪我?那天晚上如果我不冒雨带人上矿山去找你们,恐怕你现在早就死了!你早就死了!”
“是,你是冒着大雨带人上山救了我和其他人,你也因此感冒发烧。可是医生也说了,孕早期感冒发烧建议不要再生下孩子,你自己执迷不悟要生,结果孩子生下来有先天性心脏病,你又怪得了谁?”高正刚被砸中手臂,也发起怒来,将手中的纸盒扔在地上,同她大吵起来。
她歇斯底里地大哭起来,“高正刚,你没有人性,我已经为你堕过三次胎,你还想叫我再堕第四次吗?你不是人!你简直就猪狗不如!”她拿起杯子疯狂地砸向高正刚。
玻璃杯摔在地上发出哐哐的碎裂声,客厅地面上满是碎玻璃渣。
“我猪狗不如?你以为你自己又好得到哪里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根本就是个泼妇!”
“没错!我就是泼妇,我会变成这个样子,都是你和刘梦晴逼的,是你们这对贱人逼我的!”
高正刚气愤地抱起自己的纸箱,大步往门口走,“你简直不可理喻,幸亏我跟你离婚了。”
她坐在沙发上,仰起头发出一声沙哑的悲鸣。
正文 PART.5
高正刚匆匆换了鞋子,打开房门。
“高正刚!”她尖锐地大叫一声。
高正刚驻足,却并没有回头。
她哑着声音说:“你以为刘梦晴是爱你吗?她只是爱你的钱而已,我跟她同学四年,我比你更了解她!”
高正刚没有说话,迈开步子离开了。
她倒在沙发上,再一次痛哭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嗓子已经哭得沙哑,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一丝声音,就那么一动不动地躺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屋顶。
手机又响了,她不知道是谁打来的,不想去看,也不想去接。
铃声响了又停,停了又响。
她躺在沙发上,想了许多事。
十五岁那年,她以艺术生的身份进入立春市一中,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高正刚。她家不是市里的,是立春市下辖惊蛰县的,因为初中时取得过省里中学组舞蹈大赛的冠军,才会被市一中特招录取。
在这之前,蒋强和周艳梅并不想让她继续读高中,若非市一中允诺她高中三年的学杂费全免,只怕她早已辍学出去打工了。
她记得,那个时候,高正刚是学校里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比她高了一届,很受老师和其他同学的喜欢。
校庆五十周年晚会,她跳了一支独舞,结束之后,高正刚拿了一束花上台献给她。
她永远都记得,那时他的笑容有多么明媚,那样一个爽朗帅气的男生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着说:“你跳得很美!”
那一瞬间,她几乎听见了自己心里花开的声音。
后来的后来,他们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与其他高中生情侣一样,偷偷摸摸的谈恋爱,生怕老师和家长发现。
她是住校生,一般一个月才能回家一次,可是蒋强和周艳梅常常不愿给她足够的生活费,她的生活过得紧巴巴的。
和高正刚在一起之后,他经常用自己的钱贴补她,她也因此胖了好几斤。
现在回想起来,那是她和高正刚之间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没有生活的烦恼和忧虑,也没有社会的压力和家庭的干涉,彼此的眼中只有对方。
为什么,为什么她和高正刚之间终究走到了这一步?
她闭上眼,眼角再次滑落一滴晶莹的泪珠。
门铃忽然狂躁地响了起来,伴随着重重地敲门声,还有女人的大呼小叫声:“蒋念念,你到底在不在里面?你要是在,就赶紧给我开门!”
是肖悦找来了,八成是之前肖悦打她电话总也没人接听,所以就直接跑过来了。
蒋念念站起身,避开地上的碎玻璃渣,走过去打开门。
肖悦一进门就大喊大叫:“你干什么?打了这么多次电话也不接。”她一进屋,看到满地的碎玻璃渣,顿时愣住了,“怎、怎么回事呢?”
蒋念念淡淡地说:“没什么,高正刚之前来过了,和他大吵了一架。”
“什么?”肖悦撸起袖子,“他居然还敢来,你怎么不干脆把他阉了?”
她扯扯嘴角。
肖悦扳过她的脸,“你又哭了对不对?高正刚又把你弄哭了对不对?”
她不自然地别过脸。
肖悦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蒋念念,你能不能有点骨气,那种贱男人,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她目光黯淡地摇头,“肖悦,十二年的感情,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忘不了?那你预备怎么样?永远陷在里面不可自拔?一辈子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吗?”
她又看向那间婴儿房。
肖悦看到婴儿房,当然也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叹了一声,说:“宝宝都离开一年多了,你怎么还是放不下?”
“你没有怀过孕,没有生过孩子,你不会懂的。”
“是,我是不懂。可我至少知道,人活着,总该向前看,一直沉溺在过去又能有什么用?只不过是使自己不停的伤痛罢了。”肖悦扳过她的肩,注视着她的眼睛,认真的说:“念念,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听我的话,振作起来,好吗?”
她只是苦笑,年轻吗?或许是吧!她的年龄并不大,二十七岁而已,可是心却很老了,真的很老了。
肖悦还在说:“不为了别人,就为了你自己,哪怕是为了我,也请你振作起来,行不行?”
她看着肖悦,一时间,心里百味陈杂。
“念念,你总这个样子,我也陪你一块难过呀!”
她勉强一笑,说:“好,我答应你,一定努力振作起来。”
肖悦揉了揉她的头发,欣慰一笑,将她抱住,“好姑娘,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她将脸埋在肖悦的肩膀,又有泪水从眼角溢了出来。
既然决定振作,那就应该把自己收拾妥当了。
蒋念念去洗脸补妆,肖悦则帮她把客厅里的碎玻璃清扫干净。
片刻之后,两人一起下楼。
肖悦的男友何启立开车等在楼下,见她们下来,笑着和蒋念念打招呼。
蒋念念看了一眼宝马的车屁股,还是肿的,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两人一起上了车的后排座。
何启立转过头来问:“晚上吃什么?”
蒋念念还没来得及开口,肖悦已经说了:“什么贵吃什么。”
何启立一挑眉,露出一个宠溺又无奈的表情。
蒋念念有点发懵,这样的表情,她曾经也常在高正刚的脸上见过。猛地回神,她忙说:“别,随便吃点就行了,不讲究的。”
肖悦拉住她的手,“怎么能随便吃呢?老何请客,当然要有多贵吃多贵。”
何启立笑着说:“行行行,中餐、西餐、泰国菜、日本菜、法国菜、意大利菜还有韩国泡菜,你们要吃什么?”
肖悦说:“中餐,绝对的中餐。”
何启立又笑,“川菜、粤菜、鲁菜、湘菜、苏菜、闵菜、浙菜、徽菜,你们要吃什么?”
肖悦这回没有直接决定,而是问蒋念念,“你想吃什么?”
蒋念念说:“那就川菜吧!”
于是何启立开车带她们去了立春市最好的一家川菜馆。
吃饭的时候,蒋念念试探性问了一下何启立,“何先生,你的车不用开去修一下吗?”
肖悦碰了一下她的手,“什么何先生啊?太生分了吧!跟我一样叫老何吧!”
她当然不能和肖悦一样叫老何,且不说何启立的年纪比她和肖悦大了不少,单说何启立私企企业主的这重身份,旁人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叫他老何。
何启立说:“过两天有时间的时候再开去修,这两天事多。”
肖悦撇撇嘴,“人家真正的大老板都是很闲的,只有一些小老板才忙得晕头转向。”
何启立好脾气的附和:“是呀!我就是那种忙得晕头转向的小老板,唉,没办法呀!”
蒋念念听肖悦说过,何启立比她们大了整整一轮。在肖悦之前,何启立曾经有过一个关系很好的女友,交往差不多有十年了,后来不知怎么的,竟然分开了。何启立又奋斗了十年,才有了现在的成就,只是,年纪也不小了。
肖悦和何启立是在一场相亲会上认识的。其实肖悦一开始是看不上何启立的,他虽然有钱,但年纪毕竟比她大了许多。何启立追求肖悦的时候,肖悦直截了当就拒绝了,大抵是肖悦激发了何启立身为男人的斗志,经过一年坚持不懈的努力,何启立终于追到肖悦了。
蒋念念觉得,有一定阅历和经历的男人果然更加懂得看人,肖悦外表虽然看起来像个女汉子,内心却绝对是个善良的好妹子。
不得不说,何启立很有眼光,懂得把握。
对于何启立这种快四十的成功男人来说,找媳妇的标准并一定非得要漂亮身材好,善良才是最重要的,因为,善良是贤惠、孝顺、持家等种种美德的前提。
肖悦虽然在蒋念念面前这么数落何启立,却绝不会在何启立的商业朋友面前这么数落他。在何启立的朋友面前,肖悦一般都不怎么说话,基本一副温婉宁静贤良淑德的形象,所以何启立也喜欢带她出去。
吃过饭,何启立开车把肖悦和蒋念念送到了肖悦公寓楼下,自己又去应酬了。
肖悦拍着蒋念念的肩膀,说:“这几天都跟我住吧!”
蒋念念点头,“好,你可别嫌我烦。”
两个女人上了电梯,电梯带着她们升往二十七层。
电梯里,她问肖悦:“你跟何先生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不知道,还没定呢!”
“你爸妈不催你吗?”
肖悦一脸满不在乎,“他爸妈都不催他,我爸妈怎么会催我呢?再说了,他不准备个浪漫有新意的求婚仪式,我哪能答应嫁给他啊?”
她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自己是个婚姻的失败者,没有什么立场来指点肖悦,于是也就不说了。
正文 PART.6
蒋念念休息了几天,回舞蹈学校复工。虽然肖悦说她可以多休息几天,工资照样发,可她也不好总让其他的舞蹈老师替她代课,这代课费可是肖悦替她垫的。
肖悦舞蹈艺术学校设有许多舞种的学习班,古典舞、现代舞、街舞、爵士舞等等都有。蒋念念教的古典舞主要是针对女生来开设的,有幼年古典舞班,儿童古典舞班,还有少年和成年古典舞班,她带的是儿童古典舞班。
因为学员都在上学,练习舞蹈只能在晚上和周末,所以她开课的时间设在周一、周三、周五的晚上,还有周六的下午。一三五晚上上两个小时的舞蹈课,周六的下午则上三个小时。
在她班上学习的孩子比较固定,上课的人数保持在二十人左右。学校按小时收费,每小时七十元,一个学生一个月就要两千五的学费,二十个人就是五万块。所以,学校的收入是非常可观的。
当然,如果教课的老师有生源的话,还可以抽提成。
蒋念念带一个班二十个学生,学生的学费扣除学校房租水电广告等等费用之外,她自己一个月可以拿到一万多的工资。其他的舞蹈班如果学生人数比她的多,拿得更多,但也有的相对容易的舞种学费会便宜一点,拿到手的钱也会少一些。
周六下午两点上课,每节课中间有十五分钟的休息时间,所以下课的时候正好是五点半。儿童班的学生年纪都不大,基本在七岁至十岁之间,下课以后是需要家长来接的。
大部分家长来接学生都是很准时的,也有个别家长会晚一点,但最多不超过半小时。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老师就需要多等一会儿,等学生全都被家长接回去,才可以下班离开。
蒋念念这周六下课以后,班里的学生大部分都被家长接走了,最后还剩下两个,都是十岁的小姑娘,一个叫王书惠,一个叫孙花花。
王书惠比孙花花要漂亮一些,但是孙花花的性格就和她的名字一样,像朵花似的讨人喜欢,活泼可爱,嘴巴特别甜。相较于孙花花,王书惠就安静许多。
这两个小姑娘性格南辕北辙,却结为了很好的朋友。
五点四十了,孙花花和王书惠的家长还没来接她们,蒋念念只好带着这两个孩子等在舞蹈教室里。
孙花花倒是一点也不着急,自己在镜子面前练习今天学习的舞蹈。王书惠坐在一旁,玩手机里的游戏。
六点了,两个孩子的家长还没来。
蒋念念有点着急,问她们:“你们的爸爸妈妈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接你们呢?”
孙花花放下自己搭在扶手上的左腿,说:“我只有爸爸,没有妈妈。”
王书惠则是抬起头说了一句:“我只有妈妈。”
蒋念念忽然有点感慨,原来现在单亲家庭的孩子这么多。她转向孙花花,“花花,你爸爸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来接你?”
孙花花说:“我爸爸下午送我来的时候,跟我说他下午有个手术,做完了就来接我。”
“原来你爸爸是医生啊?”
“是啊!”孙花花显露出骄傲的神情,“我爸爸可是医院的专家,别人找他看病都要排号的。”
蒋念念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是做手术的话,就指不定要做到什么时候了。她又问王书惠:“那你妈妈呢?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来接你?”
王书惠摇摇头,“不知道,妈妈没有跟我说。”
她见王书惠手里拿着手机,就说:“要不然给你妈妈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过来?”
王书惠皱着眉头,说:“蒋老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有点烦?”
她赶紧说:“不是不是,老师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老师只是担心你们的爸爸妈妈来得太晚了,你们会饿肚子。”
王书惠说:“我不饿,花花,你饿吗?”
孙花花摸摸自己的小肚子,认真地说:“其实我有点饿了。”
蒋念念看看时间,确实六点多了,别说是孩子,她也有点饿了。“你们的爸爸妈妈要是来得晚了,老师可以带你先去吃东西,但是又怕我们走了,他们又来了,接不到你们会着急的。”
孙花花赶紧跑到自己的书包旁,从里面翻出一只手机,兴奋地说:“不怕,我给爸爸留言,让他晚一点过来,这样蒋老师就可以带我们去吃东西啦!”
蒋念念微笑着点头,对王书惠说:“书惠,你也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
王书惠却摇头说:“妈妈说过,她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其他人打扰。蒋老师,你带花花去吃东西吧!我自己在这里等就行了。”
蒋念念忽然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滋味,王书惠这个孩子,比起其他孩子,真的成熟许多。
孙花花见王书惠不去,只能瘪了瘪嘴,“那我也不去了吧!”
有人敲了敲舞蹈教室的门。
蒋念念笑着站起来,“可能是你们的爸爸妈妈来接你们了。”
两个孩子都没有说话。
她走过去开门,门外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白大褂上还有一点血迹,看样子是刚刚做完手术还没来得及换下衣服。
男人约摸四十岁左右的年纪,浓眉大眼,额头和眼角有细微的皱纹,此时正一脸焦急,见了她连忙说:“老师,不好意思,来晚了,我是来接孙花花的。”
她连忙让开身,“原来是孙先生,快进来吧!”她又转头,对着孙花花说:“花花,你爸爸来接你咯!”
孙花花立刻爬起来,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爸爸!”然后朝着白大褂男人奔了过来。
白大褂男人一下将女儿抱在怀里,“乖女儿。”他亲了一下女儿的脸颊,对蒋念念感激地说:“太感谢老师了,这么晚了还陪着我女儿。”
蒋念念笑了一下,说:“没什么,这都是应该的。”
“老师应该还没吃饭吧?不然我和花花请老师吃一顿饭,也好表示一下感谢。”
她连忙摆手,“不不,不用了。”她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王书惠,“还有一个孩子,我还要等那个孩子的家长来接她。”
“原来是这样啊!那改天再请老师吃饭吧!”
“孙先生太客气了。”
白大褂男人对孙花花说:“花花,跟老师再见了。”
孙花花向她挥挥手,“蒋老师,再见!”
她也挥手,“再见!路上小心啊!”
送走孙花花父女,她又走回王书惠身边坐下,对王书惠和蔼一笑。
王书惠抬起头,“蒋老师,对不起,麻烦你了。”
她顿时心中一软,这个孩子怎么会这么懂事呢?懂事得让人有点心疼呢!她将手放在王书惠的肩上,柔声说:“书惠,老师不觉得麻烦,千万不要这么说。”
王书惠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重重地点头:“嗯!”
她看了一眼墙上挂着的钟,已经六点半了呢!她是真的有点饿,这里也没有什么食物可吃,只能喝水了。她对王书惠说:“书惠,要不要喝水?老师去倒水。”
王书惠舔了舔嘴唇,点头说:“要,谢谢老师。”
她揉揉王书惠的头发,站起身去另一个教室倒水。
回来时,她手里端着两个纸杯,将其中一个递给王书惠,“喝吧!”
“谢谢蒋老师。”王书惠接过去喝了一大口,又说:“我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她说今晚有事不能来接我,就让我表哥来接我。”
她微笑着说:“好啊!那我们就等你表哥来接你。”
“嗯,表哥刚才也给我打电话了,他说再过一会儿就到了。”
“好的。”她喝完纸杯里的水,见王书惠也喝完了,又问:“还喝水吗?”
王书惠摇摇头,“不喝了。”
“那老师再去喝点,你在这里等老师哦!”
“好。”王书惠目送她离开。
她在另外那间教室喝了一肚子水,终于觉得不那么饿了,又走回王书惠所在的教室。
王书惠见她回来,立刻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蒋老师,我表哥刚刚又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
还要二十分钟……好吧,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好歹是知道时间了,不用漫无目的地等下去了。她又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但愿王书惠的表哥七点钟以前能来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六点五十八分,舞蹈教室的门终于再一次被人敲响了。
蒋念念顿时松了一大口气,站起身对王书惠说:“应该是你表哥来了,老师去开门。”
她走到门口,伸手拉开房门。
外头站着一个极为英俊的高个子年轻男人,剑眉星目,高鼻薄唇,乌黑的头发全都往后梳着,露出饱满光洁的额头。他上身穿的是一件浅蓝色条纹衬衣,下身则是一条深灰色的西裤,脚下一双擦得锃亮的皮鞋,整个人看上去风度翩翩,气质出类拔萃。
很显然,眼前这个男人绝对不会是一个平凡的男人,因为他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散发着不凡的魅力。
蒋念念不由自主愣了一下,因为过去的的确确没有见过外貌这么出众的男人,就连高正刚的气质身姿也比不上这人,他真的很像电视里的男明星。隐约之间,她又觉得这个男人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却想不起来了。
门外的男人见到她也明显愣了一愣。
王书惠背着小书包走过,叫了一声:“表哥!”
正文 PART.7
王书惠对蒋念念说:“蒋老师,这个就是我表哥了。”
蒋念念不知对方怎么称呼,只能对他笑了一下。
王书惠拉了一下男人的手,说:“表哥,她是我们蒋老师,之前一直陪着我等你。”
男人连忙热情地伸出手,“蒋老师,你好!我是王书惠的表哥,我叫林长阳。”
蒋念念伸出手同他握了一下,微笑着说:“林先生,你好!”
王书惠说:“表哥,蒋老师一直陪我等你,都没有吃饭,我们请她吃顿饭,表示一下感谢吧!”小书惠会这么说,完全是因为之前听到孙花花的爸爸说要请蒋念念吃饭表示感谢。
林长阳笑着说:“是是是,蒋老师如果不介意,就一起吃顿晚饭吧!”
蒋念念刚想拒绝,王书惠却握住她的手,用希冀的眼神看着她,说:“蒋老师,就跟我们一起吃顿饭吧!”
她看到王书惠的眼神,有点不忍拒绝,摸了摸王书惠的后脑勺,说:“好,老师跟你们一起吃饭。”她抬头看向林长阳,又说:“能不能麻烦林先生带书惠在学校大门外等我五分钟,我换一下衣服。”
她现在身上穿的是跳舞的紧身连体裙,原本打算送走王书惠再去换,现在既然要和他们一块吃饭,就得先去换一下。
林长阳牵起王书惠的小手,说:“好的,那我们在学校大门外等蒋老师。”
蒋念念匆匆忙忙关了舞蹈教室的灯,锁好门,去教师专用休息室换了一身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赶到大门外与林长阳和王书惠会面。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林长阳笑着说:“不会,蒋老师很准时,还不到五分钟。对了,你们想吃什么?”
她看向王书惠,“书惠决定吧!”
王书惠却说:“我们请蒋老师吃饭,还是蒋老师决定吧!”
她真的觉得王书惠这个女孩太懂事了,不禁又想到自己那个无缘的女儿,微微走了神。
林长阳问她:“蒋老师想吃什么?”
她回神,忙说:“书惠年纪小,还是书惠决定吧!”
林长阳低头看王书惠,“你们蒋老师让你决定,快点决定吧!不要推来推去了。”
王书惠耸耸肩,说:“那我们就去吃火锅吧!”
林长阳又抬头,“吃火锅,蒋老师同意吗?”
她连忙点头:“没问题啊!”
“那我们走吧!”
林长阳带着王书惠和蒋念念走到一辆靠着马路边停着的国产运动型越野车旁边,打开后排的座位,说:“上车吧!”
蒋念念看到车子的品牌,稍稍松了一口气,这款车子的价位不高,也就在十万左右。之前看到林长阳,她还以为他是那种身份特别不凡的人。
蒋念念上了车,王书惠爬到她身边坐好。
林长阳替她们关好车门,然后打开前面的车门,在驾驶座上坐好,系好安全带后,说:“我们就去离这里最近的火锅城吧!”
蒋念念和王书惠都没有意见。
车子往前开了一截,王书惠忽然说:“表哥,我记得你以前的车子不是这辆啊!”
林长阳一边开车,一边说:“以前那辆车子不是我的,是单位配的公车。”
“怎么现在不能用了吗?”
“公车改革,厅级以下的公车全都取消了,你表哥我只好自己买一辆了。”
“哦!”王书惠伸手摸了一下车门,“感觉没有你以前坐的那辆高级嘛!以前你还有司机,现在都只能自己开车啦!”
林长阳笑了一下。
蒋念念只是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看来王书惠的这个表哥是个公务员,过去有配车有专门的司机,还是个当官的呢!这么年轻就当官了,怪不得气场那么强大,一看就是一副领导别人的样子。
王书惠身子往后靠,又说:“那我大姨那辆红旗还在吗?”
林长阳犹豫一下,才说:“还在。”
蒋念念一下就把腰杆挺直了,整个人都正襟危坐起来。车里很黑,旁边的王书惠也看不见她表情的变化。红旗还在,那不就意味着王书惠的大姨是厅级以上级别的干部了?立春市里厅级以上的干部,板着手指头也能数得过来啊!王书惠的大姨,应该就是前面那位林先生的老娘了吧!
她想到这里,不由得做了一个吞咽动作。
林长阳似乎察觉到蒋念念的不自在,伸手打开车内的音响,说:“我们听听音乐吧!”
王书惠说:“表哥,放王菲的歌。”
林长阳说了一声好,换了一张CD。
车内很快就流淌出王菲的一首老歌——《旋木》。
林长阳找了话题和蒋念念聊天,“蒋老师学跳舞有多少年了?”
她赶紧回答:“差不多二十四年了。”
林长阳惊叹:“这么久啊!很小就开始跳舞了吧?”
“是啊!”她三岁开始学习跳舞,那个时候她的父母还没有生蒋浩哲,还是很疼她的。她八岁那年,蒋强和周艳梅又生了蒋浩哲,她的生活从此发生了许多变化。要不是舞蹈老师一再说她有舞蹈天赋,让蒋强和周艳梅不要阻止她学舞,只怕她早就无缘舞蹈了。
其实,她内心是有一点怨恨蒋浩哲的。
王书惠嘻嘻笑着说:“蒋老师学舞的年头都快赶上表哥的年纪了。”
林长阳有点不好意思,微斥她:“小丫头,快闭嘴!”
蒋念念有点吃惊,看着林长阳是蛮年轻的,却没有想到这么年轻,“林先生才二十四岁啊?”
林长阳轻咳了一声,说:“不是。”
王书惠插话进来:“蒋老师,我表哥今年二十五。”
她哦了一声,笑着说:“林先生确实很年轻啊!这么年轻就事业有成,真让人佩服。”
林长阳知道她猜出自己的职业了,只是笑笑说:“蒋老师过奖了,谈不上什么事业有成。”
王书惠发出嘘声,“表哥好谦虚啊!人家都叫你副局呢!”
林长阳没好气地说:“只是副局,又不是正局。”
王书惠说:“可是大姨说了,立春市二十五岁就能当副局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啊!大姨还说,再过几年,就可以提正局了。”
“你能不能闭嘴?”
王书惠瘪瘪嘴,哼了一声,在自己的亲人面前,她终于不再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显露出一点孩童的样子。
蒋念念没有跟当官的打过交道,此时听到林长阳是个副局长,觉得有点尴尬,又有点无措,只好结结巴巴地说:“没、没想到是、是林副局长,实、实在是失敬。”
林长阳连忙说:“蒋老师快别这样说,什么失敬不失敬的,就是一个小官员而已,要时刻牢记为人民服务的宗旨。”
她被他逗得笑了一下,“林副是在哪个单位?”
“环保局。”
“市环保局?”
“不不,是寒露区环保局的,市环保局的副局长已经是副处级别了,我只是正科级。”
她不太懂这些行政级别的划分,但她知道,在官场要想升职提任,阅历很重要。许多官员都是要靠熬的,没有做官的年头是根本升不上去的。
林长阳二十五岁就能坐到正科级,已经是相当厉害,如果再过两年他提到区环保局的正职,那可就是副处级别了。其他公务员在他这个年纪最多就是个科员,好一点的可能是副科级。许多地方上的人,熬到正科级,已经是四五十岁的年纪了。
正文 PART.8
车子开到火锅城,服务生引林长阳开到指定的停车位。
停妥后,两大一小三个人下了车,走进火锅城。
女服务员上来接待,看到林长阳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然后又看看蒋念念和王书惠,忍不住在心里想,好年轻好帅气的爸爸啊!虽然妈妈也很年轻漂亮,不过爸爸看起来更加年轻和帅气有木有?
还好林长阳和蒋念念不知道女服务员心里的所思所想,不然一定尴尬死了。
他们点了鸳鸯锅,又点了涮羊肉、肉丸子和一些蔬菜。
东西上齐之后,就开始热火朝天的吃了起来。
吃到一半时,蒋念念忽然问:“林副,烟华山的环境保护是归你们管吗?”
烟华山是立春市西面的一座山丘,也是整个立春市的后花园。烟华山最高峰孤雁峰的海拔有一千七百多米,其他山峰的海拔在一千米左右。许多学校喜欢组织学生到山腰去游玩,至于爬到山顶的话,则是一些登山者喜欢做的事。
林长阳说:“那要看了,烟华山有一部分是在寒露区辖区内,有一部分则在芒种县的辖区内。”
“哪一部分是在寒露区的辖区内呢?”
“孤雁峰以东在寒露区,孤雁峰以西是芒种县的辖区。”
立春市下辖四区四县,也不知是哪位神经病人想出来的,四区四县也全都是以节气命名的,白露区、寒露区、夏至区以及秋分区,四县则是惊蛰县、谷雨县、芒种县和小寒县。
蒋念念的父母就在四县之一的惊蛰县。
她又问:“如果是与环境有关的事情,是不是都归你们管?”
“理论上是这样的,不过具体情况还要具体分析。”他笑了一下,又说:“你也知道,有些政府部门之间的职能是有交叉的,有交叉就会出现推诿。”他喝了一口橙汁,又笑,“不过到我手底下的工作,我绝对不会推诿。”
她只好笑着附和:“林副真是个负责任的好官。”
林长阳挑了挑眉,接受她的恭维。
与他们隔了几桌的地方,有名肥胖的中年男人不停地往他们这边瞅,然后站起身,走到林长阳身边,兴奋地说:“林副,真的是你啊!我在那边看到你,还有点不敢确定呢!”
林长阳站起身,跟那中年男人打招呼:“龚总,这么巧,你也在这里吃火锅?”
蒋念念知道这些做官的人际关系网都是很大的,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熟人。她静静地坐在旁边,等那两人寒暄完。看了一眼那个肥胖的中年男人,也觉得有点眼熟,奇怪了,她最近怎么看谁都觉得眼熟呢?
很显然,这个肥胖的中年男人就是那天那辆凯迪拉克的车主,也是本地一家水泥厂的老总,同时也是那晚在“昏天黑地”迪吧里第一个上台跳舞的男人,他叫龚伟东。
“是啊!真巧,没想到林副也在这里。”龚伟东脸上堆满笑容,转头看到蒋念念和王书惠,便问:“这两位是?”
“哦,这是我表妹,这位是表妹的舞蹈老师,因为去接表妹下课的时候已经晚了,所以请老师吃顿饭。”
“原来是这样啊!”龚伟东一副了然的样子,“林副要不跟我们一块吃吧!大家在一起热闹嘛!”
蒋念念顿时皱了一下眉。
林长阳显然看到她皱眉,笑着说:“今天就算了,改天再和龚总一起吃饭吧!”
龚伟东知道他要招待自己表妹的老师,也不说什么,对旁边的服务员招手,“服务员,你过来。”
女服务员立即走过来,“先生请问有什么吩咐?”
龚伟东摆出一副土豪的模样,“这一桌的帐算在我的头上。”他指了指自己坐的那桌,“四十七号,看到了没有?”
女服务员看看这桌的桌号,再看看那桌的桌号,点头说:“好的,没问题。”
林长阳连忙说:“不不,龚总太客气了,我们自己付账就行了。”
“诶,林副说的哪里话,既然遇到了,哪有让林副掏钱的道理?”龚伟东一拍胸脯,“只要见到林副,就是我请客。”
林长阳摇头,“还是算了,龚总的好意我心领了。”
“林副不接受我请客,那就是不把我当兄弟了?”
“不是这个意思。”他看了蒋念念一眼。
龚伟东这种生意人何其精美,一看林长阳的眼色顿时就明白了,连忙笑了起来,“哦~!好好好,那我就不打扰了,林副你们慢吃,慢吃啊!”
林长阳坐回位置上,拿起筷子继续说:“我们继续吃吧!”
王书惠盯着他,“表哥,你为什么不让那个人请我们吃呢?”
林长阳虚咳了两声,“你表哥我很清廉的,怎么能随便接受别人请客呢?”
蒋念念嘴角不由自主抽了抽,真的是这样的么?如果她不在,恐怕就是那位龚总付钱了吧!
王书惠吐吐舌头,“那个人肚子好大啊!好像怀孕七八个月了。”
蒋念念噗一下笑出声。
林长阳往王书惠的碗里夹了点菜,“快吃吧你!”
吃过晚饭,林长阳去前台付账,蒋念念和王书惠站在外面等他。
王书惠忽然说:“蒋老师,你觉得我表哥怎么样?”
蒋念念不解地问:“怎么这么问?”
“你先说觉得我表哥这个人怎么样?”
她想了想,说:“你表哥挺好的。”确实挺好的,年轻有为,人又长得出众,单就外貌和身份背景来说,真的十分优秀。
王书惠眼睛里亮亮的,“那蒋老师要不要考虑一下我表哥。”
她立刻吃了一惊,有点哭笑不得,“书惠,你怎么会想给老师和你表哥做媒?”
“前段时间蒋老师没有来给我们上课,代课的邹老师说蒋老师是因为情感出了问题,所以心情不好,不能来给我们上课。”王书惠握住她的手,认真地说:“我觉得蒋老师很好,喜欢蒋老师给我们上课。如果蒋老师的男朋友不好,就不要他了,蒋老师考虑一下我表哥吧!”
孩子的思想总是很简单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短短几句话让她心里又是感动,又是酸涩。只是,她又怎么告诉王书惠小朋友,抛弃老师的那个人不是老师的男朋友,而是老师的前夫呢?老师不仅是个离过婚的女人,还是一个不会生育的女人,你的表哥条件太好,人又很优秀,怎么可能看得上老师这样的女人呢?
她摸摸王书惠的小脑袋,说:“书惠,你的好意老师心领了,不过老师和你表哥是不可能,老师可比你表哥大好几岁呢!”
“大几岁?”
她扯了扯嘴角,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大了好几岁。”其实就是两岁。
“女的比男的大就不能谈恋爱吗?”王书惠小朋友有点不死心。
“不是不能,而是不合适。”她想了想,又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王书惠撅撅嘴,“大人为什么总喜欢说这句话?”
她微微失笑,“因为……”
因为什么呢?因为成人的世界,孩子是不懂的,他们都太单纯了,而大人们,都是很复杂的。
林长阳这时候走了出来,笑着说:“你们在聊什么呢?”
王书惠转向林长阳,“表哥,你以后千万别对我说一句话。”
“什么话?”
王书惠学着蒋念念刚才的口吻说:“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
林长阳一下笑了出来,然后看着蒋念念说:“蒋老师,你刚才跟她说了这句话啊?”
蒋念念尴尬地笑了一下。
“你下次千万别再对她说这句话了?”
“为什么?”
“因为这句话是我小姨常常对她说的,后来她一听这句话就容易炸毛。”
蒋念念只能哦了一声。
正文 PART.9
“上车吧!”林长阳拉开车门。
三人坐到车里。
林长阳说:“蒋老师,你家住哪里?我先送你回去。”
蒋念念说了自己家的住址。
林长阳启动车辆。
路上,王书惠问林长阳:“表哥,刚才我们吃了多少钱啊?”
林长阳没想到王书惠会突然这么问,随便扯了一个数:“没多少,一百多块钱。”
其实他根本没付钱,钱是龚伟东是付的。他去前台结账的时候,前台告诉他,已经有人替他们那桌结账了。他一转头,就瞧见龚伟东在不远处对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生意人啊!礼数什么的都做得面面俱到,面子给足了他,又不让他真的掏钱。其实他们三个人能吃得了多少钱?龚伟东所做一切,只是为了讨好巴结他罢了,究其原因,不过是为了水泥厂的那一张排污许可证。
很多时候,权真的就等于钱呢!
车子开到蒋念念家的小区外,她连忙说:“到了到了,停在小区外面就行了。”
林长阳刚想停车,就听到王书惠说:“表哥,都送到这里了,就把蒋老师送到家门口啊!”
蒋念念连忙说不用。
林长阳想想也是,于是把车开到小区内,笑着说:“没关系,也就一小截的距离。”
车子开到楼下,蒋念念走下车,对林长阳道谢:“林副,今天晚上真是麻烦你了。”
“蒋老师客气了,都是应该的。”
王书惠坐在后面对她挥手:“蒋老师再见!”
“再见!回去早点休息。”
“嗯,蒋老师周一见。”
“周一见。”她看着车子掉头离开,才往电梯间走。刚走了两步,她就停下来了。
那边有一个瘦高的年轻男人向她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歪着下巴说:“姐,刚送你回来的人是谁啊?”
她的脸色一下就冷了,“蒋浩哲,你来这里做什么?”
“爸妈叫我来管你要钱。”
“要钱!要钱!蒋浩哲你多大的人了,只会一味向别人伸手要钱吗?”
“你是我姐,我才问你要钱。”
“我没有钱。”她说完就要走。
蒋浩哲拉住她,“你没有钱?爸妈都跟我说了,你跟姐夫离婚的时候,他把房子都留给你了,卖了值两百多万呢!”
她一把甩开蒋浩哲,冷笑,“你想让我卖房子帮你还债?休想!”
蒋浩哲又拉住她,“你不给我钱还债,就别想离开!”
“蒋浩哲!”她低吼了一声。
蒋浩哲翻了个白眼,就是不松手。
林长阳已经把车开出去一截了,又听到王书惠说:“表哥,蒋老师好像遇到麻烦了。”
他踩下刹车,一转头,看到王书惠趴在后座上往后看。
王书惠指着那边说:“你看,有个男人拉着蒋老师。”
林长阳也看到了,这地方不能掉头,他只能将车子开到一边停下,对王书惠说:“我过去看看,你呆在车里不要出去,如果有人敲车窗也不能出去,听到没?”
王书惠点头,“放心吧!表哥,你快去英雄救美。”
林长阳有点哭笑不得,下车后锁好车门,才往那边走去。
蒋念念并没有发现林长阳又走回来,她使劲挣了一下,没有挣脱蒋浩哲的手,口气不善地说:“蒋浩哲,你放开我。”
蒋浩哲依旧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你不拿钱我就不放。”
她气得浑身发抖,“你休想我再给你一分钱。”
蒋浩哲嘁了一声。
林长阳的声音这时候插了进来,“蒋老师,需要帮忙吗?”
她转过头,看到林长阳,有一瞬间的错愕,“你、你没走吗?”
“书惠说你遇到麻烦,我就停车过来看看。”
蒋浩哲看到一个陌生男人帮助蒋念念,顿时觉得来劲了,松开蒋念念的手,走到林长阳面前,“你谁啊?跟我姐什么关系啊?”
林长阳冷冷瞥了蒋浩哲一眼,并不回答。
蒋浩哲又转身对蒋念念说:“姐,你真行啊!这么快又找了一个啊?”
蒋念念恼怒地说:“蒋浩哲,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要不是你的相好,能帮你出头?啧啧,瞧这细皮嫩肉的,该不会是你包养的小白脸吧?有钱不拿给我用,却拿去包养小白脸?”
“蒋浩哲!”她冲上来就甩了蒋浩哲一个巴掌。
蒋浩哲摸了一下自己被打的脸颊,眼中射出凶光,“老爹都舍不得打我,你竟敢打我?别以为你是我姐,我就不敢还手!”蒋浩哲说完,抡起拳头就要往她挥去。
林长阳一把抓住蒋浩哲抬起的右手,忽然一个过肩摔,把蒋浩哲摔在地上。
蒋浩哲痛得呲牙咧嘴,“好啊蒋念念,你找小白脸来对付自己的亲弟弟,你行啊!”
她气得声音都在发抖:“蒋浩哲,你眼里根本就没有我这个姐,你除了会问我要钱,你还会做什么?”
蒋浩哲大叫起来:“你是我姐,难道不应该给我钱?”
林长阳冷笑着说:“你都已经成年了,别说是你的姐姐,就是你的父母,也没有给你钱的义务。”
蒋浩哲坐在地上,冲林长阳大吼:“你不过是个外人,凭什么管我家的事?还敢摔我,我、我跟你拼了!”他爬起来,又朝林长阳冲过去,结果又被摔了一次。“蒋念念,你就看着我被他欺负,你也不帮我!我要告诉老爹,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姐姐,蒋家没你这个女儿。”
“爸妈早就不把我当成他们的女儿,所以我也不是你姐,你不要再来问我要钱。”
“你!”蒋浩哲瞪大眼睛,耍起赖来,“总之我不拿到钱,就不会离开这里。”
“随便你!”她说完,转身走向林长阳,“林副,对不起,能麻烦你送我到另一个地方吗?”
林长阳说:“当然可以。”
“那我们走吧!”
蒋浩哲坐在地上,看着他们离开,大喊道:“喂,你们去哪里?”
蒋念念并不会回头。
林长阳回过头警告了一句:“你要是敢过来,我会再摔你一次。”
蒋浩哲果然没跟上去,只是眼睁睁看着他们上了一辆车。
车子缓缓驶出小区,蒋念念坐在座位上一句话也不说,脸色有点发白。
车里开了顶灯,林长阳从后视镜里看到她的脸色不太好,他不好多说什么,那毕竟是她的家务事。
王书惠坐在她旁边,小心翼翼地问:“蒋老师,你没事吧?”
她勉强笑了一下,说:“老师没事,不用担心。”
王书惠盯着她点点头,乖巧地坐在旁边。
林长阳问:“蒋老师现在要去哪里?”
她原本想说肖悦的公寓住址,但想了想,时间已经不早了,这时候去打扰肖悦也不妥当,说不定肖悦正跟何启立在一起。她说:“林副把我送到前面那条街就可以了。”她打算在这附近找家宾馆将就一晚。
“前面那条街吗?”林长阳指了指前头。
“嗯,是的。”
林长阳没有多问什么,车子开到前面靠边停了。
蒋念念走下车,对他说:“今晚麻烦林副了。”
林长阳笑了一笑,“蒋老师客气了,那我和书惠就先走了。”
“慢走。”她说完,往后退了一步,目送他们的车子驶远。
林长阳继续开车送小表妹回家。
王书惠坐在后面义愤填膺地说:“那个男人真讨厌!”
“哪个男人?”
“就是欺负蒋老师的那个男人啊!前段时间还伤害蒋老师,害得蒋老师都不能来给我们上课,今晚又跑来找蒋老师的麻烦,真讨厌!”小书惠一脸气愤。
正文 PART.10
林长阳有点无语,“你会不会是弄错了?今天晚上去找你们蒋老师麻烦的人是蒋老师的弟弟。”
“啊?他不是蒋老师的男朋友啊?”
“不是,是她弟弟,问你们蒋老师要钱呢!”他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王书惠,“你长大以后可千万别像蒋老师的弟弟那么混账,只知道问家里人要钱。”
王书惠不屑地翻了个白眼,“表哥你说什么呢?”
“我说你一定要争气。”
“我当然会争气的,以后我要去国外跳舞。”
林长阳笑了一下。
王书惠说:“表哥,你觉得我们蒋老师怎么样?”
“什么意思?”
“你觉得蒋老师漂亮吗?”
林长阳照实回答:“挺漂亮的啊!”关键是身材好,他可是看过她劲歌辣舞的样子,啧啧,那身材真心火辣。他虽然不好色,但并非不懂欣赏女人的优点。
王书惠立刻觉得很开心,扒在他的座位上说:“那如果蒋老师做你的女朋友,你愿不愿意?”
林长阳差点呛到口水,“不是吧!你想给我们做媒啊?”
“是啊!反正你又没有交女朋友,蒋老师这么漂亮,难道还配不上你吗?”
“不是配不配得上的事,你们蒋老师比我大,你让我搞姐弟恋啊?”
“为什么不可以?蒋老师的男朋友对她不好,害得她好长一段时间都不能给我们上课。你要是做了蒋老师的男朋友,就不怕你对蒋老师不好,导致她不能来给我们上课啦!”
“为什么?”他有点得意,难道自己在小表妹心里的人品这么好吗?
王书惠说:“因为如果你对蒋老师不好,我可以直接找你算账。”
林长阳无语了。
王书惠拍拍他的肩,“表哥,怎么样啊?”
“别乱动,我在开车。”
“我问你呢,到底怎么样啊?”
“我跟你们蒋老师才第一次正式见面啊!”虽然之前已经见过两次,但正式见面确实是第一次。
“那又怎么样?”
“刚认识,都不了解,怎么谈恋爱?”他对后视镜里的王书惠扮了个鬼脸,“再说了,你大姨要是知道我找个比我大的,还不跳起来?”
“你谈恋爱,关大姨什么事啊?”
“她不同意,我也不能找啊!”
“大姨为什么不同意啊?”
“她的本意是叫我奋斗到三十岁以后再慢慢找个二十出头的。”林长阳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
王书惠气呼呼地坐回去,“大姨真讨厌。我妈说,你从小就在奋斗,奋斗到二十一岁,好不容易哈佛硕士毕业了,大姨又叫你回国进官场奋斗。现在奋斗成副局长了,她还让你继续奋斗。看来我妈说大姨不把你当儿子是对的。”
“啊?你妈这么说啊?”
“是啊!我妈说大姨就是把你当成一件只会奋斗的机器,她在那些朋友面前就可以相当得意的炫耀了,说我儿子怎么怎么优秀啦!怎么怎么厉害啦!二十一岁哈佛硕士毕业啦!二十五岁就当上副局长啦!”小书惠阴阳怪气地说着。
林长阳忍俊不禁,“我看你不该去学跳舞,应该去学演戏。”
王书惠哼了一声,下巴抬得老高,“我好心给你们做媒,结果你们一个也不接受,真郁闷。”
林长阳愣了一下,“你跟你们蒋老师也说了?”
“是啊!她说她比你大,不合适,你们是不可能的。”王书惠杵着下巴,苦恼地说:“为什么女的比男的大就不合适?”
林长阳心里的感觉有点微妙,双手握住方向盘什么话也没说。他的条件很好,回国这几年,想倒贴他的女人非常多,尤其是升职以后,这样的女人更多,其中不乏一些年龄比他大,自认为成熟妩媚的女人。除了工作上必须接触的,其余的他基本是不会拿正眼去看的。
他的外公还在世的时候,是吃特供的人物,所以他可以说是星星三代。像他这样的官三代,外表虽然对人客客气气,但骨子里其实是相当高傲的。
原本他是不把蒋念念这样的女人放在眼里的,出于客气请她吃一顿饭,可听到书惠说出她的原话,他又觉得有点不是滋味,难道自己这么出色的身份还不足以让她心动吗?
小书惠还在唉声叹气:“你们两个都对彼此没意思,看来我是做不成媒婆了,希望蒋老师的那个男朋友不要再欺负她了。”
林长阳依旧没有说话,书惠今天说的这些话,再结合他那天所见到的,他隐约可以猜到,她是失恋了。既然是失恋了,心里应该是很脆弱的,如果这个时候有其他男人出现,说不定很容易就进入到她的内心了。像他这样的男人,如果去做的话,肯定比其他男人更加简单,要不要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呢?
他暗自骂了自己一句:想什么呢?一个陌生女人而已。
甩了甩头,继续认真开车。
其实林长阳还是想得太简单了,蒋念念不是失恋了,而是失婚了。
蒋念念那天找了一家宾馆住了一晚,第二天又接到了父亲蒋强的电话。蒋强骂她不管自己的弟弟,不仅不拿钱给蒋浩哲,还让蒋浩哲在外面待了一夜,
她已经是身心疲惫,经不起蒋强这么一骂,眼泪又掉下来了。
事后,她铁了心,在舞蹈学校附近租了一间带卫生间和厨房的单身小公寓,把手机号码也换了,又将那套两百平米的房子挂到了房屋中介。
半个月后,有人看中了她的那套房子。因为是唯一的住房,又已满五年,这种房子交易时税很低,所以特别好卖。
经过房屋中介的游说,这套房子最终以二百九十万的价格成交。
蒋念念一次性拿到这笔钱,心中百般滋味。这么多钱,存银行当然是不划算的,她去请教了肖悦的男友何启立。
参考何启立的建议,她给自己买了一份分红型人寿保险和一份健康保险,余下的钱一大部分购买保证收益型理财产品,还有少部分买的是进取型理财。
如此,几天下来,她的银行账户又空了,但是她却比过去多了一份安心。
换了住址和电话以后,蒋强夫妻俩和蒋浩哲都找不到她了,她也因此得以安宁了一段时间。
虽然不跟他们联系,每个月月初她还是定时往蒋强的账户里打四千块钱,至于他们要拿这些钱去做什么,她就管不着了。
那天以后,她没想过还能再见到林长阳。
又一个周六的下午,孙花花的爸爸准时来接孙花花了,王书惠的妈妈又没有准时来。
她陪了王书惠半个小时,林长阳过来了。
有了第一次见面的经历,两个人都很自然,没谁觉得尴尬。
林长阳接到王书惠,想了想,说:“蒋老师不如一起吃个饭吧!”
蒋念念看看时间,才六点,笑笑说:“林副好意心领了,其实我也没陪书惠多久,现在才刚刚六点,请客就不必了吧!”
上一次是王书惠开口请她,她答应了,这一次是他开口,她却拒绝了。以他这样的身份,过去邀请别人吃饭的时候,不管男人女人,全都一口答应,而她却拒绝,这让他或多或少觉得不太舒服,感觉是她没给自己面子。或者说,他觉得自己的面子还不如王书惠的面子大。
他又说:“反正蒋老师也要去吃饭,何不就跟我们一起吃饭?”
王书惠也说:“是啊!蒋老师,你就跟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蒋念念笑着摸摸王书惠的头,“算了,今天就不一起吃饭了,老师和肖老师约好了,我们改天再一起吃吧!”
王书惠有点遗憾,但还是乖巧的没多说什么。
既然蒋念念有约了,林长阳当然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跟蒋念念道别之后,就带着王书惠离开舞蹈学校。
路上,林长阳问王书惠:“那个肖老师是谁啊?”
王书惠坐在副驾驶座上,看了他一眼,说:“我们舞蹈学校的校长。”
“男的女的?”
“女的啊!”
“哦……”
王书惠奇怪地看他一眼,“表哥,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