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一 回 离神脉仙狐入世(全)
三界龙魂藏昆仑, 雪峰壁立穷万仞。
冰棱银雾锁深寒, 千岩万壑起重山。
瑶池清瀛嬉百兽, 三青鸟主信芳传。
自古仙家福泽地, 白日飞升自有年。
――《昆仑》•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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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始, 而昆仑生, 历万载而百川成。
昆仑, 聚天地山川神脉,隐祖龙藏之,天帝爱之奇, 筑仙宫开瑶池,栽芳草纵奇兽,赠西天王母长居, 尊为天下灵根。其中有玉虚奇峰, 高耸逾万丈,山下草丰树美, 多奇花异兽, 雪线之上, 终年雪漫冰封, 万年冰雪不化, 平净处若莹玉雕琢, 剔透明彻,日升月落,天道常行之时, 耀目光辉映射, 美胜仙界天宫。
虽凡界俗人难探其神妙于万一,但神仙妖灵却都深知圣山之灵奇,藏于其间求道修仙者不知凡几,依凭山中灵气成仙得道者亦不在少数。
玉虚峰北有云天崖一座,孤悬山巅之侧,无路可上,为冰雪覆盖,极为隐密。云天崖上有冰洞一座,高逾七丈,深达五十余丈,其内山岩破碎,分隔出十余小洞,各个洞口冰棱如柱,晴日时山间虹光闪耀,光彩夺目,风雪时苍茫混沌,若天地初开,着实是天然一座神仙洞府。而此洞中确实居住了一位传奇的仙家人物,那是一只仅以五百年道行便强渡天劫羽化成仙的绯玉仙狐。虽然只是仙界地位普通的散仙,却格外得到了西王母的喜爱,常受邀赴西王母盛宴,一时间天上地下,风光无限。
八百年前,他游历下界时,收下一名徒弟,一只被猎户捕捉的玄狐,从此这冰雪仙狐府便多了个总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俊美少年,懒散的师父一如懒得为自己取名一样仅以其元身称之――玄狐。
是日,再次赴宴归来的玉狐似乎与平日有些不同,懒散的模样虽然未变,但眼神里却多了些令人无法捉摸的光芒。严肃却细心的少年徒弟有些担忧地上前询问可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任性的师父不肯明确作答,反而轻声询问少年:“玄儿,可知为师成仙已经有多久了吗?”
少年一愣:“记得一百年前师父曾经说过自成仙以来已经参加过西天王母娘娘三次蟠桃盛宴。那蟠桃会乃是天界最盛大的聚会之一,每千年才举行一次,师父成仙的时间应该已经超过三千年了。”
玉狐闻言轻轻点头,美丽的容颜看上去有些忧愁,玄狐从没见过师父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他总是如天上冷月一般清冷慵懒的,今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
“若为师没有记错,为师自有灵识以来已经过了四千九百多年了。”玉狐悠悠开口,玄狐闻言愕然不已,他知道师父很早以前就已经成仙,只是没想到竟然已经有了近五千年道行,这――应该已经算是散仙中的上位者了。“玄儿,如果师父离开了你会怎么样?”玉狐斜躺在冰床上,侧身以手支头温柔地问玄狐,月白的衫袍略有松散,露出似冰雪般莹白无瑕的肌肤,惹得玄狐心神一荡,竟只顾痴看着他而忘了回话。玉狐并没在意玄狐的反应,只是自顾自慢悠悠地说下去:“玄儿,你已有了八百年的修行,再加上有昆仑圣山的庇佑,为师想你若要平安度过天劫应当不难,所以为师想去做一件事。”
“师父想去做什么?”终于听清玉狐所言的玄狐不禁皱起了眉头。
玉狐略抬了抬身子,“我想去试天地大劫。”玉狐的声音很轻,可是一向微眯的妙目却突然张开,一时间满室生辉。
“什么?!”玄狐被重重吓了一跳,下意识地走近了玉狐两步。
玉狐重新放松身子,冲着玄狐淡淡一笑,慢慢重复:“我说,我想去试天地大劫。”
看着玉狐的笑容玄狐有种窒息的感觉,天地间神仙妖灵不知凡几,可是清绝淡雅与热烈媚艳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能和谐同存于一体的,却当真只有他一位而已,这大概和他这位师父的元身有关。
玉狐的元身乃是一块藏于昆仑山中由天地自然孕育千万年的灵石,清透绯红,自成天狐之形,根据流传在昆仑山众仙妖间的奇谈所云,在过去的某一天玉帝亲赴西王母的盛宴,路上突见前方下界宝光隐隐,绯红流光浮动,直透重天,不禁动了好奇之心命随侍前去查看,便发现了这天生玉狐,取来后捧在手中爱不释手,原打算带回天宫置于案头赏玩,却被西王母阻止,说玉狐乃由昆仑灵根孕育,若是未得天道便离开根本怕于天地有损,所以玉狐才被留在昆仑,而自传于天帝与西王母之手更得了仙家真气,开了灵识,从而事半功倍仅用五百年时间便得道成仙,成为昆仑众仙妖常常谈起的传奇。
玄狐脸色阴沉,气息凝重:“师父为何突然想起要去试天地大劫?”
玉狐微一皱眉,略偏了偏头,轻咬唇瓣似乎在细思该如何回答玄狐的这个问题,玄狐并不催他,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
许久之后,玉狐才轻吐了一口气,轻声言道:“我以绯玉之身修炼成仙,至今已近五千年,五千年对于神仙来说是一个很奇妙的关口,因为拥有五千年道行的仙家就有资格去挑战天地大劫,当然也可以选择避退,但是若能够超越一切渡过大劫那么便可以进入神佛之列,不再局限于仙凡二界,到时候就是九天十界任我遨游,三千世界随我来往,真正的可与天地同春。”
“那若是渡不过呢?”玄狐并不觉得与神佛并列有什么了不起,他还只是一个狐妖,虽然根本连天地大劫是什么都没听说过,可是根据往日渡劫的经验来看,渡过的确可更上层楼,可是一旦失败了下场却会很凄惨。就在十年前邻峰的蛇精渡天劫失败就被天雷打回原形,千年道行一朝尽丧,被迫重新堕入畜牲道轮回。而他这个任性的师父现在所说的“天地大劫”光听起来级别就绝对在天劫之上,那万一失败会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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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渡不过……”玉狐有些心虚地转开了眼眸。
“渡不过会如何?”玄狐紧盯着玉狐不容他闪避。
“渡不过的话就会灰飞烟灭,尽毁前生后世,再无六道轮回,简而言之,就是永远的消逝。”
“永远的消逝……这是什么意思?”玄狐声音有些颤,微眯了眼盯着玉狐。
“从此天地间再无我的存在,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所有一切都将消逝。”
“与您有关的一切都会消逝吗?”
“对。”玉狐的回答仿佛很轻快,丝毫没有犹豫。
“连对您的记忆也一样吗?”
“或许吧,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渡过的已经入上界,没渡过的已经消逝,所有的一切或许只有苍冥之上的神佛们才知道吧。”玉狐笑语,眼神有些迷离,玄狐的脸色却越发黑沉,一下扑跪至玉狐身前,有些恐惧地握住玉狐的手,仿佛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于天地间一般。
“傻孩子。”玉狐抽出手,轻轻抚摸玄狐的发心,“天地万物,本来就是有生即有灭,即便逃出了六道轮回,也逃不出万物法则,除非能超越于万物之上。为师元身不过是一只绯玉小狐,若非得天帝、王母怜惜亦不过是天地间一块顽石,哪里能有灵识更遑论得道成仙,此番若是渡不过去,也没有什么,不过是回归虚无,自来处来,至去处去罢了。”
“怎么会没有什么?师父就这样做个散仙不好吗?悠游于天地之间,有玄儿陪您,直到天荒地老。”玄狐深深注视着玉狐,如黑玉琉璃的眼眸中荡漾着一些令人悸动的流光。
可惜他所面对的并不是凡界俗人,而是已经有了近五千年天寿的仙家奇葩――绯玉灵狐。玉狐微笑地回视着他,不用说话,玄狐就被他的目光安抚镇定了下来,见玄狐静了,玉狐才轻启红唇继续言道:“可是,为师已经厌弃了这种生活,想去看看别的世界了。”
玄狐刚刚稳定的心神再被一惊,重新抓住玉狐的手,有些紧张地问道:“师父也厌弃了玄儿吗?”
玉狐的手总是如玉般沁凉,他将那细腻莹白的手贴上自己的脸颊轻轻摩挲,闭目感受那滑润清凉的触感,将那肌肤上的幽香深深吸入,感觉它直沁入他的体肤,沁入他的脏腑,沁入他的心魂。
“痴儿,怎么会呢?”玉狐坐起身,俯低身子捧起玄狐的脸,“师父怎么会厌弃玄儿呢?师父一向都最喜爱玄儿了,只是――五千年的关口来之不易,错过这一次,便要再等五千年,希望玄儿能够体谅师父,就让师父去试一试好吗?”
玄狐默然,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他才知道天地大劫是什么,因为玉狐并没有告诉他,在玉狐决定应劫的那一刹起,他和天地万物就都已经被卷进了这场巨大的劫数中,没有人能避过,没有人能躲闪,这劫数,远不像师父笑谈的那样轻易和简单。
所以,在更久更久以后,他常常问自己,如果他能更坚决地阻止师父的任性,是不是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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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是没有答案的,玉狐走了,带着他那惊艳天地的浅淡笑容乘风踏云而去。
玄狐对玉狐的离去有些不解,于是在他离去前问道:“师父若要试天地大劫,还有何处会比昆仑山更适合作挡劫之地?”
玉狐侧头含笑望着东方天际,表情竟现狐族之狡狯:“这昆仑山的确是灵根汇聚之所,若是以挡避天劫而论确是很有助益,可是为师这次要面对的却是天地大劫,与修仙所要面对的天劫完全不同,若要顺利度过,除天时、地利外,还要六道俱和,为师最近推演天数,发现人界将汇聚三千年运数形成一昌明盛世,有此盛世出现必得六道俱兴之相,为师应劫恰在这百年之间,与那盛世鸿运不期而合,实在是邀天之幸。虽然劫数避无可避,但为师亦不会木然强撑,灰飞烟灭乃是下下之策,绝非为师所愿,因此为师欲借此盛世□□真龙之气助我挡避劫数,此圣朝运数极强,紫微中宫明盛,借他少许龙气应不足以违天和破国运,至于其他,待我平安渡劫之后再还他几许恩情便是。”
说完此话,玉狐即满怀喜悦地驾云东去,徒留下尚为妖物的玄狐隐忍悲伤,被拒绝随侍的他从此只能在这昆仑山中独自清修。狐族无泪,但当玉狐的身影消失于东方天际之时,玄狐眼中突然一热,竟有一滴滚烫晶莹的水珠滑落面颊,玄狐以指沾之放入口中轻舐,微透苦咸,这便是传说中的眼泪吗?不曾想,玉狐离去之时竟亦同时成为玄狐脱胎之日,从今日起他便可尽蜕妖身,迎接天劫。可是此时此刻,他既无心喜悦,也无心担忧,思绪一直飘忽,只是静静地安坐回洞府冰床,一心期待那温柔的绯衣青年会在某个月明星稀的夜晚,如同从没离去过一般再次走回这座空寂的寒冰洞府,没有了那美丽的狐仙,这闻名昆仑的仙狐洞不过是悬崖峭壁上一处雪漫冰封的石窟罢了。
《盛唐仙狐传》第一回“离神脉仙狐入世”完,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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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二 回 巧妆幻化进李府(一)
第二章巧妆幻化进李府
英华少年朱颜女, 溶溶月下初相见,
沧海浮沉行如梦, 随缘起灭在今生。
――《初见》鉴天
玉狐乘着云朵所化的白鹤一路游山逛水逍遥东行, 很快便飞临了隋都大兴。可是驻足云间远望大兴却不见天龙真气只见满城黑云, 竟是道道煞气汇聚, 涡漩翻滚, 极之惊人。不但四方杀气袭来,自城中正位更有一道浓黑煞气直破天际。玉狐识得那是天煞星芒,恐怕现下正是那位于数十年前下凡应劫的天煞星所投之祸国君王在位, 有天煞星君牵引令天地煞气尽出,从而得到消解散化,实乃天大的功德, 只是委屈了天煞星君, 总是为化解天地因果的循环报应而承担骂名。不过,大乱之世已至, 三千年盛世不远矣。
玉狐静立于层云之上, 极目探寻那道尚被隐没压制的微弱皇龙真气。
玉狐空行漫步来到微弱龙气集中散发的地方, “李府?原来杨花将败, 李花待开, 人间要换新天了。”玉狐隐身降下, 落在李府大门前,仰头看向黑漆大门上方高悬的李府二字,露出一个轻浅的微笑, 门上中央两个金色兽头门环映着光可鉴人的漆黑底色格外威严醒目。玉狐眼珠一转, 掉头离开,想借皇族龙运不是件简单的事情,首先要做的就是得接近真龙天子,越近越好,越是亲近便越是容易借到运势,要做到这一点必须施些小手段才行了。
年节之后,大兴城最大的牙行兴宝行又开始了新一季的买卖,大户人家一年半载就要汰换一批下人,而买卖事宜一般都由牙行作中介,赚个介绍费或者差价什么的。每年这个时候牙婆都会带一批新的孩子到各个高门贵阀的府邸里去,供主人家挑选,以补充因到了年纪被放出府婚配或者其它原因而产生的佣仆空缺。按着门第高低,送进府的孩子们的品质也大不相同,像李家这种世代显贵,牙行都会精挑细选品貌皆佳的孩子进府供选。
是日,一个牙婆带着一批十来个八岁到十四岁的孩子走进了李府大门,她也姓李,同李家总管沾了点一表三千里的亲缘关系,所以李管家看在亲戚的面上就将府里仆妇部曲的买卖都交由她去打点,六、七年下来李府已经算是她手上最稳定的客户之一,所以手上有了什么好的货色,一向是先到李府才送往别家。今年到她手上的这批孩子格外令人满意,十来个孩子个个水灵清秀,有几个还是没落的前朝显贵之后,除了能写会画还能吟诗作赋,可惜不肯直接卖身给牙行,只是让牙行作个中介,否则这样的孩子卖给那些贵人们作私脔可比做丫头小厮强多了。不过,有这样的品相,相信价钱都贱不了,她能拿到的抽头肯定也不少,也许半年就能赚出一年的钱了呢。
李牙婆想着想着忍不住偷笑起来,就混在这批孩子中间的玉狐看着她微微一笑,凡人的欲望还真是简单,几贯铜钱便能把她高兴成这样,那待会儿就把卖身钱多分她一些好了,能这么简单就快乐实在是件很福气的事情。他幻化成的是一个十岁上下的小姑娘,他本是天石成妖,原就无所谓男身女体,全凭心意变幻,想来进了李府,女身会较男身更易接近真龙天子,于是便化身成了一个少女,狐仙幻化的女子当然格外美丽妖娆,看在牙婆眼中当然是上等尤物,进了李府更是把他放在头一个,一心想从他身上多捞些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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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的主母窦氏是名门闺秀,虽然已经育有四子一女,可是那股自内而外散发出的气蕴令她的美丽更添风华,岁月沉淀下的温柔宽厚从明慧深彻的眼瞳中释出,令她周身仿佛散发着隐隐光辉。
玉狐看到她微眯了眯眼,这名女子有凤仪之姿,贵不可言。
“李夫人。”牙婆站在门外远远的就给窦氏跪拜行下大礼。
“起来吧。”窦氏柔声唤起,只是听她说话显得有些气弱体虚,隐隐压着几声轻咳,身体显然不太好。旁边服侍的丫环很小心地为她递上一个暖手的熏笼,她身后一名与她年纪相仿的中年妇人拿起旁边丫头送上的织锦披风给她披上身,虽然已经是四月天气,可是大兴地处西北,早晚还是有些寒凉。
“今年带了多少孩子来?”窦氏目光扫向门外,牙婆赶紧福身回话:“回夫人的话,今年的孩子特别好,所以我多带了几个,好让夫人可以精心挑选一下。”牙婆笑得见牙不见眼,语气谄媚得令人汗毛直竖。
“那就都带进来吧,走近些,让我仔细看看。”窦氏挥挥手,一直站在她身边的那名妇人立即走出门帮着牙婆把十来个怯生生的孩子带进了厅里。
窦氏起身,走到孩子们的面前,柔声道:“你们别怕,都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快,都把头抬起来,李夫人最是和气的主母,若是让李夫人挑上了,那可是你们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一边说着,牙婆从孩子们背后一溜小跑在每个孩子背后都拍了一巴掌,力求让他们站得更挺拔,看起来更值钱。
窦氏没理会牙婆的讨好卖乖,目光一一扫过眼前的孩子,当看到站在正中间的玉狐时,眼睛里果然如牙婆预期的那样闪出一丝惊艳。
“这孩子长得可真水灵,着实是个美人胚子,你多大了?”窦氏很有兴趣地询问玉狐。
玉狐想了想,“十岁。”清爽的女童的声音,听得人全身舒畅,像喝了杯蜜茶一样润肺顺气。
“呀,才十岁啊,你叫什么名字?”
“玉狐,绯玉狐。”玉狐看着窦氏勾唇轻笑,一脸的天真可爱。
“哦?”窦氏有些惊讶地看着玉狐,她听在耳中,却是“玉瑚”二字,不禁轻笑言道:“倒是个雅致的名字,你会写么?”
“会,家父生前是个私塾先生。”
“是吗,原来是读书人家的孩子,难怪了。”窦氏微笑。
“夫人,除了这个小丫头,这几个孩子也都是能写会画的,您看这个,她叫庄秀,外祖父还是前朝的侍郎,瞧这小模样长得多水灵啊,而且她还会作诗写文,能写会算,是个才女呢。”牙婆见窦氏喜欢知书识理的,便□□来把另几个出色的孩子也拉近了些。
“是吗?那可真是委屈她了。”窦氏有些同情地看着庄秀。
“庄秀,玉狐,你们想这契约如何签法?”看来窦氏最满意的就是玉狐和庄秀了。
“终身。”两个人不约而同开口,不由地互看了一眼。
“这倒难得。也好,既然你们识字,就不用李婆子代劳了,你们自己写下身价银,然后在契约上签字吧。”窦氏点名留人倒是不常见,李婆子笑得嘴都合不拢了,跟着玉狐和庄秀走过去,敦促他们尽可能把身价银填得高些,但玉狐本就不是为了钱财卖身,所以随便填了个不太高的数字就签上了名字,拓上了手印,惹得李婆子翻了好一通白眼。
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二 回 巧妆幻化进李府(二)
“哎, 真是两个乖巧的孩子, 让人看了就喜欢, 可惜就是年岁太小了, 一个才十岁, 另一个也才十一, 不然倒是可以送到建成府里给他做通房丫头, 他媳妇儿最近有了身子不方便伺候,但又一直找不到可心的人,真是让人担心。”窦氏转头轻声与那中年妇人说话, 看来那个妇人的身份应该是内务管家一类的人物。
“夫人总是偏心着大公子,大公子二十出头的人了,这些事不用您操心, 他自己找的才能合心, 我看这两个小丫头倒是和二公子年岁相当,再说二公子房里那两个丫头年纪都大了, 最多明年就该放出去嫁人了, 我看与其给大公子送去, 倒不如给二公子留下, 这两年先伺候着, 过两年待二公子长成若是合心不就省了再瞎寻摸了吗?”那妇人掩嘴轻笑, 瞅了两个小姑娘一眼后在窦氏耳边轻语,语声虽轻但又怎么能逃过玉狐的耳朵。
“我哪有偏心,我向来是最疼二郎的, 只是觉得他还小……不过, 经你一提,倒觉得是应该多考虑些了,瞧这日子快的,转眼间二郎都已经十二了,再有两年也该成家立业了,哎,说起来二郎毕竟是你奶大的,你倒是比我还着紧他,有什么好东西都想给他留着,也罢,二郎的房里也是该添几个可心的女孩子时候了,就照你说的办吧,她们两个就交给你了。”
“夫人放心。”
最后,除了玉狐和庄秀,一同被留下的还有其余六个孩子,五个男孩一个女孩。他们都是被作为主家的贴身仆役被买送进来的,所以才会让窦氏亲自挑选,至于下等的杂役则会由管事们去挑选,只要管家点头就行,不必经过主母的亲自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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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狐、庄秀和另外一个女孩被留在内院由阿宝姨,也就是一直跟在窦氏身边的那个中年妇人学习李府的规矩。阿宝姨是窦氏娘家陪嫁过来的丫环,后来嫁给了李府总管李忠,不但是二公子李世民的奶娘也是李府的内院总管,深得窦氏信任。
和他们一起被留下的那个女孩子名叫喜珠,年纪更小,才八岁,只卖身十年,个性有些腼腆,整个人看起来小巧玲珑,白净可爱得像个陶瓷娃娃,玉狐总是忍不住地就去逗她,很喜欢看她笑的样子,因为她笑起来左边的脸蛋上还有个小小的酒窝,有点像蓬莱仙岛最小的小仙女小玉儿。至于庄秀则有些不同,这孩子似乎背负了很多不是她这个年龄的女孩应该背负的东西,她的眼神冰冷,像是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始终保持着一种高傲的态度,对玉狐的玩笑以及喜珠的示好均听而不闻视而不见,看向她们的眼神里也总透着些许轻蔑,看在玉狐眼中倒是有几分好笑。
另外五个男孩被一个男管事带走,来不及多加了解,想来以后还是有机会再见的。
玉狐早已知道自己将被送往哪里,所以当她、庄秀以及喜珠被告知去向时一点惊讶或意外都没有,只是可怜了小喜珠,一听自己是被送到金蓉苑去伺候那个据说长相奇丑,脾气暴躁的四公子时,脸色顿时变作青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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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狐和庄秀还有个同他们一道进府的小厮八宝一起被带到了李世民所居的金华苑,由于李建成已经成家立室分府独居,所以这府中除了家主李渊外就数李世民居住的金华苑尊贵,该苑位处李府东北,是紧邻着李渊夫妇的金堂苑却又相对独立的一座院落,主屋、书房、外厅再加上仆役小厮的下人房足有十来间,中庭颇大,假山葱笼,流水潺潺,水榭小桥精致典雅,四时花木扶疏,一派安闲清逸的风格。
由于李世民年纪尚小,所以房里女人并不多,除了两个照顾吃穿的奶妈,只有两个十六七岁的使唤丫头,一个叫红绡,一个叫翠绫,还有四个杂役小厮。被送进金华苑的玉狐和庄秀,身后聚集了无数艳羡的目光,可是玉狐不在乎庄秀似乎更不在乎。
红绡和翠绫对玉狐及庄秀的到来保持着客气有礼的分寸,没有太多的亲热也没有敌意,是两个很有大家风范的丫头。
“我是红绡。”
“我叫翠绫。”
“红姐姐,翠姐姐。”玉狐嘴巴很甜地叫了一声,庄秀只是冷淡地施了一礼,红绡和翠绫互看一眼,冲她们二人点了点头。
“你们不要拘束,二公子是个很好的主子,只要尽心服侍,不会难为你们的。”红绡淡笑轻语。
“以后还要请二位姐姐多多照拂。”玉狐眯眼轻笑,红绡和翠绫竟不由自主地微红了双颊。
红绡轻咳一声略掩尴尬,带着玉狐和庄秀走到一间空屋前,“以后这个房间就是你们的家了,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或翠绫说。”
“谢谢二位姐姐。”玉狐落后庄秀一步走进房间,四下打量了一下,房里靠着东西墙面对面放了两张板床,床上的被褥打着卷还没拆开,看起来都是新的,每人床头都摆了个一人高的小柜,可以放些私人物件,两张床的中间空处放着一张木桌四把椅子,看着倒还清爽干净,不知是因为她们两个等级高些还是这李府很厚待下人,反正玉狐看了庄秀一眼,连她都没表现出任何不满之色想来是相当不错了。
“请问二位姐姐,我们应当何时拜见二公子?”进院子后庄秀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本来应该先见过公子再安排你们的,可是碰巧今天二公子和大公子一起出门参加独孤府的春日宴,所以恐怕得晚上才能见到了。”翠绫似乎对庄秀的冷淡没有丝毫介意之色,很耐心地笑答。
“你们先休息一下,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梳洗一下,换上府里丫头的衣裳,趁着天早还来得及把换下来的衣服浆洗一下。过一会儿我们再过来。”红绡指示了一下取热水的厨房和专门洗衣服的带水井的小院后便和翠绫离开忙自己的去了。
春日宴,贵族们的风雅聚会,名媛贵妇们游春赏花,高官显贵们竞逐豪奢,跟随皇帝的喜好引领京城的风潮。不过,在这种盛会中,并不全是游春赏景一类文雅的活动,也会有些贵族少年们的游猎比武。隋朝承继魏晋南北朝,经数百年乱世后得到一统的繁华,但朝中显贵仍多胡人,很多门阀均是鲜卑大族,如炀帝外祖独孤氏,朝中高官宇文氏等,这些上层贵胄们仍旧崇尚胡风,贵族少年们也多精通射御,于是常找些借口聚在一起玩乐,这样的集会于各门阀间轮流举行,是上层社会重要的社交活动,李氏作为当朝显贵避无可避,李世民更自八岁开始便由父兄带领经常参加这样的宴会,对此红绡、翠绫早就已经习惯了。
直到月上柳梢,玉狐耳尖地听到府门外传来一阵马嘶骡鸣,鞭挥人噪的嘈杂声音,暗想应该是这院子的主人回来了。果然不片刻守在大门外的小厮就奔进来通报,“公子回来了!”红绡、翠绫立即开始动作,吩咐茶汤宵夜,捧衣铺被,忙得像两只穿花蝴蝶。
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二 回 巧妆幻化进李府(三)
庄秀虽不吭气, 可是手脚很勤快, 默不做声跟在红绡、翠绫身后, 很快便把院子里外摸了个遍, 并且学着铺床整被, 提汤端茶, 做得一丝不苟, 反观玉狐,她是一向被人伺候惯了的,压根插不上手也跟不上步调, 为了不越帮越乱,她只好假装乖巧地站在门边袖手旁观。
看着看着,突然忍不住有些想笑, 瞧这些人忙碌的样子着实有趣, 很有几分像她那个爱唠叨的小徒弟呢,狐仙洞的打理一向是交给玄狐去做的, 每次她赴宴归来, 那凌乱的如同真狐狸窝一般的洞穴总会回复成净洁无尘的仙境模样。她的房里总是焚着龙涎香, 摆着一只装满热烫泉水的大木桶, 她知道那是法术低微的玄狐费了不少力气从南山坡运上来的, 只为了给她这个无良师傅驱酒解乏。哎!身为她这个懒师父的徒弟, 玄狐真的是做了很多超出他责任之外的事情呢。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想起来还真有点担心他。
玉狐躲在角落里发着呆,直到喧闹的院子突然一下静了下来, 她才猛然回神, 朝着大家目光集中的方向看去。
一刹那,一道金光刺入她眼中,强烈得她忍不住想伸手去挡,但只是一瞬,金光便消失了。
真龙降世!圣主临朝!真龙天子就在眼前!
虽然早就已经算出了天子真身,可是当她亲眼看到李世民的瞬间,她还是忍不住眼前一亮,这就是能帮她度过天地大劫的最大助力啊!
玉狐待那金光淡去,才定睛看向李世民,李世民正静如钟岳,不动不摇扶剑而立地站在院子门口,一双点漆般的眸子亮如朗星也正看着她,似乎对她的存在有些许疑惑,可是并没有召她过去询问的意思,只是又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便转开了目光,缓步下阶朝正厅走来。玉狐没有意识到自己应该上前迎接,只是随性地倚着廊柱看着他步步走近。李世民今天应该是骑马出行的,他身着一套墨色箭袖胡服,外罩一件银鼠皮薄裘披风,内衬的大红缎子随着他的动作略有翻出,与黑色相映格外耀眼,清秀的额际隐有汗渍,左胯背着长弓右腰佩着宝剑,一副游猎归来的打扮。李世民再度皱了皱眉,本已经移开的目光再次转向玉狐,神情由疑惑渐转为严肃,剑眉微微皱起的同时抬起手似乎有意唤她过去问话,可就在此时正厅门声一响,里面急急忙忙跑出一串人冲着李世民匆匆奔来,顿时将她与他分隔得谁也看不见谁。
红绡上前帮李世民解下薄裘披风,换上一件浅青色的夹棉薄袄,“听小六说,公子今天和宇文家的几位公子一起游猎去了,本以为今天公子不用骑马,早上出门也没多带一件袄子,冻着没有?”
“没有,天气暖着呢,没事。”李世民带头大步走进厅内,口里一边答着红绡的话,眼睛却往厅门处寻去,可是门廊下空空如也,刚刚站在门口的那个一身绯色纱裙的女孩已经不见了踪影,李世民本来只是微皱的眉头顿时拧紧了起来。
“公子累不累?我们准备了酒酿小元宵,公子看是先沐浴还是先用夜宵?”翠绫跟着迎过来替李世民捧上了净面的热水和布巾。
“不急。”李世民就着翠绫的手洗了洗手脸,松了松箭袖的袖口,几步走到正厅上位坐了下来,瞧他不过十二、三岁年纪,但年龄虽小威势却不弱,一句不急说完,四下里的仆役均已各归各位,大厅里顿时静了下来。李世民端起桌上的热茶缓缓地啜了一口,也不说话,只是眼角余光又瞄向了大门处。
红绡和翠绫互相看一眼,小主子好像是要说什么。
大厅门外没人,但门内却站了身着浅紫色丫环服饰的女孩子,十一二岁光景,长得十分清秀,可以说是美丽,比今天春日宴上那些个闺秀看着都顺眼。微低着头站在那儿安静的很,但也不拘束,不像小门小户出来的,倒像是个知书识礼的,刚才朝里走所以没注意,现在对着面倒是一眼就看见了。
“今天娘是不是派了新人到院子里来?”有两张生面孔出现就不是什么巧合了,更何况这个还立门神似的站在大厅里,以李世民的机灵当然立即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公子真是细心,一回来就发现了,夫人今天是新派了三个小侍进来,本来说今天太晚了,我和红绡姐想让他们明天再向公子见礼,不过既然公子问了,那我就把他们都带进来给公子看看。”翠绫走到门口先笑着把庄秀向前推了两步,然后才转身去找玉狐和八宝。
见李世民的目光落在了庄秀身上,红绡立即推了推庄秀,“还不快向公子见礼?公子,她和玉狐签的都是终身契,是给公子留在房里做贴身丫头的。”红绡掩唇轻笑,莲步轻移走到李世民身边,后半句却是贴着李世民的耳朵说的,当即令她的小主子微红了嫩脸,斜目瞪了她一眼,她服侍李世民多年知道李世民治下极严,见李世民有些羞恼,急忙敛容静立不敢再放肆调笑。
“庄秀见过公子,公子万福。”庄秀走到李世民面前,稳稳正正地福身施礼。
“庄秀?你姓庄?”李世民放下茶盅,看着庄秀,“抬起头来。”
庄秀闻言微抬了抬头,但目光仍旧下垂,奴不得与主平视,她只是个卑贱的奴婢,从卖身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再也不是可以昂首抬头的良人,而只是一个等同畜产可以随意买卖的贱民了。
李世民注视了她半晌,始终不语,许久,庄秀平静无波的面容终于有了些许波纹,上坐者的目光如有实质,强大凝重的压力令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不知道李世民为什么只是看着她却不说话,终于她再也忍耐不住那重压抬起眼有些惊慌地看向了李世民,可是却在这瞬间,感到所有的压力均消散于无形,上坐的少年只是平静地看着她,深遂如海的眼中完全看不出对她的喜恶,只是片刻的对望,庄秀又急忙移开了目光,她终是――逾矩了。
李世民若有所思地再看庄秀一眼后,轻轻捻了捻杯盖,“既然入了我们李府,就是李家的人了,不要太拘束,只要你们守规矩,我不会为难你们。不过,你的名字太素了,我不喜欢,以后就随了红绡她们,改叫紫绣吧。”
庄秀闻言身子不由自主地一颤,更深地低着头似乎不想让任何人看见她的表情,尤如在隐忍什么一般,半晌才轻声应道:“紫绣谢公子赐名。”
“你先站过一边。”虽然刚才在询问紫绣,可是他早已经注意到翠绫已经带着一男一女两个少年走了进来。
“玉狐(八宝)见过公子。”玉狐离李世民远远地,才进大门没几步就福身行礼,然后就站定在那儿不动了,八宝觉得这距离似乎有点怪,可是玉狐不动,他一个人走近好像也不太好,于是只得陪着玉狐站得老远,看着李世民。
李世民皱了皱眉头,晚上的蜡烛光晃晃闪闪的,她站在暗处,又离那么远倒有些看不清楚。突然,谁也没料到李世民居然起身离了座,只见他径直走向玉狐,一直到玉狐身前三步才停下,“你叫玉Hu?哪个hu?狐狸的狐吗?”
玉狐闻言一怔,不愧是真龙天子,无心一语居然能堪破她的真身,她得多加小心才行了。“公子真爱开玩笑,是珊瑚的瑚。”玉狐不动声色地向旁挪了挪,与李世民再拉开些许距离。
“你躲什么?”李世民敏锐地发现了玉狐的躲闪,猛伸手一把拉住玉狐的手臂,不悦地看着她,从刚才的初见到现在的拜见,她要么躲在人群之后,要么站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为什么?“你怕我?”李世民微眯了眯眼,他不信,他进门之时她就站在廊柱下,目不转睛的与他对视,何尝有过半丝惧意?
“我没怕,只是――”玉狐似有难言之隐般看着李世民。
“只是什么?”李世民将玉狐的手腕攫得更紧,若是寻常女子恐怕早就要痛呼哀叫起来了。
“只是你身上有血腥味。”玉狐皱了皱眉看向李世民的手,微微挣了挣,但不敢用力,怕他起疑。
身为上仙的玉狐自有灵识以来便在昆仑圣地修行,除了偶尔留连人间玩乐之外,基本上很少踏足尘世,便是玩乐也多在人间胜境,灵泉名山,少入人世,对于人界的杀伐向来秉持能躲多远躲多远的原则,与某些爱掺和人间事的仙家大是不同。今晚,李世民刚走进院子,她就闻到了他身上的血腥气,她很不喜欢,所以见过了天子真容便立刻转身回房。
李世民一怔,盯着玉狐细看了两眼,原本紧绷的冷脸突然漾起淡淡的笑纹:“是吗?你的鼻子可真够尖的,这么远居然能够闻出我身上有血腥味,”李世民放开玉狐的手,将腕子一抬捋起棉夹袄的袖子,“没错,我今天猎到了一头公鹿,拔箭的时候血染到了衣服上。”果然在灯光下显出里面的胡服袖口上一大片黑色与别处不同,显得乌沉僵硬,应该就是鹿血,“都已经干了的血你都能闻到?属狗的吗?”李世民的口气里好奇多过不悦。但玉狐聪明的没有接口,她露了不应露的破绽。
“你怕血?”李世民见玉狐不吭气,故意又向她走近了几步,轻声地凑到玉狐耳边问道,满意地看见玉狐的眉头越皱越紧。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李世民细细打量她,她长得非常漂亮,皮肤莹白如玉,透着珍珠般的粉嫩光泽,头发乌黑如墨柔软细滑,眉眼细长娇媚,晶亮的眼瞳像黑玉一般发出荧荧光彩,身上泛着一丝清甜的香气,简直令人闻之欲醉。猛然忆起方才她站在门边笑着的样子,整个人像笼在一层薄薄的光晕中,不笑的时候看上去又有些莫测高深。他注意到她礼行得很周到,可是起身却很快,不过身为丫头的她居然敢嫌弃他身上有血腥味,还敢大声说出来,再想想刚才她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简直就是胆大包天,完全不像普通的侍女那样小心翼翼地察颜观色,谨言慎行。呵呵,有意思,这个小丫头有点意思,却不知道是因为初来乍到还没分清楚上下尊卑还是本性如此。
玉狐在李世民幽深黑眸注视下习惯地回视他,几乎忘记了自己这个化身的身份,眼前的少年虽然只有十一岁,可是身材修长高挑,比现在的她高一个头,估计也比同龄的其他男孩高大,乌发秀眉,龙额凤目,唇红齿白,大概因为经常骑马游猎,肤色呈现健康的麦色,看人的神情非常专注,目光很有穿透力,这位未来帝君,真的很优秀。
“玉瑚?”见玉狐一直不回答自己的话,李世民好脾气地再问一句,红绡早在玉狐出言不逊时便走到了她身后,见李世民再问,便悄悄推了一下玉狐。
玉狐察觉到自己有些失态,她差点忘了她现在是个侍候人的奴婢啊。于是急忙后退两步,低头答道:“玉狐不怕。”只是很厌恶,她在心中补充了一句。
“真的?”李世民看着玉狐突然低下的头,歪了歪脑袋若有所思地顿了一下,有些不怀好意地笑道,“不怕就好,那里面的这件袄子就交给你来洗吧。”说完李世民重新走回主座,继续喝他没喝完的茶,端着茶杯左右看看玉狐和庄秀,看来他的母亲大人给他找了两个很不错的丫头,未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无聊了。
“把夜宵端上来吧,我有些饿了。”
相对于轻喝慢啜着香甜夜宵的李世民,被指派了工作的玉狐则有些不知所措,洗衣服?用水洗么?刚才她可是投机取巧直接把那身换下的衣服扔到百里之外去了,她的衣服从来直接用变的,哪里用得着洗?
初见!
隋大业六年。
绯玉狐正式入李府,性别:女;年龄:十岁;身份:侍婢。
未来的李唐圣主李世民;性别:男;年龄:十二岁;身份:李府二公子。
《盛唐仙狐传》第二章“巧妆幻化进李府”完,欲知后事,且听下章分解。
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三 回 鸳鸯浴两小无猜(上)
少小年华无忧事, 总角垂髫真性情。
一饮一啄皆前定, 一花一木记曾经。
――《童顽》•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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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服, 那首先得有脏衣服让她洗吧?
本来她只需要站在门口等伺候李世民沐浴的翠绫把脏衣服拿出来就好了, 可是李世民却好像故意作弄她似的, 非让她进去伺候。于是玉狐便在众多暧昧眼光的注视下走进了李世民的房间, 不过在这众多暧昧目光中玉狐清楚地感受到一道鄙夷的视线直直刺向她的后背, 她觉得有些好笑,天地万物,都是生命, 为何只有人会因为外在的种种而对其他生命心存轻蔑,连最没有智慧的生命也知道同舟共济可以提高生存的机率,是因为这种自许为万物之灵的生物对自己太过自信了吗?其实他们真的是非常脆弱啊, 真是难以理解的行为。
玉狐站在门口透过大门穿过屏风毫无滞碍地将正在宽衣准备沐浴的李世民看了个通透。
李世民专用的浴堂里放着一个特制的浴桶, 不过在玉狐眼里看来这个浴桶与其说是桶倒不如说是个池,呈椭圆形的木质桶, 长六尺宽四尺深四尺, 估计同时容纳四个人在池中也不会有拥挤之感, 李世民站在里面, 水放深些足可没过他的胸口, 桶下有一圈石灰砖架高的空洞, 里面应该是燃着一层薄薄的炭火,可以从房外添减火力,保持水温, 桶内外各装有木梯一座, 便于进出,里层的还可作为座椅供他浸浴时休息之用,看着这只桶玉狐不禁有些怀念起自己的神仙洞府了。
“公子,翠绫姐姐。”玉狐敲敲门唤了一声。
李世民闻得门外玉狐唤声,挑了挑眉,待衣衫尽褪浸入浴桶后才示意翠绫打开房门让玉狐进来,似乎有心想看玉狐困窘的模样。
玉狐一进去就发现李世民站在浴桶里只露出个脑袋看着她,便冲着李世民微微一笑,目不斜视地走过浸在浴桶里的李世民,抱起一撂脏衣服就要向外走。李世民看着玉狐那一脸微笑,她竟然这般镇定,连脸红都不会么?原本心存了少许戏弄之意的李世民反而觉得有些无颜,到底是少年心性不甘心示弱,就在玉狐走过屏风时,突然开声叫住她:“你过来帮我擦背。”玉狐转回头,惊讶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李世民翘起下巴重重地点了点头。一直坐在桶梯上的伺候的翠绫立即站起身走了下来,“公子,这儿有玉狐伺候,那我先出去让他们再送几桶热水进来。”
“去吧。”李世民挥挥手,亮灿灿的眸子略含挑衅地锁在玉狐身上。
玉狐皱了皱眉头,算了,看在要向他借运的份上伺候就伺候吧,趁此机会看看有没有机会借取他的真龙皇气。想至此,玉狐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一脸甜笑地笔直走到李世民浴桶边,爬上梯子坐到浴桶边,天真无邪地问道:“公子喜欢重些还是轻些?”
李世民真没想到这个小姑娘居然大胆至此,大剌剌就爬了上来,竟然连个害羞的表情都没有,反倒把他这个始作俑者给闹了个面红耳赤,心如鹿撞。可是他向来是个咬定牙关,死不认输的性子,说什么也不肯在玉狐面前丢了脸面,于是只能背对玉狐僵着身子说道:“你有多大劲就使多大劲吧,凭你还能弄疼我吗?”
年纪不大却挺看不起人的,玉狐居高临下地坐在桶边瞅了瞅李世民稚嫩的后背,对李世民的窘态大觉有趣。蒸汽气氤氲中,温热的清水荡漾下少年的身体一目了然,不知是因为热水的浸泡还是因为困窘,李世民幼嫩的肌肤白皙中透出微淡的粉红色泽,虽然年少,可是因为自幼习武,身体骨骼已经颇为精壮,玉狐猜测他长大后必然会是个英气过人的美男子。
“快啊,等什么呢?”李世民见背后的玉狐半天没有动静,猛地转头相询,正巧玉狐在低头挥水中的布巾,闻言下意识地抬头,就是这阴错阳差的一瞬,她的唇便极恰好极轻柔地扫过了李世民的额头,李世民顿时怔住,连玉狐也不禁有瞬间的呆滞。
“咳!还不快擦!”这回反倒是李世民反应较快,通红着脸猛地转回身,双手不自然地缩回身前,溅起的水花一下打湿了玉狐的衣衫。
“呀!你把我都弄湿了。”玉狐忍不住抱怨了一句,并没在意刚才双唇的相触,那连个亲吻都算不上。低下身子拿起布巾替李世民擦背,当然不敢真的有多大力使多大力,可是出于刚才李世民挥了她一身洗澡水的行为,她终是忍不住下手重了几分,痛得李世民咬牙切齿,好强的他当然不肯轻易向玉狐低头,只是咬着牙暗自嘀咕着:“这死丫头,手劲怎么这么大?难不成以前整天给人搬砖抬瓦么?”玉狐看着李世民咬牙忍痛的样子暗笑不已,坏心眼地又加了两分力。
“皮都要被你搓掉了!”忍无可忍终于无须再忍,细嫩的肌肤被玉狐搓得像煮熟虾子的李世民有些愤怒地转过身一把拉住玉狐的双手,“你是在擦背还是在剥皮啊?”
“是公子您说叫我有多大力使多大力的啊。”玉狐极为无辜地看着李世民,娇媚的细长美眸盈着浅浅波光毫无机心地诱惑着他。
看着玉狐无辜而娇艳的小脸,李世民的脸瞬间刹红刹白,感到被戏耍的狼狈,残存的薄怒终于让他定下心神,微眯了眼瞪着玉狐,这个丫头倒是难驯的很,居然软硬不吃,脸皮厚比城墙不说,竟还敢用他的话来堵他。李世民紧盯着玉狐那双媚惑人心的眼睛,手上突然加力,玉狐没有防备他猛然施出那样大的力量,匆促间竟被他拉了个趔趄,身形不稳地扑嗵一声摔进水里,不及闭气,竟然微呛了一下,李世民抹着满脸水花,看着终于显出些许狼狈模样的玉狐,舒展身体坐到小梯上冲着玉狐大笑起来,玉狐猛然背过身,生怕自己看到他那得意的样子忍不住将他扔出去!
“转过身来,阿宝姨没教过你规矩吗?在主人面前居然敢这般没有上下。”李世民止了笑,冷冷地看着玉狐,他的金华苑还从来没有这般不懂规矩的仆役出现过。
玉狐皱着眉头微微侧转身却不肯正面转过,落水的时候太过忙乱,松挽的双鬟已经被水打湿散落开来,一头长发披散后浮荡在水中如丝绸一般柔软,看在李世民眼中,腾腾雾气中的少女粉衣玉面乌发如云,被水浸润后简直像一尊玉雕般晶莹剔透,刹那间竟不由自主地恍了恍神,原本的怒意亦消淡了许多。
“公子,玉狐哪里做错了?”一个十二岁的孩子应付起来却并不容易,想想有些好笑,玉狐不知道该做如何感想。
“主人在前,你敢背向而立?”李世民回了神,声音重新冷淡下来。
“玉狐不敢正面而立。”玉狐轻轻捧起一掬水,浑不在意地答道。
“我竟不知你还有不敢的事?”李世民口气虽冷,目光却是不由自主地跟随她的动作看向她掬水的纤纤素手。
“公子未着寸缕,玉狐落水衣冠亦是不整,相对而立落入旁人眼中,难免有损公子清誉啊。”玉狐已经听见了门口那轻细的呼吸和脚步声。
李世民腾地立起身,走近玉狐,抓住她的一束长发,“我的清誉?你为我私婢,何用持重?”言罢用力一扯玉狐的长发,玉狐痛呼一声,却没有如李世民所料倒入他的怀中,反而身子猛地向下一沉,似无意若有意地以玉足勾扯了李世民一下,只听扑通一声轻响,李世民脚下一轻顿时滑跌进水桶里。待他好不容易扶着桶壁站稳时才发现玉狐已经好整以暇的爬上了木梯,不待他再唤已经抱起桶旁长凳上的脏衣服快步走了出去。
李世民站在水中愣了片刻,眉头微微锁紧,心中对这个叫玉狐的丫头起了浓重的疑心,她那下勾扯虽然很轻,状若无意,却令他这个自小习武的练家子下盘不稳栽倒浴盆,未免太过凑巧,难道她竟然是会功夫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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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玉狐悄声坐起,轻轻拨开窗户,丝毫没有惊动已经熟睡的紫绣。今夜有月,月光刚好透过窗棱射在她的身上,清凉而舒适。玉石喜阴,狐族爱月,有月的晚上她总是很难入睡,几千年来始终如此。她闭着眼睛,按着节奏呼吸吐纳,将那阴柔寒凉的月之精华吸纳入体,感觉到无限的惬意。只是她不知道,就在她尽情享受这冷月光华之时,一个寂寞的年轻人正独坐月下捧酒自酌。
城外,大兴善寺,古树参天,借口修禅暂居寺中的李建成有些落寞地以素酒释怀,月余来,那绯色轻影总在他眼前萦绕不去,他明里暗里找遍京师内外,却始终音信杳然,无尽的失落难以言谕,他努力地回想着那天的一切,但越是回想,那情景便越加模糊,使他不禁有了疑惑,也许那个少年根本就不存在于这世上,一切都只是他的一场离奇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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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捣衣杵上下翻飞,自己个儿愉快地敲打着衣服,玉狐无聊地打了个呵欠,翘着两只脚懒洋洋地靠着井沿犯睏。她为妖成仙几千年,哪里干过洗衣服的勾当,所以,为了不败露行迹,连懒觉都没敢睡,金鸡一报晓,天还乌漆抹黑着她就端上衣服跑到尚无人的洗衣房,找了个看上去最粗壮的捧槌施点小法往盆子里一扔,就算大功告成了。这个专职洗衣工在她的小法术下洗衣服洗得可欢实了,她决定以后所有的衣服都交给它负责,而她只要伸手点点水桶,时不时地往盆子里换点水就算帮忙了。
不成想这李府当真是块风水宝地,她施法换水的当口竟然惊出了一个井中龙王,瞧不出来那眼水井居然通着南海龙脉,里面住的是南海龙王的小太子敖骁,因为在天帝御宴上调皮捣蛋,弄洒了御酒脏了嫦娥的舞裙,被天帝罚到井中面壁思过三百年,到现今为止还有十年刑期方满。三百年对神仙来说不过是弹指一挥,天帝也只不过是小惩大戒,并没认真责怪于他,所以他也从没认真思什么过,二百九十年倒有二百年的时间用在了睡觉上。今天碰巧玉狐取水时他是醒着的,通过井水查觉了仙狐法术,无聊至极的他当然立即跑出来看个究竟,于是便大眼对小眼的和玉狐碰上了。
小龙王看上去像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唇红齿白,隆眉深目,发色亮红,头顶上还有两只闪着金红鳞光的小犄角,十分可爱,可是说话却直白的令人恼火。
“狐狸精。”瞪着玉狐看了半晌后,小龙王突然冒出一句。
“玉狐仙。”玉狐不悦地回瞪小龙王一眼,自顾自地重新坐回井沿跷脚哼曲。
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三 回 鸳鸯浴两小无猜(下)
“嗤, ”小龙王不屑地撇撇嘴, “你被贬下来洗衣服?”基于自己的惨痛经历, 小龙王看到玉狐的现状只能作如是想。
玉狐不屑地瞥了他一眼, “我像那么倒霉的吗?”
“那你在干什么?”小龙王不以为然地斜睨着玉狐。
“我在修行。”玉狐懒懒地应了一声。
“修行?”小龙王皱皱眉头, 伸手提起那只在盆子里纵跳飞腾敲打得正欢实的捣衣杵, “就用这个?它是你的法宝吗?”
玉狐额上顿时垂下几条黑线, 她像是用这种没品味法宝的神仙吗?“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管,快回去面你的壁思你的过去。”
“大人?就你?”小龙王不屑地看着玉狐化身的娇俏玲珑小女娃模样,撇了撇嘴, “你会比我大吗?”
“出生才五百年倒有三百年被锁在这井里的小娃儿,口气倒不小,呵呵。”玉狐对小龙王的龙眼看仙低之行为嗤之以鼻。
“你!”小龙王顿时大怒, 抬手甩出一个火球照着玉狐面门就砸了过来。
“呦, 还是条小火龙,脾气不小嘛。”玉狐张口便将火球吞了进去, “天气还凉, 正好驱驱寒。”
小龙王一怔, “你居然不怕我的三昧真火。”
“都告诉你我是玉狐仙, 不是妖精。”玉狐理理鬓发, 身形一换, 瞬间长大了四五岁,容颜绝艳,水眸含情, 粉颈微垂, 抬手摆出一个媚媚的兰花指,冲着小龙王嫣然一笑,稚嫩的小龙王哪里见识过如此妖娆媚态,顿时玉面飞红,怔然无措,猛一跺脚,不知是羞是怒匆匆一头就栽回井中。
玉狐格格娇笑,却听井下传来一声巨响,井中猛然喷出一股巨大的水柱将玉狐从头到脚浇了个精湿,令她的笑声嘎然而止。
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狼狈,隐约还听见自井底传来的阵阵狂笑,玉狐慢慢转头阴沉沉地看向黑洞洞的井口,粉面上一片冰霜之色,当即就欲跳进井里将那小龙王剥皮抽筋做龙肉羹。正在此刻,忽听见一声脆脆的呼唤:“玉瑚,玉瑚,你在吗?”是翠绫。
玉狐强忍下一口气,对着井口阴森森地说了一句:“臭小子,你给我等着。”边说边抹了把脸,回身将那捣衣杵小妖怪在盆上用力一敲,确定它昏死过去不会再活蹦乱跳地吓人,才强行换上一张明媚笑脸迎向园子门口。“翠绫姐姐,我在这儿。”
翠绫见到像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玉狐,本来满脸的笑容顿时变成惊骇,“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刚才不小心弄翻了水桶。”
“那怎么连……”翠绫指指玉狐的头发,这分明是被水从头浇下的嘛。
“呵呵……”玉狐干笑两声,急忙转移话题,“姐姐叫我什么事?”
“呀,我差点忘了,快跟我走,公子还等着呢。”
“公子?”
“是啊,公子要去京郊游猎,特别吩咐要带你和紫绣去见识一下,赶快跟我走。”不由分说,翠绫拉起玉狐冰凉的小手就朝前厅而去。
“可是,衣服……”
“没关系,那些自有洗衣妇洗,公子是和你开玩笑的,哪里真的让你整天待在这里洗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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翠绫拉着玉狐回了前院,李世民换了一套簇新的银紫胡服,手持青穗牛皮马鞭正坐前厅,神色略显不耐。
“你到哪儿……”
见到翠绫拉着玉狐进来,他皱着眉头正要质问,但立刻发现了玉狐的狼狈,一个没忍住“噗”地一声就笑了出来,“昨儿进了我的浴盆还不够,一大早的还跑去游泳?我们李府荷花池虽大,可是这天气还凉,游泳也得看个天气才是,更何况还穿得这么厚实地下水,不怕淹死么?”
玉狐很想白他一眼,可是众目睽睽之下不能没了分寸,只得装傻陪笑,心里却是银牙暗咬,发誓回来非将那敖骁痛揍一顿不可。
“阿嚏!”玉狐实在不想再被众人嘲笑,为了提醒那些看笑话的人,她这个柔弱可怜的小丫头还全身湿淋淋地冻着,她很适时很娇媚地打了个小喷嚏,顿时令包括李世民在内的各色人等都露出不忍的表情。
翠绫动作很快地拉起玉狐,“今天要穿的衣服都已经送到你房里了,快去换上,别让公子久等。”
“是。”玉狐立即乖巧地奔回房里换衣服。
李世民一边不耐烦地等着玉狐,一边继续奇怪着今天的异常,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上起来精神特别的健旺,神清气爽,像是吃了仙丹似的,似乎连武艺都长进了一样,可是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啊,昨天回来的晚,休息的也晚,连运气行功都没做,究竟是为什么呢?
李世民当然不明白,那是因为玉狐掉到了他的澡盆里,那盆水沾了玉狐身上的仙气简直比十全大补汤的疗效还好,有病治病,没病强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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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的路上,玉狐看到拎着食盒从小厨房走出来的紫绣,紫绣瞥了她一眼,对她的狼狈如同未见,面无表情地错身走过。玉狐忍不住回头看向紫绣那小小的背影,这孩子虽然才十一岁,可是因为遭逢家变,显得远较真实年龄成熟很多,性格既敏感又冷漠,看着她提着那五层食盒费劲却倔强的模样着实让人有点心疼,可惜,她帮不了她什么。摇摇头,玉狐小跑回房间换上干爽的衣服,虽然她不会生病,可是这湿淋淋,冷叟叟的感觉也很难受。
玉狐换上李府侍女骑马随侍时所穿的绯绿色胡服,显得格外娇俏迷人,走到阳光下,让人觉得这三月春光简直就像是在为她而明媚一般。
李世民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跟随了她好半天才醒过神命令出发。
“紫绣,你会骑马吧?”李世民骑着马在这五六人的小马队前后转了一圈,发现紫绣的手捏缰有些紧,不禁有些担心。
“会。”紫绣咬了咬唇,扶了扶稳稳捆在背后的食盒,“爹爹教过。”后面半句紫绣的声音略有些喑哑。
李世民盯着紫绣看了一会儿,方道:“是吗,不过你大概有些日子没骑了,骑慢点没关系,我让阿康陪着你。”他很想问她究竟有着怎样的身世,看她的模样分明出身贵族,却为何沦落至此,可是他也知道,此时此地并不适合问她这些,来日方长,以后再慢慢问吧,这个女孩子既倔强又坚强,可是因为偶然流露出的悲伤无助反而更加惹人怜爱。
一回身,他又看到了正趴在马上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玉狐,不禁皱起眉,这个小丫头又想干什么?胆大包大希奇古怪,不过仔细看看她还真是很漂亮,他还从没见过比她更漂亮的女孩子,那柳叶般的弯弯眉毛,有些细长的乌溜美目,瑶鼻檀口,粉面秀颌,美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而最重要的是她笑起来的样子,媚媚的,就像――对,就像一只刚偷吃了一条鱼的小狐狸,让人好想逮住她,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令她乖伏下来。
“你在干嘛?”
“我在哄马儿高兴。”
“哄马?”
“是啊,我告诉它,如果它乖乖地让我骑,我就带它去吃最肥美的水草。”
闻听此言,李世民的眼睛眯了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会骑马?”他的脸有点黑。
“会,当然会。”玉狐立即弯弯眉毛,甜甜地笑起来,不过是骑马而已,给这匹马吃一百颗熊心豹胆,它也不敢把她从背上摔下来。
“真的会?”李世民皱皱眉,不太信任地看着玉狐。
“真的会。”玉狐笑得更灿烂,令李世民都有些受不了她笑容里泛出的光彩,不由自主地别开眼去。
“会就好,那就快点走,跟上我,都是因为你,我已经迟到了。”李世民冲着玉狐抱怨一句,挥鞭前行,一马当先向郊外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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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仙狐传》第五回“鸳鸯浴两小无猜”完,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四 回 郊猎偷纵野狐归(上)
乍暖还寒春三月, 杨花初放柳荫稀。
满城尽逞胡家子, 提弓御箭马蹄疾。
――《春猎》•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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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李世民有意无意地不住地偷眼看向玉狐, 他没有忘记昨日对她起的疑心, 可是一路走来却是发现她表情痛苦, 在马上坐得东倒西歪, 应该是当真不会骑马, 也的确不像是有功夫的人,不禁略有些担心,于是将整队人马都放慢了速度, 自己则始终保持只比她快半个马身的距离,不知为什么竟会担心她一个不小心掉下马去,只是这一耽搁, 他迟到的更久了。
玉狐却没注意李世民的关注, 她全部心神都用在了屁股下面,着实觉得骑马这种行走方式实在太痛苦了, 千万里山水来去从来只用骑鹤驾云的仙体也几乎要被颠散了架, 若不是怕吓着别人, 真想甩开马用飞的。
京城郊外三十里有一座草木葱茏的小山, 山中有一间香火衰败的山神庙, 据传这座小庙曾出过些怪事, 有精怪作祟,所以原本还有些香火的小庙在这几年已经变得极为冷清,庙祝也因为生活无法维继而远走, 这里就成了一座空庙。此刻这座空庙却显得很是热闹, 庙前长宽三十余步的空地挤了个满满当当,有人有马还有两三辆很是华丽的马车。数数人头,估计有三十来个,细一观瞧便知都是些京城豪族子弟和随侍的家奴部曲。聚在当中的五个少年,个个骑着名驹宝马,一身轻裘胡服,头戴金玉护额,脚踏鹿皮小靴,腰间箭壶满装,背后长弓斜挎。见到李世民过来,立即挥鞭迎来,这些踏马疾驰而来的少年们年纪似乎都没过十五,胡服鲜亮明艳的色彩映着这些少年们略显轻狂傲慢的俊朗笑容,张扬出几分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意气。
“李二,你来得也太晚了吧,让我们好等!”最先迎上的一个少年有些不悦地冲着李世民大喝道。
“日头还没过三竿,哪里就晚了,承趾兄未免太急躁了吧。”李世民催马赶上前,爽气一笑,在那少年马前十步距离停下。
“我是无所谓,只是让公主等这许久,未免太过失礼了吧。”宇文承趾有些得意地笑着停下,转开马头让开些许,让李世民可以清楚看到身后追来的几名少年。
李世民闻听此言眉头略微一皱,不过立即挂上平常的笑容,不动声色地待那四名少年飞驰至近处才跳下马向当前一匹神骏白马的主人叩拜下去,“不知公主殿下在此,家中有事耽搁了些许时辰,令公主久候,微臣失礼了。”
李世民一跪,身后李府的所有人当然都得下马跟着跪,玉狐犹豫了一下还是跪了下去,还好这女孩子是皇家女儿,福泽够厚,没被她直接跪死,不过这女孩儿的福气怕是要折损不少了。
“没关系。”马上男装打扮的少女看上去十岁左右,挺鼻秀眉,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透着几分顽皮与英气,扮起男孩子还真有几分相象。“不知者不罪,起来吧,我是今天早上听谨哥哥说你们要出来游猎硬跟来的。”
“谢殿下。”
李世民再拜谢恩后起身,转头朝跟在公主身后的独孤谨,独孤澹,宇文承基抱拳行礼,“让独孤兄和宇文兄久等,世民失礼。”
“无妨。”数人中年龄最大的独孤谨笑笑回礼。
李世民重新上马,“公主殿下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出来游猎?”
“谨哥哥说前两日在这附近发现了一只白狐,说要猎回去送我做个披肩,我便也想来看看,说不定不用谨哥哥猎给我,我自己就能猎中。”杨吉儿一脸向往,冲着独孤谨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白狐?”李世民有些惊奇地看了独孤谨一眼,“独孤大哥亲眼看见的么?”
“前两日我从雍州处理田庄之事回来的路上在这里看到过,我本欲将它擒下,不料被那畜牲惊觉,一闪就消失不见,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跑远了,今天来纯粹是碰碰运气。”
“难得有这样稀奇的东西,咱们今天不妨立个彩头。”宇文承趾不甘冷落地从旁边挤到杨吉儿身边。
“彩头?”杨吉儿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拍拍小手,“好,定个什么彩头好?”
“听说殿下昨日同宫娥们一起做了一个金丝珍珠结的剑扣,本是要送给齐王殿下的,今天不妨给我们几个做个彩头,若是有人猎中了白狐,便将那剑扣赐下,若是今日无猎中,公主殿下仍旧将那剑扣送给齐王,不知公主可愿割爱?”一直静默跟在独孤谨身后当隐形人的独孤澹忽然开口,一直眯缝的小眼睛突然睁了睁,使得那原本平凡无奇还带着几分憨厚的面孔微现狡诈之色,令与他并肩同行的独孤谨和李世民都微皱起眉。
李世民左右看看独孤谨和独孤澹,又转头瞄了瞄宇文兄弟,嘴角暗暗扯出一个冷笑,向后退了两步,将杨吉儿右手边的位置让给了一直向前挤的宇文承基,退行与宇文承趾并辔。
玉狐微皱眉头,一直竖着耳朵专注地听着前面几名少年的对话,她的注意力是被那“白狐”二字吸引过去的。李世民无意中回头时正看到她一脸严肃的表情瞪着独孤谨的背影,看上去似乎有些不高兴,李世民眯了眯眼睛不知道那小脑袋瓜里又在想什么。
“死丫头,看什么呢?都是因为你,害我迟到,还要向那些家伙赔礼,今天罚你不许吃中饭。”李世民越走越慢,一直慢到自己家仆的队列中,可是玉狐却似没看见他过来一样,仍旧专心地看着独孤谨,令李世民很是不悦,忍不住开口呵斥。
“公子,待会儿带我一起去吧。”玉狐突然转头看向李世民,压根儿没理会他的威胁,只是殷切地看着他,一双细长美目里盈盈透出的明亮险些令李世民一口气滞在胸口喘不上来。
“去……去哪儿?”李世民怔了一怔才呆呆地问道。
“去……去哪儿?”李世民怔了一怔才呆呆地问道。
“猎狐啊,你们不是说要去猎白狐么?”玉狐有些焦急,虽然她是天地造化而成的玉狐狸,从本质上来说并不算真正的狐族,可是这元身相貌的相近使得她与狐族的感情格外亲厚,否则当年也不会欣然收下玄狐为徒,现在明知狐族可能遇险,无论如何她都得想法子帮一把,哪能眼睁睁看着这群鲁莽少年们将百年一诞的白狐生生射杀,这可是有违天道的恶行啊。
“你?你要跟我们进山?”李世民仿佛听了个大笑话,忍不住嗤笑道:“就凭你这三脚猫的骑术?恐怕还没上到半山腰就得摔个嘴啃泥,你就老老实实给我待在这儿吧。”
“可是公子不是说带我和紫绣出来是见见世面,开开眼界么?光是待在庙里能看见什么,就让我跟去瞧瞧您猎狐的英姿吧。”玉狐嘴巴像涂了蜜似的向李世民施起了美人计,可是不知是她现在幻化的这个形象太过稚嫩还是真龙天子百邪不侵,玉狐这天下无敌的媚术用到李世民身上居然作用不大,李世民只是略一恍惚,便立即醒过神来。
“不行!这座山虽然不大,可是山道蜿蜒,杂木丛生,你马术不精,不能去。”丢下一句完全没得商量的话,李世民抛开玉狐径自打马加速,杨吉儿和独孤家、宇文家兄弟都已经在庙前停下了。
“李二,你在磨蹭什么,都等了你一早上了还让我们等?”宇文承趾冲着李世民不耐烦地叫道。
“来了。”李世民冲着杨吉儿在马上微躬身致歉,杨吉儿冲他甜甜一笑,显然并无怪罪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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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狐岂能乖乖听话,任由他们去猎杀白狐,于是李世民前脚才走,她后脚就朝庙外跑去。
“你去哪儿?”一直静得像个隐形人似的紫绣突然开口唤住她。
玉狐脚下不停,只是回头冲她一笑,“今儿早上冷水泼了一身着了凉,闹肚子,我去方便一下,一会儿就回来。”不待紫绣再说什么,她已经快步出了庙门。本欲追出去的小侍阿康却被紫绣一声惊呼分去心神,待他回头帮紫绣驱走一只跑出来偷香油的小鼠回头再想去追玉狐时哪里还寻得到她的身影。
玉狐闭目朝逆着风的方向轻轻一嗅,心中便有了计较,避开四下里那些同样被留下来的侍仆们好奇又惊艳的眼光,轻快地向庙后绕去。
“出来吧。”
玉狐迎风一晃身,已然脱去那童女之貌,恢复成平日绯衣青年模样,倚住一棵古松冲树根旁一个不大的洞穴唤了一声,可是里面却完全没有动静。“再不出来我就叫人捉了你去做皮领子。”口中恶狠狠地威胁,脸上却是懒洋洋一副要笑不笑的神情。
他的话音落下了半晌才听见那洞穴中响起一阵悉悉索索地声音,一只通体雪白全无杂色的小狐狸畏畏缩缩犹犹豫豫地探出了小脑袋,怯生生地看了玉狐一眼,又想往回缩。
“出来吧。”玉狐蹲下身向那小狐狸伸出手,不出所料,这只小狐狸只是一只才开始修行的小角色,连人形都还没学会幻化。
小狐狸瑟缩一下,小心翼翼地爬了出来,一身雪白的皮毛被小小的树洞弄得零乱不堪,头上身上还沾了不少枯枝败叶,看上去可怜兮兮的。小狐狸睁着乌溜溜的眼睛无辜地看着眼前这个周身香气萦绕的绝色青年,虽然它修行不满百年,尚无法幻化人身,只是一只最低等的小妖狐,可已经足以令它分辩出眼前这青年并不是追捕它的“人”,且对它并无恶意。于是已经被惊吓了数日的小狐狸终于像见到亲人一样委屈地轻吱一声就钻到了玉狐伸开的手掌下,依着他微凉秀美的手掌摩挲撒娇。
“你定是自己跑出来的是吧?家在哪儿?我送你回去。”玉狐淡淡一笑,帮小狐狸拈去沾在身上的枯枝败叶,顺了顺皮毛。
小狐狸闻言立即吱吱叫开,甩着毛茸茸的大尾巴直往玉狐怀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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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据小狐狸所言,它家在翠云山中,玉狐算了算,那座山在这座小山的西北方,足有两百来里地。小狐狸是趁父母去向天山灵狐姥姥贺千岁寿诞的机会私自偷溜出来玩的,谁知迷失了方向,越走越远,就走到这里,还很倒霉的被人给发现了围困在这儿,不过像它这么纤弱的小妖能活着走到这儿也算是本事了。
玉狐听完笑眯眯地看着它,突然捏出一个兰花指,照着小狐狸在他怀里拱啊拱的小脑袋就弹了上去。
小狐狸痛得“嗷呜――”一声,吓得连头带身子都蜷进了尾巴里,再也不敢在玉狐怀里乱拱乱钻地撒娇了。
玉狐抱起它,广袖一舒,就把那小狐狸收进袖袋,一阵清风过后,古松边除了空气中残留的一丝冷香,再无任何人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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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狐带着小狐狸扶摇而去,转眼便到了翠云山。
翠云山绵延一百余里,虽然山体不大,气势亦非雄浑,但胜在灵奇秀美,山间祥云笼罩灵气充盈,实在是个不可多得的修行胜地。当玉狐翩然落在翠云山栖凤岭上时,正好一朵轻云飘过,玉狐招手一挥,云朵立即化作无数雾状羽片四散飞向山间各处,不片刻,一对俊秀的白衣男女便联袂急速奔来,见到站在山巅负手而立的玉狐俱是一怔,互相看了一眼后,那男子很恭敬地向玉狐施礼道:“在下白倚歌,这是内子白若幽,见过上仙,不知上仙驾到,有失远迎,还请上仙恕罪。”
那自称白倚歌的白衣男子剑眉星目,一身飒然风骨,而站在他身边的女子则纤秀柔美,一副贤妻良母的温柔模样。
“二位不必多礼,小仙此来只是为了送令公子返家。”玉狐笑笑,虚扶一下白倚歌弯下的腰身,转而从袖袋里托出已经睡熟的小白狐。
“小冰!”身为母亲的白若幽急忙从玉狐手中接过自己的宝贝儿子,轻柔地搂在怀中,上上下下将儿子细细检查了一遍,直至确定小白狐只是睡熟了而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满含感激的将视线转回玉狐身上。
“这孩子实在是太贪玩了,我们才离开两日就私自跑了出去,让我们着实一番好找,承蒙上仙相救,真不知该如何感谢才是,请受我夫妇一拜。”白倚歌略带怒气地瞪了一眼在窝在妻子怀中熟睡的儿子,也不及上前看视先拉着妻子就要大礼拜谢。
玉狐急忙伸手扶起,“举手之劳,我只是恰巧路过,令公子福缘深厚,此番不过是小有惊吓,不碍的。”玉狐伸手摸摸小狐狸的头,唇边温和的笑意倾尽天地的风雅俊秀,不禁令白氏夫妇看得失了神,同时也因玉狐对小狐狸的祝语感到万分惊喜,执意深躬下拜。
“不知上仙如何称呼?请务必到我洞府一坐。”白倚歌热情地邀请玉狐上自己家里做客。
“玉狐。”全未在意当白氏夫妇听到他自报家门时震惊的表情,微笑婉拒了白倚歌的邀请,急急转回,估计他再耽搁下去紫绣八成得以为他被狼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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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前脚才踏进庙门,一声不悦的质问已经劈面而来:“你去哪儿了?”不是紫绣,不是李康,居然是应该在林中狩猎的李二公子。
“公子?”玉狐的确很惊讶。
“你去哪儿了?”李世民皱着眉头再问一遍。
“我肚子痛,出去方便了一下,紫绣知道的。”玉狐很无辜地朝紫绣看了一眼。
“一去就要去大半个时辰?李康庙外转了几圈也没找着你,还以为你遇到野兽了。”李世民看了一眼周边各府的随从,走到玉狐身边低吼。
“当然不能被找到,我特地走远了些呢,人家是女孩子嘛,这种事情万一让别人看见,我还活不活了?”玉狐振振有辞对李世民的话装模作地地惊呼一声,李世民顿时尴尬无言,只能摇摇头转头对紫绣道:“把水袋给我。”
“公子回来做什么?这么快就猎到白狐了?”玉狐眨眨细长的媚眼,笑嘻嘻地明知故问。
“我的水袋掉到地上被马踏破了,回来拿水袋。”
这种事情分明只要随便派个人回来就行了,李世民何必亲自跑回来?玉狐有些奇怪地歪了歪头。不过聪明如她当然不会细问,只是“哦”了一声便闪过一边,将李世民留给紫绣去伺候。
紫绣低头双手捧上备用的水袋,收获了李世民一个颔首微笑,可是她只当没有看见硬生生别开了头,李世民微微摇摇头,他有意折她傲性,却并没想过要强迫她什么,可是她却似乎很喜欢强迫自己。
拿起水袋李世民缓步向外走去,他不急,反正今天他为了玉瑚那丫头已经迟到了一回,也不在乎再迟一次,不过真是没想到娘亲千挑万选出来的丫头,居然这样不让人省心,虽然才跟在他身边一天多,可是已经让他生了好几次气了,回头有机会一定得好好教训这丫头一次,让她知道什么叫主,什么叫仆,总这么没大没小的可不行。哎,不过,这段时间还真没什么心思多管家里的闲事,朝中局势诡异瞬息万变,最近皇上更是一直对李姓贵族多有疑忌,据说是因为司天鉴推演的什么天兆,父亲一再叮咛他们韬光养晦,不得冒进,若不是昨日独孤谨一力邀请他是绝对不会来的,更别提是在杨吉儿公主面前逞英雄,他可是一点兴趣也没有的。
李世民带着仆从走了,此时紫绣却望着远去少年的背影发起呆来,玉狐瞅瞅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笑眯眯走到紫绣背后问道:“紫绣姐,看什么呢?这么好看,都看呆了。”
紫绣猛然回神,冷冷地看了玉狐一眼,并不答话,转身回庙收拾东西。
玉狐讨了个没趣,很是没劲,再提不起兴致与人搭话,只得讪讪地闪过一边,从食盒里摸了块小点心出来慢慢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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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想而知这场猎狐之行众少年都是无功而返,乘兴而去败兴而归,几家贵胄公子都觉得很没面子,除了李世民一脸淡然外,其余几人都显得有些沮丧。
“世民哥哥,你今天怎么什么也没猎到啊?”杨吉儿凑到李世民身边有些不解地看着他空空的两手,他的箭壶仍是满满的,好像今天压根就没射出过一支箭。
“今天是为白狐而来,既然没找到,也没必要拿些兔子撒气。”李世民低声浅笑,答话的声音很低,只有身边的杨吉儿听见,惹来她一阵娇笑,令旁边四位少年侧目以对,李世民立即摸摸鼻子退过一边。
快到黄昏时,众少年返回了山神庙,各自的侍役立即上前嘘寒问暖,玉狐也装模作样凑上前给李世民拿披风,送点心,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让李世民着实有些不习惯,不禁多看了她两眼。
“公子,咱们可以回府了吗?”玉狐笑得很是柔媚,李世民看看她,有些奇怪,“干嘛这么急?”
玉狐看了看紫绣冷冰冰的脸,又看看李康一脸严肃的表情,十分委屈地抱怨道:“我已经在这庙里待了五个时辰了,他们连庙门都不让出,快闷死人了。”
“活该!中午吃饭了吗?”李世民状若无意地问道,就着玉狐小手送来的点心咬了一口,今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他都快饿死了。
“嗯,吃了。”玉狐傻傻的点点头,今天中午李康和紫绣煮了些米羹,虽然不好吃,但是如果她不跟着吃显得也挺怪的,便也勉强吃了一点。
“忘了本公子说罚你中午不许吃饭的吗?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是吧?那就罚你今天晚上和明天早上都不许吃饭,本公子都没吃中饭,你倒吃得挺饱。”李世民一口吞下玉狐手上的整块点心,挥挥手示意家人随他出去。
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玉狐呆看着李世民,这小子果然很记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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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仙狐传》第六回“郊猎偷纵野狐归”完,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五 回 兴善寺巧遇建成(全)
第五章兴善寺巧遇建成
晓日破朝云, 灿霞迎新雪。
仙家乘白鹤, 紫气向东来。
――《仙客来》鉴天
不要说一两顿不吃, 就算是一两年不吃对玉狐来说也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看到李世民故意让她先伺候晚膳再伺候宵夜的得意模样, 她不装出一副好饿好馋的样子都对不起他。好不容易表演的让他满意, 还非得让她千恩万谢后才肯放她回来, 这些贵族家养出来的小孩子真是既刁钻又麻烦。
第二天,李世民跟着父亲出了门,玉狐一个小丫头不可能跟着去, 可是闷在院子里着实无聊,一时来了兴致,便想出去走走。随手折下一枝青柳, 编绕成个简易的人形, 手指轻动捏了个法诀,朝着那柳条人偶轻吹一口气, 那人偶便摇摇晃晃动了起来, 迎风便长, 只片刻功夫就化成了与她现下一模一样的小姑娘。
“你且乖乖地替我在这院子里待上一天, 我要出去走走。”言罢在那柳条人偶的头顶轻轻一拍, 那人偶便成了真人一般, 眼珠子一转,活泼泼地朝她点点头,“我会好好待着的。”
玉狐满意地点点头, 身形一转, 幻化男身,抬手轻招,一只团白云突然从天边飞来,化作一只白鹤轻轻地停在她的身边。玉狐心念微转白鹤便驮着她重上青天,只顷刻间就消失在青柳人偶的视线之中。
玉狐跟着白鹤在大兴城上空游曵,玉狐眼角余光突见下方一片香烟燎绕,颇有些好奇,便将白鹤召停,那白鹤随即重化祥云散于天空。玉狐翩然落地,抬头四观,只见面前一座红漆大门上高挂牌匾“大兴善寺”四个大字泛出灿灿金光,耀人眼目。仙佛本是一家,既然路过,岂有不进去拜会一番之理?玉狐掸掸本就平整净洁的绯色深衣,理理已施法改作黑色的柔滑长发,缓步迈入山门。
玉狐有些奇怪,明明寺中香火鼎盛,但是此刻寺中却冷清的不见半个人影,连洒扫的僧众们都来去匆匆,不知在忙乱些什么,完全没有人注意到玉狐的进入。玉狐进来只是为了拜访佛友,对那些普通的僧众自是全无兴趣。
玉狐悠闲无事,步履颇慢,一路自在地观楼赏景,只见这大兴善寺中殿宇巍峨,碧瓦飞檐,大启灵塔,广置天宫,像设凌虚,梅梁架迥,璧当曜彩,玉额含辉,画拱承云,丹栌捧日,风和宝铎,雨润珠蟠,林开七觉之花,池漾八功之水,一片盛华之像。
玉狐观得欣喜,只是一座庙宇便成如此恢宏气势,果然天运已至,盛朝将临了。玉狐走过渚大天宫,里面虽有众多宝彩塑像,但竟无一位元神在位,有些奇怪,可玉狐无意深究,不过既然无可访之交,殿堂虽华丽倒也不必多留,反是院落周边四下里景致不错,颇值得一观。
此时已是春光三月,暖暖的阳光直照在黛瓦青砖上映得微青的苔痕泛起微微的光华,高高的青松倚着红墙,反衬出一派肃穆庄严,松林外盛开的杏花显得格外明媚鲜妍。
玉狐行至山墙边,远远见一树春杏开得正盛,红艳花色衬着远处青松黛瓦若诗如画,微微的寒风拂面送来阵阵甜香,清洌沁心,不禁趋前近观,抬手正欲攀下一枝玩赏,突然身后传来一阵盘盏落地的“当啷”脆响,微骇了他一跳。转回身,只见一名黑肤深目,满面髡髯的异国僧侣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手中食盘倾斜,盘中碗盏砸得一地皆是。玉狐微微侧头,好奇地看着他,他怎么了?看着那僧人这般奇怪模样,心下觉得有趣,便冲着他微微一笑,走近前想与他聊聊,谁知那僧人见他近前,突发一声怪叫,扭头便跑,这一举动着实令玉狐怔愣当场有些不知所措,他吓着他了?
正自不解间,一阵轻笑自西传来,玉狐循声望去,一名二十出头的身披天青色锦绣披风的素衣青年正缓步走来,脸上有遮掩不住的惊艳之色。
“他是来自天竺的僧侣,名叫达摩笈多,在此暂住译经,一介番邦属民想是从未见过像兄台这样丰神毓秀的□□人物,定是将兄台当成神佛对他的试炼,这才惊骇退去,兄台不必放在心上。”那青年走近玉狐,为他解惑,语气中仍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玉狐拱手为礼,向来者道谢:“承兄台宽慰,多谢,不过在下确是惊吓了那位圣僧,着实过意不去啊。”说话间细观他面容,只见他宽额秀目身量颇高,是个颇为俊逸的青年,身着素色锦衣,天青披风上绣着墨色云纹海线雅致大气,发上青玉冠以一支碧玉花簪固定,全身上下均透出豁达宽厚的华贵之气。
素衣青年抿唇轻笑,很快便已走近至玉狐身前数步之内。“在下李建成,不知兄台如何称呼?”
“玉狐,绯玉狐。”玉狐浅笑,直告真名。
适才离得稍远只觉花树边的年轻人俊逸出尘,直到走至近前,李建成仔细观瞧顿时惊怔当场,只能呆呆地望着玉狐,张口结舌几乎无法自持,只能暗自深吸一口气急忙忙地别转头去努力平静心情。不过,心下微静后细细一想却有些讶异,原以为这绯衣少年必是哪家门阀贵族的子弟,寻常人家哪能出此人间绝色?可是他自报家门却是一个从来不曾闻及的姓氏,着实令人意外。
“兄台的姓氏倒是少见,只不知是如何写法?”
玉狐挑挑眉,随手折下一枝含苞数朵艳然夺目的杏枝,在空中虚划数笔,“便是这个绯字。”抬臂挥袖,香风拂动,直如花绽春风,云抹朝霞,李建成只觉眼前似有绯色华光流过,惹来一阵昏眩,不由自主有些晕沉。
“李兄小心。”玉狐伸臂扶住有些头晕目眩站立不稳的李建成。
自玉狐身上传来淡淡幽香,丝丝绺绺直钻进李建成的鼻间,那奇异陌生的清香比花香更清洌诱人,直惹得他心旌摇动,神思恍惚,一时间竟紧张得面色通红,手忙脚乱挣扎了半晌才倚着玉狐站稳身形,不禁连声致歉。玉狐倒是浑不在意,仍旧淡然浅笑,转眼望向有些乱云飞舞的天空。
“日前武贲郎将陈棱、朝请大夫张镇州率军击流求,今日捷报传来,说是破敌十万,不日将返国献俘,陛下大喜,要将所有战俘颁赐百官,并到这大兴寺礼佛,所以今日大兴寺正在仔细准备,从昨日起就基本上不留外客了。家母信佛,捐赠香油甚丰,我亦与这里方丈相熟,所以今日前来礼佛倒也没被拒之门外,我看外面天气尚寒,绯兄衣衫又如此单薄,怕是不宜久立于外,若绯兄不弃,我在寺中常包精舍一间,兄台可愿意随在下入精舍一叙?”李建成为解尴尬,有些赧然地向玉狐提出邀约。
玉狐顿时恍然,原来是皇帝要来寺中礼佛,原来这些佛家弟子也终是不能免俗的,只是他对这位天煞星君却没有什么好奇,他素来好洁,不想沾上他身上的杀伐血腥之气。不过,千余年来,他少入凡尘,今日出游原就是为了散心,有幸结识个朋友倒也不错,所以便也不惺惺作态地去推拒李建成的邀约,随兴地与他谈笑着并肩前往寺后精舍。
待到精舍之前,玉狐突然站定,想起一些事情,“李兄,若是有内眷同在,在下冒昧打扰恐多有不便,不如就在这院中老松下煮茶对弈亦是雅事一桩,不必入内搅扰了。”
“不妨不妨,家母与内子进香之后便已然回府,在下好静,不愿早早回去,打算待到日暮再归,此时精舍中并无他人。”
“哦,原来如此,那在下便叨扰了。”玉狐颔首浅笑随李建成走入他所预订的精舍。
大兴善寺,也算是皇家寺庙之一,寺中供奉了不少远从天竺佛国而来的高僧,从事译经传教之要务,所以香火极盛,达官贵人们进香修禅往来不绝,因此,这寺中精舍也是颇为讲究,布置的极为雅致。推开拉门,内里桌椅卧榻无不雕花饰纹,竹松梅兰云翻霞掩,典雅中透出重重富贵。劈竹贴壁装饰的墙面上挂着琴箫等乐器供宿客自娱,桌几小案上棋画用具一应俱全,想得甚是周到。玉狐看着这些不禁有些好笑,这样的精舍哪里像是修行之所,倒更像是高级的客店,除了书架上满满的译文经书,当真是全然看不出静修之意。
正当玉狐四下打量屋宇时,李建成也在偷眼细观玉狐,如此并肩近看,更觉得这长身绯衣的少年清丽不可方物,瞧他年纪约莫二十上下,光看面容真有雌雄莫辨之感,长长羽睫下一双幽深黑瞳,顾盼流转间若荡漾着盈盈水波,脉脉含情,红润檀口诱人心神,雪肌玉肤直若凝脂,忆起方才贴身相偎的刹那,他不由呼吸又是一滞,心口一阵急跳。此时二人相距不过寸许,玉狐身上冰雪般纯净的幽香再次绵绵钻入他的呼吸,仿佛一只冰凉的小手在搅动他的心湖。李建成微吐一口气,暗自叹息,世间造化实在太过神奇,怎么就能蕴育出这样钟灵毓秀的人物?而生出如此人物便只应存于天上,又怎么会让他落入凡尘?哎,如今看见,第一欲望便是将他深藏起来,再不给任何人瞧见,若是让他就这样现身京城,怕是不出三日就要惹出祸端,以他的柔弱之姿恐怕很难逃过那些高门大阀们的争夺□□,当真是想想便已心惊,这可如何是好?
一边想着,李建成忍不住又偷眼看向玉狐,却发现玉狐正笑咪咪地看着他,李建成不禁面上一红,急忙收敛住奔马般的思绪,延请玉狐入座。
“敢问绯兄仙乡何处?以绯兄这般人物,为何从没在京中听说过呢?”李建成为玉狐倒上一杯热茶,状似不经意地询问,玉狐执杯浅笑:“在下性好游学,自幼便旅居四方,居无定所,不日前才进京中,暂住城西故人所赠的一间茅舍,在下对京城着实陌生,不敢贸然乱闯,是以直至今日才进城一游,因久慕兴善寺大名所以先行到此礼佛。我到京城数日,今天还是第一次出门,想着四下逛逛,说起来,李兄倒是我在这里所认识的第一位朋友。”玉狐轻描淡写带过自己的身世背景,李建成虽尚有疑问,但不敢太过刻意,生怕惹玉狐不悦,不过对于玉狐说他是他入京后所识第一位朋友倒是颇为欣悦。
谈笑之间,已近午时,李建成邀玉狐共膳,命寺僧将素斋食盒送至门外,李建成私心里很是不愿有更多的人见到玉狐,所以未去专门待客的膳堂,这膳食也就从简了些。不过这大兴善寺中的素斋确实不错,玉狐很是喜欢,自成仙以来不用再食五谷,即便是天庭饮宴也是仙家食方,在入李府之前大概已经有上千年未曾尝过人间美味。在李府虽说李世民并不苛待下人,但是毕竟是主仆有别,食物难免粗糙,难得这兴善寺中斋菜精细味美又是素食,因此即便是明知食物于他并无用处也忍不住大快朵颐,吃个痛快。李建成有些愕然,没成想这谪仙般的人物吃起东西来竟如此“酣畅”,不过即便如此,这美人儿吃饭,还是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与他同桌竟浑然不觉得肚饿,这才叫做秀色可餐啊。李建成一边感慨只是一劲地看着他吃,自己只知道往嘴里扒些白饭,完全忘了夹菜,看见玉狐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竟比他自己吃到美味还高兴,于是这顿饭便在李建成光顾着看美人,玉狐光顾埋头吃饭中飞快结束,等李建成见玉狐停下筷子才想起自己除了米饭还几乎什么都还没吃,于是低头想夹些菜,可是望向盘中却发现所有的盘盏均已是空空如也,不禁再次愕然,“绯兄真是好胃口。”
“几千年没吃过了呢。”玉狐似真似假的放下筷子随口笑答。
“什么?绯兄真会说笑,若如绯兄所言绯兄岂不成了神仙?”李建成哪里肯信,一笑置之。
玉狐呵呵一笑,略饮一口清茶道:“你又怎知我不是神仙?我看李兄回去倒是可以赋文一篇,便取名为《大兴善寺遇仙记》,说不定还能被录入那奇谭异论之中流传百世呢。”
“哈哈哈哈,绯兄真是太会说笑了。绯兄不急着走吧?时辰尚早,咱们对弈一番如何?”
“好。”玉狐欣然点头,反正暂时无事,便在这儿多玩耍一会儿也无妨。
几局棋过,不知不觉已经是黄昏时分,夕照残雪,云抹金黄,寒鸦催去,玉狐也起身告辞,李建成颇为遗憾地极力挽留,见留之不下,便要派人相送,甚至欲将自己的马车让出送玉狐回去,其实他是心中不愿就此与玉狐失去联系,渴盼知道玉狐居处以便时时相访,可是玉狐哪里来的居处,当然绝不肯让他相送,以免露出破绽,三推之后便自行起身离去,李建之追之不及,才追至院中杏花树之下,那绯色身影就已转过大殿,目力所及,只有一角绯红一闪而过,于是只是在转眼之间李建成便失去了玉狐的踪迹,所存留的只剩下空气中隐隐浮动的一抹清淡幽香久久不散,李建成不由一阵恍惚,只觉今日一遇,如在梦中。
片刻后,回过神来匆忙赶到寺外询问家中来接他的小厮可曾见一容颜绝丽的绯衣少年从此离去,答案可想而知,化身而去的玉狐哪里是凡人能够看见的,所以小厮根本未见有任何人进出寺门,听闻此言李建成顿时愕住,回想起玉狐的戏语,不禁怔愣,难不成真的要作一篇《大兴善寺遇仙记》吗?
《盛唐仙狐传》第五章“兴善寺巧遇建成”完,欲知后事,且听下章分解。
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七 回 一般生子两样看(上)
清清荷塘水, 亭亭碧玉枝。
莲结五子香, 独生一芯苦。
――《五子莲》•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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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说一两顿不吃, 就算是一两年不吃对玉狐来说也没有任何问题, 不过看到李世民故意让她先伺候晚膳再伺候宵夜的得意模样, 她不装出一副好饿好馋的样子都对不起他。好不容易表演的让他满意, 还非得让她千恩万谢后才肯放她回来, 这些贵族家养出来的小孩子真是既刁钻又麻烦。
子夜时分,紫绣已经睡着了,玉狐轻身飘出窗外, 月光如水,花叶掩映,一派宁馨夜景, 不出去松散松散, 实在是既对不住这美丽夜景也对不住他今天一日的辛劳。
迎风旋身,换回最自在熟悉的绯衣青年模样, 随手招来一壶梨花白, 腾身上了一个较偏的院落屋顶, 正准备喝喝酒好好的赏赏月色, 休息一下。突然一阵极轻的哭泣声自院角传来, 吸引了他的注意, 听那声音似乎是个小女孩。
玉狐四下望望,这院子好像是李家四公子李元吉住的金蓉苑,他比李世民小四岁, 虽然是窦氏幺子, 但是似乎并不受宠,不像李世民的金华苑那儿车水马龙人来人往,金蓉苑里总是冷冷清清,没什么声响。
玉狐好奇这大半夜的是什么人哭得伤心,顺着哭声一路找过去,发现那哭声是从院子角落的柴房里传出来的。
玉狐探头从窗户向里一看,躲在角落里咬着衣角哭得伤心的不是别人正是喜珠,怎么回事,这孩子才进府两天,怎么就被关到这里来了?
“你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伤心?”玉狐穿墙而入,生怕吓着小喜珠,声音格外温和柔软。
可是喜珠还是吓得身子颤了颤,直觉抬起手挡在头胸部,直到眼角余光看到进来的人并不是来处罚她的人才慢慢放下手,可是在看清了玉狐之后,她不由自主地又向后缩了缩。这令玉狐感到非常奇怪,难道他突然变成凶神恶煞了吗?赶紧背过身摸出一把手镜左照右照,不对啊,明明还是那张美得天地无色,人神共愤的脸嘛,为什么小喜珠看见他像看见鬼似的呢?
收起手镜,回过头,温柔地在喜珠身前四五步的地方蹲下身,尽量让她不会感到压迫,“别怕,告诉哥哥,你为什么哭?谁欺负你了?”
“你,你是谁?”喜珠缩在角落里怯怯地看着玉狐,他是谁?门明明关着,他怎么能进来呢?而且他居然还会发光,他的身上笼着一层淡淡绯红轻晕光华,映着美丽的光华他的脸看起来像玉雕一样精美透彻,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漂亮这么美的人,她是不是快死了,所以才会有这样的幻觉。
“我啊,我是过路的,听见你在哭,所以就进来看看。”玉狐笑笑,伸手递出一块软软的绯色绢帕,“来,把眼泪擦擦,告诉我为什么哭。”
“他们打我,还不让我吃饭。”说着说着,小喜珠忍不住又哭起来。
“啊,乖乖乖,别哭别哭。”看不得孩子哭,但对哄小孩又没什么经验,毕竟玄狐可不会哭得稀里哗啦让他来哄,从来都是他迁就他这个师父的,全无对策的玉狐只能走过去轻轻地抱住喜珠哄道,“我看看,他们怎么打你的?”
喜珠轻轻捋起衣袖,这一看真吓了玉狐一跳,小姑娘细瘦的胳膊上全是带血的鞭伤,“这是谁打的?”
“四公子。”
“他为什么打你?”玉狐皱起眉头,终于知道神仙也有生气的时候。
“因为我不小心把茶泼到他的袍子上,他说我笨手笨脚根本不配服侍他,打死也不可惜,呜呜呜……”喜珠抚着身上的伤又开始掉眼泪。“他们打完我就把我关到这里,也不让我吃饭。”
“他们关你多少时间了?”
“昨天见公子打翻茶后就被关进来了。”那也就是说已经至少两天一夜了,看着小喜珠委屈地眼泪叭嗒叭嗒地掉,玉狐心火更盛。
“不愧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喜欢看人挨饿,不过……”李世民只是争强好胜,恶作剧的成分更多,而李元吉――玉狐摇头叹息,难怪他不讨父母喜爱,年纪小小却有这么残暴的性格,会招人喜欢才怪。
“饿了吧?来,先吃点东西。”玉狐在背后轻招了招,便将李世民金华苑小厨房里准备的一些馒头、烧鸡都招了过来,递到喜珠面前,喜珠呆呆地看着他,可是已经饿了两天一夜的她终是抵不住食物的诱惑,扑上来抢过食物就大口吃了起来。
“慢点吃,别噎着,不够还有。”玉狐有些心疼地看着大口吞吃食物的喜珠,好歹也同吃同住相处了小一个月呢。在喜珠吃东西的时候玉狐伸出手轻轻在她背上抚着,每抚一下,喜珠身上的伤便轻了一分,待喜珠吃饱,她身上的伤也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好了七分,为了不让人起疑,一些表面的伤痕还是要留的,不过以小孩子的恢复能力应该用不了几天就能全好了。
“哥哥,你是谁?”毕竟还是个孩子,喜珠等吃饱了才想起来继续问玉狐。
玉狐怔了怔,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她呢,不能说自己是神仙,因为“神仙”这个词在凡人心中代表的意义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它的表面意义,凡人不会明白神仙不是菩萨,没有普渡众生的宏愿,他们求的不过是独善其身的快乐。他并不是没有能力救喜珠,只是凡人有凡人的命数,六道轮回困厄灾难均是前生后世的因果,不可随便更动,强要违天逆命只会带来更大的不幸,所以还是不要给她太多不切实际的希望了吧。
“其实哥哥是个劫富济贫的大盗,呵呵,你怕不怕?”
喜珠摇摇头,“不怕,哥哥是好人。”
玉狐笑笑,摸摸喜珠的头,“那哥哥有空再来看你,不要怕。”
喜珠听出玉狐要走的意思,有些急了,“哥哥不能带我一起走吗?”
玉狐很遗憾地看着喜珠殷切的眼神,摇了摇头,“如果哥哥带你走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家人的,放心吧,哥哥会想办法让他们放你出去的,见过哥哥的事千万别告诉别人,不然他们派人来抓哥哥,那哥哥就再也不能来见你了。”
“嗯,好,就算他们打死我,我也不会说的。”喜珠用力抹了抹眼泪,重重点了点头向玉狐保证。
玉狐心疼地摸摸她的头,真是个乖巧的孩子,到底是什么人能对这么可爱乖巧的孩子下毒手呢,玉狐倒是起了几分好奇。
喜珠看着玉狐突然又消失在面前,不由自主用力揉了揉眼睛,瞪向门口方向,若不是吃得圆鼓鼓的肚子证明刚才的一切都是真的,她一定会认为自己在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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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狐隐去身形轻盈转入金蓉苑主屋。
玉狐隐去身形轻盈转入金蓉苑主屋,这金蓉苑位于李府西偏南处,大约只有金华苑一半大小,左右不过七八间屋子,连个正经的厅堂也没有,院内座北向南建了三间正屋,中间两开一进的堂屋便被摆成了个小厅,左手边是李元吉的卧室,右手边是他的书房。
玉狐进去左右上下瞧了瞧,这里的摆设用品比起金华苑可是天差地别,差不多只能用简朴二字来形容,座椅上的绣垫全是半新不旧用起了毛的,桌上的杯盏也有小部分都碰了瓷却没得到更换,甚至都不是全套,比起李世民这李元吉简直像是被后娘养着,光看这待遇谁能想到他居然会是那温柔似水的窦氏亲生的幺儿。
玉狐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同样是一个娘生的,待遇却相差了这么多,抱着这个疑问玉狐走向李元吉的卧房,还在门外便听见房内传来一阵轻轻的鼾声,是个女人,玉狐进去一看,果然是个年轻女人,支了张床睡在靠门的墙边,瞧年纪大概二十来岁,容颜倒还秀丽,只是眉宇间带着隐隐戾气,令人不悦。玉狐远远绕开她走向房内挂着锦帐的桉木大床,这可算是这院子里最像样的家具了,想来李元吉应该已经睡着了吧。
盛唐仙狐传 之 大业相逢 第 七 回 一般生子两样看(下)
轻轻吹了口气, 化作一阵轻风, 撩开了那薄薄的帘帐, 玉狐闪身而入却惊讶地发现那早就应该睡觉的李元吉竟然还圆瞪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帐顶,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玉狐在李元吉床边站着细细打量这个只有七八岁的孩子, 他真的不像是李世民一母同胞的兄弟, 一身偏黑的皮肤衬得身体格外细瘦, 眉间略窄,眼瞳偏褐,与李世民的浓眉大眼相比他的眼睛略小, 眉色微淡,不是很像,不过配着那容长脸形, 倒也合宜。只是看过他的父母, 李渊英伟,窦氏秀美, 他二人生的孩子实在应该都如二子李世民一般, 俊美出众, 气韵非凡, 这个四公子虽然不丑, 可是比起李世民来, 却是平凡得完全不像同胞兄弟,若非是李府这样的戒备森严的地方非令人怀疑是有人换了李四公子不可。这倒也难怪他的亲生母亲心生失望,都不愿亲自哺育, 想必那窦氏定以其为耻, 只是可怜了这李元吉虽生为幺儿却完全没得到母亲的任何疼宠,这金蓉苑的萧条倒也不难理解,只是对于这孩子来说未免有些太不公平。
玉狐悄无声息地在李元吉的床边坐下,他有些好奇一个七岁的孩子三更半夜不睡觉,呆呆的究竟在想什么。
悄悄伸出手,在元吉头顶上方停住,一股冷涩晦暗的滞怨之气沿着指尖直冲他胸口,其中还隐隐带着残虐的血腥,玉狐急忙收手,这小小的孩子怎么会有这么浓重的怨怼?即使不受父母宠爱也不应该如此啊。
正自不解时,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是那睡在门口的女子起身了,想是起夜,玉狐飘身而上落在元吉大床里面,外面响动了一会儿后轻细的脚步声就朝李元吉床边走了过来。
玉狐看着李元吉,发现他只是瞟了一眼外面,便又转回头继续睁着眼睛发呆。
“四公子怎么又不睡了?”那女子撩开床帐后发现李元吉还睁着眼,立时满脸不悦,侧身坐到李元吉身边续道:“四公子这是在盼什么?每天每夜的不让人消停,白天惹事生非,鞭笞下人,晚上折腾自己,你这是跟谁赌气呢?就算你再胡闹,就算你把自己折腾病了,你娘和你爹也不会来看你的,他们根本就没想要你这个儿子,若不是我陈善意从夫人那里抢了你来喂养,你早就活活饿死了。”
玉狐皱了皱眉头,这女人的话尖利刻薄,对这样小小的孩子说这样的话,分明就是往他心上划刀子,就算是事实,她也不应该说得这么恶毒,名为善意,可她所为哪里有半分善意?
飘在李元吉身侧的玉狐清楚地看到这孩子抓着棉被的手指关节都泛白了,显然在极力隐忍着,原本因喜珠而起的怒意,在此刻已经淡淡消散,这孩子并不比喜珠幸运,心伤比身伤更可怜。不知道这陈善意是何许人,也不知道为什么以李元吉暴虐的性情会如此忍让,但想来李元吉的暴虐却是与这女子的所言所行不无关系。
本想捉弄李元吉一番替喜珠出口恶气的玉狐,此时再下不了手,反而有些同情地看着这可怜的孩子,待那陈善意说完了自顾自走去睡觉后也退回床边,略一沉吟,挥袖扬起一阵淡淡香风,李元吉不及诧异便被那香掠去了意识,陷入沉沉的安眠中。
“何苦为难自己,别傻了,好好睡一觉吧。”玉狐抚了抚李元吉粗硬的头发,替他拉了拉被子,转身翩然而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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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中的梨花白再入口竟显得有些淡薄,屋脊上遥望月色,突觉那银辉有些寒凉,伸出手托满清光,握住再看却是一片阴暗。仲春的夜风带来阵阵桃花的香气,令人即使未见也可想象到粉蕊满枝的繁盛,若是平日他必然会过去欣赏一番,顺便与那桃花的精魄共欢一场,毕竟桃花育出的精魄在百花之中最是妩媚动人,满含春情,可是今夜他却提不起任何兴致,心口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对什么都感到意兴阑珊,有些奇怪,也有些莫名的不安,在倦意涌上之前,一个淡淡的疑惑如轻烟般钻进他的思绪,他只是一块顽石,哪里来的心呢?
梨花白尽,月已西倾,带着一身清淡酒香,本想回房休息,可是因为刚才的不安心始终不定,突然想泡个暖暖的热水澡,散去心中淡淡的倦意。
不知玄儿现在怎么样了,玄儿啊,有你在的日子真好,泡在翠云山温泉清波中迷迷糊糊有些困意的玉狐漫不经心地想着,远远的一位俊朗青年捧着一个银青色的托盘微笑着缓步走了过来。
对于大半个时辰前玉狐突然的莅临,白氏夫妇感到无限惶恐又不胜荣幸,也不管已是四更天色,二人是急急忙忙出了洞府满山转悠为玉狐准备鲜果贡物。
“上仙,翠云山地域狭小,没有什么佳肴美馔,这几只乃是翠云山中特产的红玉沙果,十年一产,每次只有七枚,可养气修身,延年益寿,功效虽微恐难入上仙法眼,但其果肉还算是鲜甜可口,希望上仙不吝品赏。”仙妖殊异,玉狐道法精深,于妖而论地位着实尊崇,未得玉狐召唤,白倚歌站在温泉旁二十步外便不敢再靠近。
“倚歌何必如此客气,借了你的玉井泉已经很是叨扰,你若如此客气,以后我倒是不敢再来了。”玉狐却是不忌讳什么仙妖之别,也从不会以术法压制弱小仙妖。见他伸出玉葱般的纤指向着白倚歌招了两招,白倚歌方敢再近前十步。可是白倚歌刚刚站定抬头便立时开始后悔这向前的十步,更后悔为何没有弄瞎了双眼再过来。
借着天上残月微光,透过泉上升腾起的雾霭,隐约可见玉狐的娇颜在温泉暖气薰蒸下,慵懒如醉,淡淡的云雾飘荡的清澈水面下浅淡的绯红晕满他滑嫩的肌肤,莹润妖娆得几乎令人窒息,恰在此时,玉狐因答话而略睁了睁那半带睡意的如丝媚眼,一股盈盈水意在眸中百转千回,仿佛时时在勾诱着观者的神魂,可是在那深浓媚华之上的却是三分清冷的薄凉之气,尽显着仙家无情的风骨,令人在受诱的同时亦被那寒凉之气警醒,不敢近前不敢轻亵,反而不由自主地生出畏怯之心想尊奉与膜拜。
十步之外,白倚歌再也无法近前,不解、难知,天地间怎能生成如此极致之仙灵?双膝一软,竟毫不自知地跪了下去,脑海中只余一片空白。
玉狐本在泉心浮荡,可是半天不见白倚歌靠近,再看看启明星已经升起也是时候该回去了,便慢慢游近岸边,谁知近岸一看白倚歌竟跪伏在地,高举银盘,颔首低额,竟比初见之时还要恭敬十分,怎么回事?问他借温泉浸浴时分明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倚歌?这是何意?”云缠雾绕之中绯玉般无瑕的胴体隐隐透出一股淡香,丝丝缕缕直钻进白倚歌的鼻息间,白倚歌不由地眼眉略睁,但在眼角余光瞟见玉狐缓缓靠近的玉足后又急忙紧紧闭上双眼,不敢再多看一眼,身体俯伏得更低。
直至玉狐走至白倚歌身前三步,再次动问:“倚歌?何意?”
白倚歌这才蓦然回神,急急告罪,“上仙金身玉体,倚歌身为下界小妖,望而生畏,故而失态,还请上仙勿怪。”白倚歌语中带着颤音,身体几乎快伏贴至地面了。
玉狐闻言一怔,愕然失笑,勾手掠起一抹水雾化作一袭白衫裹住那妖娆身躯,旋身退开数步,遥遥倾身虚扶,“玉狐不过是一介散仙,位阶卑微,倚歌实不必如此。”
白倚歌顺着那柔柔的力道起身,颇有些赧然地别转了头,玉狐呵呵一笑,隔空从他手捧的银盘中取了一枚红果,轻揖回礼漫声道:“多谢倚歌,时辰不早,我还有事,先行拜别,改日再来打扰。”
玉狐带着一身氤氲水气,在白倚歌恍惚的目光中驾云归去,两三百里的路程不过是倏忽之间,待他躺回到自己的床上重新幻化为小女儿玉瑚之时,安睡的紫绣才略略从沉眠中淡出,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雄鸡方唱,李府才渐渐有了活动的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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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近寅时末刻,李府的小厨房里,备好了一院子主仆早饭后满面油光的大师傅哼着小曲打开碗柜,想看看昨儿偷偷藏下的那只下酒的烧鸡有没有闷坏,可是――
“小六子!”大师傅冲着站在自己身后的徒弟怒喝一声。
小六子吓了一跳,“怎么了?师傅。”
大师傅指着曾经盛过烧鸡,现在却空空如也的盘子,手指发抖地喝骂道:“臭小子!昨天我留着做早餐的馒头和下酒的烧鸡呢?快说,是不是你偷吃了?”
“冤枉,师傅,我没有……”
“还说没有,这厨房我从不让人随便进,搁这里的熟鸡还能飞了不成?肯定是你这臭小子,看我不好好教训教训你。”大师傅怒气冲冲,拿起扫面的小笤帚就敲了小六子的脑袋一记,“罚你中午不许吃饭。”
“师傅,我真的冤枉……”小六子扁着嘴,捂着脑袋,欲哭无泪,他昨儿晚上的确是想偷吃来着,可是,后半夜起来,那鸡已经不见了,他还当师傅半夜喝酒吃掉了呢。
而刚起身不久的玉狐听见这厢的吵闹,不解地朝这边探了探头,歪了歪脑袋,转回身,抬手轻轻掩住一个小呵欠,晃晃悠悠缓步走向李世民的房间,大清早的就吵吵闹闹,金华苑怎么天天这么热闹啊?
不知怎的,今天玩乐的兴致竟有些低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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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仙狐传》第七回“一般生子两样看”完,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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