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 1 章   
  南玉在听到与自己交好的宫女茉莉儿告诉自己,漪兰殿的何才人身上见红,大概要小产的时候,她正在对着仪瀛宫里的一株牡丹花发呆。
  
  大汤的牡丹天下闻名,尤其以洛京更甚。而大汤的戚贵妃娘娘尤爱牡丹花,所以仪瀛宫里种满了品种齐全的各色牡丹花。南玉是仪瀛宫里照顾牡丹花的宫女。
  
  南玉只来得及在心里骂了一句“卧槽,果然会如此”,然后便扔下手上的剪刀“倏”的一声往仪瀛宫外跑去,只留茉莉儿在后面喊道:“喂,南玉,你去哪里?”
  
  南玉当然没空告诉她,她得马上找人去救命。
  
  南玉去的地方是薛贤妃的甘泉宫。
  
  薛贤妃是仙逝的薛皇后的嫡亲妹子,据闻今上朱晁与先后鹣鲽情深,先后在的时候,六宫粉黛无颜色,三千宠爱在一人。但薛皇后这个人命短的很,运气也不够,今上登基后,她做了不足一个月的皇后便挂掉了。
  
  然后今上便将长得像先后的薛贤妃礼聘入了宫,大约是做个替代品的意思。
  
  南玉跟薛贤妃当然没有交情,跟她有交情的是薛贤妃身边的大宫女。
  
  南玉跟大宫女是同乡,是六岁前一起在乡下玩泥巴,六岁时一起被卖进当时的中书令府中当丫头,等中书令被抄家灭族之后,又一起被没入掖庭当宫女的那种交情。一直到掖庭之时,南玉还跟她做了三年的左右铺。
  
  南玉前世里有句歌词是这样唱的“睡在我上铺的兄弟”,这句歌词运用到这里,那就是“睡在我左铺的姐妹”。总之一句话,交情杠杠的。
  
  大宫女有个十分“霸气”的名字,叫碧池,自从这个名字诞生之后,南玉一直致力于怂恿大宫女另改一个名字。
  
  那时候大宫女十分不解的问她道:“为什么,我觉着这个名字挺好听的啊。”
  
  南玉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却没办法告诉她,在南玉呆过的另外一个世界里,“碧池”是个骂人的词。
  
  当然,碧池这个名字并不是大宫女原本的名字,正如南玉这个名字也不是南玉原本的名字一样。
  
  南玉原来的名字叫做李招弟,一看这名字就知道是取名的亲爹对她有着怎样的期许。南玉的运气不错,后来果然被她招来一个弟弟,不过是庶弟。在完成了招弟的使命之后,她自然也就没什么作用了,所以被亲爹换了五两银子去给儿子卖肉吃。
  
  这个世界无论是世家勋贵里头的贵女贵妇人还是宫里的妃嫔们,仿佛都十分热衷于给人改名字。南玉被卖进中书令府中的时候,府中的相公夫人嫌弃她的名字不够高大上档次,所以改了个名字叫执画,进了掖庭,又被管教麽麽改了个名字叫侍茶,后来被分到常婕妤身边伺候的时候,又改成了栖梧。栖梧这个名字十分明显的表达了常婕妤的野心,但一般会这么直晃晃的表达自己的野心脑子又不大灵光的人,都十分短命,所以最终常婕妤死了,南玉又到了仪瀛宫。戚贵妃不喜栖梧这个名字,然后又改成了南玉。
  
  所以在南玉短短的十六年生命里,已经经历了招弟、执画、侍茶、栖梧、南玉五个名字。
  碧池原来的名字叫做李小花,中间改过多少次名字暂且不论,总之等到她去了薛贤妃身边伺候的时候,薛贤妃就给她改了这个“霸气”的名字。
  
  碧池姑娘在宫里是个十分特殊的存在,这种特殊不在于她是被皇帝上过的女人,也不在于她被皇帝上过却还仍是个宫女,而在于她被皇帝上过至今还是个宫女但却一直好好的活在了这后宫里。
  
  这事情发生在斗争激烈的后宫里,是多么不可思议的存在啊!
  
  所以在南玉的心里,“霸气”的碧池小姐一直是偶像。
  
  南玉去到甘泉宫的时候,碧池正在叉着腰指着手训斥一个没将地扫干净的小宫女,远远的就能看见空中飞舞着她喷洒出来的口水雨,小宫女跪在地上欲躲不敢躲的。
  
  南玉到的时候,碧池对小宫女的训斥大约正值尾声,挥舞着手指对小宫女道:“赶紧重新去扫一遍,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养着你们吃干饭的。再有下次,直接将你们送到掖庭宫去。”说完挥了挥手让小宫女下去。
  
  然后一转头,便看到了脚步匆匆的往甘泉宫里面进来的南玉。
  
  碧池蹙着眉头看着她道:“每次你来都没好事,心情不好,看到你更烦了。说吧,这次又有什么事。”
  
  南玉握住她的手,因为来的时候走得太急,她甚至还喘着粗气,一边喘气一边道:“我这次绝对不是来麻烦你,而是来跟你生死道别的。最早天黑之前,最迟明天早上天亮之前,我大约就要去跟阎王爷作伴了。”
  
  她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硬生生将自己逼出眼泪来,然后一边泪眼蒙蒙,一边依依不舍的看着碧池道:“其实我无亲无故的,死了也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唯一舍不下的也就只有你。你千万不要千方百计的来救我,也不要顾念姐妹之情,我死了也就死了,让我孤孤单单的去了。我死了你也不要伤心,也不用想我,更用不着为我报仇,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啊……”
  
  说到这里,想到生死未卜的明天,心里一酸,然后大颗大颗的眼泪用不着借助外力就流出来了,边哭边道:“呜呜呜,我才十六岁,人生漫漫还这么长,没了我的陪伴,你该多么孤单多么寂寞啊,其实我一点都不想死啊,比起跟阎王爷作伴我更想跟你作伴啊,我还想陪你到天荒地老啊,可是我怎么就要死了呢,呜呜,碧池我真的不是让你来救我的……”
  
  碧池听得眼睛一沉,她也没去管她话里乱七八糟的语病,拉了她道:“你跟我来。”说完拉了她出了甘泉宫,躲到一处假山后面避着人,然后才问道:“说吧,出了什么事。”
  
  南玉这才收了哭腔,然后字句清晰的将事情说了出来:“漪兰殿的何才人今天见了红,情况好的话大约会小产,情况不好的话大约会一尸两命。”
  
  碧池挑了挑眉看向南玉,所以呢,事情的重点是在哪里?
  
  南玉接着道:“我今天早上按戚贵妃的吩咐给何才人送了一锅鸡汤。”
  
  碧池气得直接在南玉头上拍了两巴掌,她想到南玉闯祸,但没想到她闯的是这么大的祸。她恨铁不成钢的骂道:“蠢货,你在宫里呆了不是一年两年了,而是六年了,这种时候宫里连蚂蚁都恨不得离何才人远远的,你还端着鸡汤往何才人身边凑,你是嫌命长了。”
  
  南玉不满的驳道:“那我有什么办法,我一个当宫女的,主子吩咐的事情难道还能不办不成。”
  
  碧池气道:“傻子,你不会中途装作摔一跤将鸡汤摔了,回去就跟戚贵妃请罪,戚贵妃再黑心也不至于为这个要你填命。”
  
  南玉道:“你以为我不想,戚贵妃看我不顺眼很久了,我就算摔了这一次,难道戚贵妃还不能让我送第二次。”
  
  南玉当初跟着常婕妤时,常婕妤恃宠而骄将戚贵妃得罪得太狠,连带着她这个她身边的大宫女都没好果子吃。常婕妤死后,戚贵妃将她要了过来,摆明了是没安好心的。
  
  南玉顿了顿,垂丧着头继续道:“其实送之前我找了只怀孕的母猫试过了,那鸡汤根本没毒。我送到何才人宫里时,也已经暗示过何才人了,这鸡汤不能喝,谁知道还是出了事。”
  
  碧池叹了一口气。
  
  这后宫里的事情从来都是闹不清楚的,不管那锅鸡汤有没有问题,也不管何才人有没有喝那锅鸡汤,总之最后何才人小产的因由都会归结到那锅鸡汤上,谋害她的人自然就是送汤的南玉,幕后的主谋不会是身为南玉主子的戚贵妃,而必定是南玉受了别的妃嫔的指使想害了何才人的肚子,顺便嫁祸给戚贵妃。
  
  谁让戚贵妃是尚书仆射兼太傅戚弘的女儿,谁让戚贵妃是戚太后的亲侄女,谁让现在掌管后宫的是戚太后呢。
  
  不管怎么逃,南玉这次的黑锅都是背定了。
  
  碧池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裙,看了一眼南玉道:“你等一下我。”说完转身进了甘泉宫。
  
  南玉自然知道碧池是去求助薛贤妃了,这宫里若说还有谁能与戚贵妃分庭抗礼的,也就出自大将军府,身为先后之妹的薛贤妃了。
  
  碧池进去的时候,南玉便在甘泉宫外来来回回的走去的等。南玉忐忑得脸上都在冒汗,她也怕薛贤妃不愿意为了她这个宫女去得罪戚贵妃。说到底,她还是很怕死的。
  
  而后过了不到一刻钟,碧池重新从甘泉宫走了出来,看着南玉道:“今日是先后的忌诞,当年圣上与先后相遇于太液湖,所以圣上每年的这一天都会往太液湖。”
  
  南玉听得微微有些愣住,而碧池则深深的看了南玉一眼,继续道:“戚家势大,又有太后娘娘在后宫,娘娘不能为你去得罪贵妃,能救你的只有圣上。”
  
  都是在宫里混日子的人,有些东西不用说得太明白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不管怎么样,这总是一线生机。
  
  南玉双手握住碧池的手,十分郑重的道:“碧池,等我飞黄腾达了,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碧池抽出自己的手拍了她一下,道:“报答就不用了,你以后别来烦我就谢天谢地了。”说完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还有,别真的死了,否则我可不会为你收拾。”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多少有些难过,又不愿在南玉面前露出这种情绪,说完便转身回了甘泉宫。
  
  而南玉也没时间说什么,跟着也转身跑了。
  
  碧池回身看了她的背影一眼,跟着叹了口气,然后才继续往甘泉宫里走。
  
   正文 第 2 章   第二章
  
  南玉从甘泉宫出来,外面已经是暮色沉沉,正是华灯初上的时分。有掌灯的小宫女提着八角宫灯沿着曲尺廊庑将廊下的灯笼点上蜡烛。
  
  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在去进行勾引皇帝这件大事之前,南玉至少应该回去换一件漂亮的衣裳,梳一个好看的发髻,画黛眉、贴花钿、点面靥,再想一个别出心裁的偶遇,最好让皇帝一眼就不能忘怀。
  
  当然这是最好的方式,但是南玉不敢。
  
  她可以想象得到,只要一踏进仪瀛宫的大门,迎接她的或许就是勒脖子的绳子,然后死之后会被人做成畏罪自杀的假象,哦,她一定还会留下一封遗书,用来指证这宫里除戚贵妃之外的某一位嫔妃是害了何才人的孩子的主谋。
  
  再或者她会被人押往三堂会审的现场,等待自己的,是证据充足的陷害。
  
  所以南玉没有回仪瀛宫,她甚至不敢走人多的大路,而是选了一条人迹罕至的的小路。
  
  从甘泉宫到太液湖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加上南玉一路上躲躲藏藏,等走到一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月亮从东边升起来,挂在簇簇开满桃花的树枝上,月光皎皎,光辉铺洒了南路所走的一路,哪怕没有灯笼,南玉也不怕摔跤。
  
  暮春时节,晚上的天气还有些冷,南玉搓了搓手,再紧了紧身上的衣裳。
  
  前面就是太液湖,晚上的太液湖显得格外的安静,池边绿柳拂风,湖面上的荷叶铺着皎洁的月光,一眼望去仿佛一望无际……显得格外的大,大得让南玉突然想起……她怎么忘记问碧池皇帝今晚会出现在太液湖的什么方位了。
  
  她正暗恼自己失算之时,却有烛光从太液湖的另一边照过来。南玉抬眼望过去,便看到有一人背手从太液湖边的鹅卵石路上缓缓往她的方向走来。星月光辉映衬下,让人觉得丰神俊秀,龙章凤姿。
  
  南玉见过他,在永宁宫的斓月殿里,她进去给他和常婕妤奉茶。
  
  当初她虽然得常婕妤的信任,但一般在他来斓月殿的时候,常婕妤却并不爱让她在屋里伺候。她的模样在宫女里头长得太过有些好,是那种站在宫女里头能鹤立鸡群,跟一众妃嫔站在一起也不会泯灭于众的那种好。
  
  南玉知道常婕妤的忌讳,一般也不爱往前凑。只是那一次,负责奉茶的另外一个宫女突然说内急,然后将茶水塞到她手里便跑了,南玉不敢干晾着里面的两位尊贵人连茶都没得喝,更不敢让常婕妤出丑,要知道常婕妤的脾气可不大好,只能硬着头皮端着茶水进去。
  
  那一次他从她手里接过茶碗时,突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在那之后,她便在常婕妤跟前失宠了,那位突然内急的宫女越过她成了常婕妤最宠信的宫女。
  
  皇宫里向来都是这样,明争暗斗从来不止发生在后宫妃嫔里。
  
  再后来,常婕妤失宠,再再后来,她被戚贵妃给灭了,再再再后来,戚贵妃将她要到了自己宫里。
  
  戚贵妃虽然喜欢以折磨她为乐,喜欢看她要生不得要死不能(实在是很变态的乐趣),但跟常婕妤一样喜欢防着她,所以他虽然来仪瀛宫比去斓月殿来得更勤,但南玉却再没有见过他一次。
  
  不过比起说认得他的脸,首先让她一眼认出他的,则是他身上的穿戴。
  赭黄①文绫袍,上绣十二章纹,白玉双配,金镂玉钩褵。全天下敢这么穿的,只有龙椅上的那一位。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穿绛紫圆领袍的内侍,另有提着八角宫灯的着青色圆领袍的内侍二三名。
  
  南玉见到来人后的第一个动作是条件反射性的躲到了旁边的一处假山里,躲进去之后的第一个念头是我为什么要躲?第二个念头是在心里赞叹果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连老天都要助她。
  
  她整了整身上的衣裳,顺便将纱衣长裙里面裹着的诃子②往下拉了拉,露出好看的两个半圆。
  
  她甚至连自己怎么出场都想好了,她就往太液湖边一跪,捂着胸口嘤嘤哭几声,然后引着皇帝自己往她跟前来。当然,哭的姿态一定要楚楚可怜,哭的声音一定要婉转,她甚至想好了要将自己最好看的左半边脸对着他的方向,脖子要伸长,要在月光的映衬下,让脖子显出最优美最好看的弧度。
  
  这种时候,按照一般的情景发展,皇帝一定会来问她“是谁”“为什么在这里哭泣”之类的。
  
  然后她就告诉她,她曾经受过先后的恩,今日是先后的忌日,她想起先后,于是伤心不能自抑,然后便在这里哭之类的(这理由听起来虽然很扯,但美人的话再扯都是有可信度的)。
  
  她从假山里走出来,假山口外面正好长了一株牡丹,娇艳的牡丹花含苞怒放,花蕊上甚至还带着夜晚的露水。她想了想,顺手将牡丹花折了下来,绾在自己的左侧发髻上。
  
  然后她拍了拍手,准备继续走出去。结果这时,有一个声音却突然传来:“什么人,出来。”
  
  那声音清朗中带着低沉,是个很好听的男声。
  
  南玉还在想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结果另一个声音却又飞快的传进她的耳朵里,那人说:“圣上饶命,奴婢不是有意惊扰圣上的。”是一个很婉转很好听的女子的声音。
  
  南玉听到不对劲,马上重新闪回假山里。
  
  南玉扶着假山露出一个头往外看,然后看到皇帝的面前已经跪了一个人,而且毫不意外的是一个女人。
  
  那人侧身对着她,虽然看不清楚,但绰绰约约可以看到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因为那人的左侧脸十分漂亮,穿着杏黄色的齐胸襦裙,皎月星辉之下,脖子露出一个优美的好看的弧度,大片□□的肌肤在月光映衬下也越加的细腻白皙,胸前的束带将胸口上的两个球勒出丰满的两个半圆,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伸手去耍流氓。
  
  南玉不认得那女子,但一看就知道是哪一宫的宫女。
  
  南玉听到皇帝隐约问了什么话,大约是“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之类的。
  
  然后那女子回道:“奴婢以前是紫宸宫侍奉先后的小宫女,先后在时,奴婢曾得过先后的恩惠。今日是先后的忌日,奴婢本事打算在这里祭拜先后的,却没想到冲撞了圣上,请圣上恕罪。”
  
  南玉听得骂了一句“靠”,敢截姑奶奶的胡。
  
  还有走到太液湖来祭拜先后,要不要这么扯?谁信你谁傻子。
  
  南玉犹豫了几番,到底不敢上去将那宫女扯下来,然后自己上。垂丧着气,然后将脑袋重新伸回来,躲在假山里靠着假石坐下来,然后便不断的叹气。
  
  难道真的要等死吗?可是不等死又还有什么办法?
  
  南玉将后脑勺不断的往石头上碰,碰了好半会,终是没想出自救的办法来。于是她又将头伸出来往外看,结果这时候那宫女和皇帝都不在了,大约是找地方野合去了。
  
  南玉心里十分恨皇帝不争,这么跛脚的理由他居然都信了,果然是色令智昏,还有在你死了的老婆的忌日里跟宫女玩野合,要不要脸。
  
  就算你要搞野合……你来找我呀!
  
  南玉已经被伤得千疮百孔,那种掉进了河里我不会游泳,好不容易看到了一个救生圈,结果这个救生圈却被别人抢走了的心情,没有经历过的人是没办法体会的。
  
  虽然不甘心,可南玉也只能从假山里走出来。然后晃晃荡荡的走了不知多久,然后却到了一座宫墙前。
  
  南玉在宫里呆得久了,对皇宫熟悉,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宫墙旁边有一颗杏花数,正是杏花开放的时节,月光下杏花簇簇拥拥挂在枝头,空气中传来杏花的淡雅香气。
  
  南玉站在杏花树下,抬头用手指点着下巴望了望,然后双脚往上一跳,顺手抓住一个枝干,然后便顺溜顺溜的爬到了树上去。爬树时晃动了树枝,杏花纷纷的往下掉。
  
  等她终于爬到有宫墙高时,南玉一手挽着树干,转着头往宫墙外面看去。
  
  这座宫墙的外面,便出了□□的范围。若是她能足够幸运,从这座宫墙翻出去,一直往西走,过了麟德殿,能够躲过金吾卫的查探,出了皇宫的九仙门,然后她就自由了,再不用担心受怕,也不用担忧会没了命,更不用忍受戚贵妃各种惨无人道的折磨。
  
  可是这种念头,也就只能想想就好。若是她真的这么干了,只怕她还没翻完墙,就会被外面巡视的金吾卫射成了一个刺猬,这种方法,不会比她现在想个办法回去毒死戚贵妃更容易。
  
  南玉叹了口气,果真是她要命该绝于此。
  
  于是她回过头来,扶着树枝从树上慢慢下去,结果就在她爬到一半时,一个尖锐娘炮的声音突然从下面传上来,斥道:“什么人,还不快下来!”
  
  南玉被人一吓,脚上一滑,惊呼了一声,然后从树上摔下来。
  
  南玉摸了摸后脑勺。地上是草地,摔下来其实并不怎么疼,只是脑袋被震得有些昏昏顿顿的,但这不妨碍她睁开眼睛看清楚来人,然后他便看到了原本该跟小宫女搞野合的那个人出现在了这里,背着手垂身而立,身姿挺拔,龙章凤姿,凤眼上的眉毛挑了挑,仿佛是疑惑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仿佛是在对她的出丑无声的嫌弃。
  
  而说话的则是他身边那个穿绛紫色圆领袍的内侍。
  
  南玉的第一个念头是,果真是银样蜡枪头,野合这么快就玩了;第二个念头是,扑上去,扑上去,扑上去……然后她就扑上去了。
  
  她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双腿夹着他的腰,为了怕他将她扔下来,她抱他的手和夹他的腿都用上了十二分的力气。然后她的嘴巴凑到他的脸上,胡乱的亲过去。她没什么技巧,亲得也毫无章法,嘴巴、鼻子、眼睛、脸颊,嘴巴贴到哪里亲哪里。
  
  那个穿绛紫圆领袍的内侍大概被她的胆大吓住了,张大了嘴巴用手指着她,说了半天的“你,你,你……”
  
  朱晁有一瞬间的怔愣,当然任何人遇到这种情况都不可能还保持镇定的。
  
  然后他将她的脑袋推开,眉目轻佻的笑了笑,道:“原来是只野猫,好烈性胆大的母猫儿!”
  
  他顿了顿,眼角上翘,那双显目的凤眼显得越加的风流,又接着道:“不过,朕喜欢。”
  
  说完抱住她的腰,带她到墙上,用力的压着她,一只手仍放在腰上,另一只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
  
   正文 第 3 章(修文)   朱晁躺在床上,吃饱喝足后的人显得有些餍足,舔了舔因为流汗也显得有些干涸的嘴唇,喉结滚动了几下,仿佛是在回味刚才那只小猫儿带给他的余韵,看起来是别样的性感。
  
  其实皇帝并不喜欢跟人太亲密,也不喜欢出汗,两个人贴在一起汗水黏黏的,让他有些不好受,但此时他却有些舍不得推开这副滑腻腻的身体。
  
  南玉这种人吧,连她自己都承认,为了活下去,是可以没廉没耻道德沦丧无节操无下限的。对她来说,什么都不重要,活下去才最重要。
  
  所以当皇帝抱着她绕过内庭的曲廊池阁,一路将她从宫墙前抱回紫宸宫的,然后扔到这张巨大的龙床上,南玉都还能面不改心不跳,完全忘记这对自己来说基本上还算是个陌生的男人,然后利索的再次将他扑倒。
  
  紫宸宫的床很结实,只怕整个大汤都找不出比这个更结实的床了。可是此时这张结实的大床上,随着床上两个缠绕在一起的身体,还是必不可免的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站在房门外面的张德公公手拿着拂尘,悄悄的打开半指宽的门缝往里面瞧,只绰绰约约的看到里面的金黄的纱帐摇摇曳曳,仿佛随时都要从床顶上落下来,他侧转头支起耳朵来,听得床板咯吱咯吱的,还有另一种令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张德将门重新关上,然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半是喃喃自语的道:“战况激烈呀!”
  
  说着想到在御花园时,那位狂野奔放直接往他家主子身上扑的宫女,又不由小小的担心,圣上在里面可不会吃亏了吧。
  
  想着眼睛撇到旁边的小内侍正红着脸伸长了脖子也想往屋子里面瞧,张德见了拿着手上的拂尘往他眼睛上挥了挥,道:“去去去,瞧什么瞧。”
  
  小内侍脸上的表情一敛,重新低眉贴耳站直了身子。
  
  张德收回拂尘,正想支起耳朵继续听,结果这时候却远远看到一个穿绯色齐胸襦裙梳高髻的宫女领着两个提灯笼的小宫女匆匆的往这边过来。
  
  直等到宫女们走近了之后,张德这才打起笑容来,笑着道:“哟,玉槿姑娘啊,什么风将姑娘您给吹来了。”
  
  绯衣宫女微微给张公公行了个礼,道:“公公,圣上可在里面,奴婢有急事要禀报圣上。”
  
  张公公道:“圣上倒是在里面,可如今在办事儿呢,姑娘有什么事明日再来禀报吧。”
  
  绯衣宫女继续道:“还请公公通融,奴婢是真有大事要禀报。漪兰殿的何才人今日下午见了红,娘娘带了太医亲自过去看,但到了晚上,何才人还是小产了。何才人身边的宫女指证,何才人是喝了娘娘宫里的宫女南玉送过去的鸡汤才小产的。娘娘为避嫌,本想将南玉先行看押起来过后查清楚真相,结果发现南玉却不见了。南玉是仪瀛宫的宫女,娘娘身带嫌疑不好发话,她又不敢劳动太后她老人家,如今只等着请圣上示下。”
  
  绯衣宫女说的娘娘是戚贵妃娘娘,她是戚贵妃身边的大宫女。
  
  张公公听得眉毛都不动一下,心里却道,可不是不见了,人家现在可在圣上的被窝里头。玉槿继续道:“公公,子嗣可是大事。”
  
  张公公道:“再大的事也大不过圣上的事,玉槿姑娘,你是知道圣上的性子的,我就是有几个脑袋也不敢这时候去打扰圣上。”万一他这时候冲进去,让圣上他老人家软了怎么办。
  
  也并不是张公公不将何才人肚子里的孩子当回事,而是他深深了解皇帝的性子。皇帝的性子说得好听是沉稳,说得不好听那就是薄凉无情。
  
  皇帝登基三年,至今只有王昭容所出的大皇子一个子嗣,这唯一的皇子还是个身体残缺的,因此并不得皇帝的喜爱,可就是这样,也没见皇帝什么时候对子嗣的事情担心一下。这几年后宫无缘无故没了的孩子不知多少,传到皇帝的耳朵里,也没见他皱一下眉头。
  
  何才人没了孩子这种事情,绝对没有皇帝宠幸现在这个宫女重要。
  
  玉槿也知道张公公不会替她传这个门,反正掉的又不是她家娘娘的孩子,玉槿也没多担心,于是听到张公公的话,马上又笑着调转了话头,道:“是奴婢为难公公了。”说着往屋子里面望了望,隔着窗纱绰绰约约只看到里面不停晃动的金色帐子,还有时不时传来的床板咯吱声和女子娇媚的□□声。
  
  玉槿转回头来,重新笑着问王公公道:“不知里面伺候圣上的,是哪一宫的主子?”
  
  张公公也不介意告诉她:“并不是哪一宫的主子。”
  
  不是主子那便是宫女了。玉槿怔了怔,接着蹙紧了眉头,道:“公公,这可不怎么合规矩。”
  
  张公公呵呵了两声,不道:“这种时候,你跟圣上讲规矩去,圣上就是规矩!”
  
  玉槿蹙紧了眉头,没再说什么,跟王公公客套了几句话,接着便走了。
  
  张公公没将她当回事,继续支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听了一会叹了一口气,可怜他们这些挨了一刀的人,白听一场春宫,也没器官来反应。
  
  张公公继续站了一会,接着有个穿绿色圆领袍的内侍匆匆走到他面前来,对他打了个千,笑着喊了一声:“公公。”
  
  张公公挑了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绿袍内侍继续道:“刚刚玉槿姑娘找到奴才,打听圣上今日是哪一位姐姐伺候的,可有新宫女被提拔到了御前,或者圣上最近可有常叫哪一位姐姐前来伺候。”说着还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来,继续谄笑着道:“玉槿姑娘还给了奴才这个。”
  
  张公公清楚玉槿大约以为圣上宠幸的是御前的那位宫女,所以拐着弯的打听呢。他又望了一眼绿袍内侍手上的那片金叶子,又在心里道,出手倒是大方。
  
  张公公问他道:“那你是怎么回的?”
  
  绿袍内侍道:“奴才跟她道,奴才不是近身伺候圣上的,圣上的事奴才可不大清楚,不过奴才听说,圣上最近倒是常去太液湖。”
  
  张公公撇了他一眼,道:“算你聪明。”
  
  绿袍内侍眯着眼睛笑了笑,接着将手上的金叶子双手奉上,道:“公公,那这金叶子……”
  
  张公公道:“既然是给你的你就拿着吧。”
  
  绿袍内侍道:“那怎么好,这是奴才孝敬您的……”接着看到眯着的眼,并不像是开玩笑,这才笑着道:“那行,奴才就将这金叶子存起来,以后打个金碗来孝敬您。”说完将金叶子揣回了袖子里。
  
  而此时在房间里面,床板的咯吱声渐渐停歇起来,预示着这一轮的战斗终于歇停。
  
  南玉此时趴在皇帝的胸口上,粗喘着气,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了。
  
  皇帝也并不比她强多少,胸口还在剧烈的起伏,但他此时还有力气伸手勾起南玉的下巴,然后勾唇一笑,眼角翘起的一双凤眼,满目风流,看着她道:“来,小猫儿,告诉朕你的名字,是哪一宫的宫女?”
  
  南玉听到他的话,马上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手放在他的胸口下巴顶在手臂上娇嗔道:“圣上可要记清楚了,奴婢的名字叫南玉,南方的南,珠圆玉润的玉,是贵妃娘娘给取的名儿,奴婢是贵妃娘娘的宫女。”
  
  她说着又在他的喉结上啃了啃,继续道:“圣上可千万不要将奴婢忘记了,要不然奴婢可会伤心的。奴婢对您的情意如皎皎明月,天地可表。圣上若是将奴婢忘记了,奴婢会活不下去的……”
  
  皇帝勾了勾她的下巴,道:“想让朕记得你,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南玉勾唇笑了笑,然后仰起头在他的耳垂上亲了一下,愉快道:“圣上现在就可以体验一下我的本事了。”
  
  夜,还很长,而外面,夜色正浓。
  
   正文 第 4 章   第四章
  
  南玉早上是被人踢醒的,昨天晚上皇帝跟她闹得有些晚,而她则将前世二十几年从日本动作片里学来的绝活和积攒起来的功力,在昨天晚上一次性大爆发,全都用在了这位皇帝身上。
  
  等她终于将皇帝扑得起不来床的时候,她自己也已经累趴下了。
  
  她睡着之前的最后一个念头是,老娘今晚这么拼命,命应该可以保住了吧。
  
  然后等到了早上,她睡得迷迷蒙蒙之间,还以为自己仍还是睡在仪瀛宫的大通铺上,她前世养成的赖床的毛病,在来了这里十几年之后仍是没有改过来。她抱着被子想着,啊,该起床了,要不然戚贵妃又得折腾了,可是好不想起床啊,让我再睡三分钟。
  
  然后她就感觉到腰上被踢了几下,她被踢得有些发火,正想睁开眼睛骂那个踢人的王八蛋,结果就看到了已经穿戴整齐,正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着她的皇帝,一双凤眼在早上显得格外的风流倜傥。而此时他的龙足还放在她的腰上,很明显踢人的那个王八蛋就是他。
  南玉这才想起来,这不是她在仪瀛宫睡的宫女大通铺,而是紫宸殿的龙床--她昨天晚上把皇帝给扑到睡了。
  
  不等南玉想明白她现在应该秉承昨晚的路线直接起来跳到他身上来一个早安吻呢,还是应该学别的受幸妃嫔宫女,按规矩跪在地上说一声谢圣上宠幸,结果皇帝先挑了挑风流的眉毛,脚再踢了踢她覆在被子下面的屁股,先开口道:“喂,笨猫,起来滚了,怎么你还想继续霸占朕的龙床不成。”
  
  南玉:“……”
  
  这是提上裤子就不认人的节奏?
  
  南玉丧了丧脸,她早就知道这个人混蛋,但没想到这么混蛋。果真是自古帝王多薄幸啊!
  皇帝瞥了她一眼,又道:“我听到你在心里骂朕,怎么,你对朕心里有不满?”
  南玉哪敢对他有不满,有不满也不敢表现出来呀。
  
  南玉笑了笑,道:“看圣上说的,奴婢哪里敢骂圣上呀。”说着作出含情脉脉状,无限娇羞道:“奴婢心里是在想圣上,奴婢对您的情意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每天早上醒来都要想圣上好几遍。”
  
  皇帝不屑的哼哼了两声,骂道:“狗腿子。”但面上看着心情到底是好了几分。
  皇帝又隔着被子在她身上踢了几下,道:“还不快给朕起来,一身的猫臊味,将朕的床都弄脏了。”说着还十分嫌弃的皱起了鼻子,好像床上真有什么脏东西一样。
  南玉在心里碎碎念道,昨天晚上也不知道是哪个王八蛋抱着她不肯放手的,爽完了下了床就敢嫌弃她,简直比她还不要脸。
  
  南玉掀开被子从床上跳起来,她身上只裹了一件诃子,下身是薄薄的一件短纱裙,□□的肌肤上红粉密密点点都是昨晚欢爱留下的痕迹,像极了她诃子上艳丽的桃花。屋子里伺候的内侍不敢看,连忙低下头去,连眼角都不敢抬。
  
  南玉站在床沿上,伸手抱住皇帝的脖子,一边用胸蹭着他的身体一边“娇羞”着道:“圣上昨晚生龙活虎,龙马精神,强壮有力,将人家的衣裳都撕破了,人家现在没衣裳穿了……”
  
  皇帝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她被诃子裹着的两个半圆上,心里一个声音跟他道,胸前的那块布真是碍事好想将它扯下来,好一会之后,他仿佛是极舍不得却又强迫着自己将目光短浅从那处风景上移开,然后轻咳了两声,道:“没衣裳穿啊……那你就光着身子滚出去吧。”
  南玉:“……”
  
  难道这时候他不应该让人给她送一套衣裳来,然后霸气的跟她说:“你以后的衣裳朕都承包了!”
  
  南玉道:“圣上说笑了,奴婢知道圣上一定这么对奴婢的。且奴婢是圣上的女人,光着身子出去丢的可是圣上的面子。”说着将头往他脖子上靠,继续道:“奴婢对圣上的情意如滔滔江水延绵不决,奴婢的身子只愿意给圣上一人看呢。”
  
  皇帝将她的身体一推,道:“少跟朕套近乎,谁说让朕睡一晚就是朕的女人了。”说着拍了拍胸口的衣裳,好像是嫌弃被她弄脏了一样,又道:“朕睡过的宫女多了去了,你以为阿猫阿狗都可以被称为朕的女人?”
  
  南玉:“……”
  
  南玉平息着自己的愤怒,跟自己道,莫生气莫生气,气一气老十年,不直当。
  而正在这时,张公公捧着一套衣裳从外面躬身走了进来,然后弯腰道:“圣上,奴才给南玉姑娘送了一套衣裳过来。”
  
  皇帝转过头来十分恼怒的瞪了张公公一眼,张公公连忙低下头去。
  皇帝终是没说什么,哼哼了两声便抬脚出去了。
  
  张公公将衣裳放下来,然后对南玉鞠了个躬,接着领着屋里内侍也出去了。
  南玉将衣裳拿过来,是一套半臂袒领套衫襦裙,杏黄的颜色,配着绯红绣着鹤鸟的披帛。
  这不是宫女的服饰,而是属于宫嫔的服装。
  
  南玉第一次觉得,圣上身边的张德公公真是个可爱的人啊!
  
  南玉十分高兴的将衣裳穿上,再三下两初二的将自己的头发盘成一个盘桓髻,照在镜子里看着显得有些素净,她又将寝殿里刚换的还带着露水的牡丹花折了一朵下来,绾在自己发髻上。
  
  等她从龙寝里出来时,皇帝正从另外一间屋子里走出来,看到她,十分无视的直接往外走去。
  
  南玉也不觉得不高兴,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
  
  现在皇帝身边是最安全的啊,她恨不得粘着皇帝满后宫的走一圈,让后宫所有人都知道,她现在是皇帝罩着的人。
  
  对于她的粘上来,皇帝虽然没说什么,但到底没有像刚才那样毒舌的阻止她跟上来。
  而皇帝当然也不会配合她满后宫的走一圈去秀恩爱,皇帝去的地方是长信宫。
  长信宫的漪兰殿住着刚刚掉了孩子的何才人,长信宫的斓月殿曾经还住着南玉的旧主子常婕妤,长信宫的主殿住着生了大皇子的王昭容。
  
  王昭容不得宠,平日只搂着大皇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并不大管事,当年常婕妤活着时却是个喜欢出风头的性子,仗着皇帝的宠倒是隐隐有以常婕妤为首的样子。后来常婕妤挂了,长信宫就成了一块无政府之地,里面的妃嫔各自为政。
  
  南玉和皇帝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跪在地上的王昭容。王昭容背对着他们南玉看不到她的脸,只觉得她跪在地上的身姿十分的单薄。
  
  坐在正殿上首的是戚太后,戚太后已经是五十出头的年纪,但因为保养得宜,看着还如三十几个岁一般(具体案例请参照刘晓庆老妖怪),她的眼角虽然起了皱纹,但风韵尤存,看得出年轻的时候是个明艳的美人。
  
  戚太后左手边坐着的是戚贵妃,戚贵妃长得有三分像戚太后,极其光艳绝丽。身姿是大汤流行的丰韵型,胖得十分好看,穿着妃红色的裸肩长裙,上身披一件大袖纱罗衫,轻掩双乳,绣着凰鸟青鸾的披帛又飘又长。坐在椅子上,姿态慵懒,仿佛什么事都没放在心上。
  
  戚太后的右手边坐着的是刚刚小产的何才人,她的手放在肚子上面,脸色苍白身体瀛弱,仿佛随时都要倒下来似的,她身后的宫女时不时的伸手过来扶住她。南玉实在不明白这种时候她不在床上好好的躺着,坐在这里坐什么。
  
  不过这也由此可见,戚贵妃虽然是打着关心她肚子的主意来一个三堂会审,但却也未必是真的关心她。
  
  不过也幸好她遁得快,不然这三堂会审里面被审的除了王昭容,就有她南玉一份。
  
  从他们进来开始,殿里所有人的目光便都往她们这边看过来,连太后都不例外。她们先是看向皇帝,然后再望向南玉,露出一种疑惑、不解,最后又了然的目光。
  戚贵妃慵懒的姿势再不能保持,坐正了身体看向南玉,眼睛露出一种凌厉的光,扶手上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头。
  
  南玉有些挑衅的对她笑了笑,身子越往皇帝身边靠过去,直到发现太后打量她的目光时,才又马上惊兔一般的低下头去,但身体却没有从皇帝身边移开来。
  
  太后目光也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小会,然后便又重新回到了皇帝的身上,不满道:“皇儿如今可真是难请,哀家听融娘说,何才人昨天晚上小产,融娘几次派了人去请你,你都没当回事。”说着又语重心长的道:“皇儿,你登基三年,膝下只有大郎一个孩儿,大郎还是个身体残缺的,子嗣的事,你该多放点心才是。”
  
  皇帝向太后微微行了个礼,然后往上首的位置上走去,内侍搬了张椅子放在太后的左手边,皇帝在椅子上坐下后才开口道:“看母后说的,朕既不是太医也不能将何才人掉下来的那块肉塞回她肚子里,朕来了能顶个什么用。既然何才人掉了个孩子,那朕重新造个孩子出来才是正事,所以朕昨晚就造孩子去了。你看,朕时时刻刻都在为子嗣的事用心,母后怎么能说朕不关心子嗣。”
  
  戚太后:“……”
  
  除戚太后之外的其他女人:“……”
  
  只有南玉:“呵呵。”
  
   正文 第 5 章   第五章
  
  这种话说出来虽然有些无耻,但也实在让人说不出哪里有错来。戚太后也目的也不在于此,也不多跟在这方面纠缠计较。
  
  戚太后道:“这些都以后再说,现在先说说何才人小产的事,御医查出何才人小产是有人故意下药所为,那药便被下在一个叫南玉的小宫女送来的鸡汤上。”说完向四周扫了一圈,纠眉问道:“谁是南玉?”
  
  南玉有些求救的向皇帝望去,结果皇帝却是似笑非笑一副看好戏的状态,对她的求救置若罔闻。
  
  南玉于是就知道了,自己抱的这根大腿虽然粗但却是靠不大住的,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跪在地上,道:“回太后娘娘,奴婢就是。”
  
  戚太后扫了她一眼,颇有些阴阳怪气的道:“哦,原来就是你。”说着敛起表情,眼神凌厉的道:“说,是谁指使你来谋害何才人的?”
  
  南玉道:“奴婢冤枉啊,鸡汤是贵妃娘娘吩咐奴婢送给何才人的,至于里面放了什么,奴婢实在不清楚。”
  
  戚太后厉声道:“好个贱婢,自己做了这般恶事还不算,竟然还敢攀咬主子。”
  
  南玉再次向皇帝望去,露出十分幽怨的表情,一夜夫妻百日恩呐,你好歹救救我。
  
  结果皇帝却仍是坐在椅子上一手托着下巴,一副看好戏看得津津有味的模样,十分的让人恨。
  
  南玉十分哀怨的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又继续道:“冤枉啊,太后娘娘,奴婢说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句欺瞒。”
  
  戚贵妃这时候抬起身来,一副慵懒的道:“这南玉是臣妾宫里的宫女,说起来倒的确是臣妾最有嫌疑。”她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只是若臣妾要害何才人的肚子,怎么可能会派自己宫里的宫女去送及鸡汤,这不是明晃晃的让自己惹上嫌疑。何况这南玉来臣妾宫里还不足半年,臣妾对她也不多信重,平时只让她在外面做些伺候花草的工作。这么重要的事臣妾又怎么会派她去做,就算要去,也该是让臣妾身边的玉槿去才是。还请娘娘和圣上明察。”
  
  戚太后安抚性的看了戚贵妃一眼,道:“放心,哀家和圣上自然是相信你的。”说完又重新望向南玉,厉声道:“说,你是受谁的指使去害何才人的孩子并冤枉贵妃的。”
  
  南玉只道:“冤枉啊,那鸡汤确确实实的贵妃娘娘让奴婢送的啊。”
  
  戚太后道:“你这贱婢,还敢狡辩。”
  
  戚贵妃又道:“娘娘息怒,臣妾昨晚知道何才人小产时,便知道臣妾脱不开嫌疑,所以特意去查了南玉一番,这倒是查出了一些东西来。”说完转身对身边的宫女道:“传东珠上来。”
  南玉就知道,人家怎么可能不是有备而来。
  
  很快,东珠就被传了上来,跪在地上见过了皇帝,见过了太后,又见过了戚贵妃,然后戚贵妃开口道:“东珠,你把你知道的说出来。”
  
  东珠道了一声是,然后侃侃道:“奴婢和南玉同时在仪瀛宫照顾花草的宫女,平时还住在一个寝室,大概是一个月前开始,南玉的行踪便突然便得神神秘秘的,时常在当差的时候就突然不见了,然后将活儿都扔给奴婢干。奴婢很有些不满,但南玉依旧我行我素。后来有一次,南玉又准备离开时,奴婢实在好奇便尾随她跟着去,后来发现南玉却是跟王昭容的宫女和弦躲在御花园的假山后面说话,奴婢因为隔得远,倒是没听到她们说了什么。她们躲在一边说话虽然奇怪,但宫规宽束,宫女平日常找别宫的宫女说话聊天是常有的事,奴婢只当南玉是跟和弦交好所以也没放在心上。
  
  后面南玉仍时常出去,奴婢知道她去做什么便没有再跟,直到有一次奴婢看见南玉鬼鬼祟祟的又出去了,奴婢觉得她行踪可疑便又跟着去了,然后便看到了她去了长信宫,将一张小纸条压在了王昭容宫前的一盆花下。等南玉走后,奴婢将那花盆下面的纸条拿出来看,看到上面写着什么‘奴婢必不辜负娘娘所托,且至死不会牵连娘娘,以报答娘娘救命之恩。’之类的,奴婢当时看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所以将纸条折好重新放回去,但没想到第二天就传来了何才人小产的消息……”
  
  一席话说的实在有理有据,将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南玉和王昭容,条理十分清晰,简直是让人不得不信。
  
  戚太后问道:“你说的纸条可是这一个?”说着将纸条递给旁边的宫女,宫女将拿下来展开给东珠看,东珠点了点头。而南玉也看到了,那张纸条是南玉的笔迹,但南玉却发誓自己可没写过这种东西。
  
  戚太后望向王昭容,问道:“王昭容,这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东西,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南玉在心里吐槽道,王昭容到底是有多蠢,才会在看完纸条后不拿去烧掉,还等着人来搜。
  
  跪在地上的王昭容脸色越加灰白,仿佛随时都要绝望得倒下来似的,她开口道:“臣妾冤枉,臣妾和何才人无冤无仇,臣妾为何要害她。”
  
  戚贵妃哼了一声道:“何才人跟你是无冤无仇,可何才人的肚子怕是碍着你的眼了。如今宫里就你的大皇子一个孩子,若是何才人生个皇子出来,可不是会影响了你的大皇子的地位。”说着一边玩着自己指甲上的蔻丹一边道:“为母则强,昭容妹妹为了大皇子做些什么事出来,也是极有可能的事。本宫实在怀疑,宫里这些年没了的孩子,是不是也是昭容所为,若不然这么些年,除了你的大皇子怎么就没有孩子出生呢。”
  
  王昭容面上悲苦,好一会之后才道:“大郎不得圣上喜爱,又是个聋子哑子,在这宫里哪里还有什么地位可言。难道贵妃娘娘以为,没有了何才人的肚子,大郎便能有什么前程不成,臣妾何必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
  
  没错,皇帝唯一的儿子是个聋哑人。
  
  戚贵妃不屑的道:“所以说欲壑难填,若是这宫里永远都只有大皇子一个孩子,这没有前程也要有了。”
  
  王昭容低叹一声,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戚太后转头问皇帝道:“皇帝你怎么说?”
  
  皇帝仿佛这才从看戏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转了个坐姿靠在椅子上,手摸着自己的下巴,仿佛真的是在思考,只是那双凤眼上若有似无的笑意,又让人觉得玩世不恭且并不将这些事放在心上。
  
  南玉磕下头道:“圣上冤枉啊,奴婢若是要害何才人,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给何才人送汤,奴婢不要命了不成。还有那所谓的纸条,别人要模仿奴婢的笔迹写这么一张纸条来陷害奴婢也是很容易的。”
  
  说完眼睛十分可怜可怜的望向皇帝,跟只被人抛弃的小猫儿一样。皇帝看着她可怜的小模样,倒是想起了昨晚那个热情的夜猫儿来,于是心里便有些痒痒的痒痒的。
  
  皇帝摸了摸下巴,然后道:“你说的放佛也有道理,竟然这样,那母后……”
  
  戚太后厉声打断他道:“皇儿,你怎么能只听她一面之词。你切不可因为她伺候了你一场便受她迷惑,若是因此纵容了这些害人之人,宫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皇帝又马上点了点头,道:“儿臣惭愧,母后说的也有道理。”
  
  东珠也道:“奴婢听闻,南玉以前伺候常婕妤时,常婕妤脾气不好经常打骂南玉,是王昭容常替她说话。南玉感激王昭容,替她陷害何才人过后再诬陷给贵妃娘娘也不是不可能的。”
  
  南玉怒道:“胡说,你那只眼睛看到我勾结王昭容又诬陷贵妃了。”说完觉得自己的态度不对,又马上对皇帝道:“圣上,东珠说的不也是一面之词,圣上怎么能听信,除非她拿出证据来。”
  
  皇帝又马上调转头对东珠道:“对,你说的也是一面之词,除非你拿出证据来。”
  
  东珠道:“那张纸条就是证据。”
  
  南玉道:“那算什么证据,能模仿我的笔迹的人多了去了,若是可以,我也能马上模仿出东珠你的笔迹来。”
  
  东珠张嘴还想说什么,皇帝此时却挥了挥手,摸着自己的额头道:“停停停,你们吵得朕头疼。你们各说各的都很有道理,朕实在分辨不出谁更有道理。”说完又换了个语气道:“不过,朕觉得也有可能是另外一种道理,比如说是何才人自己身体弱保不住孩子,或者是不小心摔了磕了孩子掉了,这都是很有可能的嘛。”
  
  说完转头问何才人道:“何才人你自己说说,是哪一种道理。”
  
  何才人连忙弯腰道:“圣上说的是,臣妾过后想想,臣妾的确是曾经不小心磕到桌角,然后才开始见红的。臣妾当时没了孩子伤心,一时没有往这方面想,现在想来,或许真的是臣妾自己不小心才让孩子没了的。”她说道后面仿佛已经带了哭腔,仿佛真的是伤心得不能自已,接着由宫女扶着跪倒地上,继续道:“圣上和太后娘娘恕罪,臣妾没能保住孩子,是臣妾的罪过。”
  
  皇帝又问何才人身后的宫女道:“你来说说,你们家才人说的属不属实,她有没有碰到过桌角?”
  
  宫女也马上道:“奴婢也记起来了,娘娘的确碰到过桌角。”
  
  皇帝转头对戚太后摆了摆手,道:“母后,你看,这何才人和她的宫女都这样说了……”
  
  太后心里有些气恼,这一看就是皇帝暗示何才人和她的宫女这样说的。戚太后道:“这鸡汤可是经御医查验过的,里面的的确确是被人放了落胎的药。”
  
  皇帝道:“这御医也可能诊错嘛,这御医又不是神,也不像母后您这么英明神武,母后您也不能一次都不让人家出错嘛。”他说着又道:“不过,为了公平公正,还是应该请御医上来再将那鸡汤查验一遍。”说完对外喊道:“来人,请御医和端鸡汤。”
  
   正文 第 6 章   第六章
  
  御医很快被请了上来,鸡汤也很快被端了上来,御医将鸡汤闻了闻,然后鸡汤还是那锅鸡汤,但皇帝却问:“两位御医,你们说这鸡汤是不是普通的鸡汤,是不是没有被放落胎药,你们上次是不是不小心查验错了?”
  
  两个御医对视了一眼,然后纷纷拱手道:“是,上次的确是微臣查验错了,鸡汤的确是普通的鸡汤,没有任何问题。”
  
  皇帝叹了一口气,道:“看来的确只是一场普通的事故,儿臣的后宫在母后和贵妃的治理下,一向是和谐融洽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故意害得何才人小产。母后和贵妃一定太过担心儿臣的子嗣,所以一遇到宫人小产便多想。”然后便将这起小产事故定了性。
  
  戚贵妃握了握拳头,心中一口郁气,但却不敢发作,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是大势已去。只要皇帝愿意,白的可以是黑的,黑的也可以是白的,他甚至可以不经过查证。她仗着的是宫外父兄的权势,所以在宫里任性欲为,可是却差点忘了现在的皇帝早已不是三年前刚登基时背腹受敌的皇帝,也不再是父兄手中的傀儡,他羽翼渐丰,连父兄都已经渐渐不能奈何得了他。
  
  她到底是不甘心的,只是也知道这时候不能再违逆皇帝,否则只会惹恼了他。她闭了闭眼睛,忍下心中的半口郁气,然后重新睁开眼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嫣红的嘴唇弯了弯,笑着对皇帝道:“圣上说的是,或许的确是臣妾太过小题大做了,冤枉了昭容妹妹。”说着又望向太后,道:“也是臣妾不好,臣妾先小题大做了,然后带累得娘娘也以为何才人的孩子是遭人所害。如圣上所说,后宫清和,我们姐妹情深,必定会有人故意害了何才人的孩子的。”
  
  戚太后瞥了一眼中途拆台的侄女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到底是有了不满。
  
  皇帝对戚贵妃笑着点了点头道:“嗯,还是贵妃懂事。”说完又道:“说来也是朕不好,若是朕多几个孩子,母后和贵妃便不会因为忧心朕的子嗣而有了这样的误会了。所以朕决定充盈后宫,好开枝散叶。”
  
  戚太后道:“说来皇儿身边伺候的人也的确是少了些,那便将选秀张罗起来吧,多选几个姑娘进宫,若是能为皇家生下一儿半女来,哀家也算是对得起朱家的列祖列宗了。”
  
  皇帝道:“不用,朕看南玉就不错,朕昨晚认真细瞧过了,她这是好生养宜男相的相貌。与其选进一堆姑娘却连一颗蛋都生不出来,还不如一心一意在一块肥沃的土地上播种,说不定还能结几颗果子出来,母后你说是不是?我看不如这样,就将南玉封作才人吧。”
  
  南玉听得差点没忍住要笑出来,才人啊,一上来就是正五品的才人啊,这怎么想怎么让人想偷着乐。
  
  皇帝大约是发现了她在偷乐,用眼角瞥了她一眼,警告的意味很浓。南玉连忙将嘴角的的笑意忍下去了,然后端端正正的跪好。
  
  戚太后道:“南玉不行,她害何才人的嫌疑都还没洗清,怎么还能封进后宫。更何况是五品的才人。”
  
  皇帝摊了摊手,靠在椅子上道:“那可怎么办,儿臣昨晚一不小心已经将这小宫女宠幸了,说不好现在她肚子里已经有儿臣的皇子了。这小宫女封不封倒是无所谓,万一委屈了朕的小皇子倒是不好了。”说完叹了一口气,又接着道:“这让儿臣突然想起了母后和朕的生母当年,当年母后一定也是看出了朕的生母是宜生养宜男之相,这才让荐给了父皇然后有了儿臣。儿臣每每想到母后当年的贤后风范,便十分敬佩。”
  
  太后听得噎了噎,然后这下轮到南玉看好戏了。
  
  皇帝并非戚太后亲子。当年先帝的X染色体大概实在太过强悍,压得Y染色体一直出不了头。先帝的后宫一连给他生了十六位公主,其中就包括了生了两位公主的戚太后,可就是没有一位皇子。
  
  先先帝却与先帝不同,先先帝是Y染色体强过X染色体,所以包括先帝在内先先帝共有二十位皇子,除了夭折的四位不算争储时被先帝或其他兄弟砍掉的五位不算,现存的还有十位兄弟。
  
  那些藩王们一看先帝这么多年都生不出儿子来,全都乐哈哈,然后迫不及待的将自家小子抱到宫里来,指着对皇帝道“皇兄啊,这是我家某某小子,臣弟知道您没儿子所以将他留在宫里孝顺您,没事您就将他当成亲儿子。”但是侄子再亲,那也不是亲儿子。先帝愁儿子都快愁出了白头发。
  
  不止先帝愁,先帝的后宫们包括时为皇后的戚太后也愁,现在她们也不强求自己能生出儿子来了,身边的宫女一个一个的往皇帝床上塞,顺便眼睛放宽到整个后宫,就指望着宫女或哪个低位的宫嫔能生下个儿子来,然后拼手快将他抱过来养。
  
  先帝对此乐得其成,最后也十分努力的在后宫遍地撒种。而广撒网也还是有效果的,最后是两个宫女一个小妃嫔成功的怀了孕,一朝分娩,只有当时太后宫里的那个小宫女生下个儿子来。皇后一见自己的宫女生出的是儿子,当时乐得差点在后宫裸奔,高高兴兴的将儿子抱了过来记在自己名下,顺便让那小宫女被难产了。先帝有了儿子也很高兴,他也不指望能有第二个儿子了,将这唯一的儿子当成了宝贝,周岁一过便被立为了太子。
  
  这原本吧,养母养子之间是个很微妙的关系,若是养子没有了生母养母没有其他的儿子,也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只是十年过去了,等皇帝十岁的时候,时为皇后的太后老蚌怀珠突然生下了个儿子出来,于是皇帝的位置就尴尬了。
  
  太后原本怎么当他是宝后面就怎么当他是草,那时她实在有些后悔来着,实在不应该将这孩子抱养过来的,就算抱养了也不应该记在自己名下,就算记在自己名下,也实在不应该让他这么早被立为太子,没得让他现在挡了亲儿子的路。
  
  先帝当时也觉得感情复杂了,自己皇后生的嫡儿子,和宫女生的庶长子,虽然都是自己的儿子,先帝还是有点偏向性的,更何况先帝跟当时的太后感情还不错,心里的天平越发倾向小儿子了。
  
  可是怎么办,这太子立了又没什么过错也不能废了,何况这儿子记在皇后名下名义上也算是嫡皇子。先帝越想越觉得对不起皇后和小儿子,这太子的位置本该是小儿子的啊!于是就尽力补偿皇后和小儿子了。
  
  怎么个补偿法呢,就是不断的提拔皇后的娘家。结果一提拔提拔得太过火了,等到先帝的后期,戚氏的外戚几乎把持了朝政。先帝后面发现了也是有些后悔,想要将戚家压下去结果发现却已经有心无力了。
  
  若是先帝能多活几年,若他有能力肃清外戚的力量,或许现在坐在皇位上的就不是皇帝了(先帝宠小儿子实在多过大儿子),只是可惜,先帝崩的时候当时的二皇子现在的吴王才十岁,年纪幼小根本压不住强势的外戚,若是让小儿子做了皇帝,朱家的江山就是不改了姓戚新君幼帝也要成了戚家的傀儡,所以只能将江山交给了大儿子。
  
  皇帝初登基的时候的确是背腹受敌,当初他的话在外朝还不及戚太后的兄长戚相和戚太后的弟弟右卫大将军管用。戚家一文一武两兄弟,真的是差点没将大汤改了个姓。也就是这两年才好些,但戚家的力量依旧不可小觑。
  
  至于太后,对先帝也是很有怨言的,她的儿子才是正宗的嫡子,为什么不将皇位传给她的儿子。所以太后一直瞅着机会,想让坐在皇位上的人改过一个。
  
  其实要阻止南玉封进后宫太后倒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皇帝的生母当初死在她的手里,皇帝现在提起来她来,多少让太后有些气虚。她不知道皇帝对当初的事知道多少,但却也不可能一点都不知的。
  
  罢了,现在她的儿子还小,就算登上皇位也压不住群臣,现在还不是跟皇帝撕破脸的时候。不管两人内里关系已经如何,表面的关系还是要维持,为个小宫女与皇帝撕破脸,实在太不值当。
  
  太后道:“将那小宫女封进后宫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是才人,封个末等的采女足够了。她一个宫女出身,一上来就是才人,没坏了后宫规矩。”
  
  皇帝道:“还是母后英明神武想得周全,那就八品的采女吧。”说完对跪在地上的南玉道:“小宫女,还不快给你们英明神武的太后娘娘谢恩。”
  
  果真是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若是皇帝一开始说封她做采女,她也没什么好失落的。可现在明明给她画了个才人的大饼,现在却变成了八品的采女,实在令人失望郁卒得很。不过命保住了,还能挣个采女当当,也是十分不错的结果了。
  
  南玉马上磕头道:“谢太后娘娘恩典。”
  
  太后再次噎了噎,虽然封采女是自己说的,但皇帝答应得太快也让太后有些气不顺。只怕皇帝心里根本就没想过要封这小宫女做才人,如今来的只怕也只是一招以进为退。
  
  太后挥了挥手,随便说了几句好好伺候皇帝,替皇家开枝散叶之类的,然后便让宫女扶着她离开了。
  
  戚贵妃站起来,看着南玉似笑非笑,然后别有意味的道:“看来我的仪瀛宫真是块宝地,连养出来的宫女都能得圣上垂爱。”说着又抬了抬头,随意般的道:“既然你是从本宫宫里出来的,正好本宫看你也投缘,你以后不如就继续住在仪瀛宫吧,本宫让人将椒香殿扫出来给你住。”
  
  笑话,住到椒香殿便还是要受戚贵妃这个仪瀛宫的宫主管束,南玉是活腻了才会想要再回到戚贵妃的势力范围去。
  
  南玉笑了笑,对戚贵妃道:“娘娘垂爱,奴婢本是不该拒绝的。但是……”南玉往皇帝身边靠了靠,眼神勾勾的看着他,然后娇嗔着道:“太后娘娘让奴婢好好伺候圣上,奴婢想着,既然要伺候圣上,自然是应该住跟圣上近一些才方便。何况,奴婢也希望和圣上住得近一些……”说完凑到皇帝的耳朵边上,用只有皇帝能听到的声音,“娇羞娇羞”的道:“奴婢像昨天晚上那样伺候圣上的时候,若是知道隔壁住着哪个姐妹,一定会害羞的,一害羞就容易放不开,一放不开就很容易伺候不好皇上。”
  
  皇帝想了想,想起了那只夜猫野性奔放的动作,嗯,做这种事,的确要放开了做才有意思,让猫儿害羞得放不开了还怎么弄。于是皇帝道:“嗯,你说的很有道理,的确要住近了才能好好伺候朕。那你就住在昭阳宫吧,正殿不能住,你自己随便选个偏殿住着。”
  
  说完扯开南玉放在他身上的手,弹了弹衣裳,然后抬脚准备离开。
  
  南玉在身后拉住他的衣摆,羞涩羞涩的道:“圣上,人家晚上等你哟。”
  
  皇帝轻声咳了两下,虽没说什么,但到底是表情愉悦的走了。
  
  皇帝走后,戚贵妃哼了一声,用极富有含义的话道:“李采女,来日方长。”说完撇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何才人和仍还跪在地上的王昭容,挽着披帛,衣袖骗骗的的走了。
  
  再跟着,何才人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过来对南玉道:“恭喜李采女了。”说着身子又有些摇摇晃晃的道:“我身子不大好,就不久留了,改日再登门专门向采女贺喜。”
  
  南玉摆摆手,笑着道:“客气客气。”
  
  何才人点了点头,然后也走了。
  
  再然后是被宫女扶起来的王昭容,大概是跪得久了,站起来的时候还有些腿脚发颤,然后她道:“恭喜李采女……”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也多谢李采女。”
  
  她清楚皇帝是为了谁压下了这件事,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沾了她的运气,若不然,凭着一顶谋害皇嗣的帽子,她现在不是在冷宫里,就是在黄泉路上。
  
  南玉对王昭容颇有一些同病相怜之感,何况当初她受常婕妤责罚时,王昭容的确替她说过话,虽然她替她说话的结果是她被常婕妤怀疑与她有勾结,过后被惩罚得更重,但不管怎么说南玉算是受过她的恩惠。南玉小叹了口气,道:“我也不过是为了自救罢了。”
  
  王昭容道:“采女以后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在我能力范围之内的一定会帮采女,以还今日的恩情。”至于范围之外的,那就只能是对不起了,至于什么是能力范围之外,解释权也在我手上。
  
  南玉一听就知道这是客套话,听听就行了,认真就不必了。南玉对她摆了摆手,然后出了长信宫。
  
   正文 第 7 章   第七章
  昭阳宫,摇光殿。
  
  南玉端着茶碗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看着来来去去往摇光殿里搬东西的六局二十四司的人,一边摇腿一边哼着小调,心情格外的愉快。
  
  昭阳宫原本是个闲置的宫殿,里面算上主殿一共是二殿三阁,直到南玉如今入住,这里暂时也只有南玉一个主子。
  
  摇光殿是里面的左侧偏殿,南玉选中它作为寝殿没有特别的原因,只是因为它是里面的侧殿偏殿里最大的,且视野开阔,一开窗外面就有一个小湖,能冬暖夏凉。
  
  六局十二司的人行动总是特别的迅速,南玉进封的圣旨刚刚晓谕后宫,六局十二司的人便就马上将属于采女份例内的家具、衣裳、首饰金银、胭脂水粉等等一应送到了摇光殿里。
  
  后宫宫人内侍喜欢迎高踩低,但对南玉这种刚得君王青睐的嫔妃却一般不会得罪,反而会讨好奉承。后宫里谁都不是傻子,南玉如今受封的份位虽低,但谁知道以后有没有大造化一飞冲天的时候,若是万一有大造化,现在讨好了,以后说不定就念了自己的情。若是没有大造化,那就等人家失势了再踩嘛。
  
  尚寝局和尚工局的人很快就将摇光殿拾掇好了,换上新的床幔纱帐、家具摆件,原本空空荡荡的宫室瞬间就像那么回事起来,看着顺眼多了。尚寝局和尚工局的人走后,然后就是尚服局的人来送衣裳,春夏秋冬各八套的宫装,薄如蝉翼的襦裙袒领大袖衫,颜色款式精致的放在桌子上,让人看了便恨不得马上穿到身上。
  
  再然后是尚宫局的人送了伺候的宫女和内侍来,送人来的掌事姑姑人长得有些胖矮,笑起来十分憨厚,站在南玉的跟前弓着身笑着道:“……按照宫里的规矩,采女的份位是可以有四个宫女贴身伺候的,不知采女是想要自己亲自挑选伺候的人,还是让奴婢替您挑好?”
  
  南玉放下手里的茶碗,将翘起的二郎腿也放下来,然后才道:“你将人领进来让我看看。”
  
  掌事姑姑道了一声是,然后让站在外面的宫女走进来,一溜的有七八个宫女,都是十二三岁刚从尚宫局调教好了送出来的宫女。南玉从里面指了两个长得最丑的,然后对掌事姑姑道:“就留这两个,剩下的你带回去,另外两个宫女的名额我已经有了人选。”
  
  掌事的姑姑自然不会有意见,笑着称是然后领着人回去了。
  
  六宫局的人一走,摇光殿里重新安静下来,新调来伺候的小宫女小内侍大气都不敢喘。南玉站起来在屋子里晃了一圈,表示对这里十分满意。
  
  其中的一个小宫女看着她的样子,跃跃欲试的想要求表现,笑着开口问道:“采女,不如奴婢们伺候您换上新的衣裳吧?”
  
  南玉回过头来看了她们一眼,然后问道:“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小宫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刚被从尚宫局里拉出来伺候人的宫女,还没练就厚脸皮,此时脸皮涨红涨红的,一副不敢说又不敢不答的模样。她们当然知道她原本是干什么的,如今整个后宫里怕没有几个人不知道圣上新封了一个采女。关于皇帝新宠了哪个女人这种消息,总是能以最快的速度流传到后宫的各个角落里去的。
  
  只是她们知道归知道,却没人敢说出来。大部分宫女出身的妃嫔在做了妃嫔之后,是不大愿意外人提起她们以前宫女的身份的。谁知道这位新采女是不是也是这一类人呢?
  
  南玉倒是无所谓,走了几步在离她们两步远的地方停下,然后道:“我以前跟你们一样,从尚宫局里被教导好了出来,先是送到了从前常婕妤身边伺候常婕妤,常婕妤死后,又被戚贵妃要了去仪瀛宫里伺候。”
  
  她说着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等坐下来之后发现,坐着的自己矮了两个小宫女一个头,很有一种她在仰望两个小宫女的即视感,让南玉感觉十分不爽,于是她又重新站了起来,继续说道:“说起做宫女和伺候人,你们只怕不会比我懂。端茶送水磕头下跪,或主子让你跪个几时辰,这都不算什么,比这难的事情多得去了。我以前伺候常婕妤时,常婕妤喜欢泡茶,她泡茶有一个爱好,喜欢让宫女捧着茶碗然后她再执着水壶往茶碗里倒水,水满溢出了碗沿,滚烫滚烫的水流到你的手背上马上就起了水泡,可是你不能动,只能咬牙忍着继续端着茶碗。
  
  然后到了第二日,主子说想要用梅花上的雪水煮茶,于是你还得用那双被烫得起泡的手在冰天雪地的梅花园里从梅花里一点一点的收集雪水。一双手又是烫伤又是冻伤的,等你将一瓮雪水收集完之后,你的一双手也已经烂了,差点要报废。”
  
  南玉说到这里,当初的疼痛仿佛现在都还能感觉得到。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白白净净手指纤长,这才想起当初的伤早已经好了,连疤痕都没有留下来。
  
  宫里作践人的方法多的是,妃嫔都爱贤名,不喜欢直着说要罚哪个下人,于是便采用这些隐晦的手法。比这更高明更厉害的手法也多的是,这甚至不是南玉遭受过的最厉害的一次。
  
  其实南玉初到常婕妤宫里伺候的时候,常婕妤要靠着她出主意帮她争宠,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只是后面她遭了常婕妤身边另外一个宫女的离间,常婕妤误会她想爬皇帝的床,这才处处看她不顺眼。
  
  她那时候是真没有爬床的念头的,最大的想法也只是帮着常婕妤成为第一宠妃,然后她当常婕妤身边的第一大宫女,然后年龄到了,让常婕妤赏个诰命,然后风风光光的出宫去。只是可惜,常婕妤是个扶不起的阿斗,胸大无脑。后来她听信另一个宫女的谗言疏远她又折腾她,半点情分不留,她也冷了心,由着她后面在皇帝面前作死。
  
  她原本以为常婕妤死了她就解脱了,自荐到偏僻点的地方当差,离后宫这些变态女人远一点,她便也能活得逍遥自在,戚贵妃这个人抽的哪门子疯,偏将她要了过来,不是看重她,而是继承常婕妤的事业,继续可着劲儿的折腾她。
  
  两个小宫女听完南玉的话,吓得连忙跪倒了地上,惶恐道:“采女恕罪,采女恕罪。”
  
  南玉觉得这下马威下得也差不多了,笑着道:“看你们,你们又没做错什么事,恕什么罪。”说着弯腰将她们扶了起来,笑着道:“放心吧,我又不是常婕妤,只要你们忠心待我,我是绝不会像那样对你们的。”
  
  两个宫女马上表忠心道:“奴婢们一定尽心尽力伺候采女,绝对不敢有二心。”
  
  南玉点了点头,然后又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奴婢原叫雪芽。”
  “奴婢原叫翠芽。”
  
  说着两人同时跪下来,道:“奴婢请采女重新赐名。”
  
  南玉道:“算了吧,我不爱给人改名字,何况就我肚子里那点墨水,也取不出什么多好听的名字来。雪芽、翠芽,两种茶叶的名字,正好好记,就继续用这个吧。”
  
  两人道了一声是,这才重新站起来。
  
  南玉转身往内室的方向上走了两步,接着回过头来,指着桌子上放着的衣裳道:“将衣裳抱进来,伺候我试衣服。”她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知道,这些漂亮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会是什么样了。
  
  等试完了衣裳,然后尚膳局送了晚膳过来,南玉这才想起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几乎没有吃过什么东西,加上昨晚运动量这么大,肚子早就已经空空了。
  
  她饿得狠了,然后一不小心暴饮暴食起来,吃完晚膳捧着肚子差点坐在椅子上起不来,让雪芽翠芽扶着她绕着昭阳宫走了几圈才缓过劲来。
  
  然后是沐浴。
  
  她洗澡不喜欢有人在旁边,所以让雪芽翠芽都下去了。她泡在浴桶里,一边舒服的叹气一边将泡满花瓣的洗澡水往自己身上脸上泼,另一边则想到,早上在长信宫里她是说了让皇帝一定要来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来。
  
  昨天晚上爬上龙床不算什么,别人也只道是皇帝一时兴起睡了她,对她未必有多上心。若是她能让皇帝连续两晚都来睡她,那她明天往后宫走出去才有底气。佛祖保佑,一定要让皇帝来呀。
  
  怎么说她昨天晚上的表现都应该不错吧,现在又正是新鲜的时候,她就不信他舍得不来。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将自己洗得白净净香喷喷的,脱光衣裳在床上等着他。
  
  恰在这时,外面的门吱呀的好像开了一下,她有些心惊,连忙大声问道:“谁?”
  
  外面并没有人回答,再细听又没什么声音动静了,于是南玉又觉得有可能是自己幻听了。雪芽翠芽就在外面,若真有人进来,她们不会不提醒她。
  
  于是她继续洗呀洗,等洗好之后披上纱衣从浴房里走出来,结果却看到皇帝正斜躺在她卧室的一张榻上,一手撑着脑袋,另一手握着酒杯。
  
  漂亮的凤眼微挑,俊朗的面容在烛光下仿佛会发光,酒杯放在鼻子上闻了闻,然后露出一副享受的神情,要多风流有多风流。
  
  而张公公就跪在他躺着的榻边,手上端着酒壶酒杯。
  
   正文 第 8 章(修文)   第八章
  
  不得不说,如果不考虑皇帝的性格的话,皇帝这个人其实还是很养眼的。
  
  屋里弥漫着淡淡的酒香,烛光下斜卧在榻上执杯贪醉的美男,凤眼斜飞入鬓,眉毛轻佻,握着酒杯的手指骨节分明,白皙修长,看着实在是一副很美的画。
  
  发现南玉出来,皇帝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对她招了招手,道:“过来。”
  
  南玉对着他娇媚一笑,然后走到他身边去,跪蹲在塌边,拉着皇帝的一只手娇笑着道:“哎呀呀,臣妾正在想着圣上您呢,没想到圣上您就来了,臣妾和圣上可真是心有灵犀。”
  
  皇帝的注意力只停留在南玉的胸口上,绣着芙蓉花的诃子裹住她的胸口,隐约还带着花香;薄薄的红色纱衣披在身上,若隐若现雪一般的肌肤,这半遮半隐的样子,反而比全身□□了更能挑逗男人的兴致。
  
  皇帝伸手在她身上多肉的某个地方掐了掐,轻佻的笑道:“哪里想,这里想吗?”
  
  南玉扭了扭身子,故作害羞的趴到皇帝是胸口上,嗲声道:“哎呀,圣上您真是的,张公公还在这看着呢,人家会好害羞的。”
  
  皇帝也不觉得她嗲声嗲气的样子有什么别扭,只是好像这才想起张公公还在这,转头看着他骂道:“看什么看,再盯着采女的身子看,小心朕让人挖了你的眼睛。”
  
  张公公觉得好冤枉啊,圣上你就是给我十个胆子也不敢盯着您的女人看呐,自采女出来我就一直低着头呐,采女身上我就是连根头发都没有看到呐。
  
  只是张公公到底不敢辩驳什么,连忙弯腰请罪道:“奴才知罪,圣上恕罪。”
  
  皇帝道:“知罪还不快滚出去,难道还想留在这里欣赏朕和采女表演不成。”说着深深的看了张公公一眼,念道:“身上连工具都没有了的人,还这么色心,张德,你回去将‘羞耻’两字默写一百遍?”
  
  张公公:“……”
  
  南玉:“……”
  
  南玉觉得惊奇,“羞耻”二字居然能从皇帝嘴里说出来。难道这世上最不知道羞耻的不是他吗?
  
  而这时候,张公公已经顶着一头黑线开口对皇帝道:“是,奴才这就滚。”说着将手上的托盘放到旁边的一张小几上,然后弓着身连头都不敢抬的从屋子里面出去了,出去的时候还特别懂事的关上了门。
  
  张公公出去后,皇帝伸手用手指勾了勾她的下巴,又故意再次回到她胸口的半圆上用力的捏了捏,然后一个转身将她压下来,挑起凤眼笑道:“野猫儿,春宵苦短,该办事的时候了。”说完嘴唇往南玉的唇上压过去。
  
  南玉伸出一只手来,手指按在他的唇上,道:“皇上别这么急嘛!”
  
  说着推开皇帝从床上坐起来,接着拿起小几上放着的酒壶,往酒杯里倒满了酒,然后转过身来,看着躺在床上饶有兴味看着她的皇帝,将酒杯放到鼻子闻了闻,接着又送到皇帝的嘴边。
  
  酒的醇香扑鼻而来,皇帝正想张开嘴巴一饮而尽,结果南玉又马上将手一抬,酒杯划了个弧度,重新回到南玉的嘴边来。
  
  南玉闭上眼睛轻轻的闻了闻,露出陶醉的神情,然后一口饮尽,但却没有喝下去。
  
  她弯腰趴到皇帝的胸口上,媚眼如丝的笑了笑,将唇压到他的唇上,将嘴里含着的酒水一点一点的渡到皇帝的嘴里,然后还伸出舌头故意在他的唇上一舔,这才开口问道:“圣上,酒好喝吗?”
  
  上好的女儿红,浓醇而烈香,带着女人特有的女儿香,散发出一种醉人的味道。
  
  皇帝砸吧了几下,点了点头道:“不错。”他说着重新拉着南玉将她压在身下,笑着道:“不过朕想,你一定会比它更好喝。”
  
  南玉也不甘示弱,重新翻身将皇帝压在身下,然后跨坐在他的腰上,笑着道:“圣上,臣妾今天又想起一种新的花样,”说着凑到皇帝的耳边,道:“保证跟昨天晚上的不一样,圣上想不想要试一下呢?”
  
  皇帝的性致被她吊了起来,对她前面的挑逗已经显得有些不耐烦,手在她臀上拍了两巴掌,一副“废话”的表情道:“快点!”
  
  皇帝的身材很好,挺拔修长,大长腿,身上肌肉结实,并没有多余的赘肉。
  
  酒一点一点的倒在皇帝窄瘦而硬朗的身体上面,皇帝的眼睛看着她的动作,渐渐有些发红,散发出一种十分兴奋的光芒。南玉放下酒杯,弯腰趴在他的身上,然后从他的脖子开始,伴着酒香,一点一点的吻在他身上......
  
  皇帝舒服得嘶嘶吸气,直骂了两声娘,而南玉“赫赫”的笑起来,笑得好不得意。
  
  身上流淌出来的汗水夹杂着酒香,形成了最剧烈的催情剂。皇帝觉得,这种时候还能忍得了的一定不是男人,而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不是男人。
  
  他伸手将身上的小猫儿捞上来,然后......
  
  小榻旁边的茶几、凳子被踢倒,乒乒乓乓的倒在地上。正在外面听墙根的张公公听着里面的声音,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年轻就是好啊,生龙活虎。”
  
  叹完低头看着自己平平的裤裆,则更加哀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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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时在后宫的另一边,戚贵妃坐在仪瀛宫自己的寝殿里,张着嫣红的嘴巴问道:“圣上今晚去了那贱人宫里?”
  
  玉槿颇为担忧的看了戚贵妃一眼,然后小心翼翼的道:“……是。”
  
  戚贵妃气得直接将桌子上的茶碗挥到了地上,骂道:“小贱人,早知道今日,当初常婕妤死的时候就不该让她活着。”
  
  玉槿对旁边的小宫女使了使眼色,让她们将打碎的茶碗碎片收拾出去,然后才劝戚贵妃道:“娘娘您消消气,不过是个卑贱人而已,在宫里也无甚根基的,就算现在得了圣上的眼又能如何。圣上一向是个喜新厌旧的性子,又能宠她几天,等她失了宠,要她圆要她扁还不是娘娘说了算。”说着眼睛挑了挑,继续道:“想想当初的常婕妤,比她嚣张猖狂不知多少,如今又如何了。”
  
  戚贵妃没有说话,脸色依旧有些怒气。她知道应该如玉槿说的这样想,这几年皇帝宠爱过的女子不知多少,可一个个如今又如何了,连当初薛皇后都没能斗得过她,她根本不应该将这个小宫女放在眼里。
  
  可是不知为什么,戚贵妃却总是对南玉放不下戒备心,她总觉得她以后会成为她最大的威胁。
  
  戚贵妃哼了一声道:“那丫头倒是有几分聪明,这一次何才人小产的事居然没将她弄死,反而让她寻到了机会勾/引了圣上。”说着想到将皇帝的行踪透露给南玉的薛贤妃,又将手重重的拍在桌子上,骂道:“那薛家的姐妹就会跟本宫作对,死了一个姐姐,又来一个妹妹。”
  
  玉槿继续道:“娘娘用不着生气,她们也就这点能耐了,为了她们气坏了自个的身体,实在不值当。”
  
  戚贵妃道:“这次是本宫失算了,弄掉何才人肚子里的那块肉,将事情推到王昭容的头上,再拉出南玉那丫头来被黑锅,本是一箭三雕的算计,却没想到被那丫头破坏掉了。”不过弄掉了何才人的肚子,计策也不算完全落空。
  
  想到这里,戚贵妃又有些黯然起来。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宫里的女人一个接一个的怀上孩子,可明明她比她们在皇帝身边呆得更久,可为何她却一直不能怀上。
  
  她叹了一口气,她是真的想要和他有一个孩子的,不是为了权势,也不是为了皇后之位,只是因为她喜欢他。
  
  在还没进宫的时候,在很久的时候,她第一次在宫里见到他时,她便喜欢上了他。哪怕知道他不喜欢她,哪怕知道他可能还厌恶着她,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喜欢上了他。
  
  她站起来站到窗口,望着昭阳宫的方向,想问问他:圣上,你知道我的心吗?
  
   正文 第 9 章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的时候,皇帝神清气爽的穿上衣裳,然后又是衣冠楚楚的伪君子一枚。
  
  他彻底贯彻了前一天起床不认人的原则,穿好衣裳转过头来,又隔着被子在南玉身上踢了一脚,道:“今天给朕安分一点,闹出什么事情来,朕有你好看的。”
  
  南玉躺在床上,整个人慵懒的慵懒的跟只刚睡醒的猫儿一样,抱着被子对皇帝眨了眨眼,“萌萌”的道:“圣上,人家一定会很乖的很乖的,乖乖的等你来宠幸。”说着不怀好意的笑了笑,还故意从被子里面伸出一条腿来,放在他的裤裆上揉啊揉的,揉得小皇帝将裤裆鼓成了小帐篷。
  
  皇帝伸手拍掉她的腿,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南玉也不怕,反而咬着手指暧昧的笑起来,然后趁着他不注意,又将脚踩到他裤裆上流氓了一下,这才将腿伸回来。
  
  皇帝被挑得火起,偏偏要上朝又不能回床上重新再干一场,于是弯腰恶狠狠的捏着她的下巴道:“你等着,看今天晚上朕不把你给办了,非得让你三天下不了床。”说完还从被子伸手进去,在她胸上掐了一把,掐得南玉疼得嘶嘶吸气,这才满意的直起身来,然后转身大步离开。
  
  等皇帝走了,南玉也神清气爽了,掀了被子从床上起来,扶了扶自己酸痛得跟不是自己一样的腰,小心的扭了扭。
  
  昨天晚上的战况太激烈,皇帝的体力太好,而南玉不甘示弱跟着应战,于是这样的结果是,南玉腰酸得差点走不了路。
  
  南玉将雪芽翠芽两人叫了进来,让她们伺候自己去洗澡。雪芽翠芽看着南玉原本凝脂一般的肌肤上,出现的密密麻麻的不怎么协调的粉红,她的腿根处,还隐隐约约沾着一些不明物体的白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特殊的暧昧气味。
  
  雪芽翠芽低着头不敢看,脸上不由自主的红了红。刚从尚宫局出道的小宫女,虽然被教导了这些事情,还不能淡然的应对这种情形。
  
  南玉看了她们一眼,十分平淡的说道:“有什么好脸红的,你们迟早也有这么一天的,你家主子我只是比你们早了几年而已。”
  
  雪芽绿芽生怕南玉误会她们有别的心里,然后故意挖个坑来给她们跳,马上表白道:“采女说笑了,奴婢们是伺候采女的宫女,一辈子出不了宫,自然不会有娘娘的福分。”经过昨天的事,雪芽和绿芽对这个宫女出身的采女还是很敬畏的,并不敢有别的非分之想。
  
  南玉道:“有什么不可能的,等你家主子我成了第一宠妃,到时候我给你们挑个小将军小武郎做郎君,风风光光的出宫嫁人去,然后当个官太太。”
  
  这个时代不像后来的某个朝代,宫女可能是从官宦之家挑的官家小姐,身份比较高贵一丢丢,所以到了年纪就能放出宫去嫁人。这时候的宫女进了宫就算是皇帝的人,到死不能出宫。那一句“一入宫门深似海”说的可不止是妃嫔,还有宫里的宫女。
  
  不过这些也不是绝对的,若是有主子的恩典放你出宫,也不是不能,只是主子在宫里必须要有足够的分量。所以当初她会那么殷勤的帮常婕妤争宠,打的也不过是出宫的主意,哪里知道常婕妤是过河拆桥的性子,不,她是自己还没过完河呢,就拆了她这座桥,于是害惨了她的同时让自己也给淹死了。
  
  雪芽和翠芽并不将南玉的话当真,采女自己都是宫女出身,在后宫既没有根基又没有靠山,就算现在能得圣上几分宠爱,但谁知道能持续到几时呢。宫里多的是圣上宠爱过的妃嫔,可那些如今哪里去了。
  
  可这并不妨碍她们笑着跟南玉谢恩道:“奴婢们先谢过采女的恩典。”说着扶了南玉进了浴桶。
  
  桶里加了花瓣加了可以舒缓疲惫的精油,南玉舒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挥手让雪芽翠芽下去道:“你们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等舒舒服服的泡过澡,雪芽和翠芽来服侍南玉梳妆穿衣。
  
  雪芽的手很巧,给她绾了一个望仙髻,画眉贴钿。从铜镜里面望过去,还可以看到她脖子上和胸口上斑斑点点的小粉红,雪芽用面饼沾了素粉,想要遮在那上面,南玉在镜子里左右看了看,却推开了她的手,道:“就这样,不用遮。”
  
  雪芽愣了一下,然后道了一声是,便不再说话。
  
  翠芽拿替她穿上衣裳,袒领半臂襦裙,上黄下绿,配着黄色的披帛。等从椅子上站起来,披帛迆地,胸口半袒,酥/胸半遮,面如芙蓉如桃花,嘴角似笑非笑,微微挑起的眼睛仿佛发着光。
  
  翠芽看得有些惊艳得发愣,等回过神来才道:“采女长得真漂亮,让人看得都要移不开眼。”
  
  她这句话不仅仅是恭维,这后宫里比南玉漂亮得妃嫔不是没有,别的不说,仪瀛宫的戚贵妃和甘泉宫的薛贤妃,一个绝色光艳如牡丹,一个惊鸿脱俗如水仙,都是一眼看去比南玉长得好看的美人。可南玉却有另一种味道,既不显得艳丽也绝不出尘脱俗,眼波流盼,眼眸含情,看着人的时候,全身都会流露出来一股风情,让人越看越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南玉笑了笑,然后碎步而行,接着翠芽发现了,采女连走路的时候都会透出一股风流。翠芽在心里叹道,圣上会看中采女,果真不是没有道理的。就是采女身上那股独一无二的风情,也是别人怎么学都学不来的。
  
  雪芽和翠芽跟上南玉,然后她们出了昭阳宫。南玉准备要去的是王昭容的长信宫,但在这之前,南玉不介意在后宫里先闲逛两圈,让后宫的众人都认一认她这个新上位的宠妃。
  
  于是在这春花烂漫的暮春三月,御花园里姹紫嫣红,牡丹芍药桃花杏花都开得正艳,而那天在御花园里的小宫女们看到的是这样的情形:新上位的那位新采女满目春风,神气飞扬的从御花园里穿花而过,身后跟着两位亦步亦趋的小宫女。
  
  飞舞的桃花杏花飘落在她的头上,有一朵落在了她的额头上面,另有一朵落到了她半露的酥/胸上面。然后采女姑娘翘起兰花指,将胸口上的桃花轻轻一弹,桃花飞落,却露出了半酥/胸上的另一朵粉色“桃花”。如果仔细的看,便会发现这样的桃花还不止只出现在酥/胸上的一朵。
  
  围观的小宫女们纷纷低头窃语,谈论起这位新上位的小采女,都说见过高调的采女,但却没见过这么高调的采女。
  
  南玉随意般的瞥了她们一眼,对自己引起的围观很是满意,然后继续趾高气扬的走在花瓣铺就的鹅卵石路上。
  
  等她一直走到牡丹园中时,一个穿着齐胸襦裙的宫女从牡丹丛中走了出来,抬眼看到她走过来,她却不像别的宫女那样或停下来围观,或走上来行礼,而是转身快速的想要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南玉喊住她:“站住。”
  
  那宫女停下来,但却不敢马上回过头来,好一会之后,才慢悠悠的转过身,对着南玉屈膝行礼,道:“见过采女。”
  
  南玉走过去,看着她道:“哟,原来是栖桐姑娘呀。”
  
  赵栖桐,当初跟南玉一起伺候常婕妤的宫女,那时南玉还不叫南玉,叫栖梧,她们两个人的名字合起来取自“凤栖梧桐”。只是可惜,常婕妤空有凤栖梧桐的野心,却没有凤栖梧桐的命。
  
  当初在常婕妤身边,她比栖桐要受常婕妤重用。结果后面她用一杯茶水陷害得她在常婕妤面前翻不了身。
  
  后来常婕妤会这么不顾情分的折腾她,有很大部分都是这位栖桐姑娘挑拨离间的功劳。还有以前常婕妤折腾她的那些法子,什么大冬天的让她跪冰板,一直跪到长宽半米长寸余厚的冰块全都融化为止;大夏天的让她顶着水缸在太阳下面站上三两个时辰;再有什么让她给常婕妤试不知从哪里淘弄来的药,吃过后全身浮肿上吐下泄之类的,这些都少不了她怂恿的功劳。
  
  栖桐笑得极为不自然,她自然也没有忘记当初她对南玉做的事,现在有些讨好的笑着道:“与采女许久不见了,不知采女可安好?”说着顿了顿,又继续道:“从前奴婢和采女还在一张铺上睡过来着,没想到一转眼采女便成圣上的人了,从前我就说,采女是最有福气的人,总有一天会飞上枝头的……”
  
  南玉走到她跟前,呵呵的笑了两下,道:“你见我如今从宫女变成了采女,便知道我活得十分的好。反倒是你,从前是婕妤身边的大宫女,现在却沦落到在赵修媛宫里当扫地宫女,可见是过得不大好。”
  
  栖桐脸上的笑容再撑不下去,渐渐凝固在脸上。
  
   正文 第 10 章   第十章
  
  栖桐这个人吧,其实真不是好鸟。
  
  当年常婕妤受宠,她把南玉踩下来自己上位,这本不算什么,毕竟当年南玉也是踩着另一个宫女上位的,只是栖桐这个人心比较黑,上位了还不算,还要借着常婕妤的手来折腾她。后来常婕妤渐渐失宠了,她又搭上了戚贵妃,帮着戚贵妃把常婕妤也给黑了。
  
  当初常婕妤这么磋磨她,她也只是冷眼旁观常婕妤自己作死而已,但栖桐就敢做出背叛主子的事情来。她大约以为帮了戚贵妃,事成之后戚贵妃便会让她来伺候自己吧。一个是娘家势大,在后宫只手遮天的贵妃,一个是渐渐失宠的三品婕妤,正常人也的确知道该怎么选,更何况常婕妤这个人还实在不怎么扶得起来。
  
  但当宫女也是要讲规矩的,最忌讳的就是背叛主子。栖桐帮着戚贵妃将常婕妤玩挂了之后,结果戚贵妃虽然没有杀人灭口之类的,却也根本没有管她。从这个方面也可看出,栖桐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但却没有什么大智慧……不像她南玉,智谋无双,但就是比较怀才不遇。
  
  嗯,前面说了,栖桐这个人是有些小聪明的,也比较会来事,她在后宫本来已经成了没坟的孤魂野鬼了,结果后面又不知道找了哪条路子,将自己弄到赵修媛的宫里当了一个扫地的宫女,但也仅止步于此了,赵修媛并没像常婕妤那样重用于她。毕竟是背叛过主子一次的人,谁知道她会不会背叛第二次呢。
  
  南玉看着屈膝维持着行礼姿势的栖桐,没由来的觉得畅快。
  
  她走过去,用涂着蔻丹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笑着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天下风水轮流转,你说是不是。”
  
  她说完理了理自己身上的披帛,然后跟自己身边的雪芽翠芽道:“你们说,这宫女行礼的姿势是不是不太标准?”
  
  雪芽闻言知雅意,马上点着头道:“是不够标准,这腿不够弯,这腰也不够直。另外,宫女第一次拜见主子,要行的是跪拜大礼,这宫女居然行的是福身礼,对采女实在不甚恭敬。”
  
  前面先不说,这后面就纯属瞎说了。这宫女初见主子要行跪拜大礼,针对的仅是自己宫里的宫女,可没说别的宫里的宫女也要对自己行叩拜大礼的。
  
  不过南玉也没有纠正她的错误,颇带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对栖桐道:“我说栖桐,你也是出来当差不下几年的人了,怎么连规矩都没有学好,实在是丢尽了你的教导姑姑的脸。”说着看向栖桐,笑得别有意味的道:“看在我们曾经‘姐妹一场’的份上,我就代你家主子重新教教你规矩。”说完对雪芽唤道:“雪芽。”
  
  雪芽马上道了一声是,接着面不改色的上前去,对栖桐道:“得罪了。”说完伸腿在她腿弯处就是一脚,栖桐站不稳马上“碰”的一声跪到了地上。
  
  栖桐抬起头来瞪着南玉,眼睛里带着怒火,显然是忍无可忍却又不得不忍的状态。南玉对跪着的她点了点头,道:“嗯,这下动作倒是标准多了。不过身子还是不够直。”
  
  说完想到了什么,左右看了一下,又走到路边弯腰抬起一盆花来,放在栖桐的头顶上,然后拍了拍手,对她道:“顶着这花盆好好的跪上两个时辰,将规矩学好了。记着,可别让花盆掉了,要不然可就不是跪地板这么简单,而是跪木头了。”说完转身准备离开。
  
  当初她撺掇常婕妤让她顶着水缸在太阳下站上站了三个时辰,现在只是让她顶着花盆在这样春光明媚的天气里跪两个时辰,实在是便宜她了。果然她还是太善良了。
  
  栖桐握紧了拳头,眼睛看着南玉都能喷出火来。忍了几下最终没忍住,脑袋一晃头顶的花盆掉下来,“啪”一声落在地上四分五裂,而她倏的从地上站起来,指着南玉骂道:“李栖梧,你少在那里猖狂,你不过是个八品的采女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是初纯宫的宫女,要管教也自有初纯宫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能一直得宠吗,圣上只是暂时被你蒙蔽而已,迟早有一天要将你打进冷宫,看你还能不能张狂得起来……”
  
  南玉听得眼睛沉了沉,走过去左右开弓挥手就是两巴掌,然后道:“小小的宫女竟敢对圣上的御嫔不敬,掌嘴。”
  
  栖桐捂着嘴巴对她怒目而视:“你敢打我……”
  
  只是话音还没落,又是被左右开弓两巴掌,南玉道:“小小宫女竟敢侮辱圣上的智商,圣上英明神武岂是我等蒙蔽得了的,再掌嘴。”
  
  栖桐的脑袋喷喷的冒烟,一边喊着“贱人,我要撕了你”一边上前来想要抓她,结果却被雪芽翠芽手快伸手按住。
  
  南玉走近了半步,对着她笑道:“八品的采女是不算什么,但是压你足够了。就比如是我现在……”说着再左右开弓两巴掌,继续道:“可以没有任何理由的,就给你两巴掌。”
  
  说完挥了挥自己被打得有些发麻的手,又吩咐雪芽翠芽道:“把她给我按下去跪着。”
  
  雪芽翠芽道是,然后用力将栖桐按着跪了下去,雪芽还特别懂事的从旁边捡了一根小手臂粗的木头放在了她的膝盖下面。
  
  南玉重新搬了一盆花放在了她的脑袋上面,然后道:“你要是再敢让花盆掉了,下一次就是跪刀子了。”说完再次道:“跪满两个时辰,一刻钟都不能少。”
  
  说完带着雪芽翠芽走了。
  
  栖桐看着她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忍得牙齿都要咬碎了。可是好一会之后,她的拳头又重新松了起来。
  
  她就好好的跪着,她倒是要看看,一个得势便猖狂跋扈狠辣的采女,圣上对她还宠不宠得起来,后宫也多的是人想要让她摔下来。说不定她还能借机向赵修媛邀功,让赵修媛对她慢慢信任起来。
  
  南玉自然没有管栖桐是怎么想的,她从御花园出来后,接着去的是王昭容的长信宫。
  
  南玉进来的时候,王昭容的宫女和弦正跪在地上头上举着一块冰块。她的手已经被冻得肥胖通红,冰块上融化的冰水滴落下来,流得和弦的脸上、身上、头发上哪里都是,看着显得有些狼狈。
  
  而她咬着牙,脸上有些青白,时不时冻得嘶嘶的吸气。
  
  南玉对见到的情景并不意外,王昭容是因为她跟和弦交好,所以才被戚贵妃利用来陷害她的,王昭容未必不会因此迁怒于她。何况她跟长信宫外的宫女走得近,难免不让王昭容多想什么,自此之后,王昭容怕也不会再信任于她。
  
  南玉走过去,将她手上举着的冰块拿了下来。大概是因为手上少了举重的东西,和弦的身体松了下来,接着一边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在嘴里呵气,一边抬头看着她道:“你终于来了,你要是再晚一点,估计就是来给我烧纸钱的了。”说着顿了顿,十分埋怨的道:“李侍茶,我这次被你害惨了。”
  
  侍茶是南玉在尚宫局时教导她的姑姑给取的名字。那时候在尚宫局学规矩,她、碧池、和弦还有现在在太医署当差的茉莉儿,是分在同一个寝室的宫女。
  
  南玉拍了拍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个十分同情的眼神,然后道:“你再多跪一会啊,我找你家主子聊天去。”
  
  和弦:“……”
  
  大概她进长信宫的门的时候便有人已经通知了王昭容,所以南玉进来的时候,王昭容已经坐在正殿里等着她了。她眼睛周围有很厚的眼袋,脸上也憔悴得很,看着像是没有睡好的样子。
  
  见到南玉进来,她笑道:“没想到妹妹今日会来。”
  
  王昭容是个温柔如水的性子,说话的时候也十分闻声细语,让人听着十分的舒服。
  
  南玉对她行了礼,笑着道:“见过昭容娘娘,莫名上门,叨扰娘娘了。”
  
  王昭容道:“妹妹哪里的话。”说着请了她在椅子上坐下,又让人奉了茶。接着又问道:“不知妹妹找我有什么事?”
  
  南玉喝了一口茶,然后笑了笑,道:“嫔妾也不跟娘娘绕弯子,嫔妾今日上门,是想问娘娘要个人。”
  
  王昭容倒是没有半点惊讶,却仍是道:“哦,是谁?”
  
  南玉道:“便是跪在外头的和弦。”
  
  王昭容没有马上说话,低着头看着手上的茶碗沉思。
  
  她的确不满和弦与南玉交好让她被牵扯进何才人小产的事情中,但她罚她举着冰块跪在外面却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不是心狠之人,也没有故意磋磨下人的爱好。只是戚贵妃在后宫只手遮天,她无宠,大郎也不得圣上的喜爱,想要护着大郎长大,除了不断低头不断忍耐还能怎么如何。
  
  她总要做个样子给戚贵妃看看,她被她陷害之事她并不敢怨恨她,她怨恨也是怨恨南玉而已。
  
  王昭容抬起头,转头看向南玉。是个很漂亮的宫女,此时看着她微微而笑,眼角不经意间流洒出来的韵味风流,妩媚的,娇艳的,却又暗含着清丽的,像是春天的风,又像是醇香的酒,还像是山谷间长出的幽兰,没有人能形容出那股风流韵致,只是越看越会被她吸引了去,包括女子。
  
  比起她出色却还不算绝色的容貌,反而是她这股独一无二的韵致更让人迷恋。
  
  再看向她脖子间胸前裸露的肌肤上那明显的粉红,她想,难怪圣上会看上她,这真的是一个很令人沉醉的姑娘。
  
  罢了,反正她再怎么做,戚贵妃都不会相信她能够不怨恨她,而她也再没办法信任和弦,既然如此,何不送李采女一个人情。或许她真的能抓牢了圣上的心,等她得势时,或许能还她这个人情。
  
  王昭容笑了笑,道:“我知道妹妹与和弦交好,可是我让和弦伺候惯了,大郎更是喜欢她陪着玩,我这里也是离不开和弦。”虽然决定送这个人情,但她也不想让南玉要得太容易。太容易得来的东西,总是不够让人珍惜。
  
  南玉自然知道她想要什么,态度恳切的对她道:“娘娘若是能答应嫔妾的请求,这份情嫔妾一定记在心里,大恩大德,嫔妾一定没齿难忘。”
  
  这种事情,却也不好太过矫情,王昭容道:“罢了,既然妹妹已经如此请求了,我也不能不给妹妹这个面子。我让和弦进来问过她,只要她愿意跟着你去,我自然不会阻拦。”
  
  这些就都是形式上的事情了,和弦如今在长信宫的地位已经尴尬和不受信任,再在这里混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和弦多半是会愿意的。
  
  南玉道:“那就多谢娘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