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返乡   省农大的野生植物园花团锦簇,绿草如茵。这是专为学生们实习而专门建立的植物园,占地近十亩,里面有数百种野生植物。植物园的四周,摆放着不少长椅,散放着不少形状各异的石头。成了同学们晨读和平时休息、谈恋爱的最佳地点。   一块平整的石头上,李国藩正坐在上面吸着烟,地上,散乱的烟头已有十来支了。他俊朗的面容上,眉头紧锁着。看来,烦心事不小。   同学们已经陆续离校了。作为应届毕业生的他却正在为失恋闹着心。   本来,李国藩是校学生会主席,学业优秀,而且还在学校入了党。大二的时候就和班上的班花赵璐确定了恋爱关系。那时,一米八大个的李国藩,形象英俊,学业优异,又是篮球场上的健将,着实让不少女孩子为他着迷。赵璐最后获得了竞争的胜利,还让不少迷恋李国藩的姑娘伤心不已。可现在,赵璐却提出了分手,在即将走向社会、走向工作岗位时,很坚决地提出了分手。并且,她在拿到毕业证、办理了相应的分配手续后,就离开了学校。到后来,李国藩的电话她也不接,去省城的家里去找她,也被她母亲挡在了门外。   起因还在毕业分配方向的选择上。   李国藩家在本省临泉县的新春乡,是个普普通通的农村青年,而且,还是个孤儿。从五岁起,就生活在乡里的敬老院。从小学到大学毕业,都是乡里出资供他完成的学业。在大学时,为了减轻政府对他资助的负担,李国藩便利用寒暑假在省城最大的农资公司—利达农用物资有限公司打工,由于业务精熟,为人热情,工作认真,目光深远,深得公司老总黄奇发的器重,邀请他毕业后就来公司工作,并可直接出任一个分公司的经理。同时,因为李国藩出众的才干和担任校学生会主席的经历,省里几个政府的职能部门也看中了他,同意接纳李国藩到他们那里工作。学校也有意留他在校任教。对李国藩来说,毕业后选择工作的范围十分广泛,而且,前途无比灿烂,让同学们羡慕不已。   赵璐也为李国藩能够留到省城工作欣喜不已。那样,三年的恋爱就会马上修成正果,建立自己的家庭了。也不枉自己不顾父母的坚决反对,一定要和李国藩确立恋爱关系的一番苦心。   没想到,李国藩拒绝了省城多家单位的邀请,选择了回到临泉、回到新春乡的决定。不仅让全班同学吃惊不已,也惹得赵璐大发脾气。   其实,李国藩做出这个选择,也是经过了无数次的思想斗争和深思熟虑。   五岁上,李国藩的母亲就因忧郁和心力憔悴而百病缠身,不到三十岁就去世了。她留给李国藩的只有一个小铁皮箱。后来,李国藩才知道,他母亲是因为和一个叫国栋的下乡知青恋爱,而国栋的父亲是一位高官,当时正在牛棚接受劳动改造。在李国藩的母亲尚不知道自己怀孕了的时候,国栋的父亲获准复出工作,国栋也被急急召回京城,从此杳无音讯。   后来,李国藩的母亲渐渐显怀,这可气坏了她的父母。   那个年代,姑娘家未婚先孕,是极其丢人的事。她的父母在乡亲们面前抬不起头来,*着她打掉这个孽种,可李国藩的母亲坚决不肯。她的父母连气带恼,先后因病辞世。李国藩生下后,他母亲让他跟了自己的姓,并取名国藩。这个国,就是为了纪念和国栋那段刻骨铭心的爱。   李家人认为他母亲未婚先孕丢了人,还气死了父母,根本不认这门亲戚。他母亲在冷眼和艰难中,把李国藩抚养到五岁,也因忧郁和心力憔悴离他而去。幼小的李国藩便被送进了乡敬老院。   在敬老院的十三年里,李国藩和那里的老人们建立了深厚的感情。还和一起生活在这里的孤儿们形成了兄弟姐妹般的情谊。   在这里,他找到了亲情,找到了友情,找到了快乐。让他渐渐摆脱了失去亲人的痛苦,度过了一个健康的童年、少年时光,并成为一名大学生。   按照李国藩中学的学习成绩和他过目不忘的惊人记忆力,他本有希望考入清华、北大等名校的。可造化弄人。考前那一年,李国藩突发一次重感冒,之后,记忆力就大不如前。使得李国藩郁闷不已,并偷偷哭过一场。好在苍天不负苦心人,李国藩最后还是考入了省农业大学,而今度过了四年的大学时光,终于毕业了。   可毕业了,恋爱了三年的女友也要分手了。李国藩苦笑了一下,扔掉了手里的烟头,又掏出一支香烟点上。没来由地,一段往事涌入脑海。   那是在李国藩病愈之后,因为记忆力减退而忧郁时,高中的同班同学张雨和曹慕德拉着他出去散心,来到离县城第一中学十里外的栖凤山。那里有一个道观。虽然这个道观在文化大革命时被破坏得不成样子,但这时已经得到了部分修复,又有几个道人居住其中,香火也逐渐兴盛起来。   他们三人来到道观,四处参观了一下,就想打道回府,却被一个须发皆白的老道士给叫住了,并把三人请到内室喝茶。三人惊讶不已:我们三个中学生,按理也不配享受这个待遇呀!这老道士要干嘛?事后,他们才知道,这个老道士是来自青岛的崂山,因为在观星时发现这里要出大人物,才特意赶来,为在混沌中的这个人指点迷津。记得当时三人听了这如同天方夜谭一般故事时,都嬉笑不已,大呼扯淡。   这个老道士把三人请进内室,献茶毕,问道:“三位小同学,相信算命吗?”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老道士微微一笑道:“这不重要。孩子们,相见就是缘分。我来说说你们的将来吧!今年你们都能进入大学。两个进名学府,一个与土地有缘。”一指张雨,“你将来会成为一方富豪,嘿嘿,妻妾成群,三子二女。”又一指曹慕德,“你会一生文采风流,而且也会有自己的产业,享誉天下。”   曹慕德笑了:“老师傅,我是喜欢文学,可我是学理的呀。考大学也只能考理科,还文采风流呢!不可能。”   老道士也不恼,对李国藩道:“至于你,嗨!命运多舛啊!与土地有缘的就是你。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将门之后,公侯之子,国之梁栋啊!告诫你一句话:不管将来走到何等高位,勿忘为苍生谋福,勿自造孽缘。唉!你的任重而道远啊!”   三人出来,都哈哈大笑。谁也没有把老道士的话当回事。用张雨的话来说就是扯*蛋。还他妈的富豪呢!三子二女?计生委不得罚死我。靠!   可后来高考,张雨和曹慕德分别考入浙大和复旦,而李国藩进入了农业大学,还真的与土地有缘。接到录取通知书,三人聚到一起谈起此事时,再也没有嬉皮笑脸,而是陷入沉思。   后来,李国藩单独又去了道观,可那位须发皆白的老道士早已不知所踪。   甩甩头,李国藩暗自一笑: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些。拾起地上丢弃的烟头,用纸包了起来,准备丢到垃圾桶里。可和赵璐分手的情景不由自主的又浮现在脑海。   李国藩是怀着对家乡感恩之心自愿报名分回家乡工作的。当他告诉赵璐自己的决定时,赵璐火了:“你只想到要感恩家乡,怎么没有考虑我呀!省城那么多单位要你,就是不进机关,也可以到利达公司啊!最不济也要留在学校。你回了家乡,我怎么办?我可不去农村工作。”   “哎呀!农村艰苦点,但也有更多的事可做呀!实在不行,暂时我们也可以两地分居着。将来我再向省城调。”李国藩道。   “调回省城?哪那么容易。本来我爸我妈就不同意我和你的关系。现在看来他们是对的。你太自私了。只考虑自己伟大,根本没把我当回事。”说完,赵璐就跑了。   李国藩又是给赵璐打电话,又是到她家去找她,可一直没有见到。两天后,收到了赵璐的一封信,在信中,赵璐明确提出,要么留在省城,要么就分手。直到毕业证和报到证发完,也没见到赵璐。   李国藩十分为难。他也动了留在省城的心思。可一想到家乡这些年对自己的养育之恩,又觉得必须对家乡有所回报。这一拖就是一周。毕业分配工作在这一周中已经结束了。就这样,一对有情人劳燕分飞了。   真是无奈呀!李国藩站起身,向宿舍走去。   第二天,李国藩离开省城,坐进了返乡的汽车里。别了,省农大;别了,赵璐。我们有缘无份。   在车里他暗暗发誓:当我报答完家乡父老的关爱后,总有一天我会重返省城,一定要风风光光地回来。 正文 第二章、报名受阻   理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   李国藩回到临泉县,被分到了新春乡农技站。新春也是他的出生地,在这里,他生活了十八年。   农技站原来只有一位站长马宏,是县里在农学院送培的毕业生。到了乡里之后,李国藩就知道这位马站长的老爹是县委副书记。马宏来到乡里工作,要的是经历和业绩,以方便他的顺利提拔。   到农技站的第一年,李国藩没少受马宏欺负。原因无他,就是李国藩毕业于农大,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而且几年的打工生涯和实践活动,使得他基础扎实,技术水平颇高。马宏呢,在农大培训期间,忙于和女孩搞调调,和同学喝酒扯淡,那把时间放在学习上啊!不过为了混个文凭而已。做农技站长不过也是个过度,技术水平惨不忍睹。李国藩不来,倒还显不出他的草包。李国藩一来,高下立判。马宏由妒生恨,对李国藩开始使劲浑身解数进行压制。上级组织的培训课不让李国藩参加,同各村的干部讲李国藩的坏话,到乡党委郭书记那里打李国藩的小汇报,想方设法贬低李国藩的水平和能力。   刚参加工作,李国藩也不好同马宏闹翻,大都忍了。可面对变本加厉的马宏,李国藩也火了:妈的,不就是县委副书记的儿子么?欺负人也没有这样的。别人瞧着你爹面子惯着你,我可不惯着你。离我靠你爹提升职务还远着呢!老子一定找个机会让你威风扫地。   机会说来就来。一次,马宏参加新技术培训回来,给全体乡里的干部讲课。李国藩知道他那两把刷子不咋地,就抓住讲课中的一个技术性错误,向马宏请教。马宏哪里有李国藩的水平啊!被李国藩当众弄得十分下不来台。   这下,马宏知道了,并不是每个人都给他面子,自己也不敢再过分地欺负李国藩。但心里对李国藩的恨更深了。   第二年,马宏提为副乡长,李国藩才煎熬出了头,主持半年农业站的工作后,在乡党委郭书记的坚持下,提为站长。   自己主持了一滩工作,李国藩便全身心地投入到新技术的推广中来。一年多的时间,大都泡在农田里。在他的推动下,全乡旱田改水田、地膜覆盖种植、大棚蔬菜生产由全县落后乡镇上升为名列全县前茅。受到县里的表彰奖励。   闲下来的时候,李国藩把精力都用在读书学习上。不仅读农业技术方面的书,还广为猎涉,无论是经济理论、还是其他杂书,都能让他津津有味地读下去。还有一点,他发现自己过目不忘的本领又回来了,这可是高考前一场重感冒后便丧失了的本领,让李国藩欣喜不已。   一晃,李国藩在乡里工作三年了。这三年,乡里也有一些变化,马宏已经被提升为乡党委副书记。   李国藩还做他的农技站长。   三年来,李国藩把整个身心都投入到工作中,一心要报答把自己养育大并使自己顺利读完大学的家乡父老。虽然自己生活了十几年的敬老院里的老人已经又换了几茬,不是当年的老人们了。李国藩还是坚持经常到这里给老人们买些好吃的,陪他们聊聊天。每逢节日还买很多东西来和老人们一起过节。他一来,敬老院王院长的女儿王卉便跟着来到敬老院,帮着李国藩弄着弄那。李国藩也明白王卉的心意,无奈,现在的李国藩心里还是念念不忘赵璐,无法接受王卉越来越明显的示爱。为了躲避王卉,后来,他到敬老院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王卉呢,知道李国藩不想和她往来,还哭了一鼻子。最后和农技站新来的技术员张群处了对象并结了婚。他们结婚时,作为站长的李国藩自然前后张罗,但王卉一直没有给他一个好脸色。搞得张群十分尴尬,李国藩十分无奈。   春节过后,临泉县来了位新县委书记穆梁栋。这位书记来头可不小:现任白省长的处级秘书。据说本来省委有意让他以西河市委常委身份兼任临泉县委书记,市委常委身份被白省长压了下来。体制内的都知道,省里马上也面临换届,省委书记宋立本六十四岁,就要退居二线。最有希望接替他的就是白省长。显然,白省长压下穆梁栋的市委常委任命,无非是不想在此时给人留下任人唯亲的把柄。顺利上位后,随时随地可以把穆梁栋再提起来。   穆书记到临泉上任后,一直在搞调研。春节后,以县财政局的一个案子为突破口,突然来了一次吏治整顿,拿下了以常务副县长冷厉为首的十几名副科级以上干部。在全县有问题的大小干部哆哆嗦嗦噤若寒蝉惶惶不可终日时,县委突然宣布廉政建设工作取得了明显实效,战果辉煌。全县的中心工作要迅速转移到春季备耕生产工作中来。等于宣告吏治整顿工作结束。大家都偷偷松了一口气。   下去了一批干部,自然又要补上一批干部。原来不受待见的农业副县长刘玉和晋升为常务副县长,国龙镇党委书记于峰升为农业副县长。县城和乡镇干部调了一遍后,余下了五个乡镇长的位置没有任命。穆书记又下了一道指示:公开选聘。只要是党员、大专以上学历、四十岁以下、股级以上的国家公务员,都可报名竞聘。竞聘分笔试、面试、答辩三个环节,通过了,考察合格,就可以任命为乡党委副书记,推荐为乡镇长候选人。   李国藩也在所包点的村里电话报了名。当然,他并没有指望自己考上。现在这些干部任命的事儿,都是障眼法,扯淡。知道扯淡是一回事,但报名又是一回事,重在参与嘛!这话也是扯淡。   离考试的时间只有四天了,李国藩从包点的村回到了乡里,一看墙上告示栏里县委组织部下发的参加考试名单,里面有包括已提为副书记的马宏在内四人,唯独没有自己,大惑不解。连忙问当初接自己电话的政府秘书。   “刘秘书,我报名的事没跟马领导说吗?”   刘秘书取过记事本,翻了几页,指着一行字道:“李站长,我说了。你看,这是马书记统计报名人员时的记录。”   李国藩一看,上面写道:三月六日,农业站李站长从新明村来电话,报名参加乡镇长招聘考试,通知马书记。备注栏里,有马宏的签字。   马宏已于半年前由副乡长调整为党群书记。如此快的升迁,当然和他那个县委副书记的老爹有关联。   不让自己报名?没道理啊!   李国藩找到了马宏:“马书记,我已经报名参加乡镇长招聘考试,为什么组织部下发的汇总名单里没有我?”   “你报名了么?我怎么不知道?”戴着眼镜,西服笔挺,瘦瘦的马宏满脸不解地问道。   看着这个比自己大大五岁、一副大奸贼康生模样、假装无辜的小白脸,李国藩产生了很揍他一顿的冲动。   强压下心头的怒气,李国藩到秘书室取来记事簿,指着三月六日的记事对马宏说道:“马书记,你是不是贵人多忘事?看看,这里还有你的签字。”   看到记事簿,马宏满脸通红:“噢!小李,可能是我疏忽了。不过,只有四天就要开考了,这次就算了吧!再说,能不能考上还是未知数。机会有都是,等以后吧!”   “马书记,不能补报了吗?”   “不能了!遗憾。”   “好吧!”李国藩说完,走了出去。到告示栏前,找到组织部的举报电话,打了过去。   乡党委书记郭学正在立业村检查工作,突然传呼机响起滴滴的声音,一看,上面的汉显写到:速回电话,凌华。   “嗯?凌部长找我干什么?”郭学知道这是县委常委、组织部长打的传呼,急忙到村里把电话回了过去。   “老郭呀!你怎么搞的?怎么还把报考人给压下了?电话都打到我这里来了。全县只接到你们乡一个举报电话。干啥?要出名啊?”凌部长不满的声音传了过来。   “凌部长,什么报名?什么压下了?您、您能说得详细点吗?”   “什么报名?招聘乡镇长。压下谁你自己问去。快点补报,别因为这事给组织部抹黑。”啪地一声,凌部长撂了电话。 正文 第三章、考试   郭书记放下电话,心下有点生气:这项工作一直是党群书记马宏在抓。怎么就把人给漏报了?还捅到了组织部?   难怪凌部长生气,穆梁栋书记主持的乡镇长公开招聘,如果出现了有意压制人才的情况,首先挨板子的就是组织部。然后就会轮到自己。这不是顶着穆书记的风头处事么?这个小马,咋干的活?   “喂!马书记么?我是郭学。咱们乡报名参加乡镇长招聘把谁漏下了?嗯!李国藩?咋漏的?忘了?好。这事已经捅到组织部了。马上补报。让王秘书送到县里去。好了!”   打完电话,郭书记有些气恼。因为一听漏报的是李国藩,他就明白了。自从李国藩第一天到乡里农业站上班,马宏就看他不顺眼。后来马宏提为副乡长、副书记,还是经常给李国藩小鞋穿,在班子会上没少说李国藩的坏话。   郭学明白,他们没有什么冲突。就是因为马宏是省农大代培的毕业生,李国藩是正规的毕业生。在农技推广时,无论是讲课、还是日常技术指导,马宏远远不及李国藩,心下暗生嫉妒所致。加之马宏二十七八岁,李国藩二十二三岁,谁也不服谁。马宏公子哥的做派,纨绔惯了,在乡里大家看在县委副书记马凤武的面子上,都让他几分,唯独李国藩和他相处不卑不亢,甚至从骨子里藐视,而且还公然让他难堪。这点,乡里很多干部都有感触,马宏身受,能不愤怒?有了打压他的机会,还不小鞋、棍棒一起上?就是一年半前,提拔李国藩为站长时,还是副乡长的马洪就出了不少幺蛾子。如果不是自己坚持,这事儿都要泡汤。   现在又搞这套,真是有点不要脸了。要不是考虑马副书记的感受,早把马宏这小子踢出本乡了。   郭学同时对李国藩也有点气:没报就没报吧!还真把这次考试当回事儿?太幼稚了。再说,没报上名也得先给我打个电话吧!直接就捅到了组织部,让我难堪。得好好开导开导他,磨磨他的棱角,这样以后才能少吃点亏。   李国藩并不知道这些事儿,只是出于一时气愤,觉得马宏太欺负人了,这才给组织部打了举报电话。之后,也没在乡里停留,直接回了包点的村。骑在自行车上,他的愤怒还没有平息,自言自语的骂道:“妈的,你个马卵子,看老子好欺负不是!靠!过几天去找海哥,暗地里干你一家伙,弄残你个王八蛋。看你还他妈的还张狂不张狂。”   海哥叫张海,也是一个孤儿,和李国藩从小到大一起在养老院长大。当初,身材还很瘦小的李国藩受到同学的欺负,总是张海出头帮着把场子找回来。前几年,因为故意伤害罪,张海进了监狱,李国藩还在大学里,特意请了假去探监。去年张海出来后,和双河镇的一个狱友承包了这个镇的一个采砂场,手下又聚集了十几个弟兄。不过,这次他们听了李国藩的话,都学乖了,不再打打杀杀,而是专心致志的经营砂场,迅速富裕起来。但道上的名气因为经济实力的增强而更大起来。几天前,新买了一辆陆地巡洋舰,为了显摆,特意用它把李国藩接到了双河,在河边的一个鱼馆儿举办‘新车开行’仪式。酒足饭饱后,李国藩和张海进行了一番长谈,无非是劝他实力还没积累到一定程度,收敛一些,不要太过张扬。那样,容易被有心人注意并打压。政府要想收拾谁,谁都跑不了。看样子张海是听进去了,之后听说还把陆地巡洋舰卖了,换了一辆北京213.到了新明村,乡里的刘秘书来了电话,告诉他党委王秘书已经把补报的材料送去县委组织部了,李国藩的怒气才平了下来。   四天后,李国藩要去设在县委党校的考场参加考试。回到乡里时,乡里送考的吉普车已经走了。马宏也去参考,同时还是乡里参考人员的带队领导。他走前吩咐刘秘书:“李国藩不是也要考试吗!现在车里已经四个人,坐不下了,让他搭公共汽车走吧!”   刘秘书含着歉意和李国藩一说,李国藩只是咬了一下牙,什么也没说,就搭着公交走了。乡里其他干部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会心一笑,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考题是聘请的西河市委党校老师出的,出题时集中在市宾馆,武警守卫,十分森严。考场上的监考是从一中挑选的学生,加上纪委领导,比高考还正规。穆梁栋书记对请学生监考还发表了一番讲话,无非是学生思想还相对纯洁,监考时会很认真,而且,对作弊的手段比老师还要门儿清。让他们监考,万无一失。   李国藩底子本来就厚,加之这三年在乡里,不是读书,就是研究乡里出现的各种问题,分析领导是采取什么措施解决的,利弊如何,自己遇到该如何处理,积累了不少经验。所以,无论是理论题,还是结合实际的案例题,答得条条是道,有理有据。五天后公布笔试结果,竟得了第二名,仅比县委党史办的韩眼镜低了二分。而马宏在四十多个考生中,排在二十六位。县委面试仅取前十名,显然,没他的份了。   接到面试通知书,正好全乡干部集中在乡里开会。李国藩特意把通知书在马宏面前抖了一下,气的马宏满脸通红,险些发作。郭书记瞪了李国藩一眼,他这才消停地把通知书揣进兜里,并向郭书记做了个鬼脸。郭书记看李国藩没正形的样,险些笑了。   会后,马宏来到郭书记办公室:“郭书记,这李国藩也太张狂了吧!不就是考了个第二嘛!在乡里趾高气扬起来了。我建议,是不是跟组织部打个招呼,取消他的面试资格。”   “马书记,有什么理由取消他的面试资格?这是穆书记亲自审定的名单。组织部如果仅以张狂为由,就取消他的面试资格,恐怕过不了穆书记那一关吧?”   “这…反正我是看不惯他那小人得志的模样。”   “好了,马书记,你是乡党委副书记,是领导。要有胸怀嘛!不要和一个一般干部斤斤计较了。”   几天后,入选的十人进行了面试,穆书记亲自参加并当了主考官。面试后,穆书记又亲自出了一道题:《如果我是乡长将如何施政》,不仅要求写出文章,而且将以此为依据,进行答辩。   李国藩这几年一直在研究乡里方方面面的工作,又有扎实的理论基础,洋洋洒洒,写了一万多字。而且言之有物,例证恰当,措施实际、具体。既有长远目标,又有分步实施的具体办法。答辩那天,以穆书记为首的考官问了他一个多小时。而其中刁钻古怪问题最多的就是县委副书记马凤武,也就是马宏的老爸,外号马蜂窝。   李国藩不知道,那天,他的答辩时间是别人的两倍。   但他知道,马凤武提的问题刁难的意图比真正想了解他才干能力的意图多得多。   其实,李国藩也知道,马宏不能得罪。得罪了马宏,就是得罪了马凤武。马凤武手握干部考核、提拔大权,得罪他不是自寻死路吗!但马宏欺人太甚,自己也没有得罪他的地方啊!更谈不到对他的发展构成什么威胁。只不过道不同不相为谋罢了。可躲都躲不起。妈的,要是再欺负老子,也没啥大不了,老子好好整你一顿,顶多辞了这份工作,出去打工算了。反正老子没牵没挂,干啥不是干。说不定还会成为百万、千万富翁呢!   但一细想又觉得不划算,因为要报答家乡的父老而选择回到了家乡,为此连女朋友都丢了,并且立誓要风风光回省城。这才刚刚开始,就打退堂鼓,也太不值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信谁还能一手遮了天去。   在李国藩心里,对这次招聘也并不是很以为然。现阶段干部的提拔有几个是凭真才实学上去的?还不都是站队和各方面势力平衡的结果。三年的乡干部生涯已经让他看透了这里的问题。要是凭真材实料,那个马卵子能当上党委副书记?切!   坚决要参加考试的原因里,愤怒的成分多于希望的成分。即便考了第二,又走完了考核程序,他也认定自己是陪绑的,根本没戏。   回到乡里,他便消消停停到新明村干自己的工作去了。 正文 第四章、大跌眼镜   果然不出所料,几天后,县委组织部公布了县委常委会研究通过的五名乡镇长名单,其中,党史办的韩眼镜也赫然在列,可却没有李国藩的名字。   虽然早在预料之中,李国藩心下还是有些苦涩,情绪低落了下来,连每晚必须看书的习惯都变了,和村里支书吕福、会计史大力等人连打了两宿麻将。   吕书记五十来岁,身材矮胖。儿子李大国陆军学院毕业后在省军区服役,是个副营职参谋。听说干得非常出色。对包村的李国藩,他一直当做子侄来看待,两人关系极好。李国藩也经常去吕书记家打秋风。吕书记的老伴对李国藩也如同对待儿子一样亲。   这次,李国藩参加考试,吕福也没看好。即便后来李国藩过五关斩六将,成绩突出,吕福也没有认为李国藩能当上乡长。他还太年轻。乡里工作千头万绪,太年轻很不容易压住茬。在乡里当书记乡长远比在县城当局长主任困难得多。   看到李国藩有些失落,吕福心中有些好笑。其实,他不知道李国藩心里也在笑。   吕福笑什么李国藩心里清楚:无非是看到自己经历了一点挫折就有点萎靡不振、自暴自弃。可李国藩心里的好笑吕福就看不出来了。其实,心下有点苦涩倒是真的,情绪低落却是装的。   苦涩的原因是如今干部的使用根本不看你有多大的能力和才华,而是平衡方方面面的关系,包括派系、金钱、情谊…即便是轰动一时的公开招聘,也会是如此。你考得多好,还有个考核和常委会讨论通过这道人为的关卡。过不过得去,得看大老板咋想和大家怎样讨论。自己得罪了马宏,也就得罪了马凤武。他要不在自己使用问题上下绊,就不是县委党群书记了。混到县领导那个级别,有几个善男信女?连部队都说慈不带兵,何况比部队还要复杂得多的地方官场呢!录取与否,可不是像考大学那样按分数来定。   装一下情绪低落无非是满足一下想看自己笑话那部分人的心理。自己这次风头出的够劲了。又是报名时惊动组织部,又是考了个第二名,又是考核答辩的。最后还是没有当选。如果不情绪低落一点,特意低调下来,说不定多少杆枪要对准自己,特别是马宏和他那帮狐朋狗友明明暗暗的黑枪。自己低调了,在他们的眼睛里就是消停了、不得瑟了,对自己的攻击会降低强度。现在,明哲保身为上。相信自己在新明村的表现,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马宏耳朵。   麻将结束了,大家吃了点夜宵,都离开村委会回家了。可几分钟后,吕福转了回来。   “哎!吕叔,咋又回来了?”李国藩一愣。私下里,李国藩一直管吕福叫吕叔。   “国藩呀!我想和你聊聊天。”吕福笑道。   “来,吕叔,坐坐。”   “国藩呀!平时你不打麻将,只是看书和写东西。今天可破了例了。为什么?”矮胖的吕福坐在李国藩的对面,小眼睛射出两道精光,盯着李国藩。   李国藩笑了笑:“吕叔,你是十来年的老书记,年龄比我大了二十多岁。我啥心情你还不知道么?”   “呵呵!国藩,我还真有点不相信你会因为没当上乡长就郁闷了。呵呵!你想想,今年你才二十四,全县哪有这么年轻的乡长?不是说年轻当不了领导,你的水平我知道,当哪个局的局长绰绰有余。但乡里的活杂呀!你得让乡干部服你,让各村书记服你,这需要时间。你和我家老大就差两岁,我问你,在不了解你的时候,你说,我作为干了十多年的村支部书记,能听你一个毛孩牙子乡长的么?等你把这些人和事摆布平了,机会也错过了。国藩,要是你到县里哪个局当个领导,没问题。主持一个乡的工作,挺难啊!”   “是挺难的。乡里就是上边的缩影嘛!也锻炼人。”李国藩笑着说。   “对。国藩,你由一个站长,越过党委委员、副乡长、副书记直接成为乡长,掂量你的人就多,今后的道就难走。你要是由副科级成为乡长,看起来慢了一步,但未来的道就好走多了。我伺候过三四任党委书记乡长了,这个看的比你清。另外,我回来要跟你说的最重要的是,这次参加招聘是大好事,原来我还想劝你别出这个风头,现在看这个风头出对了。”   “吕叔,这话咋说呢?”李国藩有些不解。   “国藩,这次对你又是考评,又是答辩,县委穆梁栋书记和组织部印象肯定深刻。今后你的机会就会多起来,提拔只是早与晚的问题而已。别灰心,精神点。呵呵!现在要睡觉了,就别精神了,免得睡不着。我回家了。”吕福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迈着两条胖胖的短腿走了。   李国藩拧了拧眉毛,叹了一口气。一个村书记就有这么多官场的弯弯绕,那些专门研究这些的大领导们满肚子的花花肠子不是更多?噢!美称就是政治智慧。看来,自己也得多下点功夫才行。   第二天,李国藩回到乡里,刚进大门,便碰到了马宏的铁杆哥们、财政所的丁所长。   “吆喝!这不是李乡长吗?那天上任哪?”瘦瘦的丁所长阴阳怪气地打了一句招呼。   “噢!丁副书记助理,组织部没给我下文呀!哪像您,副书记贴身助理呀!早是领导了。”李国藩早就看这个溜须舔腚的家伙不顺眼,只是平时没有什么矛盾,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本来李国藩想低调点,根本不想惹事。没想到丁猴子一见面就来了这么一句,顿时勾起了他心里的火,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你、你、你说谁是副书记助理?你…”丁所长因为马宏和李国藩关系不好,本来只想讽刺李国藩一句就走人,没想到李国藩把他一下子顶到了南墙上,话里话外讽刺他抱着马宏的粗腿,遛马宏的须。一下子弄了个大红脸。   “靠!懒得理你。”李国藩推着自行车,向院里走去。   “你站住。骂完人就想走?”恼羞成怒的丁所长有点不依不饶了。   “短揍!”李国藩瞪了他一眼,丁所长吓得后退了几步。李国藩没再理他,迈步进了办公室。   这一切,被郭书记、马宏和刘秘书透过各自办公室的玻璃窗看到了眼里。   刘秘书暗暗发笑:是得有人治治丁猴子这个马屁精了。抱住了马宏大腿,连一般副乡长都不放到眼里。妈的,活该挨骂。   郭书记却若有所思。   马宏呢!气得牙咬了起来,恶狠狠想着治李国藩的招。   李国藩处理完自己的业务,伸了个懒腰。看看中午了,就要到乡里食堂吃午饭。这时,党办的王子豪秘书走进了农技站的办公室。   “李站长,郭书记找你,过来吧!”   “噢!好!哎!王哥,来只烟。”啪地一下,李国藩扔过来一只红山茶。   王秘书接了过来,把它夹在耳边,悄声对李国藩道:“兄弟,马书记刚从郭书记办公室出去。小心点,别挨尅。”   “嘿嘿!尅就尅吧!有啥法。”说完,李国藩随着王秘书向郭书记办公室走去。   敲了敲郭书记办公室的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请进。”李国藩推开门走了进去。   “郭书记,您找我?”   “噢!小李呀!坐吧!”郭书记一指办公桌对面的椅子说道。   李国藩坐了下来,双手并拢,放在膝间。恭敬地望着郭书记。   “呵呵!小李,怎么还拘束起来了。来,抽着。”说完,递过来一支烟。   “嘿嘿!郭书记,玉溪呀!”李国藩说完,急忙打着了火,给郭书记先点上,然后自己把烟点燃。吐出一口道:“书记,玉溪就比红山茶好抽。”   “废话。一颗玉溪抵得上五颗红山茶了。别打哈哈。我问你,今天怎么和丁所长闹矛盾了?”   “郭书记,不是我要和他闹矛盾。当时是…”李国藩把情况学了一遍。   “嗯!你有理了是不是?丁所长只是和你开了个玩笑,你怎么就牵连上旁人了呢?什么副书记助理这话都说出来。什么意思?这就不是开玩笑了吧!嗯?”   李国藩一想对呀!丁猴子只是针对自己,可自己的反击一下子把马宏挂上了,确实犯了忌讳。忙道:“郭书记,我口不择言,错了。我检讨。”   “这就对了。小李,你可能为这次笔试面试答辩都挺好,没有当上乡镇长感到委屈吧?”   “没有。哪有啊!”李国藩装作不好意思地答道。   “哼!没有?我和新明的吕书记都通电话了。平时你麻将沾都不沾,可这两天你书也不看了,东西也不写了,和那几个家伙玩起麻将了。有这事吧?我告诉你,不是吕书记向我告状,是我找他问的情况。其实,小李你应该高兴才对。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是你的真实本领。这是谁也拿不走的。要相信组织。不要用灰色的、消极的眼光去看问题,阳光点好不好?不要只看到阴暗面而忽略了更加光明的一面。你取得好成绩,相信组织上也是心里有数。但一个乡镇长的任命,不是哪一个人是否升迁的问题,而是涉及到这个人能否为这个乡镇两三万老百姓造福的问题。县委必定会多方考量。没有绝对把握不会轻易冒险去任命一个经验还欠缺的年轻人。小李,希望你正确看待这件事,有思想包袱就更要不得了。”   “郭书记,谢谢您的教导。”李国藩很是感激,恭敬地答道。   “另外,在政府工作,讲究含蓄。凡是心里有数就行了,万不可轻易得罪人。交好一人很难,得罪一人很易。得罪了之后,再想消除心理障碍几乎是不可能的。再者,得罪一人就会连带一片,自己竖起一面挡着前路的的墙。记住,领导心胸开阔只是一个态度和权宜,不等于心无芥蒂。今后,处事说话都要注意。既然身在仕途,就要学会含蓄。明白吗?好了,就今天和丁所长闹矛盾的事,回去写一份检讨。当然,丁所长也要写检讨。退一步海阔天空,影响不到你什么。小李呀!不是我好为人师,非要指点你什么,本来很多事要你自己体会才行。我很看好你,只是想你少走一些弯路罢了。回去吧!”   “谢谢郭书记。”李国藩推开书记室的门,走了出去。   李国藩内心对郭学充满了感激。郭书记这番语重心长的话,已经超出了领导对下属应说的范围,充满了关爱之情。使他暗暗后悔在处理和马宏关系上的莽撞。马宏如此明目张胆地做一些整人的事,已经违背了官场规则。将来的结果已是不言而喻,可以预料。现在大家给的无非是他老爹的面子。但他忘了,他老爹已经五十了,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一旦他老爹离开临泉或者不在此位,那时他咋办?和这个前路有限的小人硬碰硬,太不值得。因为,如果碰丢了一次机会,想要补救可就难了。   人生一共才能有多少次机会呀!   大家对招聘乡镇长的事,议论了几天,都觉得李国藩不过是陪绑的,多好的成绩都没用。几天过后,随着五位乡镇长先后到位,就没有谁再关心此事。   大约一个月后,又一条爆炸性新闻传了出来:经县委常委会研究决定,另五名招聘乡镇长考核后落选的干部,分别调任不同的单位担任领导。原来副科级的,提为正科;原来股级的,提为副科。而李国藩被任命为县委办公室综合组组长、穆梁栋书记的秘书,副科级。   这个新闻,特别是李国藩当上了县委书记秘书的任命,不仅在新春乡产生了震动,在全县官场也产生了震动。让那些以为五个落选的人员就是陪绑者的人,跌碎了一地眼镜。 正文 第五章、刻骨铭心   李国藩接到通知并到县委组织部谈完话,就回到乡里办理工作交接。   工作交接很简单,他手下已经有了一个新的技术员叫张群,是邻省农学院的毕业生,到这里工作也一年多了,并已和王卉结了婚,把家建在了新春乡。他对农技站的情况非常熟悉,所谓交接,只不过在农业乡长的监督下履行必要的签字移交手续就完事。   离正式报到还有几天的时间,为了躲避乡里一些人苍蝇粘着一般的欢送,除了必须的应酬外,他选择躲了出去,到双河镇张海的采砂场猫了起来。   李国藩在新春乡没有家。从小长大的养老院从院长到工作人员都换了,他在的时候养老院的老人们也都去世了。因为王卉的事他来养老院的次数也减少不少。只是每年的几个节日,拿出自己个工资,给现在住在院里的老人们买一些水果、点心之类的东西送去。养老院的王院长倒没因为李国藩没和自己的女儿谈恋爱而冷落了李国藩,还是逢人便一个劲地夸李国藩不忘本,是个好孩子。   这天,李国藩和张海喝完了酒,张海回家搂着老婆哎嗨哟去了。李国藩躺在张海办公室的床上,却翻来覆去睡不着。无奈之下,起身下床,点着一颗烟吸了起来。望着黑暗中烟头一闪一闪的火亮儿,他心底封闭已久的铁门慢慢开启,丝丝缕缕揪心的痛又涌上心头,让他两眼模糊,泪水顺着脸颊无声地流淌。   李国藩的母亲是新春乡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叫李秀凤。高中毕业回家务农。   年轻的李秀凤长得很美丽,苗条的身段,水灵灵的两只眼睛,桃红色的脸上总像带着微笑,两个酒窝分外迷人。不仅把村里的姑娘们都比了下去,就连城里来的女知青也没有她漂亮。   漂亮的姑娘自然有很多的追求者,李秀凤也不例外。高中的同学、公社书记家的公子、从小到大的青梅竹马,可这些人没有一个能入姑娘的法眼。后来,一个叫国栋的北京知青和李秀凤偷偷地恋爱了。国栋一米八十多的个子,相貌堂堂,又有文化,受到姑娘青睐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这个国栋据说出身不好,是个黑五类的子女。他的老爸还是共和国的一个开国功臣。但此时,却在蹲牛棚,接受劳动的改造。同来的女知青和他都保持着距离。国栋也清高了点,每天默默地劳作,很少和谁搭话。关于他的身世,知道的人非常少。   不知怎么的,李秀凤爱上了她。而国栋也在李秀凤这里找到了温暖。   这却成了一段孽缘。   一天,突然来了一辆吉普车,车上的人把一封介绍信交给了公社分管知青的领导,甚至没容国栋和李秀凤告别,就把他拉走了。国栋走了,生死未卜。李秀凤怀孕了。国栋走后是黄鹤一去,白云千载;秀凤怀孕是以泪洗面,两眼望穿。   当时,在农村,姑娘未婚先孕是极为丢人的丑事。秀凤的父母一股火,双双病倒,先后辞世。秀凤自己也是强忍悲痛,生下了孩子,并给孩子取了李国藩的名字。这个国,就是纪念孩子的生身父亲国栋的。   李国藩五岁那年,李秀凤心神俱疲,也撒手人寰。李国藩记住了母亲临死时告诉自己爸爸的名字叫国栋,是北京人。到今天是生是死还不知道。她不怨他,也不恨他,只怨苍天捉弄人。并希望李国藩长大后能够找到爸爸。   因为李秀凤丢了老李家的人,并使得父母过早辞世,她早就成了李家的罪人。她的哥嫂和姐姐以及亲属都不理她,去世了也是草草埋葬。对五岁的孤儿李国藩也是不闻不问。在尝遍了村里好心人的百家饭后,被送进了新春乡的养老院。   李国藩永远也不会忘记母亲去世前望向自己的愧疚、无奈、惶惑、不甘。她是带着满腹的心事、委屈,对深爱着的国栋无限的思念和对李国藩未来的不放心离去的。那眼神深深地刻印在李国藩幼小的心里,伴随着他一点点的长大。   因为营养不良,小时候的李国藩长得很瘦弱,刚上学的时候总被欺负,还经常被骂为杂种。一次,一个经常欺负他的大队书记家的孩子骂了他这句话后,久久压抑在心里的怒火终于爆发了,那个人高马大的孩子被弱小的李国藩用砖头打破了脑袋,满脸是血,而且,半边耳朵也被李国藩咬掉了。   大队书记的老婆疯了一般找到学校,并当着老师的面胖打李国藩。拉开后,李国藩只是擦了一下鼻子里流出的血,平静地望着那个正在破口大骂的疯婆子,不哭也不说话。   当晚,大队书记家的柴垛着了一把火,冲天的火光把消防车都引来了。   派出所很卖力气地查了一同,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不了了之。许多人也怀疑是李国藩干的,但没有证据。就是有证据,能把一个九岁的孤儿怎么样。   这件事后,几个经常欺负李国藩的孩子消停了,见到李国藩时都绕着走。后来,十岁的张海也因父母死于车祸成为孤儿,来到养老院。张海人高马大,一直只能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和李国藩十分要好。到了初中后,只要有欺负到李国藩头上的,他都会出头,打起仗来还不要命,成了个学校里的小阎王。老师拿他也没办法,只有李国藩的劝解他还能听得进去。   李国藩聪明过人,尤其是记忆力惊人的好,学习成绩在学校一直拔尖。高中毕业面临高考前夕,李国藩莫名其妙地得了一场重感冒,感冒好了,可他发觉记忆力明显不如以前。本有希望进入清华北大等名校的他,只考进了省农大。让他感到莫名的悲哀。   没有考进大学的张海开始在社会上混,并慢慢地有了小名气。一次替朋友打架,把对方打得受了重伤,他也进到局子里呆了几年。   童年的不幸影响到了李国藩的性格,后来他也暗自为九岁时给大队书记家的柴垛放火感到恐惧:自己咋就成了放火犯呢!直到高中以后,紧张的备考生活才使他的心境从灰暗中慢慢走了出来,变得阳光,变得有了微笑。个子也长到了一米八,成了篮球场上帅气的大男孩。   真正的快乐是四年的大学生涯。虽然十分意外地没考上清华北大,他不过只是沮丧了一阵儿。进入省农大校园,活泼泼、热辣辣、荡漾蓬勃朝气的校园氛围一下子就感染了他。因为他的孤儿身份,学校减免了他的学费,并给他提供了勤工俭学的方便条件。乡里也定期地把生活费用寄给他。他变得活泼、开朗、乐观。大二时,又和同班的同学赵璐谈起了恋爱,感情得到了寄托。   只是没想到,这场爱情现实得叫人心颤。当初,自己抱得赵璐这个美人归时,羡煞了班上的多少男生。到了最后,不过也是一场镜花水月。   唉!这里也有自己的责任啊!今日还要去找那个虚幻中的所谓爱情,太幼稚了。现下的姑娘多现实呀!没必要怪赵璐,她有自己对生活和爱情的理解。看来,还是自己心灵受的伤害太深,对爱情要求太高。   是不是心理有些变态呢?李国藩有时也会这么想。但有一条是他心里的底线:没有合适的爱情归宿,那就等待归宿的到来。绝不委屈自己,也不伤害别人。所以,三年来好几位介绍给他的对象都没成功。包括一直对他示好的王卉。至今,在爱情上,他还是一片空白。   他到有点羡慕张海了。   人高马大的张海娶了一个娇小玲珑的老婆。这个粗鲁好斗的汉子,对老婆却百依百顺,颇有捧在手上怕碎了,含在口里怕化了的感觉。现在他老婆已经挺着大肚子了,张海每天忙完砂场的事,便连忙回家给老婆做饭。要不是李国藩来,张海还不会破了对老婆发下的十个月不喝酒的誓言。   爱,就是无条件的为对方心甘情愿的付出啊!海哥,你让我羡慕死了。   收回思绪,李国藩擦干脸上的泪水,明天得到母亲坟上去看看了。还有,自己上大学前,用蜡封好、包了多层塑料布埋在母亲坟旁的小铁箱,也要起出来了。十多年了,自己一直没有细看里面到底锁着什么东西。这可是母亲留给自己唯一的遗物啊!   国栋,国栋,别让我找到你,找到了你,虽然你是我爸爸,但只要你在人世,就要对这二十多年没有来找我们有个交代。如果是有意抛弃我们,辜负了妈妈对你付出了生命的爱,我绝饶不了你!为了在苦难中英年早逝的母亲,为了二十多年苦苦挣扎过来的自己,我一定要向你讨还公道。 正文 第六章、李一秘   李国藩担任县委办综合组组长兼穆书记的秘书已经一年了。   一年来,与其说是给穆书记当秘书,还不如说是当学生。在穆书记身边这一年,他的收获太大了。   县委办一位主任,名叫肖永顺,挂着县委常委的头衔。两位副主任,一位分管党务、事务、安保、督办,兼着保密局局长;另一位分管综合、调研、文秘和信息。下设三组两室一局:秘书组、综合组、行管组、督促检查室、机要室和保密局。而综合组的工作最为繁重、最为重要。   综合组的职责是对全县重要情况进行综合分析、重要文件的起草、信息的收集和向中办、省办、市办报送信息并对县内基层单位提供必要的信息服务、调研、为决策层当参谋。   这些不过是表面的分工而已。实际上,李国藩作为穆书记的秘书,几乎全县方方面面的工作都要涉及到。他平时的办公地点就在穆书记办公室的隔壁,而综合组组长室与副组长对面的那张办公桌,被组内的秘书们称为李国藩的二办。   穆书记本来就是省长的大秘出身,对秘书的酸甜苦辣知之甚详,对秘书的要求也颇高。李国藩刚到任时,写的材料被穆书记打回多次,甚至有些重要讲话根本不用李国藩伸手,自己亲自动手撰写。李国藩经常把穆书记撰写的材料认真地进行分析,与自己的思路进行对比,从中找出自己的不足。还别说,这个方法使李国藩快速的掌握了穆书记对事物认识的出发点和落脚点,知道了哪些地方必须使用官话、套话,哪些地方必须有穆书记自己的观点、看法;哪些地方要举轻若重,哪些地方要举重若轻;哪些是必须突出的重点,哪些地方是要包含到但无需特别强调的观点。该平铺直叙的地方不能加进文采,该有文采的地方必须产生警句。等等。两个月后,穆书记再看李国藩上交的材料,脸上便有了笑容。而他自己亲自撰写东西的时候越来越少,顶多写出一个简单的大纲或者最重要的观点,放心地把材料撰写工作交给了李国藩。   秘书还要有一个本事,就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从领导的言谈举止中揣摩领导的心思,从而把一些领导感到为难的问题解决在领导吩咐之前。一年下来,李国藩做到了这一点。他能从穆书记在办公室里的踱步声判断穆书记是高兴、愤怒、焦虑还是犹豫不决。能从穆书记不动声色中看出他对县里各主要部门领导是赏识、认可还是鄙视、讨厌。   在全县发展大局的把握上,李国藩看到了穆书记的远见卓识和果断坚决。心下也暗暗敬佩:不愧是在省长身边工作过的,观念方法见识就是高屋建瓴,却又切合实际。对统计局上报的数字,穆书记也就是一看而已,他更相信独立办公的农调队和经济调查队的抽样调查报告分析和县委办提供的信息。   穆书记带班子的办法也让李国藩受益匪浅。虽然穆书记来头太大,震慑了县里各级领导,减少了一些摩擦。但刚来时穆书记统揽全局,大权独霸还是使得以常务副县长冷厉为首的本地干部大不舒服。冷厉刚搞了一点事,就被穆书记抓住了七寸,黯然下台。还连累了帮内的十几个干部。其实,按照法律和党的纪律,有几个干部禁得住查?冷厉不自量力,成了穆书记立威祭刀的活靶子。   穆书记对县委、县府的主要领导了解了之后,逐步地把权力有选择地放了下去,不仅平息了可能再产生的摩擦,还使得各级领导对自己的职责无比关心起来,不敢松懈。因为,各部门法定的权利就是责任,而真正的权利却在于授予。假如一个副县长决策自己分管内的工作也要提交常委会讨论通过,你说这个副县长当得难受不难受?但县委书记还真有权利做出这样的决定。随着分化瓦解各个势力工作的顺利进展,常委们渐渐地团结在了穆书记周围,即便心下不甘,也无可奈何。穆书记在临泉成了很民主的一言堂,根基稳固下来。   李国藩处事稳健、淡定从容,工作越来越到位;又善解人意,不越位,不谋私,得到了穆书记的首肯和信赖。也成了县里、乡里各级领导眼里炙手可热的一位人物,一秘的位置名实相符。   有两件事给穆书记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真正对李国藩另眼相看起来。   一是建设工厂的事。   穆书记来到临泉,自然要利用原来当省长秘书人脉广泛的影响,为县里办几件彪炳青史的实事,也为自己积累业绩。所以想在县里建设一个日处理甜菜两千吨的中型糖厂。   这是一件大好事。各方论证均认为糖厂可建,并且县里广阔的土地资源绝对能够为糖厂提供充足的甜菜原料。穆书记也有把握争取省里通过立项审批,国家也会批准。   这些调查和分析论证材料李国藩都看了。对这项需要投资两个亿、并且是穆书记决策的县里第一个大项目,李国藩一点也不敢掉以轻心。他在看这些材料时,着眼点并没有放在建了糖厂如何好、如何能够安排人员就业、效益怎样、如何能够通过上级审批上面,而是选择了会出现哪些预料不到的问题、糖厂建起来后会出现哪些弊端上。   他收集了大量的有关糖厂的资料,终于有个致命的问题被他发现了。而这个问题恰恰是今后糖厂能否获得大发展、甚至能否生存下去的关键。   临泉县境内有两条河流,其中有一条河流的发源地就在县内,是一处活泉群落。但冲积平原形成的土地盐碱化比较严重,是以粮食产量并不高。而甜菜生长对盐碱地很敏感,在盐碱地上种植的甜菜比非盐碱地种植的含糖量要低百分之三到四。全县百分之六十的土地面积都是盐碱化土地,而这些土地又是将来甜菜的主要种植区。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经过详细比对,李国藩知道,其他糖厂甜菜种植区甜菜的含糖量都在16%至18%,而临泉只能会在12%至14%。出糖率比别的糖厂平均下来要低20多个百分点。企业的盈利,尤其是制糖行业的盈利也达不到20%,没生产就注定企业没有竞争力,只能亏损。   他把收集的资料和自己的观点写成了一份一万多字的详细报告,交给了穆书记。穆书记对此极为重视,针对这份报告里提出的问题,请了省里、市里和县里的各路专家进行了详细论证,最后统一了认识。李国藩的观点站住了脚。糖厂项目下了马。   同时,李国藩又搜集了大量的资料,请教了不少专家,写了一份在县里建设亚麻厂的建议书。最后,投资一个多亿的亚麻厂通过了审批,并正式开工建设。明年就可以开机生产。   第二件事是双河镇发生的机动地承包纠纷。   包产到户后,各村都留有机动耕地,一是为了将来新生人口有地可分;二是为了壮大集体经济。可这些机动地也成了乡村干部谋私的工具。他们对机动地承包多数采用私下发包的办法,土地都被村干部以及他们的亲朋好友承包了,根本到不了普通老百姓手。   县里也下发了一些纠偏的文件,但收效不大。   双河镇兴勇村村民对多年来机动地私下承包意见很大,提出要有知情权,这样就和村委会发生了纠纷。镇司法所和派出所前去调解没有成功,就拘留了带头的三个人。这下村民不干了,上百人涌到了县委县政府闹事。   穆书记很生气,他根本不信双河镇报上来的村民闹事是三个带头者背后怂恿、兴勇村机动地承包根本没有什么问题的调查结论,便派县里有关部门下去调查,并安排李国藩跟进。   李国藩没有听调查组的汇报,而是深入到兴勇,实地了解情况;又委托张海就地帮着自己摸清实情。   县里的调查组调查后得出的结论和镇里上报的大同小异。而李国藩调查的结果和他们正相反:村干部不仅私下承包了机动地,并且承包价位比正常价位低得多。还有多占少算的问题。乡里也有干部涉及到此事里,包括乡党委书记也私下包了二百亩,除了必要的种子、化肥和机耕费外,其他没交一分钱。同时,李国藩还把能够收集到手的证据也一并随同报告交给了穆书记。   拿着李国藩的报告,穆书记对县乡调查结果很不满。于是,把调查组召集来,直接点出了存在的问题,命令他们重新调查,落实他提出的问题。这下县里的调查组害了怕,再也不敢包庇了。结果,导致了双河镇党委书记的下台和多名乡村干部被处理。县调查组的领导也挨了一个处分。只是这些人还真不知道穆书记是从李国藩那里了解的真实情况,以为穆书记的眼线遍布全县。干部们有些明目张胆的违纪行为收敛了不少。还导致全县机动地大普查活动的开展和村机动地公开竞标承包政策的出台。   双河镇党委书记的下台,给县委办一位副主任提供了机会,这位副主任被下派到镇里当了党委书记。而李国藩也顺理成章地升为县委办副主任,还兼着穆书记的秘书。二办也挪到了原副主任的单独办公室。成为去掉括号的名副其实的副科级。 正文 第七章、美女记者   李国藩当初能够被穆书记纳入视野,还真和他参加乡镇长考试取得的优异成绩及那篇完成很好的文章有关。当然还有一个决定因素,就是李国藩是乡镇干部,还是一名孤儿,没有进入到县里任何派系的势力范围,属于可写最新最美的文字、可画最新最美的图画那个类型的。百年树人,培养出这样一个人,没有意外,一生都会是对自己最忠诚的人。因为,自己是简拔他的恩人。而起于毫无后台的基层、又具备发展潜力的人,也是自己着意寻找、栽培的对象。官场需要强劲的后台,也照样需要忠实的追随者。   穆书记之所以没有把面试直接当做答辩,是有着深层考虑的。本来面试也要淘汰两到三名候选人,让七到八名候选人进入到自己亲自命题撰写文章、然后进行答辩的范围,考验候选者的应变能力并观察其基层工作的经验。后来,穆书记发现十名候选人都不错,就改变了主意,全让他们在面试时过了关,进入答辩。   李国藩这几样都过了关,并且成绩是十人当中的佼佼者。但穆书记在常委会上否决了让李国藩出任乡长的提议,常委们还感到很诧异:按成绩录用是穆书记亲自提议的,怎么自己还否决自己呢?县里年轻如李国藩一般年纪的正科级也不是没有,李国藩出任乡长也算是名正言顺。穆书记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不久,谜底揭开了。原来,穆书记相中了李国藩,要放到身边培养。并且按部就班升迁,不拔苗助长。   穆书记确是看好李国藩。他的心中也有一个愿望:十年树木,百年树人。自己在临泉做一任县委书记,除了要为临泉留下不灭的政绩之外,还要培养几个能把自己事业发扬光大的人才。什么是不朽?用文正公曾国藩的话说:既要建功立业,还要火尽薪传。三十多岁已是一县主官、并且后台强大、前程无量的穆书记知道自己未来的路还很遥远。此时,识英雄于末路、拔豪杰于草莽是建立将来属于自己力量的最佳时机。自己蒙白省长简拔成为百里诸侯,如无极特殊的意外,一生头上都要顶着白氏烙印。那么,自己简拔的呢?没有意外,不也顶着穆氏烙印吗?   穆书记还深信一点,事业必须后继有人。他对毛主席十分赞服的晚清重臣曾国藩曾下了一番功夫进行研究。除了其他丰功伟业外,对曾国藩在培育人才上结的硕果大为赞叹。他的门下真是人才济济。连最不服气他的左宗棠最后也得承认在知人之明上,自愧不如。李鸿章出于他的门下,而袁世凯又是李鸿章简拔起来的。事实上,他们也直接或间接成了晚清的掘墓人。   所以,穆书记发现李国藩后,心里没来由地联想到曾国藩。发现李国藩悟性很高,稳健踏实,就下了一个决定:不能破格提拔他,这样会拔苗助长,不利于今后的发展。而且,不知这个年轻人身上还有那些需要打磨的毛病,放到身边好好观察一番再说。   这样,李国藩才进了县委办,成了穆书记的秘书。   对李国藩越用,穆书记越觉得顺手。作为省长的前任秘书,穆书记深知秘书工作的重要和艰难。这个岗位级别不高,但比级别高的一些领导活动的余地和空间都大。他的工作是假借的,幕后的、潜在的、机密的,还带有辅助性、中介性、被动性、服务性。既要定位准确,又要超前思维,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还要有扎实的专业知识和广博的知识面,很好的文字功底。干的要到位,但绝不能越位。做好了着实不易。   如果李国藩仅仅是低眉顺眼、很好地完成交办的工作,那穆书记也只是用着顺手而已,等积累到一定程度,适当外放,独当一面,也就算领导尽了心力,没让手下白伺候一场。   可现在李国藩在穆书记眼里的地位,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秘书了,甚至都产生了向白省长推荐给他去做秘书的想法。只是因为省里风云变幻,才熄了这个念头。   在穆书记的眼里,李国藩视角明晰,落点准确,嘴巴严、知轻重、腿脚勤、处事稳,已经很成熟。特别是那两件容易对自己政治生命产生影响问题的处理上,李国藩对扭转局面居功至伟。还有一点,穆书记十分赞佩,就是李国藩极为出众的记忆力。   虽然现在把他放在了县委办副主任的位置,看来还是不行。等机会还要让他到基层独自挑一摊,锻炼一下,以后还要大用。   省里这一年多来也发生了很多变化,先是省委常委、组织部长因为受贿下了台,牵连了一批人。接着省委书记到站,到全国人大担任法制委员会副主任委员。因为组织部长出了问题,中央空降了一位省委书记,白省长没有能够上位。同时空降过来的还有一位省委副书记兼组织部长。   新来的省委书记贺方原是农业部长。而组织部长则是中组部干部调配局(一局)局长,部务委员,原来就是副部级,名字叫做国云飞。据说他的老爹就是还健在的那位国姓开国大佬;而他本人也做过顶尖七位里主管意识形态那位常委的秘书。   这天,李国藩受命,和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郭学负责接待省报的一个采访组。   郭学调任县委常委已经半年多了。他的提升,里面就夹杂着李国藩的影子。李国藩没少替郭学在穆书记面前说好话。穆书记出于对李国藩的信任和郭学多年在基层干出的实实在在的成绩,提升到县委常委也属正常。   刚开始,郭学并不知道他的提升李国藩起了很大的作用,还是和穆书记一次闲暇时喝茶聊天,穆书记有意无意地提起李国藩在自己面前多次推荐郭学人品正直,经验丰富,奖掖青年人,工作一丝不苟,这才引起自己重视云云。郭学如梦方醒,很是感激李国藩。同时也为李国藩能够得到强势的穆书记如此重视而惊讶不已。随即,他私下里有意增加了和李国藩的联系,两人关系渐入佳境。但谁都没说破关于职务晋升时李国藩起的作用。意会比言传重要多了。面上,大家还只是知道李国藩出于郭学原来当政的新春乡而已,没发现两人有什么个人交情。   这次接待的省报采访组级别挺高,采访的主题是全县开展的两河治理及配套的沿河村屯移民搬迁工作以及亚麻厂的建设工作。   采访组一共四人,两男两女。带队的是一位副总编辑。两位女记者里,有一位二十一二岁的青年记者,名叫国月秀,近一米七的个头,眉清目秀,非常靓丽。温柔的性格里带着一股天然的高贵,背着的挎包是lv的,价值不菲,腕上戴的手表李国藩也认识,为欧米茄女士腕表,也不便宜。李国藩暗想:这个丫头看来家庭非富即贵。没来由地,国月秀对李国藩很亲切,李国藩也感到和国月秀犹如家人一般,没有生分的感觉。他自己也感到很奇怪。   由于准备工作做得充分,材料翔实,到两河的治理现场实地采访也如材料里提供那样进度正常,移民工作完成了大半,比计划还提前了不少。亚麻厂的建设也按部就班,明年亚麻收获季节到来之前,可以准时开机生产。采访组很是高兴,因为任务可以圆满完成。   就在郭学和李国藩以为顺利完成了接待任务,马上可以送走省报的采访组时,美女记者国月秀却把李国藩叫到了门外,给了他一个厚厚的信封,并告诉他这是在新春乡现场采访时,一个沿河村里的农民交给他的举报信。让李国藩转交给穆书记。 正文 第八章、受命   举报信是封着口的,李国藩也不敢拆看。想来举报者是希望记者把这封信带到省里,或者是想要求媒体曝光。   现在,这封信已经摆在了穆书记的案头。   举报信反映的内容十分恶劣:新春乡新任党委书记李玉、乡长马宏,利用河道治理和沿河村屯移民搬迁之机,大肆侵吞河道治理款项及移民款项,数额十分惊人。马宏还存有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与新春中学的一位女教师、电信支局的一位女话务关系暧昧,甚至还把乡计划生育站新分去一年的美女大学生弄得打了胎。举报信内容翔实,还附有几张马宏和信中涉及到女人的几张暧昧照片。   穆书记颇为犯难。县党群书记马凤武,也就是马宏的爸爸在穆书记刚到临泉的时候就投靠了过来,各项工作力挺穆书记,并带过来他那一系的全班人马。投桃报李,在郭学走后,乡长李玉提为书记,马宏顺势提为乡长。这才九个多月啊!怎么就暴露出这么多问题?   依着穆书记的个性,这两人已经触犯了法律,够进局子了。可这里牵涉到马凤武的儿子,让穆书记感到为难。市里已有消息,马凤武是自己推荐接替即将退居二线的陈县长的人选,自己今年也可能晋升为市委常委。这个时候出现这个事儿,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马凤武的提升都会产生不利的影响。再说,这件事的背后,怎么看都有阴谋的影子。直接针对的是马凤武,间接针对的也包括自己。   要压下去。可怎么压呢?穆书记在办公室开始踱步,考虑着事情的处理办法。   李国藩坐在外间的秘书室,听着穆书记缓缓踱步,踏在地板上的踏踏声响,知道穆书记遇到难题了,而且是让他颇为焦虑的难题,猜想可能和那封举报信有关。这时候,李国藩不好走进穆书记的办公室,连两个来向穆书记汇报工作的部门负责人都被他挡了驾。   一个多小时了,穆书记的踱步还没有停止。李国藩想了想,就敲了一下门,走进了穆书记的办公室,给穆书记倒掉残茶,新换了一杯水。然后,就要转身出去,穆书记却叫住了他。   “国藩,等一下。”穆书记走到桌边,把那封已经打开的举报信递给了李国藩。“看看,然后说说你的看法。”   李国藩愣了一下,自己看好吗?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举报信。看了一遍之后,也陷入沉思中。   从内心讲,李国藩恨不得马宏被抓才解气呢!虽然自己做了穆书记的秘书后,马宏回县里时,也邀自己喝了几次酒,关系大为改善。但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这个位置太重要了,马宏不得不低头而已。心底的怨气未必就小了多少。但官场讲究花花轿子人抬人,不是由着性子可以胡来的。再者,马凤武毕竟坐在党群书记的高位,得罪不起。虽然现在有穆书记给自己撑腰,但穆书记毕竟有高升那一天,那时,自己还得在马凤武的领导之下。随便给你个小鞋,就够喝一壶的了。所以,李国藩压下心头的憎恶,与马氏父子虚与委蛇,倒也平安无事。   现在,穆书记把这封举报信给自己看,就是要听听自己的意见。可能穆书记心中已经有了处理此事的谱,不过是想再验证一番,看看漏想了什么没有而已。   他是知道马凤武和穆书记的关系的,也知道马凤武是穆书记夹袋里未来县长的第一人选。于是说道:“穆书记,我认为此事不宜过深追究。一则,过深追究会影响我县来之不易的稳定局面;二则会对马书记产生恶劣的影响,不利于马书记更好地开展工作。但又不能不追究。这封信毕竟是省报记者转过来的。他们没把这封信带到省里,也没深入地采访下去把事件曝光,说明他们很讲政治。但也在观察我们如何处理这件事。   穆书记,我觉得这封举报信有两点值得注意,一是举报的时机。写这封信的人肯定调查马宏他们很久了,照片就是明证。一直没有动作,就是等待合适的机会。陈县长年末就要退居二线了,马书记有晋升一步的可能,应该是触碰到了某些人的利益。这才利用他的儿子打击他。二是没有把信举报到市和省里的纪检机关,而是给了报社,应该是怕省里和市里把举报信批转下来,最后还是落到县里,作用不大。不过,这一点却是他们的漏洞。   我的想法是,把举报的内容稍稍透漏给马书记,他应该知道怎样做。然后我们再大张旗鼓去查,最后要是能让他们由侵吞款项变为挪用款项,并及时补齐,使国家不蒙受损失,就烧高香了。那时,我们也有理由从轻处分这些人。这是我的看法。”   穆书记微微点了点头。他心下想的策略和李国藩的看法大同小异。听了李国藩的分析后,这事在他心里就决定下来。于是,命李国藩叫来了马凤武。   马凤武进到穆书记的办公室,不到十分钟就出来了,并特意来到李国藩面前,和李国藩握了握手,走了。   过了两天,县审计局突然对新春乡移民款项使用情况进行了审计,马宏也被纪委找去喝茶。审计的结果是新春乡党委书记、乡长擅自同意挪用了移民款项用于其它事业,虽然款项已经补齐,没有给国家造成损失,但严重违反了专款专用的规定。乡长马宏还存有生活腐化问题,决定给予乡党委书记行政降级、调离原岗位另行安排的处理;乡长马洪行政撤职、党内记大过的处分,调到县林业局做一般科员。受牵连的还有财政所长丁猴子。丁猴子可没那么幸运,直接被开除党籍、开除公职,成为替罪羊。但私下里,马凤武又通过关系,为他在别的县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算是封口费。   事情处理完了,按理,县里也要给报社记者国月秀一个答复。   李国藩按照国月秀留下的电话号码,给国月秀打了个电话,把新春乡出现挪用河道治理和移民搬迁款、乡长存在严重生活腐化问题,受到县委严肃处理的情况跟她说了。国月秀没有吭气。第二天却打来电话,娇笑道:“李秘书,可有高人说你们县穆书记处理的很高明,呵呵!下次到你们县去采访,你可得好好安排我吃顿好的,而且不许公家掏钱,嘻嘻!”   李国藩笑道:“国大记者能来,我是双手加双脚欢迎。就怕县城太小,没有能让你看的上眼的好东西吃。不过,到时候我一定尽心尽意。”   “好,李大秘,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可不许赖账。”国月秀放下了电话。   透过这个信息,李国藩怀疑国月秀接到这封举报信,可能都没给同来的三人看,而是她看完,就交给了自己。没想到,这个二十来岁的小丫头政治敏感性还真挺强。于是来到穆书记的办公室,把和省报沟通的情况以及自己的猜测说了一遍。穆书记刚主持完常委会,听了也很惊奇:这个小国记者玩的什么把戏?但紧接着穆书记的一番话,让李国藩又惊又喜起来。   “国藩,你也不能老跟着我,到下面主持一滩工作去吧!新春乡是你工作了三年的地方,还比较熟悉,你回去做党委书记,工作好开展一些。记着,回到新春乡,第一要务是要把移民搬迁工作落实好,消除不良影响。另外,写举报信的人我们还不知道是谁。你去了之后,这方面要有所留意。要你留意的目的就是要把信息掌握准,不蹈覆辙。当然,也不是要追究这个人的责任,何况他并没有责任,反而有功。只是目的不明,让我们颇为被动。对了,郝立刚任乡长。你去了,作为班长,还要带好班子,搞好班子的团结,做好善后,尽快稳定乡里的工作局面。你还年轻,千万要注意工作方法。组织部下午就要和你正式谈话。去准备一下工作吧!” 正文 第九章、上任前夕   李国藩这才知道刚才结束的常委会讨论的内容涉及到自己,难怪没有要求自己参会进行记录。   他还不知道的是,这个提议并不是穆书记提前和常委们沟通过的,而是马凤武向穆书记提出的一个动议,之后迅即被拿到常委会上讨论。当然,候选人还有两名。但常委们分析了好多利弊,感到李国藩下去对稳定新春的局面还真是最恰当的人选。本来还舍不得把李国藩放走的穆书记最后也松了口。虽然县长陈长江觉得李国藩太年轻,提出了不同看法。但他已是五十八岁的人了,有可能今年就要到人大或者政协,要么就调到市里养老。所以,没获得其他常委们的多少支持。此议顺利通过。同时还决定新春乡党委委员、常务副乡长郝立刚担任党委副书记、代乡长。   这个时候到新春乡去做党委书记,李国藩是又惊又喜还有点忧愁。   惊的是事发突然,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甚至必要的思路和打开局面的办法、头三把火如何烧统统都没有考虑过,属于冷手抓热馒头。这只能在到了乡里之后,结合调研再拟定了。好在新春乡自己非常熟悉,稳定局面,迅速收拢乡村干部的心,使乡里的各项工作迅速走上正规还不难。   喜的是仅仅不到两年的时间,自己就连续跳了几级,现在居然要当十里侯、主政一方了。想想简直如同梦幻一般。   那点忧愁也是来自他对新春乡太了解了。不仅对乡干部了解,对各村干部也了解。他清楚地知道哪些人对自己这个又回来的胡汉三持支持态度,哪些人会观望,既不靠近又不疏远;哪些人会使绊、起刺儿;哪些人甚至会对自己使阴招。   这些乡里的干部还不足以让他产生忧愁,无非是见招拆招,或者提前防范,或者干脆给那几个刺儿头一点颜色就会消停。   可有几个村干部还真得想想对付的策略。首当其冲的就是柳家村的支书柳怀山。   过去一直被他们挂在嘴上的小李,现在成了主席台上的李书记,难免让他们感到不舒服。村干部多数在村里要么德高望重,要么势力很大,他们不是正式干部序列里的人,既不能轻易处分,还不能轻易拿下。因为要指望他们镇守一方平安呢!这些人很多都伺候过多任乡里的主要领导,他们的眼光可不像他们农民身份那样短浅,政治智慧并不低。看来,让他们迅速尊重自己,达到令行禁止的目标,打、拉、分化、恩惠、立威都不能少。说不定还真得调整一下。这就看具体情况再定了。   至于郝立刚,他可当了多年副乡长了,人送外号好一缸,当然指的是酒了。这个一缸的“缸”,是能装一斤白酒的茶缸,可不是水缸。   乡村干部甚至一些普通群众给郝立刚起的另外一个外号,叫郝老面,意思是他做事魄力不足,人很面。李国藩在乡农业站时,却不这样评价这个家伙。他觉得管他叫郝老滑更为恰当。绵里藏针,含而不漏,明哲保身,肚里蔫坏四句话差不多包括了郝立刚的特点。现在,他终于在四十五六岁熬上了正乡长,和他怎样配合,并且让他改变见硬就缩的坏毛病,切实把政府工作全面抓起来,也得下一番琢磨功夫。   从穆书记对自己的交代中,李国藩还体会到了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必须把举报人找出来。会不会对这个人找小脚、穿小鞋先不去谈,不找出他来,不仅穆书记会担着一份心,自己也会如芒在背,难以安枕。因为此人不按常理出牌,整人的手段让人匪夷所思。这已是政治问题。如果此人确为“一个痛恨腐败分子的人民群众”,一切ok,不仅要保护他,还要找机会补偿他为反腐花费的心血;如果是政治目的明确的人干的,那对此人必须加以防范。   坐在办公桌前,李国藩呆呆地想了好一阵,被门口涌进的一帮人打断了思路。一看,是办公室的诸位同仁。   “李主任,噢!应该叫李书记了。你荣升了,说吧!该咋办?”机要室的麻明慧忽闪着两只明亮的大眼睛,首先嚷嚷道。   “嘿嘿!小麻雀,不怕穆书记在里屋听见?”李国藩笑道。   这个麻明慧不但人长得漂亮,而且语言泼辣,穿着时髦,是县委办里有名的小辣椒。她对李国藩爱慕不是一天两天了,用办公室里的同人私下说的话,叫做地球人都知道。可李国藩却好似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段时间,他和团县委副书记王琳琳接触的倒是比较频繁,让人产生连篇浮想。   麻明慧一撇嘴:“领导,别吓唬人。我们看见穆书记出了大楼,才跑过来的。哎哎!领导升官了,是不是得请我们好好搓一顿?”   “好好。美丽的麻姑娘。你们定地方,我买单。”李国藩笑了。   “哼!买单就不需要了。先掏一百块钱,下午我代领导给大家买冰点。快点。”麻明慧伸出近乎透明的纤细玉手,无赖一般地向李国藩讨要起钱来。   “不会吧?就这么简单?一百块就答对下来了?”李国藩诧异地问。并掏出一百元钱放到了麻明慧手里。   秘书组副科级组长邵东乐了:“领导,没这么简单。刚才力伟张罗给你饯行。你是咱这些青年的楷模,饯行的也都是机关里的青年。注意呀!团县委的王副书记也要参加的,高兴吧?”   力伟姓张,是督办室的主任,也是不到三十岁的青年俊彦,和李国藩平时就过从甚密。   “领导,别人的饯行酒就推了吧!这可是青年聚会,再说,团委的冰川天女可很少参加这类活动啊!大领导的面子、魅力可不是盖的。”麻明慧略有一点醋意的说道。   “好,我一定准时。麻雀仙子,行了吧!”李国藩听到他们一个劲的把自己和团县委副书记王琳琳往一起联系,有点头疼。王琳琳是中组部重点跟踪的后备干部,到县里来挂职。虽然只有二十三岁,却气质典雅,明艳动人,又才华横溢。是从哈佛回国的高材生。县里领导也只有穆书记知道她的身世,因为组织关系在省委组织部,估计穆书记是在王琳琳下派时,省里有关部门专门打招呼告知的。   当然,李国藩也是知道的,不用问,自然是穆书记告诉他的了。   王琳琳人长得漂亮,气质又高贵不凡,成了机关里单身俊彦们献媚的目标。可王琳琳对这些人颇为冷淡,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味道,从而赢得了一个冰川天女的绰号。但她对李国藩却显得很亲近。也就是看出来王琳琳对李国藩很亲近之后,穆书记才向他透露了王琳琳的身世。知道王琳琳的身世,虽然他很难得地喜欢上了王琳琳,但还是真有点不敢招惹这位天之骄女。   下午,组织部例行谈话结束后,约定第二天上午由常务副部长麻东升,也就是麻明慧的老爸亲自送李国藩上任。接着,李国藩又接到了不少电话,有祝贺他高升的,有要为他饯行的。还和也来县委组织部谈话的郝立刚见了一面。郝立刚和李国藩见面后,马上返回了乡里。乡里不能没有主事的领导坐镇,尤其是现在这个时候。   下班前,李国藩突然又接到了一个电话:“喂!李书记吗?呵呵,恭喜恭喜呀!我是吕福啊!”   “哎呀!吕叔,你好啊!又有一个月没通话了!身体好吧!”李国藩一听打来电话的是新明村书记吕福,很高兴。   自从李国藩调任县委秘书,两人的联系始终没有中断。李国藩对吕福既感激又敬佩。春节时还专门到吕福家呆了两天。两人的关系增加了不少亲情在内。吕福的老伴对李国藩也是关爱有加,这让无亲无故的李国藩感到了不少家的温馨。   “好样的。国藩,来上任后再细聊吧!挂了!”吕福还是那个脾气,话不多。但李国藩却从中感到被关心、被惦记、亲人般的温暖。   晚上的聚会是在县里有名的假日酒店举行的,县委办、组织部、宣传部、团县委、纪委、政法委、政府办的年轻干部济济一堂,近三十人。张立伟还别出心裁,没有按三桌安排,而是在大厅里拚了一个长条桌,桌上堆满各种菜肴,是自助餐形式,把聚餐搞得十分热烈。   酒店美女老板十分重视这些县里各要害部门的年轻干部,特意把大厅歇业一晚,还赠送了几个果盘、三瓶红酒,惹得大会主持张立伟拉着李国藩,*着美女老板同他们一起喝了一杯感谢酒,那可是一两六钱的杯子、五十六度的临泉醇。 正文 第十章、小冲突   热烈的酒宴结束了,大家余兴未尽,下一个节目自然是唱歌。   歌厅也安排好了,县里最好的海之韵歌舞厅。整个歌舞厅早就被张立伟包了下来。老板见是县委办的张领导,自然不敢怠慢,给打了五折优惠,酒水免费。   轻歌曼舞,今夕何夕。大家都是年轻人,平时在机关里都是绷着脸说话,带着面具做事。今日,有了放纵一把的机会,又喝了酒,自然谁也不会放过。   政法委综治办主任李杰把着麦克风就不撒手,一连唱了三曲才作罢。麻明慧抢去麦克风,敲了一下李杰的头道:“李哥,又喝高了。嘿嘿!看你回家嫂子怎么收拾你。”李杰是个妻管炎,他爱人在教委当办公室主任。   “小麻雀,要不是今天的聚会只有两办加县委各部门的青年才能参加,你嫂子也来了。为我们的楷模李国藩壮行,喝多了她只会高兴,不、不会有脾气的。哈哈!”李杰大着舌头说道。   麻明慧把麦克风递给了王琳琳:“王姐,你也是咱女同胞的楷模。来一曲,镇镇他们。”   王琳琳一笑:“好啊!明慧,那,姐就来一曲。”说完,叫服务员关闭了音响,开始清唱。   ……   那风,柔如丝那雨,润如酥,彩虹间走来了你,却好似前生如故。多少次梦中相遇,多少次泪眼模糊。我愿意,牵着你的手,相携着走完-这慢慢人生旅途……   大厅里静悄悄的,只有王琳琳犹如天籁一般的歌声在回荡。大家谁也没想到,王琳琳有如此的好嗓子,歌唱得如此之好。那情真意切的歌声和王琳琳忘情一般的投入,让大家很是震惊,并不约而同地把眼光望向李国藩,顿时把正在忘情地听着王琳琳歌唱的李国藩弄得手足无措,浑身不自在起来。   歌声结束了,沉寂了足有一分钟,大家才回过味来,歌厅内响起热烈的掌声。   这时,歌厅的门口却响起了不和谐的沙哑声音:“咋地,你这歌厅不是开着吗?老子唱歌,又不是不给钱。黄所也来了,咋?连黄所的面子也不给?”   “不是,周老板,歌厅被人包下了。你老人家就不要让小的为难了。”显然,这是门口保安的声音。   “笑话。这是省里来投资的贵客,我又请黄所长来作陪。谁包下的歌厅,老子倒要看看。”沙哑的声音嚣张起来,并推开了大厅的门,走了进来。   “吆喝,都是小年轻的呀!呵呵!还有这么多美女呀!”一个四十来岁矮胖的中年人满嘴喷着酒气,当先走了进来。当他看见王琳琳时,眼睛睁大了,喉咙不觉咕咚咽下了口水。   随着他后面进来了八九个衣冠楚楚的人物,大摇大摆地向里面走来。矮胖的中年人直着眼睛看着王琳琳:“程董,真来着了,有美女呀!极品美女呀!”说完,就要上来拉王琳琳的手。   话还没有说完,只觉得眼前金星乱冒,两颊火辣辣地疼了起来。原来,李国藩看到他直勾勾地盯着王琳琳,又动手动脚的,心中大怒,左右开弓,给了他两个耳光。   “哎呀!你敢打老子,你…”话没说完,“呯”地一声,头上挨了一啤酒瓶子,啤酒瓶子打得粉碎,血从这个矮胖的中年人头上流了出来。这下是张立伟动的手。   “黄所长,他们敢打老子,他们……”   再看黄所长,人已经愣在了那里。作为城关镇派出所的所长,其实是挺牛皮个人。歌厅里的人他绝大多数都认识,县城本来就不大,何况这些人都是县里牛的不得了的人物,平时想接触都不容易。没想到,今个一下子得罪了这么多人,吓得他冷汗霎时湿透了衣背,酒也醒了大半。   “误会,误会。各位领导海涵,各位领导海涵。三子,快把周老板架出去,快!”黄所长顾不得擦掉脸上的汗水,吩咐着同来的人。   “凭什么架我出去?老子的头都被打破了,他妈的没十万块赔偿不算完。放开老子,放开……”周老板咆哮着,被手下架了出去。   “黄所长,你就交这样的朋友吗?”黄所长一看,问话的是政法委综治办主任李杰,心下更害怕了。   “李主任,我我…真对不起,真对不起。”   “哼!不要脸,打搅了我们的兴头。有两个钱就了不起呀!信不信明天就让税务局去查他?他是干啥买卖的?啥公司?”麻明慧不干了,气鼓鼓地说道。   黄所长一看,心道:今儿真是倒霉催的。这丫头县里有几个不认识的:麻部长的唯一千金,县委办有名的小辣椒。她可是说到就能办到,因为她妈妈就是税务局常务副局长。一时,黄所长不知道怎样回答才好了。   “黄所长,算了。你出去看看周老板受的伤有没有问题,赶紧到医院包扎一下。医药费我们来出。另外告诉他,说话做事要注意,别喝点小酒就不知道北了。”说话的是李国藩。   黄所长当然认识李国藩了,堂堂的县委办副主任、县委书记的秘书。这样的人物别说是自己,就是县局的大局长也得给面子。连忙答应着跑了出去。   “领导,怎么就这么把他放走了?那个矮胖子盯着王姐看,还要拉王姐,真恶心。”麻明慧不满地嘟囔着。   “嘿嘿!小麻雀,还要留下他和我们唱歌怎么的?滚蛋了不省的我们看着恶心?再说,不是酒喝高了吗!来,我们继续唱歌。”李国藩笑着说道。同时,给李杰使了个眼色,让他出去摆平此事。要不,明天别人知道县委的人霸占了歌厅,而且还在歌厅打坏了人,不知道会出现什么后果。   再说黄所长跑出去,周老板从别人嘴里已经知道歌厅里的人都不是他能惹得起的,早消停了。正用手绢捂着头上的伤口等着黄所长。看见黄所长出来了,周老板身旁的那个被称作省里来的贵客问道:“黄所长,里面到底是什么人啊?这么牛?”   “嗐!程董啊!先上医院。”   这时,李杰跑了过来,连连向周老板道歉,并拿出二百块钱递给周老板,让他到医院包扎一下。周老板哪敢接这个钱哪,急的直瞅黄所长。   黄所长笑道:“李主任,是我们不对在先。放心,周老板没事,到医院包一下就完了。要说对不起的是我们。呵呵!钱我们不要。没事了,李主任,快进去吧!”   李杰笑了笑,收起了手里的钱,回了歌厅。   坐在车上,黄所长又叹了口气,“程董,这些人有县委办的、组织部的、政法委的、纪检委的、团县委的、政府办的、宣传部的。你说他们牛不牛?这里有县委书记和县长的秘书,还有我们的上级主管单位领导。他妈的老周你别装死,脑袋上那个*小口流不出你一腔子血。真他妈倒霉。老周你也别哼,靠!就是那里的一个小丫头就能治死你。她妈就是税务局的夏局长。认真查你一下子还不把你扔进去?”黄所长越说越来气。   “啊!黄所,你可得想想办法救救老哥呀!”一听里面有个小丫头的老妈是税务局的夏局长,周老板害怕了。他对体制内的事知道的还是少,最怕的就是税务局。每年,在打点税务局上下的功夫最多。其实他不知道,按这些人的人脉关系,真的要对一个做生猪和屠宰生意的老板下手,办法多的是。而且还会让你自咽苦酒,连死都不知道咋死的。   戴着一副眼镜、面颊瘦削的程董闭目思索了一会儿,笑了:“周老弟,黄所长,也许这不是一件坏事。就算是坏事,我们也要想办法把它变成好事。呵呵!难得有这样的收获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