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觥筹交错,最是繁华。
苏愔在人群间穿过,一袭红衣裹着凹凸有致的身段,胸前的V领几乎开到了肚脐眼,妖娆惑人。
她在手里捏了杯紫红的葡萄酒,晃晃荡荡地不时溅出几滴来。
一路走来也没几个和她打招呼的,之前一个个巴着她,嘴甜地不顾年龄,一口一个“苏姐”的,现在都拿眼角瞥她,欢天喜地地就朝着声名显赫的笑。
这才是现实,用最繁复的华丽包裹。
声名狼藉,连白眼都奢侈。
苏愔冷笑几声,伸手想将杯子里的酒喝尽。
二十岁得封影后的荣耀,居然是这样下场,一身华服也掩盖不了她的落魄。
站得越高,摔得越惨。
举起的手被人一把握住,她睁着有些醉意朦胧的眼看去,模模糊糊得只看见了一个人影。
清隽雅致的一个身影,男人所独有的骨架张开一个足以守护的弧度。
连声音都是好听的。
“你醉得不轻,不要再喝了。”
苏愔眨了眨眼才看清眼前的人,清贵的气质宛如天成,俊雅的五官便是在一众美色中也是起眼的。
何况还是三届影帝的人生赢家。
“安澍,安大影帝。”苏愔伸手去掰他握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偏头看周围,微微挑了眉脚,“你不怕明天的报纸头条?”
握着的手慢慢松了力道。
苏愔绕过他,勾唇笑了一下,本来就是陌路人,能在她落魄之时说上这么一句,多少也是仁至义尽了。
她举起手里的杯子,一饮而尽。
胃部几乎要将人整个燃尽的烧灼感让苏愔直接踉跄着跪倒在地,手里的高脚杯“啪”地一声碎在地上,折射着豪华吊灯的点点灯光。
她一时伸手想去捂,却觉得头也疼得似乎有千根针一齐扎了进来。
瞬间的剧痛甚至扼住了她在喉咙口的□□。
眼前快速地闪过一些片段,零碎的记忆幻化出了黑白的画面,像是一部年代老旧的电影。
父亲将她举在半空中转圈,大大的裙摆上满满都是快乐的笑声。
幼年的顾瞻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衣角,前面的顾垣一脸无语地回过头,折回来一左一右地拉着他们往前走。
她被母亲拉着进了机场的安检,双手死死的扒住玻璃,扭曲成青白的颜色,哭得通红的眼睛倔强地盯着大门的方向。
她站在高台之上,面对着无数的镁光灯,带着最骄傲的笑亲吻手里的奖杯。
安澍的手按在她胳膊上,在黑色西装的衬托下,美得像是一件工艺品。
……
浮生太过匆匆,流逝恍若掠影。
每一个画面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像是急着逃脱的精灵,一阵风似的离开她越来越迷茫的大脑。
好痛——
最后一个念头还未转完,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知觉。
“……死因是摄取的二乙酰吗啡过量……”
苏愔漂浮在半空之中,呆滞的目光停留在那个灰白又毫无生气的身体上,那张没有一点生机和血色的脸,几乎和身上的白布化为一体。
她麻木地看着法医剖开她的肚子,凝固了的血块纠结着她的内脏,被一点点地分割开来。法医公事公办地得出结论,又飞快地用潦草的字迹写下。
就像是她的一辈子。
才只有二十二年。
过得糊涂又潦草。
离自己原本渴望的越来越远,轻易就被所谓繁华迷住了眼。
曾经的辉煌在剖开那层皮囊之后就消失得一干二净,就像被戳破了的五彩斑斓的泡沫,连声叹息都不会有。
冰冷的铁灰色玻璃门被人大力地推开,在撞上内侧的墙壁之后,又与另一侧的门交杂出了刺耳的刮擦声。
苏愔呆愣的眸子随着来人的快步接近而不断瞪大。
顾瞻。
一身正装的男人显然是从某个正式的宴会上仓促赶来,白色的西装上还有溅出来的红酒痕迹,一点点散布开来的猩红液体像极了鲜血。
他急促的脚步慢下来,粗重的呼吸也被屏住,所有的注意力都停在了白布下只露出人头的尸体上。
身侧的手在发抖。
一侧的法医看了他一眼,公式化的语调冷漠无情,“你是死者的家属吧,过去签个字预约一下殡仪馆。”
顾瞻没有反应。
他靠近一步,伸出颤抖的手去摸苏愔毫无温度的脸颊,发出的声音是破碎的悲鸣,“姐……”
苏愔的眼泪立刻就掉了下来。
她看着跪在她尸体旁的顾瞻,他的手一下一下在她脸上摩擦,却只能接触到属于他自己的眼泪的温度,在那层温热的水流过后,是再也捂不暖的冰凉温度,惶恐得几乎让他全身都在颤抖。
她是真的死了。
随着门的又一次惨叫,另一个挺拔的身影大步走了进来,止步在顾瞻身后,视线僵直,一言不发,只有棕色的眼眸的颜色越来越深。
比临死前更加难捱的疼痛狠狠地撰住了她的心脏。
死亡带来的最大悲哀原来不是她生命的停止,而是血肉至亲一生也无法痊愈的伤痛。
苏愔扑了过去,不顾灵魂状态的身体再也无法让她触碰到这些真实存在的温暖,倔强地一次又一次伸出手。
“哥哥。”她伸出手试图抚摸那双和她极其相似的眸子,本来剔透明亮的棕色已经被暗沉的黑色所替代,像是大海最深处的色彩,见不到一点阳光的寂寞和悲哀,只有破碎的残骸在一同沉默。
她把手掌弯曲成刚好的弧度,就像是真的触及到了熟悉的温度一样,可一句“不要难过”就这样堵在她的嗓子里,无力再说出口。
她的安慰迟来太久,早就已经苍白无力。
她一直这样飘荡了七天,看着母亲通红的眼眸,父亲微微弯曲的脊背,看着爱她的人所表露出来的无言的悲痛,看着他们掩盖在慢慢平静下来的表情之后更加深刻的崩溃,哭得再也掉不出眼泪。
网络上“一代影后吸毒过量致死”的新闻还没有减灭热度,又接着爆出了她建立的公益基金其实是毒贩子洗钱的工具的丑闻。
更是有几位艺人对此“正义”地提出来各种言之凿凿的证据,不是看见过她吸毒,就是撞见过她和毒贩子交易,一言一句说得似乎真的确有其事。之前和她公然不和的也因为“洁身自好”赢得了极好的名声。
“苏愔”二字,一时间已然是过街的老鼠,无论哪个论坛上都有黑她的帖子,各种“高傲爱装逼”、“私生活糜烂”等形容词直接就盖到了她的头上,甚至有人公开发表言论称“死了才好,免得危害社会。”
舆论已经朝着毁灭她的方向一去不复返。
没有人再去在意其中的真真假假,她的死亡原因成了最有利的证据。
她的目光只在这些言论上停留了一瞬就移开了目光,人都已经死了,再在意这些虚无缥缈的事情还有什么用呢?
她最在意的早就已经被自己遗失。
何况她的亲人一直相信她,从来未曾怀疑过。
她现在想做的只有陪伴,每天从这个家里飘到那个家里,在父亲独自看报时安静坐到他身边,坐在餐桌前看着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母亲,踢着步子一步一步地跟在哥哥身后,整夜整夜地陪着顾瞻听着那首不断重复的歌。
之前因为事业和理想被她忽略了的许多事情,直到失去之后才让她感觉到其中的可贵。就像一个有着目的地却疲于奔波的旅人,在路途之中就不断掏出自己行囊里的东西,以至于还未到达就已是一无所有。
她微薄地做着这些,却一直不敢抬头去看他们的眼神,看他们在做着这些熟悉的事情时突然出现的茫然,那些几乎一样的惆怅和伤痛。
但似乎这也是奢望了。
她的身体越来越稀薄,随时都可能会消失。
厨房里的苏母将锅里的菜盛好,随手放在料理台上,边涮锅边吩咐,“迟迟,快过来把菜端出去。”
她说完就怔住了。
条件反射地答了一声的苏愔也怔住了,她呆呆地看着苏母僵硬着转过头来,正好和她对视了一眼。
喜悦和惊慌。
苏母抬脚就要走过来。
空气里只剩下一声带着哭音的“妈”。
那个刚刚还坐在桌前,用和小时候别无二致的语调回答着她的孩子已经不见了踪影,短暂得仿佛只是她的幻觉。
苏母呆呆地站在那里,伸手捂住了脸,挡住不断落下的泪水。
她的迟迟啊。
正文 第二章
苏愔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见就是天花板上的满天繁星。
这是顾垣特意为她设计的顶灯,每颗星星背后都是不一样亮度的灯光,在夜晚打开,就像一片真的星空,闪烁着跨越了宇宙荒芜的光亮。
她眨了眨眼,张开的手掌伸到了眼前,熟悉的掌纹、握拢张开时肌理间的拉伸感,以及掌心所能感知到的温度。
都属于鲜活的生命。
她躺在床上平复了一下呼吸,才伸手去摸床头的手机。
20XX年9月21日。
刚好是她死之前的一年。
她躺在床上,伸手盖住了眼睛,使劲地闭了闭眼,眼皮掀了一点缝隙又被她死死地闭上。
她怕这只是一个梦。
虽然理论上她不应该会做梦。
在一年之前,她无论如何都不会想到,她的一辈子就这样短暂地画上败笔,看着周围人的伤心痛苦却无能为力。
直到手里的手机骤然震动起来。
她看着显示的名字,迟疑了一下,接通。
“喂,阿愔,你现在在哪里啊,《狐媚》剧组可就要开始试镜了,虽然基本已经定下来是你了,可你好歹也过来走个过场吧?”
是她的经纪人马哥。
“马哥,”她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几乎说不出话,沙沙的声音像是个破锣,“今天是几号?”
死而复生的不现实感一直存留在她心底,何况现在连时间都倒流了。
就像她在那几乎灭顶的无助里,数万次恳求的一样。
“啊?你这是睡傻了,今天是9月21号啊。哎哟哟,我的姑奶奶,咱们不要再说这个了好不好,我让人过来接你,顺便来一份爱心早餐……”
马哥所在的地方颇为安静,还带了点回音。
“不用了。”苏愔从床上坐起来,用手从头顶顺了下及腰的黑发,声音已经渐渐地沉稳下来,“这部戏我不接了,你让……他们重新选女主角吧。”
这是她上辈子短暂却炫目的辉煌过后的第一笔败笔,和她之后的骤然离世也脱不开干系,现在能避开自然就不会蠢到撞上去。
趋利避害,的确是人的本能。
“什么?”
一阵杂音之后,那边才传来说话声,“小姑奶奶,你说话不要这么吓人好不好,我突然受惊把屎夹断了是小事,手机要掉马桶里可就麻烦了。”
马哥照常一堆废话之后才回归正题,“你为什么不接啊?虽然当初只是口头约定,但你突然毁约,多少还是有影响的。”
“我知道。”
苏愔的声音很平静,她站在试衣间里白得晃眼的镜子前,静静地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就像是很久没有见过了一样。
放肆和悔恨在之前的一段日子里都太过轰轰烈烈,剩下一地燃烧后的灰烬。
她要知道是谁在那杯酒里下药,给她安排了一个那样足够成为屈辱的死因,也要知道是谁在她死后还不甘心,火上浇油,给予最后一击。
毕竟她的一炮而红,还真的是挡了很多人的路。
但她还有更多已经错失过一次的不想再次放弃。
“总之,你先帮我拒绝了,理由我之后再告诉你。”
一个票房惨淡只能扑街的电影,说它本身没有问题真是连鬼也不信。她没必要自信到自己重来一次就可以改写结局,力挽狂澜。
苏愔还是苏愔。
“好吧,”马哥叹了一口气,“反正我刚好也看那个娘娘腔的男主不顺眼,以后就不用每天回家滴眼药水了,正好省了一笔钱。”
苏愔被他的语气逗笑,弯了弯嘴角,很是诚恳地说了句,“谢谢马哥。”
无论是前世在她死后的诸多维护,还是一直以来对她的照顾。
那么多坚持着相信她的人,都值得她感谢。
那边却是一阵沉默。
苏愔疑惑地把手机拿开看了看,的确还是在通话中。
断断续续地抽泣声传来,“……有生之年终于听到了苏女王和我道谢,然而我却没有开录音,真的是连死都不能瞑目了!!!”
“……”
苏愔沉默了一下,还是一把按掉了手机。
算了,感谢什么的,以后多得是机会。
她放下手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终于不再是之前看到的那副死气沉沉的尸体,只能看着周围的人悲伤哭泣却还是无能为力。
也不是那个二十二岁就失去生命的无助孤魂,承受着莫大的委屈也不能开口为自己辩解一句。
她又成为了苏愔。
可以骄傲的苏愔。
苏愔正对着镜子心绪万千,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门口的大男孩带着一副大墨镜,几乎挡住了半张脸,看见来开门的是她,伸手取下墨镜朝着她挥了挥打招呼。
“嗨,苏姐,我是J,是帮瞻哥来送东西的!你应该认识我吧?”
苏愔的确认识他,超人气乐队夏天乐队的鼓手,有时偶尔她和他们遇见,都是这位最活泼的J过来和她打招呼的。
而顾瞻——
她想起那个在她尸体旁哭得满眼通红的青年,一瞬间恍惚就看见了那个上一秒还在因为被她抢走了最心爱的玩具而大哭,下一秒看见她要走就过来边哭边扯住她的衣角的孩子。
会因为别人说了一句侮辱她的话就不顾形象大打出手的人,在那么长的时间里被她冷眼相向,连接近她都不敢。
苏愔清了一下嗓子,“顾瞻呢?他也过来了吗?”
J挠着头,小鹿似的双眼很是无辜,“没有啊,瞻哥只给了我你的地址,然后让我来送这个,他自己还在录音棚里忙着呢。”
他把手里包装得很是细致的盒子递过来,“瞻哥说这首歌想先给你听听。”
苏愔接过,这个盒子她上辈子也见过,只是因为今天她出门试镜了,直到傍晚时才被门卫转交到她手上,而她根本没拿几分钟,就扔给了路边的垃圾桶。
后来夏天乐队里的新专辑就少了一首歌,在宣传时被问,顾瞻也只答了一句,因为想让她听的人不想听。
而这首歌,正好也是她在那七天里陪着顾瞻不断单曲循环的。
带着无忧无虑笑容的幼时。
J一路小跑溜到楼下,敏捷地钻进车里,坐在另一侧望着外面发呆的人动了动,还是保持姿势不变。
“安啦,瞻哥,苏姐已经把东西收了,我亲眼看见的。”J一脸喜气洋洋地邀功,他溜得这么快,还不就是为了不给苏姐拒绝的机会嘛。
顾瞻“恩”了声,一直僵着的表情终于松动了些,最后再抬头看了那个窗户一眼,“走吧。”
苏愔把盒子放在茶几上,人在沙发上坐着,不用听,她的脑海就已自动回想起那活泼灵动的旋律。
以前她只记得父母离异之后,她跟着妈妈在异国他乡漂泊无依的辛苦,把这些账都算在了导火线顾瞻身上,在回国之后,对他的示好置之不理甚至是冷嘲热讽。
她忘了那个软软地叫着“姐姐”,永远跟在她身后,口头禅是“姐姐最好了”的小男孩。
多么蠢。
“你这是在做什么?”一只手不断地在她面前挥来挥去,伴随着主人的花西装,几乎在他眼前拉出了一道彩虹。
“睡觉睡多了难道会出现离魂的状态?”
苏愔眨了眨眼回神,一把打掉他的手,把桌子上的盒子收好。
穿着红绿蓝彩色西装的马哥委屈地对了对指尖,“这已经是你第三千六百零九次拒绝我了,阿愔。”
他迅速地在西裤口袋里摸出来一条同色的手绢,不断地按压着眼角,“你就这样拒绝我,在我刚刚帮你摆平了那个难缠的导演之后。我为了你,可是被指着鼻子骂再也接不到一个剧本了。”
苏愔看了他一眼。
“所以啊,我立刻就回公司拿了这段时间接到的剧本,快马加鞭地就拿来给你选了。”他拿着手绢一甩,屈膝行了个清宫礼,掐得尖细的嗓音,“皇上,就请您来翻牌子吧。”
苏愔看了下桌子上堆着的一小叠剧本,伸手就抽了本最厚的。
“啊,阿愔我们果然是心有灵犀,我也最喜欢这个来着。”马哥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下,点了点苏愔手里的剧本。
“当初本来想让你接这个剧本来着,但可惜是个电视剧,而且导演也是个新手,据说还是学话剧出生的,所以我就没拿来给你看。”
苏愔的视线停在编剧上,顿了一下才翻开剧本,“那现在为什么又拿过来了?”
“因为安大影帝在你之前接了,最大的风险已经有人背走了。”马哥摊了摊手,“本来只有你接的话,要承受的风险就有些大,一旦收视率不好,或者是很多观众都反应说是毁原著的话,你的影后招牌八成就要砸了。”
她上辈子的确是砸了。
“安澍吗?”
苏愔垂眸不知是在想什么,细细地翻了几页剧本,在心里将其和她之前就看过了的《狐媚》的剧本相比较了一下,“那就帮我接这个吧。”
她对着剧本沉默了一下,上辈子她接了《狐媚》之后,不止是电影票房扑街,她和男主演不和的言论也被传得有鼻子有眼,一下就受到了演技和品性上的两方攻击。
而她多少也把被否定的怒气转移了一部分到将剧本拿给她,并总是一副不正经话痨形象的经纪人身上,在之后就更加不相信他,自己擅自去接了一些剧本,一步步走到了最后。
两个人明明是合作的关系,她却连点信任都不给。
再来一次,自然是不能再如此。
那短暂的七天里,让她看清了太多真情假意。
苏愔整理了一下思路,“马哥,我有些事想和你说,关于我为什么突然反悔不接《狐媚》……”
正文 第三章
和马哥说开了之后,苏愔一直有点惴惴不安的心情缓和了不少,她看着呆坐在一边的经纪人,拿过茶几上的杯子喝了一口。
看来分享还真是解压的好办法。
马哥一下下揉着手里的小手绢,看了一眼坐着喝茶是脊背都永远挺直的自家艺人,没错啊,还是那明丽动人的小脸,怎么就总是觉得有点不一样了呢?
苏愔放下茶杯,不顾那边还是一副“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的神情,轻轻揭开了这个话题,“还要麻烦马哥一件事,”她露出一个很到位的小粉丝微笑,“你能帮我拿到夏天乐队最近一场演出的票吗?”
“有人求你要?”他问出了自认为最可能的原因。
“不,”苏愔回答得诚心诚意,“我刚刚决定要粉他们了。”
苏愔这一觉睡得很是难过,睡意很是浓重,但睡眠却是很浅,一点细微地响动都能将她惊醒,却在下一秒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床头的手机再次震动时,她正梦到那场宴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从服务生手里的托盘上拿过那杯酒。
她几乎是立刻就接通了电话。
那个声音有点熟悉。
“你醉得不轻,不要再喝了。”
苏愔迷糊的脑袋根本判断不了梦境和现实,她张了张嘴,还没有清醒过来的声音盖住了她平时的清丽,“好,我不喝了。”
那边没有回答,苏愔很快就顺着睡意再次睡了过去。
裴域紧张地看着自家大表哥,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见他举着手机,难得的露出发愣的神情,赶紧伸手在他眼前使劲晃,无声地对着口型。
——说了什么?
安澍手一扬,把被他挂断了通话的手机扔回到他怀里,揉着睡得凌乱的头发压抑起床气,抛弃温柔,倨傲性感得一塌糊涂,“把你那血盆大口给我收一收,这里暂时还用不到怪兽。”
裴域有求于人,明智地选择了忍气吞声,端起茶几上的杯子殷切地凑了过去,摆足了狗腿的架势,“怎么样?我家女神说了什么?”
安澍瞥他一眼,耳边似乎又响起了那道黏糊软糯的嗓音,尾音轻轻上扬,带着女孩特有的撒娇意味。
他把杯子接过来,优雅地喝了一口,抿了抿嘴唇,“她说,”他在裴域期盼的眼神下清了清嗓子,表达得抑扬顿挫,“滚!”
本以为裴域听到这样简单粗暴的话会直接跳起来骂人,结果他跳倒是跳了,脸上的表情却不是愤怒。
“果然是我家女神,骂起人来都这么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狠狠地一击掌,激动得在原地打转,“女神居然要来演我的戏了,我激动得这个月都睡不着了怎么办!”
凌晨五点被人拍着门吵醒,又重复听了不下二十遍的这句话。
安大影帝按着疯狂跳动的额角,眯起眼睛微笑,“被人直接骂了滚还这么开心,阿裴,你的脸皮真是与日俱增。”
裴域转过头来,眨巴着一双大眼睛无辜,“哎,她骂得的人是你啊,关我什么事?而且——”
某只天然黑一脸不解,“你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
安澍理智地把杯子放回到茶几上,闭目养神,视而不见。
他要再理这只白痴他就是猪!
没过三分钟。
“女神居然要来演我的戏了,我激动得这个月都睡不着了怎么办!”
裴域见他无动于衷,抓过沙发上的抱枕,开始缅怀青春,“那年我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整日的梦想就是成为一个英俊潇洒的大侠,不想再受到尘世的羁绊,只想一萧一剑走江湖。”
他的语气真诚,感情真挚,活像是一个垂暮的老人在回忆自己的一生,“然而,就是在那天,我受你之命去买封面上印着你的杂志,视线一转,就看到了她,美得像是一整个星空。”
“就在我拿着两本杂志,纠结着是屈服于你的淫威,还是追随我的星空的时候,她突然就出现在了我的身边,偏头对我微微一笑。”
他把怀里的抱枕高高举起,缠绵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离别已久的恋人,“那一瞬间,我的星星,全部都坠落了,只剩下她一个,璀璨耀眼,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我终于找到了我在尘世里的羁绊,从此心甘情愿为了她而留在人间。”
抱枕被珍之重之地抱到了怀里,“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终于知道,生命可以逝去,梦想可以建立,而最让人激荡的爱情,它在到来的那一刻,就可以让匍匐在它脚下的卑微灵魂,为了它做任何事。”
安澍不堪忍受地支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评价,“演技太过浮夸,台词无比肉麻。真难为你的老师要容忍你读四年的话剧专业。”
裴域不屑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一见钟情这种美好的感觉,你这种衣冠禽兽怎么会懂。”
他闪烁着星星眼,“抛开镜头和屏幕,当你眼里只有一个她的时候,你简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安澍沉默,懒得和脑残粉计较。
“哎,不对,”裴域骤然回神,一双大眼炯炯有神地盯着他,“从小你的喜好就跟我一样,我喜欢的东西你基本也会喜欢,这次你不会和我抢吧?”
他双手抱胸,一副视死如归,誓要同归于尽的姿态,“我告诉你,这次我可不会让你!虽然你们已经见过几面了,但每次都是隔着人山人海,说来也应该是我先来后到。”
安澍白了他一眼,“你一开始就说错了,我们从小就不一样。”
他默默把自己的杯子从茶几上端起来,一派温和优雅,在裴域疑惑的表情里,笑得让人如沐春风。
“从小我们的智商,就不在一条线上。”
《国色》是高人气网络作家一条鱼的代表作,自开坑,完结到如今,一直都在网络上保持着超高的人气,忠实的读者迷们更是贡献了各类的手绘插图,Q版漫画,各种意淫着书里的几大主角。
之前就有好几家影视公司想和作者签约,把《国色》改编成电视剧,但一条鱼表明自己是个坚贞的作者,在没有好的主演前,绝不让自己的作品,成为一个“小说改编成电视剧必烂”的证据。
而这次星耀能签下这部剧,最主要的,就是拿出了安澍这个大牌的多届影帝,饰演男一号赵承阳。
饶是如此,知道自家本命将出演女一号谢猗时,顶着颗糙汉子的心,却披了张柔妹子的皮的程鱼还是震惊了。
她顶着个硕大的黑眼圈,目光死死地盯着门口,屁股还保持着和裴域一样的频率,不断地在摩擦摩擦,在昂贵的沙发上摩擦……
两只扮相相似,还被上了电动马达的国宝。
安澍别开眼,挂上温文尔雅的笑,和饰演男主角好哥们兼军师荆展之的,新晋小鲜肉易狸聊天,态度温和,做派优雅,完全就是那个雅致的安大少。
坐在对面的柳妏挑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笑得媚态横生。
门“啪嗒”一声被人推开,刚看清个人影,两只蓄势待发的熊猫就跟箭一样射了出去。
程鱼压下不断尖叫的小心脏,颤巍巍地伸出了一只得了羊癫疯的手,“女神,我是你的死忠粉,同时也是《国色》的原作者和编剧一条鱼,能和你握个手吗?”
苏愔伸手过去,抿嘴浅笑,“你好,《国色》我看了,写得很好。”
她上辈子时就看见过一条鱼这个名字,在她被黑得一塌涂地时,这个自称为死忠粉的ID还是坚持着支持她。
虽然当时这样的言论早就被压在了一大波谩骂之下,但在她看过去时,却还是足够的显眼。
嘴角的笑容更加真挚了几分,“很高兴能和你合作,我很喜欢你的写作风格,也很欣赏谢猗。”
在天涯的论坛上,曾有人描述过眼下娱乐圈内最著名的四大笑:安澍一笑,冰峰全消;苏愔一笑,烈日照耀;柳妏一笑,精虫上脑;余编一笑,全民吐槽。
正面对上这么一个烈日,程鱼分分钟想冲回去——上天涯给这位楼主点上10086个赞。
她用最后一点理智放开了苏愔的手,免得自己太过激动把女王弄骨折了,“女神,虽然这么说很冒昧,但我还是要表达一下,你真人简直就是美翻了,比那些什么海报、硬照都要美!”
“谢谢。”苏愔答得很诚恳,“别人夸我漂亮的时候,我一点都不觉得冒昧。”
一边因为座位靠里,被程鱼抢了先机的裴域早就忍不住了,当即就冲上来,两只手死死拽住了苏愔的右手,死命地晃了两下。
“苏愔,见到你很高兴,我也是你的粉丝,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就喜欢你了,你能来演我的电视剧我真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身后走来的安澍就截了他的稿,“怎么,这已经变成了粉丝见面会了?”
他用调侃的眼神看了一下裴域,清贵的气质很是分明,“导演好歹也得给我们这些小粉丝一点时间啊。”
呵呵,让你吵我睡觉。
他的视线不引人注意地在苏愔脸上停了一下,在她看过来的同时,瞬间挂上了被粉丝们号称“舔屏舔得停不下来”的微笑。
“好久不见。”
这就是语言的魅力了,时间上来说,这辈子自上一次金蛇的颁奖晚会后,他们的确是没见过面,但从交情上来说,他们似乎还停在知道彼此是谁的地步。
苏愔顺了下头发,伸手出来,笑容得体,“好久不见。”
两人视线相交的那一刹那,围观群众看见了“噼里啪啦”的电流。
传说中的王见王啊。
安澍的手只略略握了一下就松开,端得是好风度。
他们一团堵在前面,柳妏却懒懒地往沙发上一靠,端得是风情无限,看过来的眼波里都带着小勾子。
苏愔和她对视了一眼,各自别开视线。
《国色》的档期很赶,十月中旬开机,却要在明年二月的寒假里就播,为的就是一刷收视率,增加曝光度。
裴域的视线在几位主演身上转了一圈,觉得他家老爷子一直在强调的曝光率简直就是浮云——看看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苏愔、安澍、柳妏、易狸,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这是在开年会呢!
裴域一激动,拍板就决定,等下周服装都到位后就拍定妆照,顺便也开个发布会。
正文 第四章
于是,在《国色》的开机发布会一天之后,等得快把凳子都磨穿的各路粉丝们,终于在官网的微博上,看到了被新晋导演称为“惊艳”的定妆照。
不到几分钟,转发和下载都已过万。
九张组图,男女主演各三张,几位配角各一张。
第一张有两小张,一边是粉色衫裙,扎着丫髻的娇俏小姑娘,侧视噘嘴,俏皮可爱,另一边却是湖蓝色直裾,妆容精致的大家闺秀,敛眉低首,仪态万千。
第二张上却是纶巾羽扇,女扮男装的军师打扮,羽扇抵着下颚,目光幽深;到了第三张,一袭皇后朝服,玄色的裙摆拉长,精致的凤冠和妆容,耀眼的凤眸里微微含情,勾唇一笑就雍容华贵。
正是《国色》女主谢猗在各个阶段的性格和装扮。
往下就是安澍在剧中饰演的赵承阳的扮相,紫袍及身,被衬得唇红齿白的高贵雅致的少年郡王;身着银色战甲,手握银枪,威风凛凛的战场杀神;黄袍加身,坐拥天下的一国之君……
帅得都在掉渣。
几位配角也是美轮美奂,君子端方的温文尔雅,竹马小将军的英挺帅气,以及一代祸国舀妃的妩媚妖娆。
下面的评论都快被刷爆了。
“不行了,舔屏舔得停不下来。我家的男神简直帅出了新境界!”
“有谁要和我一起去泰国吗?做个变性手术,求组团。女神等我回来给你生猴子!”
“一直以为我们家女神走的都是高贵冷艳的女王路线,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没想到,女神才娇俏了一把,我就给跪了!斗胆问一句,女王陛下,我能掐脸吗?不多,就一个小时。”
“突然觉得我的电脑屏幕好脏,快点拿口水洗洗。”
“我的钛合金狗眼已经被闪瞎一万次了。”
“本来还在想,《国色》改编成电视剧会不会又毁了一次,本来打算是要抗争到底了的,但看到这种阵容,我决定搬着小板凳先看看。”
“出去跑圈,你们先聊。”
“我来就是为了看我家男神的脸的。”
“个人以为,安澍身上有赵承阳的贵气、坚韧和温柔,至于狠厉什么的,演技也应该是没问题的,至于苏愔,别的不说,她的脸和气场,还是有几分看头的,而柳妏演的艳妃,我不动脑子都知道会是入木三分了。”
“男神求嫁,大学毕业,未婚未恋,身娇体软,忠贞不二的那种。”
“当安大少对我微微一笑的那个瞬间,我以为是冰山融化了,没想到是口水泛滥了。”
“老子电脑报废了,也是被口水淹的。”
“这种颜值,还给不给我们这些普通孩子一条活路了!”
“柳妏那个眼神啊,刹那间老子就魂魄离体了。”
“小狸猫,我要给你生小小狸猫!!!!!!!!!!”
“我们家苏女神的气场,那是眉脚一挑你就就想跪下的冲动。好想知道,到时候会不会剧情变成:从此,女王和她的男宠们幸福地生活在皇宫里。”
“有人想说什么吗?我已经自动把第三张和第六张PS在一起了,苏愔和安澍简直就是我心目中的谢猗和赵承阳啊!!!!!”
“对啊,尤其两人那么一组,就像是在脉脉含情相望,默契度和画面感简直爆表,期待你们的合作!”
“最酷炫的情侣装就是,你穿龙袍来我戴凤冠。”
“对啊对啊,我家男神和女神的第一次交锋啊,第一次就演情侣,激动得心肝都在颤动怎么破!”
“不说了,搬了小板凳,就在电脑前坐等了,说好了明年二月见的,一天都不想多等了!”
“啊啊啊啊啊,不要拦我,屏幕上的都是老子的,谁抢我灭了谁!!!”
……
直播间后台的休息室里,顾瞻低头认真地看着手机,周围几个乐队的成员在凳子上瘫成了一团烂泥,完全没有一点在舞台上荷尔蒙到处挥洒的帅气。
皮缇推着对着镜子仔仔细细地扒拉着头发的J一把,压低了声音,“哎,你上次真的把老大的那张唱片送到了?”
他眨着深绿色的眼睛,西方人特有的立体五官轮廓很是深刻,浓密的睫毛在凹陷的眼窝下投下了一道明显的阴影。
J被他推了一下,刚才还翘得很是潇洒的头发瞬间被压塌了一片,当即就回头瞪了他一眼,“废话!”
“那怎么没有一点回应?难道连老大这种长相,要追中国妞都已经这么难了吗?”皮缇忧伤地摸了摸脸,“也只有长成我这样,才能不要担心这种问题了,我还真怕什么时候就引起了老大的嫉妒。”
他的语气实在欠扁。
J还没用博大精深的国骂回复过去,休息室的门被场记敲开了,一个带着实习牌的女生在门口探出头来,正好对上一屋子看过来的帅哥。
小女生很快就红了脸,“时……时间到了。”
皮缇最快迈着两条大长腿走了过去,笑出了一口大白牙,“那能麻烦你带路吗?我还是第一次在这里看见这么年轻的小美女……”
直播间的主持人还在热场,“今天我们《音乐第一声》节目,请到了一个颜值爆表的乐队,完全就给我们导播节省了镁光灯的费用……”
在台下的粉丝声嘶力竭的叫声里,夏天乐队的五位成员上了台,一溜在台上排开,还真是万分赏心悦目。
“一大波小鲜肉在这里,就不用自我介绍一下吗?”主持人在一边起哄,“我们这里还没有引进刷脸机哦。”
苏愔坐在最不显眼的角落,看着顾瞻带着标志性的冷酷表情,很是从容地应对着主持人时不时来一把的调侃,甚至还用冷幽默逗笑了一众粉丝。
没有她在那几天里看见的绝望和狼狈,倒是很有几分微博里他粉丝称赞的“摩羯味”。
她本来是打算节目结束之后再到后台找他的,但在节目开始之前就退缩了,把马哥给的前排票换给了一个额头上用红色水彩写着大大的“瞻”字的女生。
近乡情怯。
苏愔看完了整场节目,带好了墨镜随着离场的观众一起朝着出口处走,旁边的几个女生边走还边在讨论着刚才的节目。
“哎,你们看见没刚刚我家顾瞻唱《心上》时的眼神?”她边说着边激动得跳了跳脚,“他唱到那句‘你在我心上’时,我差点就被他眼里的柔情给溺死了!”
“对啊对啊,他们刚刚唱的每一首歌都很好听!”
“听说他们还要出专辑了,我一定要在第一时间去买,这可是今年里我最期待的事情了!”
……
苏愔听着她们喋喋不休的讨论,拿着手机编辑了条短信,翻出被拉到黑名单里的号码,点了发送。
《国色》的拍摄赶得很紧,苏愔收拾了东西就直接跟着剧组搬到了影视城。
第一天进组要拍的就是苏愔和安澍的对手戏。
谢猗和赵承阳在街上偶遇,之后又在谢首辅府上再次相遇,赵承阳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两个谢猗,从而对这个名满建安的大才女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苏愔就穿着定妆照里的那套粉色衫裙,从这家的小摊上窜到那家,被几位买果子的大妈塞了一兜的野果,她也不拒绝,拿着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咬了一大口,眯着眼细细咀嚼了一下后就低头絮絮地和大妈说着什么。
坐在茶楼上边喝着茶,边漫不经心地听着属下汇报的赵承阳,视线一直随着她从这边绕到那边,直到她彻底走远才振振衣袖起身,“走吧,先去拜访一下大名鼎鼎的谢首辅。”
“卡——”裴域从摄像机后面冒出头来,“这条过了,设备拿到谢府去,拍第七场。”
他摆摆手,让助理收好东西后,自己就屁颠屁颠地蹿到了苏愔旁边,努力把脸皮往下扯了扯,还是没扯掉他脸上太过灿烂的笑容。
“女神,今天你有时间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私房菜,做的麻辣小龙虾特别好吃!”
他脸上的表情简直就是在说,走嘛,走嘛,我保证不会拐卖你的(☆▽☆) 。
苏愔朝旁边侧了两步,笑得有点尴尬,她一直都有点应付不来太过热情的人,何况她上辈子就曾栽在了导演私交过密上,“不用了,我胃不好,不能吃辣。”
“哦,对哦,女神胃不好。”裴域低头思索了一会,“那我们就一起去喝粥吧,我知道有个粥铺,他们家的排骨粥可好吃了!”
他笑得太过灿烂,偏偏还透着浓浓的无害,就跟朵等着蜜蜂来采蜜的太阳花一样,笑得苏愔想拒绝都词穷,她的视线转了一圈,刚好看见走在他们前面一点,穿着深紫色古装,风度翩翩的安澍。
“安大影帝,”她都听见了自己语气里的谄媚,不由得暗自唾弃了一下,挂上最明媚的笑,“裴导邀请我们一起去喝粥,你也一起来吧!”
安澍的目光从她身上踱到裴域身上,悠悠地转了一圈之后就转了过来,无视裴域“不要,不要”的小眼神,对苏愔展开个温润如玉的笑,答得颇为干脆。
“好啊。”
正文 第五章
堂上的赵承阳和谢首辅都手捧一盏茶,有一截没一截地聊着天。
赵承阳话里话外都怂恿着谢首辅助他改朝换代,而后者却和着稀泥,显然是对现下的朝廷还存着幻想,不想抛弃这个自己奉献了大半辈子的朝堂。
“首辅饱读经书,想必最是了解明君于一国之政的重要性,君不明,政也难清,酷吏横行,百姓都难以安居乐业。”
“老夫年岁大了,最大的希望不过平平稳稳,百姓免于战乱。”
“首辅的目光应当长远些,按如今的情境下去,动荡不过就是早晚的事。”
“至少老夫那时已经瞑目了。”
……
两个人一来一回,语调都是温和,姿态也是从容不迫,就像是两个分别已久的老友在聊天,但偏偏就给人一种剑拔弩张的气场,让旁观的人都紧张起来,就怕什么时候旁边冲出来几个人,直接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
苏愔在一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确定下来和安澍合作之后,她恶补过安澍演的多部电影,但这都比不上当面看着的冲击。
原来演技真的就是这样,你演的是谁,在镜头下,你就是谁。
这样将不存在现实中人物形象入木三分地表现出来的演绎,才是她最初放弃天桥,彻底进入到娱乐圈的主要原因。
她抚了抚自己快速跳动的心脏,定一定神,抬脚走了进去。
“不知父亲这里来了哪位贵客,值得您不好好养病,在这吹冷风。”
赵承阳抬头,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袭湖蓝色的直裾,徐徐而来时连腰间的挂件都未曾移动半分,行动间尽是出身大家的知礼得体。
他的眼里兴味一闪而过,很快归于平静,敛了眼眸,只慢慢地抿了一口茶,似乎对父女俩之间的互动一点没窥视的冲动。
“父亲何不和我介绍一下这位公子?谢猗在京都长大,却似乎一直未曾和公子有一面之缘。”
谢猗偏头看他,嘴角的笑意带着点适当的少女的好奇,眼里却藏着浓浓的戒备,像只守着地盘的母老虎。
赵承阳安静和她对视了一下,却是笑得颇为放肆,“虽锦朝对女子的限制不多,可各家的公子哥,也不是姑娘们想见就能见的。”
他的视线幽幽转向坐回椅子上的谢首辅,“谢老以诗书治家,虽只一个爱女,也不好宠爱过度。”
谢猗上前一步拦在老父身前,“公子何时对他人的家事如此关心了,莫不知君子守礼,非礼勿问?”
她冷笑一声,把他的话奉还回去,“虽锦朝对男子的限制不多,可各家的公子哥,也不是说想管别人家的事就能管的。”
两个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锋,一个冷笑连连,另一个却是肆无忌惮,没有谁先退开一步。
“卡——”
终于听到这个音节,苏愔觉得自己就没有比现在更喜欢裴域的声音,她的眼睛一眨,眼泪就掉了下来。
“怎么,刚刚都还梗着脖子和我过不去,现在出不了戏,委屈得连眼泪都掉下来了?”身旁突然一个含着笑意的声音插了进来,和煦得像三月的暖风,还贴心地递来了一张面巾纸。
“说起来,我见过不敢和我对视的,但还真没见过盯着我看了之后就哭的。”
苏愔抬起还带着点湿意的明眸瞪了他一眼,接过他递来的纸巾轻按着眼角,她不过就是瞪久了,眼睛酸的生理反应而已。
她今天的妆化得很精致,本来就亮眼的五官细细勾勒后效果更是惊人,那一眼瞪过来,带着泪水凝在深棕色眼眸里的波光,惊艳得让人有些怔神。
安澍侧了侧视线,刚好看见一脸兴冲冲地让人收拾着道具的裴域,后者从开拍以来就一直保持着好心情,三天后难保不多出条皱纹来。
脑海里又出现了刚才沉淀在泪水里的波光。
他突然觉得裴域说对了一句话。
苏愔低头按着眼角,免得不小心弄花了妆把自己整成只大花猫,结果抬头就看见五米外的地方站了个人。
一身皮衣皮裤,还带了个大黑超。
苏愔和不知想着什么的安大影帝打了个招呼,径直朝着那人走去。
顾瞻潇洒插在裤兜的里手动了动,沉默看着越来越近的人,再次在脑子里回想了一下集整个夏天乐队的智慧准备好的开场白。
“你真的觉得我唱的那首歌很好听?”
他看见了苏愔有点惊讶的表情,懊恼得想回去把大力支持这句开场白的皮缇掐死在钢琴前。
什么搭讪良言,什么粉丝必会,全他娘的狗屎!
他一开口就是这么一句,倒是让苏愔有些紧绷的情绪消失了不少,“我是真的觉得那首歌好听。”
她上下打量着顾瞻,“所以你是专程来给我签名的?”
说到签名,她一下就想到了以前顾瞻被罚抄自己名字一百遍时握着笔看她的小眼神,那时可是对自己的名字满满都是怨念啊。
之前被忘得一干二净的事情,现在想起来倒是越来越快了。
“走吧,我先去卸妆。”她回头看站在原地的人,“偶像亲自来给我签名,我总得请他吃顿饭吧?”
晚上的三人行毫无意外地发展成了大聚餐,回到定下的酒店时已然是半夜十二点。
尽职尽责的裴导醉醺醺地在电梯里点着人数,嘴里一二三四都数不清楚,“我怎么觉得一直多个人?”
他掰着手指头,“我、阿澍、女神,这明明只有三个啊?”
被多出来的顾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刚好电梯停了下来,苏愔回过头来挥了挥爪子,“明天见。”
电梯里只剩两个人。
裴域眨眨眼,酒意都被吓醒了一大半,他望着安澍的背影发呆,最后一秒才从险险关闭的电梯门里挤出来。
“哎,刚刚真的不是我眼花了?为什么我看到一个男的跟着女神进了女神的房间?”
他用一整张脸写着震惊。
安澍用房卡刷开门,关上门只留了两个字,“不是。”
他关上门,走开几步想了想,回身反锁。
正文 第六章
《国色》要赶在寒假时播,所以拍摄一直都很赶,在拍完影视城的部分之后,一大帮人马很快就移到了沙漠边缘。
苏愔趴在沙子上,十月的阳光在经过沙子的反射后依旧灼人,而她身上却为了符合剧情,乱七八糟地围了一堆的人造皮革。
汗从额头上弯弯曲曲地留下了,化开脸上的灰烬,露出了底下白皙的皮肤,却很快就被太阳晒得通红。
裴域在摄影机后面咬着小手绢,时刻准备着为女神喊“卡。”
谢猗在灭门时被父亲的老友救下,一路艰险才到达安郡王的封地,看到那招展在沙漠割人的狂风中,写着大大“赵”字的大旗,她再也支持不住,低头倒在了漫天黄沙里。
裴域喊完后就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急急地扶起半跪在黄沙中的苏愔,满满地都是急切,“女神你没事吧?”
苏愔摆摆手,借着他的力道站起身来,眯着眼正打算面对灼热的阳光,面前就被挡出了一片阴影。
安大影帝撑着一把伞,另一只手给她递了瓶拧开瓶盖的水,“先喝点水。”
被挡在两个腿长的男人身后的小助理一手握着水,一手握着湿毛巾,腋下还夹了把大黑伞,脑袋里却森森地为自己的工作担忧——她不会马上就要失业了吧?
谢猗皱着眉从昏迷中清醒过来,转头的时候就看见了坐在她床边不远处椅子上的模糊人影,她舔了舔唇,多日的疲劳奔波让她的嗓音都微微变了调。
“安郡王。”
安静坐着的人将手里的茶杯放到桌上,清脆的响声在狭窄的帐篷里格外响亮,“怎么,谢大小姐如今倒是知道我是谁了?”
他一步步走进,微弱飘摇的烛火之下,那张帅气英俊的脸蛋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可惜主人的神情却不是很美妙。
“我该是佩服谢大小姐的慧眼还是该佩服谢大小姐的勇气?”他捏开谢猗的嘴,直接把手里端着的另一杯水灌了进去。
被灌水的人没有一点反抗,还在他动作太快时按了按他的手。
“能让我不远千里来寻找的人,安郡王自然应该佩服自己的能力。”谢猗单手撑着坐在床上,有水滋润过的嗓子恢复了女声特有的细腻,“如此干旱之地安郡王还能找到蜂蜜,真是让谢猗佩服。”
她朝着赵承阳眨眨眼,“郡王用水冲得再薄,喝到我嘴里时,大抵还是有些味道的。”
赵承阳把手里的杯子重重放在桌边的矮几上,“谢家满门只活了一个你,你倒是还有心情和我计较。”
“当初谢首辅执意忠君,如今他唯一的女儿倒是马不停蹄地奔着我来了,这是不是也得叫,晚节不保?”
最后四个字,一字一顿,满是恶意。
他的话语里透出了浓重的鄙夷,眼底却全是戒备,显然是不相信谢猗一个深闺女子,能在这样绝望的情况下还坚持来投靠他。
而且居然能活着出现在他面前。
谢猗坐在床上,眼里压抑着怒火,竭力保持语调里的清醒,“父亲的选择是为了天下万民,我的选择也是为了天下万民,安郡王筹谋了这么久,难道连这点把握都没有?”
赵承阳凉凉地看了她一眼,“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你们倒真是亲父女。”
谢猗脸上的怒色已经消失,只剩下一派笃定,“那你也可以把我的目的看得更简单一点,”她对着面前的男人微微一笑,纵是一身的狼狈也遮掩不了大家族涵养出来的从容和高贵。
“我要为整个谢家报仇,只有你可以帮我。”
安澍看着坐在他床上的人,英挺的眉毛又习惯性地皱了皱——他应该记得锁门的。
裴域抱着一桶薯片“咔擦咔擦”地吃得很是忧伤,碎碎渣掉了一床,“阿澍,”他又“咔擦”了两下,“你说女神是不是有心事啊?她今天下午表现出来的那个满带恨意的眼神……”
他又吃了三块薯片才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实在是太到位了。”
安澍扯了腰间的浴巾,一滴滴未干的水滴在腰腹之间的沟壑中流过,最后没入隐藏在黑色布料里的半截人鱼线中。
男□□人。
他展开摊在床上的睡袍,看见上面也被沾上了细碎的薯片渣,皱着眉头扬手就把灰色的睡袍扔在了沙发上,回身扯了衣架上的另一件。
“她演技好。”
裴域对着他姗姗来迟的答案点了点头,继续“咔擦咔擦”咬着薯片,“可是我还是觉得女神有故事。”
不得不说天然黑的直觉是惊人的。
“你觉不觉得我应该找个时机去安慰一下?”裴域停下了咬薯片,这个问题才是他今晚夜袭的关键,“话说起来,大龄单身处男什么的,有时候面对女生时还真的是有很多的烦恼。”
他眨着真诚无辜的眼神看着安大影帝,“阿澍你没有这个烦恼吗?”
安澍,“……”
常在日常生活中锻炼演技的安大影帝在半秒之内就维持住了自己招牌的如沐春风的表情,并露出一抹体贴的微笑扮演着知心大表哥。
“你难道忘了上次在酒店看到的和苏愔一起进房间的人?我记得他还是那个很火的夏天乐队的主唱,据说唱的情歌很受女生的欢迎。”
言下之意就是——人家有男朋友,才不需要你的安慰。
裴域悲伤欲绝地捂着小心脏,一路咬着薯片忧伤地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感觉自己一瞬间受到了一千点伤害怎么破。
安澍看着床上地上随处可见的薯片的残渣,伸手无奈地按着额角,刚准备去拿电话叫客服,突然又觉得今晚有可能会像之前锁了门的某夜一样,辗转难眠。
出去喝一杯吧。
一起关上门的两人站在走廊里面面相觑。
沙漠边上条件不太好,连着安澍苏愔两大主演住的都是普通的标间,两扇门之间只隔了三十厘米的那种。
心神一眼不属的两个人肩膀互相蹭了一下。
到底还是安大影帝反(lian)应(pi)快(hou)些(dian),他露出招牌微笑,和不自觉瞪着眼的苏愔打招呼。
“你也睡不着吗?”
苏愔把散到额前的头发勾到耳后,顺着他的语气,就像是好久不见的两位老友,“酒店的床我有点睡不惯,就起来去吃点东西。”
她自重生以来对安澍就有一种莫名的信任感,毕竟他差点就救了她一命。
安澍看了看走廊尽头外的天色,黑压压地只有繁星,“怎么晚了还出去?”他语气里带了点不虞,“你一个女生很危险的。”
苏愔还没介绍一下自己的武力值,早就打好了腹稿的人已经快速地接了下一句,“还是我陪着你吧。”
安大影帝给了一个最好不过、又人拒绝不了的理由,“刚好我晚饭也没有吃饱。”
苏愔,“……”
她点了点头。
楼道里的感应灯没亮,苏愔刚要抬脚走下去,身侧的手腕被人一把拉住了,清隽的声音响在狭窄的楼道里,还带着回音。
“我先走。”他的目光在苏愔的脚上转了一圈,再次给出让人不得不妥协的理由,“你穿了高跟鞋。”
安澍一脚踏下楼梯,在黑暗里身影没有华服的衬托却依旧挺拔,男人天生所具有的骨架在他所特有气质的渲染下,张开了最安心的保护姿态。
苏愔这时才发现他是真的很高——她脚下穿了三厘米的高跟鞋,安澍却是站在一阶楼梯下——这样她的额头才堪堪勾到了他的鼻尖。
而且,她低头看安澍握在她手腕上的手,除开上次礼节性地握手,他似乎更偏向于这个位置,礼貌又体贴。
安澍转过身来,控制好手上的力度,保证在她出了什么意外时能第一时间稳住她,“下来吧,小心点。”
苏愔看了一眼黑黝黝的楼梯,“平均十八厘米,一共十一加十二级,”她回答得一本正经,“我应该不会摔。”
安澍在路过门口的前台时停了下脚步,迎着前台妹子几乎发出光来的眼神说了一句话。
“我房间的床单和地板脏了,麻烦打扫一下,203,谢谢。”
他和苏愔并肩走出了酒店大门。
只留下消化着他短短一句话里巨大信息量的前台妹子,在原地保持了三分钟的风中凌乱的表情。
正文 第七章
苏愔看着坐在对面,拿着两根筷子相互摩擦剔掉上面的小刺的安大影帝,还是觉得有点接受不能。
路边摊,影帝,还有她,怎么都感觉是要上头条的节奏。
安澍把手里光滑了的筷子递给她,脸上的笑都没有打一点折扣,“这里的面据说是特色,很适合拿来当夜宵。”
苏愔刚接了他手里的筷子,就有一个女生握着拳蹿到了她面前,满脸都是激动,“请问你是苏愔吗?我看过你之前的那部《青春》,演得好真实,好感人的,我去电影院看了三遍!”
《青春》是苏愔十九岁刚进娱乐圈时接的第一部电影,让她真正地一夜登顶,拿下了影后的桂冠,大红大紫。
苏愔讶异地长大了嘴,一副惊喜非常的表现,“你也喜欢苏愔吗?我是她的死忠粉呢,她的《青春》我看了三十八遍。”
她用手指比划出了一个十八,又凑近那个粉丝,“你也觉得我长得很像她对吧?我可是照着她的样子整了九次。”她的手指摸过鼻子又滑过眼角,“你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你都看不出来刀口的痕迹吧。”
“悄悄告诉你,我模仿她的签名也是很厉害的,本人都找不出一点不同,需要我给你签一个吗?”
热情迎上来的粉丝顶着一脸“麻麻,我遇见了一个神经病”的表情快速后退,“不用了,不用了。”
谁要理你这个神经病了,摔!
安大影帝坐在一边安静地欣赏了一部大戏,看着她松了口气才笑着开口,“裴域能请到你来当女主演还真是幸运。”
潜台词啊潜台词。
刚好煮面的婆婆把两碗面端了上来,苏愔站起来接了一碗,两手捏着耳垂散热,“谁叫战友太强大,需要我军的强力掩护呢。”
要是刚刚真承认了,又让那妹子发现和她一起吃路边摊的是更加名声显赫的安大影帝,那她估计就真的要承包明天的头条了。
影帝影后半夜相约路边摊,隐情为何?
《国色》剧组里,那些假戏真做的CP。
影帝影后同时接下小银幕剧本的真相。
娱乐圈最新的火爆恋情……
……
安澍看着她躲过一劫的神色,莫名就有点不爽,“我以为和我吃饭至少不是灾难。”
他忧伤地摸了摸自己的脸,摇着头叹气。
就差没来一句你们这些年轻人真是不懂审美了。
苏愔被他逗笑,这要是做成节目,都得在安大影帝的头上安两只搭下来的长耳朵了。
她正经起神情,回答得很是真诚,“就是因为你长得太帅了,会把我的粉丝抢走不说,和我一起上镜头的话,镁光灯至少得分给你一半。”
她学着安澍的样子摇头叹息,“划不来啊划不来。”
安澍的目光在她脸上微微停顿了一下,抽过桌上的纸巾缓慢擦了下嘴角,“今天晚上有人把我房间弄成了一个垃圾场,就是为了和我吐槽说你心情不好。”
他话题转得太快,苏愔一下没反应过来,直觉就是否认,“没有,我……”
她本来是想否认的,但对上那双安静地看着她的眼睛,突然就把嘴边的话吞了回去,“好吧,我是有点心情不好。”
她一直记得在那七天里的悔恨。
曾经做得太少,重来一次却又缺乏勇气。
“和男朋友吵架了?”安澍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表达得极为真诚,“艺人的工作性质你也是了解的,可能我们有时候忙起来,并不能很好地顾及到身边的人的感受,这时候就要双方的彼此谅解和包容……”
苏愔还在震惊于影帝突然转变的心灵鸡汤模式,听了一会儿才抓到了重点,“等等,”她比了一个暂停的手势,“你说我和男朋友吵架了?”
某三个关键字被读得很是清晰。
安大影帝用精湛的演技表现了一愣,紧接着又是诚挚的歉疚,“抱歉,我不是故意干涉你的私生活的……”
那歉意满满的表情,那愧疚的眼神,再加上一张赏心悦目的脸——
苏愔觉得自己简直是罪大恶极。
人家堂堂影帝,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一下你,你居然还给脸不要脸了。
而且还是第二次。
她赶紧解释,“那什么,我主要还是第一次自己有男朋友,所以比较震惊。”
短暂回忆了一下最近可能引起怀疑的事情,苏愔很快就找到了元凶,“那次顾瞻是因为没带钱,所以我先带他到我房间拿钱,毕竟他站在大厅太过显眼。”
出于对安大影帝人品的信任,她直接表明了两人的关系,“而且,顾瞻是我亲弟弟,不过我跟着妈妈姓,他跟着爸爸姓。”
安澍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很是尴尬,“抱歉,我不是故意刺探你的私生活的,只是看你不太开心,裴导又刚好和我八卦了一下,所以我就……”
他很是真挚地表现了自己的歉意,“抱歉,我不应该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就相信他的片面之词的。”
呆在酒店里咬着薯片黯然神伤的裴导大大地打了一个喷嚏,抽过床头的纸巾捂在鼻子上,忧伤地简直要掉下泪来。
——知道女神离我而去,连感冒都来虐我了。
两人吃完了夜宵一路走回酒店,安大影帝出于“歉疚”的心理,无偿地贡献了裴导年幼无知时创造出来的好几个笑话。
什么偷桃子不小心踹掉了马蜂窝,结果被蛰出一头包。
什么放鞭炮时被炸到手,结果因为害怕得后退而掉进了臭水沟。
什么骑着滑板车耍帅,结果从四十度的斜坡上直接滚了下去。
什么给喜欢的女生送了一个学期的早餐,结果被好哥们给顶包了。
……
苏愔一路被他逗得眼泪都要笑出来,抚着胸口才喘匀了气,“原来裴导从小就是这么的能犯二。”
最后两个字她只做了个口型。
安澍的目光在她没有涂唇彩的粉唇上一晃而过,笑得一派温文尔雅,“而且他还一直对自己的智商和猜测盲目崇拜,如果有人不赞同的话,他一点都不介意进行三小时以上的洗脑。”
苏愔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潜台词。
她竖起三根手指发誓,“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刚好路过一间开着的药店,苏愔迟疑了一下,还是麻烦安大影帝停下尊贵的步伐在原地等候她两分钟。
安澍在她身后看着她的背影。
沙漠的昼夜温差很大,苏愔身上的风衣被夜晚的风吹得鼓鼓涨涨的,她似乎是有点冷,拉紧了衣服露出了诱人的曲线。
纤腰束束,不赢一握。
安澍站在原地,觉得裴域的说法有时还真是对得离谱。
隔着屏幕和面对面,真的会有所不同。
以及。
的确是他喜欢的类型。
苏愔出来的时候手里握了个小药包,递给他时还带着很好闻的药草香气,“今天听你说话就觉得你的嗓子不太对,喝点这个会好很多。”
安大影帝顺从地把药包放进衣袋里,毫不吝啬自己的谢意,“看来我以后要多请细心的人吃饭了。”
回到酒店,苏愔一手按着房卡,一边转头和安大影帝打招呼,“晚——”
她的“安”字都还没有吐出口,门就骤然从里面被人打开了,一个明显属于男人的身影裸着上身,只在腰间披了块浴巾,在她还没看清脸的时候,直接把她抱了个满怀。
“宝贝,surprise!”
[本文小剧场]
在苏愔终于和安大影帝结成连理的时候,心灵受到了一万点伤害的裴域终于在安大影帝的严防死守之下,在他们度过了漫长的蜜月期之后,哭着找到了女神倾诉自己心中的苦闷。
“女神,你一定要小心安澍,这绝对是宇宙第一大骗子!,你知道他的演技是哪来的吗?都是在日常生活中锻炼出来的!每次他拿出一副知心又温柔的嘴脸的时候,就说明他又开始演了!”
看见自家女神一副将信将疑的表情,裴域一咬牙,用近万字的篇幅称述了自己二十几年来所承受的心酸过往。
“……所以,女神,你一定,千万,肯定,不能相信那家伙用温柔的神情说出来的每一句话!”
他喘着粗气喝了一大杯水,接着洗脑,“要不你自己回忆一下他是不是有时候总是拿出一副‘我是为了你好’、或者说‘我是过来人’的表情来套你的话,然后就很自然地栽赃到别人的身上?”
“而且,这时候他就会拿出最无辜和歉意的嘴脸,让你觉得不相信他的自己简直就是罪大恶极。”
他越说,苏愔越觉得熟悉,她皱着眉头想了想,终于找到了一点思绪。
工作了半天回来的安大影帝一眼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和自己老婆说着话,而且距离已经超过了安全值的某任情敌。
噢,也是最不要脸的那个。
于是,被燃烧了斗志的安大影帝帅气地一扯领带,劈手把脱下的西装外套扔到了情敌怀里。
“哪来就滚回哪去。”
赶走了情敌,安大影帝对着老婆立刻就挂上了温柔的嘴脸,“他又找你说了什么?”
影帝大人很是烦恼,“他有点烦,你不要介意。”
一脸满是“家门不幸。”
苏愔微微一笑,很是大度,“还好,我习惯了。”
然后。
从那以后。
安大影帝莫名就觉得自己老婆变忙了,主要证据就是他们已经三天没有一起吃过晚饭了!
意识到这将是结婚以来最大危机的安大影帝火速给老婆打了电话,连语气都放到了最温柔的力度,“老婆,你今天回来吃饭吗?刚好有人给家里空寄了新鲜的牛排……”
那边老婆的声音很是淡定,“今天又通告,我就不回来了。”她幽幽叹了口气,“艺人的工作性质你也是了解的,可能我们有时候忙起来,并不能很好地顾及到身边的人的感受,这时候就要双方的彼此谅解和包容……”
安大影帝觉得这段话很是熟悉。
裴域,你出来我们好好聊聊人生。
正文 第八章
事情发生得太快,苏愔甚至还没来得及抬下头,就被按进了一个带着水汽的男人的胸膛,在极其短暂的失神过后,刚刚沐浴后的清爽味道伴随着男人特有的味道一起涌进了她的鼻端。
她甚至还闻到了被清洗得寥寥无几的烟草味。
就在主角愣神的那一刹那,走廊拐角的一个小房间里冲出了一个拿着相机的人,来人眼睛一亮,几个箭步蹿上就按了快门。
苏愔刚意识到不对要伸手推人,胳膊上就被一只手握住了,下一秒她就被扯离了原先的怀抱,在腰上另一只手短暂的稳定好她的平衡后,就在耳边的声音在熟悉里还夹杂了几丝怒气。
“在这等着。”
她看着安大影帝大步向前,用英雄般的气场把按快门按得正欢的狗仔一拳撂倒在地,捡了一起掉在地上的相机随手砸到墙上。
苏愔的视线没有分一点给生死未卜的相机,她看着安大影帝单手把摔在地上的狗仔拎了起来,那手臂上沟壑分明的曲线和到位的狠厉表情,已经经典到情绪十足的台词——“滚!”
简直就是不需要剪辑的电影画面。
成功让人狼狈离场的安大影帝回过头来,视线定格在只围了一条浴巾的裸男身上,苏愔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还是个熟人。
同剧组的、将要扮演她青梅竹马的男配二号。
这剧情……
安大影帝边伸手解着风衣袖口上的扣子,边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让我猜猜,这出戏对你有什么好处。”
“足够吸引眼球的曝光度,很好的话题,建立了革命友谊的狗仔,以及一个在有图有真相面前百口难辩的影后,”安澍恢复到一贯的温和神情,很是轻松地笑了笑,“算起来还真是让人心动。”
苏愔打了个寒颤。
“可惜现在什么都没有了。”安澍踢了一下脚边七零八碎的相机,“你现在还站在这里,难道是需要我这个目击证人帮你上微博说两句?”
像是才融了表面一层的冰山,看上去温和无害。
从安大影帝动手开始就脸色苍白的男配二号咬了咬牙,也没有回身去拿房间里的东西,直接围着浴巾走人了。
被留在原地的苏愔颇有点尴尬。
她看了一眼蹲下身研究着相机的安大影帝,努力地想组织出到位的告别词。
作为一个长了二十几年还没有贴心过,早就习惯了自给自足的妹子,她以为今天能想到给安大影帝买药就是极限了。
好在研究够了相机碎片的安大影帝终于从那堆废品里拣出了他需要的东西,站起身来就看到尴尬站在原地的苏愔。
嘴角松动,“怎么,让你在那等着,你就还真的打算在那等着了?”
苏愔想了一下,给出最保守的答案,“嗯。”
安澍被她一本正经的回答弄得哭笑不得,想想刚才她受的冲击说不定比他还大,再次自然地切换到了贴心模式,“之前没有遇见过这样的情况?”
接下来应该就是自卫防身教育了,最好就是很有先进性地离那些居心叵测的人都远一点。
“之前也有遇到。”苏愔很快就打断了安大影帝飞快成型的腹稿,皱着眉仔细回忆,“也是我回到酒店的时候突然出现在我房间的,我都还没做什么,就有人从卫生间里冲出来,飞快地按着快门。”
那是在她刚晋影后不久遇到的事,而且对方于她而言还真的是陌生人。
“然后我就直接把人给绑了,打电话给马哥。”
安澍,“……”
他对着这个剧情有些接受不来,“你把两个大男人给绑了?”
苏愔点头,“我练过,绑两个人还好。”她到底还有点情商,没有把“刚刚其实我自己也可以搞定的,只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样的话说出口。
“不过刚才还是谢谢你。”
安澍摆摆手,这句谢他收得真是有点心塞。
成功表达了谢意的苏愔松了口气,就要去推半开着的门,“那就……”
她的“晚安”还是没说出口,安大影帝拉着她的手腕,推开了自己的房门,“你房间里说不定还有东西,先住在我这里。”
他把房卡放在苏愔手上,“我去裴域的房间睡。”
想了想又加一句,“记得把门锁好。”
苏愔自重生以后就很难一夜好眠,睡觉时总是零零碎碎的梦境叠加,晃来晃去全是上辈子的细碎过往。
重来一遍也没让她立刻变成长袖善舞的人。
她在最后一个梦刚到一半时被门外的敲门声惊醒,睁着眼睛清醒了一下才下床开门。
柳妏倚在门口,妙曼的曲线被身上贴身的长裙勾勒得灵动有致,看见来开门的人,那双美目流转了一下,掩住了大半的情绪。
“原来还真的是你住在这里,我说裴导要来叫你,怎么安大影帝就拦了。”她的目光在苏愔身上转了一圈,“换套衣服到楼下包间,出了点小麻烦。”
柳妏每次形容大事时都是“出了点小麻烦。”
苏愔上一次听见她这么说的时候,在凌晨两点闯了八个红灯,绕了两遍城区才在酒吧捞回了一个差点酒精中毒的人。
她直觉就紧张起来。
“《国色》可能要先暂停拍摄了。”
裴域看了一圈人,最后犹犹豫豫才吐出了这么一句,神情就像是被霜打过的中华田园犬。
一边的安大影帝和编剧程鱼一言不发,显然是早就得知了情况。
剩下的人也保持着沉默。
在场的谁都知道一部刚开拍的电视剧传出暂停拍摄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暂停,说不定就是就此终止了。
苏愔皱着眉回想,但是她上辈子这时正在忙着《狐媚》的最后拍摄,对外界的事情没有关心,后来更是绯闻不断,再没半点心思在意别的。
《国色》暂时停拍的消息很快就在网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国色》停拍#的话题很快就被推上了热门,一时间各种关于停拍原因的猜测风声四起。
“我听一个在《国色》剧组的朋友说,这次停拍是因为有人写匿名信举报《国色》,说这部剧完全脱离了历史史实,是对历史的侮辱,上面打算彻查,所以才停拍了。”
“楼上是在睁眼说瞎话吧,《国色》不符合历史,那你倒是去看看现在满屏的电视剧,能有几部是完全跟着历史走的了?再说我们看的是电视剧,又不是《中华上下五千年》。要我说,停拍还能有什么原因,最可能的还不是演员之间的不和,你不看看安大影帝和苏女王现在可是在同一个剧组里唉,前者三届影帝难道就没有一点架子?后者也是出了名的冷脸大牌,要我说,一定是这两位闹出事来了。”
“停拍?消息来得太快我接受不来,不是说今年寒假就可以看到了的吗?”
……
“我也听到风声说是影帝和影后闹了矛盾,据说还有人看到安大影帝皱着眉头一把甩上了影后的门。”
“不会吧,我们家安安一直都是温和的人啊。”
“那只楼上的,睁眼说瞎话是在造谣你知道吗?睁大你的狗眼看看你造的是谁的谣!”
“同楼上,我们家女神大大虽然冷了点,不喜欢说话了点,但绝对不是那种会找人吵架生事的人!”
……
“其实影帝影后有矛盾还是真的,你们记得之前金蛇的颁奖典礼吗?两个人明明都见到面了,却连一个招呼也不打,而且听说苏愔这次是推了郑导的《狐媚》去演的《国色》,八成就是唱对台去了。”
“貌似之前《狐媚》宣传的时候真的有口风说是苏愔主演的。”
……
越到后面,她和安澍有矛盾的事情已经被传得越来越有鼻子有眼了,而且因为说的人多,也有越多的人开始相信。
苏愔按了按眉头,不再刷新页面,“我大概知道是谁做的。”
马哥坐在对面,口气有点幽怨,“现在不是找出是谁在用水军生事,而是要怎样澄清你们俩之间的不和传闻。”
“就算我们联系安大影帝那边一起召开记者会,八成也会被说成是心虚做戏,而且弄出这么大声势,人家说不定以为我们多看得起他。”
马哥坐正身体,清了清嗓子,“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你和安大影帝用最自然的姿态证明你们之间的关系,而且,《国色》这次停拍得太过突然,之后一定会有不好的传言流出来,最好的办法就是你们这些主演撑回人气,保持一定的曝光度。”
他观察了一下苏愔的表情,“现在蓝天卫视刚好有一档新的综艺节目要推出,正在找一些话题度比较高的艺人,我们也收到了邀请函。”
苏愔听到综艺节目时皱了皱眉,她一直比较排斥综艺,原因就是她不善于说话,会在不经意的时候造成冷场。
“我也知道你的顾虑,”马哥还在劝,“但现在综艺越来越火,还有几个艺人是不上一个综艺的?而且这次蓝天那边的《希望山村》其实就是组织一队艺人去偏远山村的希望小学给孩子们上课,摄影机整天跟拍,最后剪辑了再播出,不需要你回答什么问题。”
“安大影帝那边听说是准备接了,阿愔,我的建议还是接了比较好。”
苏愔最后确认一遍,“不用我回答问题?”
马哥把头点成了拨浪鼓。
“好吧,我接。”
正文 第九章
定下来接《希望山村》的节目之后,苏愔跟着马哥一起去电视台签约,下楼的时候在电梯里遇见了人。
苏愔的神情直接僵住了,脚步就定在原地没有移动。
马哥走在前面,很是热络地和人打起了招呼,“陆导,居然能在这里见到您这位大忙人,真是荣幸啊荣幸。”
被他称为陆导的人年近四十,曾经拿下过国外电影节的最佳外语片奖和最佳导演提名,在国内新一代的导演里有一定的地位,而且据说也没有一些导演的骂人绝技和啤酒肚,在圈内的风评倒是还算很好。
陆导的视线在苏愔身上虚虚掠过,“原来是小马啊,在这遇见你还真是运气。”他又看了一眼苏愔,“这就是你带的那个近些年来最年轻的影后?”
马哥本来要踏进电梯的步子微不可见地顿了顿,脸上的神情却没有变过一分,“看来最近连我都要跟着影后沾点名气了。”
他带过话题,“陆导这是来?”
陆邕笑着地摆摆手,“我只是很久没回来了,过来看个老朋友。”
苏愔看着电梯上不断下降着的数字,又不可抑制地想到了上辈子的事。
她上辈子遇到陆邕的时候,影后的名称已经被几部票房不佳的电影弄得只是一个虚名了,正好作为名导的陆邕对她表现出赏识,几乎被失败压垮了的理智很快就抓住了这最后的机会。
而在电影筹备着开拍之后,她才见到了这位声名显赫的人的真面目,人面兽心,倒打一耙,栽赃嫁祸,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甚至她后来猝然的离世,和这位也绝对脱不开干系。
“……阿愔,阿愔。”
马哥叫了好几声都没听到应答,刚拍肩膀就看见转过来一双夹着血丝的眼,直接吓得一哆嗦。
“怎么了你?”他猜测着原因,“不会是因为接了个综艺就寝食难安了吧?”
苏愔摇头,想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马哥,你和刚才那个陆导……很熟吗?听说,他拍的好几部电影都挺卖座的。”
电梯刚好到了地下停车场。
“他的为人我不做评价,但如果你想接他的电影的话,我会投反对票。”马哥难得正经了神色,“不说其他的,他近几年拍的电影里都有一定的□□情节,而且尺度都还不小。”
“阿愔,你当初一夜成名是很多人羡慕不来的运气,但这样反而代表了你以后背着光环走的每一步路都更加艰难,一步错,很有可能就是步步错。”
“在这个璀璨的娱乐圈里会有很多的人一心想着成为明星,但最后是成为恒星还是流星就要看你自己了。”
他最后叹了口气,像是完成了什么重大的责任一样摊在驾驶座上,“艾玛,说出这么些华而不实的大道理真是累死我了。”
苏愔,“……”
《希望山村》最后定下来是六人一组的明星队伍,去西南部的一个小山村,用一个月的时间拍摄出来可以作为六期,每期接近两个小时的节目,第一期会赶在他们到达村子的十天之后剪辑播出,之后每周更新一期。
因为节目组对参加的嘉宾的保密,苏愔除了知道安大影帝会来之外,对其他三位嘉宾毫无头绪。
看她拎着一个行李箱就出了门,门外的编导盯着将要被她关上的门看了半分钟,惊讶之情溢于言表。
苏愔想了想,伸手又把门推开了,问得很是诚恳,“你想进去看看吗?”
看着也才二十出头的编导收回了下巴,“苏姐,你就只带一个箱子?”她委婉地提醒了一下,“我们去的地方,物资补充不是很方便。”
苏愔伸手把门关上,“没关系,该带的我都带了。”
她直到机场和队员们集合之后才知道为什么编导的表情会那样的震惊。
因为就连看上去一身清爽的安大影帝,脚边也堆了两个大箱子,而队里除她之外仅有的一个女生,脚边更是有三个箱子和一只硕大的包。
再想到马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地一定要合群……
好吧,她不应该把所有的东西都真空压缩了的。
至少可以多出一个背包来。
定的是当地的机场集合,所以等人到齐之后,直接就上了节目组准备的专车。
出于节目录制的辛苦程度考虑,请来录制这期节目的人年龄相差地不是很大,四位男士里除了主要负责节目曝光度的安大影帝,还有选秀节目里脱颖而出的创作型歌手李野,模特出身的孙珂,以及夏天乐队里人气颇高的外国小帅哥皮缇,剩下的一位女生也是最近演了不少傻白甜偶像剧的女星朵唯。
一路颠簸着到达目的地之后,下了车打算呼吸口新鲜空气的几人看着眼前的山有点傻眼。
总导演乐呵呵的声音很是和善,“我们这次要去的山村是在半山腰上,但是那里没有通公路,车是开不上去的,所以只能麻烦大家走上去了。”
他又接着补了一刀,“刚好可以锻炼身体。”
“被锻炼”的六人看着脚边堆满了的行李箱,心里不同程度地开始后悔为何自己要接这个节目。
……
最后好不容易在老乡的帮助下把东西带到住宿点,连住的校舍破烂也没有力气再吐槽,收拾好自己之后纷纷倒头就睡。
正文 番外篇
顾小瞻刚来顾家的时候,顾哥哥十岁,苏妹妹五岁,他自己才三岁。
顾爸爸和苏妈妈说这是个远房堂弟的孩子,爸爸死了妈妈想改嫁,差点就被随便扔到了福利院门口,他回老家时就顺便把人带了回来,反正家里两个孩子,多个小伙伴也行。
苏妈妈一想,苏妹妹老缠着她要个弟弟,这下可不就刚好了。
于是,顾小瞻就这样被留在了顾家。
彼时正是顾爸爸事业的上升期,公司里一堆事忙得他和苏妈妈脚不沾地,三四天都不一定回趟家,家里的两孩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也就只雇了个保姆管着。
保姆本来只要张罗个早晚饭,伺候主人家的孩子上学放学,吃饭睡觉,日子清闲得可以,突然就得知多了个三岁娃娃要照顾,涨了工资也还是忿忿不平,却明智地闭了嘴没说话。
苏妹妹正因为多了个弟弟而兴奋呢,躺在幼儿园的小床也想着弟弟看着她,满是不安的黑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就觉醒了做姐姐的责任心。
弟弟一个人在家会不会觉得害怕?
弟弟那么瘦,应该不会乖乖吃饭的吧?
她越想越睡不着,乘着老师也打盹的时候,偷偷从卧室溜了出去,从顾哥哥告诉她的狗洞里逃出了幼儿园跑回家。
顾爸爸以前谈生意晚归总是会忘记钥匙,不想每次都敲着门吵醒需要睡眠的两孩子,特意就在门口的地毯下藏了一把,苏妹妹敲了好一会的门都没等到人应答,自己哼次哼次地撅着小屁股找到了全是灰的钥匙,“吧嗒”一下开了门。
开门进去时就听见客厅里电视机的声音震天响,她正想脱了鞋子过去,转头一眼就看见了餐厅里顾小瞻一个人孤零零地坐着,面前摆了只大碗,正艰难地拿着个勺子在吃饭。
饭没吃到多少,眼前都是稀稀拉拉地掉了一堆。
苏妹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正想嘲笑一下弟弟,结果踮着脚尖就看见了弟弟碗里盛的还是早饭时吃剩下来的炒饭,一粒粒冰得都和小石头似的了。
顾小瞻昨天吃了她给的几块大白兔,现在看着姐姐眼巴巴地看着他碗里的饭,以为姐姐是要吃,立刻就舀起满满的一口要喂过去。
“姐姐,啊。”
苏妹妹张嘴吃了口,果然硬得和小石子一样,平时最爱的鸡蛋冷了也有一股怪味,还油油腻腻的。
她嚼都不想嚼,直接一口吐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难吃。”
快皱到一起的五官很鲜明地表达出了难吃的程度。
顾小瞻赶紧跳下凳子,落地时没站稳,凳子被他一带,“砰”地一声倒在地上,他没顾上扶凳子,惴惴不安地跑到姐姐旁边,用小小的手给姐姐拍背,“姐姐,对不起,我以为你想吃……”
餐厅里的动静终于把客厅里的人惊动了,保姆拿着个大海碗,夹着筷子朝这边走来,尖利的嗓门无所顾忌。
“怎么了,小少爷?饭都给你吃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要让你在这里摔东西啊?”
她一进来就看见了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震惊得手一滑,大大的碗立刻就碎了一地,里面还没吃完的东西也都砸在了地上。
白白的虾仁,红红的火腿,绿绿的小青菜,冒着热气的面条上还卧着半个没吃完的荷包蛋。
“迟迟?你怎么在这?”
苏妹妹一把躲开她伸过来要抱她的手,抬起小短腿就在保姆的小腿上恶狠狠地踹了一脚,“坏人!”
她一手指着地上的面,控诉得口齿清晰,“自己吃好吃的,不给弟弟吃,大坏人!”
保姆看他们也不过是两个小孩子,被发现的心虚过了之后也就安稳下来,挤了笑脸伸手打算抱她,“没有,是弟弟不能吃虾,所以阿姨才没有帮他做这个,迟迟不是也看见了弟弟在吃饭了吗?”
苏妹妹狠狠地用鼻子“哼”了一声。
顾哥哥一直都很担心妹妹在外面受委屈,怕各路的小男生见他妹妹长得可爱就凑上来欺负,总结了不少打架时能用上的巧劲教给妹妹,还用自己当沙包陪妹妹练了好几遍。
刚好保姆蹲下身来想抱她,苏妹妹眼疾手快地在她肩上推了一把,飞快地拉着弟弟跑出家门,还不忘记顺手带上了门。
保姆往后一倒,手正好压在了碎瓷片上,等疼过劲来再去开门,哪里还见到的那两个小兔崽子的身影。
她到底也知道丢了孩子是大事,进门拿了钥匙就急急地跑出去找。
苏妹妹在幼儿园不见了没多久就有老师发现了,在幼儿园里面找了一圈还没找到,立刻就把电话打到了顾爸爸那。
于是顾爸爸会也没心情开了,带着苏妈妈最先想到的就是女儿去找了一墙之隔,上小学四年级的哥哥。
结果顾哥哥瞪大了眼比他们还讶异,课也不上了,跟着就要找妹妹。
一家三口接着就奔回了家,敲门没人答,开了门又看见餐厅里的一片狼藉,一块碎瓷片上还带了血,那瞬间的心情还真有点难以形容。
苏妹妹拉着弟弟跑出门时,灵机一动就跑到了楼上,躲在楼梯的拐角处,打算等出来追的保姆走人后再出来。
几步楼梯跑得气喘吁吁,低头一看楼梯上还掉着弟弟的一只拖鞋,用的还是顾哥哥夏天的凉拖,大大的不合脚,一跑就掉了。
她猫着腰下去捡了鞋子,刚想给弟弟穿上,就看见弟弟的脚已经被冻得冰凉冰凉的了。
左右看看什么都没有,苏妹妹自己都是趁着午睡时跑出来的,大大的棉衣和暖暖的围巾都还扔在幼儿园里,她皱着眉想了想,又低头看了看弟弟的脚,利索地就开始脱鞋脱袜子。
两只厚厚的兔毛袜脱下来递过去,顾小瞻抬头看了眼姐姐,目光定在她红通通的鼻头上,没接。
“恩?觉得臭吗?我每天都洗香香的。”
苏妹妹觉得自己受到了歧视,非要执拗起来给弟弟穿上。
顾小瞻那双瘦巴巴的小手那敌得过她那双肉乎乎的,能撂倒不少中班小伙伴的手,被欺压得没有一点反抗的余地。
欺压了弟弟的苏妹妹心情大好,穿完后还炫耀似的拍了拍,“暖吧?一点都不臭的。”
两个小朋友在冰冷的楼道里坐了一会,突然就听见楼下有人在开门,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了一会后,苏妹妹比了个“嘘”的手势,压低了音量,“我去看看。”
她探头看了一会,门是开着,可里面什么也看不见,正打算缩回去,就看见门里走出了一个人。
小小少年穿着土挫土挫的校服,眉头皱起,站在家门口左右看了一下,脸色冰凉得生人勿进。
苏妹妹看见熟悉的人立马忘记了自己在做的事,探出小半个身子挥手大叫,“哥哥!”
突发性的事件以保姆辞退,苏妹妹禁止吃糖三天作为结尾。
自己觉得拯救了弟弟的苏妹妹对所受的惩罚很是不满,那边忙碌的父母已经在商量着要物色又一任保姆了。
顾哥哥悄悄在妹妹手里塞了一颗糖以作安抚,加入了父母的谈话,建议以后家里只请钟点工来做早晚饭,顾小瞻跟着苏妹妹去上幼儿园,他上学时也顺便可以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去,放学时再一起接回来。
顾爸苏妈有点迟疑。
顾哥哥于是开始举例,上一任保姆在照顾苏妹妹时,顾着讲电话没看住人,苏妹妹差点就从三楼的阳台上翻了下去,再上一任,每次泡奶都少放几勺,偷藏顾爸请人从别处带回来的进口奶粉……
顾爸沉吟一会,拍板决定就请个钟点工。
然而,在第二天,顾哥哥就深深地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