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乍到   
  牧瑾从雕花的拔步床上下来,站在西洋穿衣镜跟前怔怔的看着镜子里的女子,两弯柳叶眉,一双含情目,肌肤欺霜赛雪,眉心一点红痣,清澈中又透出妩媚,身形纤细,看似弱不禁风。
  
  她听到屋外传来了紧凑的脚步声,有个三十多岁的嬷嬷掀起帘子走了进来,见牧瑾站在地上,一怔,忙上来扶她:“您刚生完孩子这才几天?怎的能下床?夏青和访蔓这两个死丫头也不知道去了哪?也不知道过来照顾着点奶奶。”
  
  她不由分说的扶着牧瑾上了床,又给她身上盖了个半旧的薄丝被,身后垫了个垫子,动作娴熟又自然,侍候着牧瑾趟好,才轻声慢语的道:“谢天谢地,年侧福晋可是醒过来了。”又心疼的给牧瑾里了里耳边的碎发:“奶奶不用害怕了,好好的养身子,这事毕竟奶奶也是受害者,也不是奶奶的错。”
  
  牧瑾还是怔怔的看着这个嬷嬷。
  
  应嬷嬷叹息了一声,奶奶美貌确实鲜有人能比上,只是为人实在是胆小木讷了些,若是稍微会哄人一些,难道还不能把爷攥在手心里?哪个男的不爱美色?
  
  窗外由远及近传来了说话声,牧瑾转头看向窗外,院子里梧桐树正繁茂,女子的说话声越来越清晰:“既是快要死了,还不如快一些......”,,另一个柔和一些的道:“你胆子也太大了,她好歹也是奶奶。”这个嘲讽的轻笑了一声:“哪里有这样窝囊的奶奶?平氏不过就是咳嗽了两声,爷就紧巴巴撇下她过去了,我若是她,早一头撞死了。”
  
  她说的声音及大,好似是刻意说给牧瑾听的一样,应嬷嬷气的站了起来,就要出去:“这个元氏也太嚣张了。”
  
  窗外又传来个中气十足的女子的声音:“两位姨娘在说什么?奶奶病重,吵不得,难道奶奶有个三长两短姨娘担当的起?”
  
  元氏见是夏青,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并没在多说,这丫头难缠的很,还是不要一般见识的好,谷氏笑着同曼青和访蔓点头:“我们过来看看奶奶。”夏青一摔帘子走了进去,访蔓在外头笑着道:“姨娘即来了就赶快进去,外头太阳大,小心热着了。”
  
  元氏脸上这才见了笑意,上来携了访蔓的手:“我就说喜欢你,又漂亮又懂事,我去求了奶奶把你也开了脸放在屋子里侍候爷,以后咱们就都是姐妹了。”
  
  访蔓眼里的冷光一闪而过,依旧轻声慢语的说话:“奴婢粗笨,也只奶奶不嫌弃还收留着奴婢,至于别的奴婢从来都不想。”
  
  谷氏轻拉了拉元氏,温和的同访蔓说话:“元姨娘同你开玩笑。”访蔓笑了笑没在言语。
  
  访蔓和夏青同牧瑾一般都身量高挑,访蔓温和夏青明艳,一眼便可见鲜明的个性。
  
  谷氏身量偏低,圆脸盘,又丰盈一些只看着确实亲切温和,却算不上美貌,元氏的身材凹凸有致,明艳张扬,眼角高挑,一笑就是满身风情,到是个可人儿。
  
  牧瑾打量着屋子里的每一个人,谷氏和元氏行了礼,牧瑾便缓缓的闭上了眼,在不多说一句话,她也不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一切叫做穿越,只是实在需要一些时间来好好消化她得到的记忆,好好来安排以后生活,因为这个牧瑾如今的生活现状实在很是让人担忧。
  
  谷氏的神情僵了僵,元氏冷哼了一声:“奶奶也只能在我们这样的人跟前耍耍威风,怎的就不去在平氏跟前抖威风?”
  
  哪一家的规矩里姨娘敢这么跟正房奶奶说话?牧瑾这个正房奶奶有多失败不言而喻。
  
  夏青往前站了一步,虎视眈眈的看着元氏:“姨娘还不走?”元氏也来了气,往前走了一步凑到了夏青面上:“谁教你规矩?敢在我面前这样说话?”
  
  牧瑾觉得自己听到了外头不同于女子的脚步声,觉得应该是牧瑾的夫君,也就是胤禛的长子弘晖过来了,抿了抿嘴,忽的捂着肚子微弱的□□了起来:“元妹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为难夏青了。”
  
  元氏越发来了气势,手指头都指到了夏青的脸上:“我是帮着奶奶教教这个死丫头,什么才是下人的本分!”
  
  帘子忽的被掀了起来,有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淡淡的看着屋子里的这一群女人,目光最后落在了床上痛苦的□□的牧瑾身上,他狭长幽深的眼暗了暗,薄唇微启:“谷氏,带着元氏下去!”他的声音虽然平淡,熟悉他的人却从里面听出了薄怒,谷氏和元氏都噤若寒蝉,忙退了下去。
  
  妻子生命垂危他都可以弃之不顾,而去照看些微小病的小妾,牧瑾实在不想看到这个人,即便他有一张棱角分明脸,寒潭般幽深的眼,她缓缓的闭上了眼,不在去理会任何人。
  
  她感觉弘晖坐到了她的床边,那双幽深的眼一直静静的注视着她,无波无谰却几乎可以透过她皮囊看到她的灵魂深处。
  
  也不知坐了多久他才离开,里间里传来了孩子微弱的哭声,牧瑾眼里忽的有了泪,她觉得自己一定在也回不去了,而她占了这个原本叫做牧瑾的女子的身体,却不能不对她身边这些爱护她和她所要爱护的人负责任,做人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还有什么需要打算的?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就行!
  
  年氏的院子里除过胤禛还有四福晋李侧福晋以及大大小小的妾室,听说年氏醒来胤禛长出了一口气,连四福晋也念了阿弥陀佛,李氏不知道嘀咕了什么,但必定不是好话。
  
  胤禛毫不避讳年氏刚生完孩子不久,进了里间,四福晋站在门口看了看觉得一时也无事,便摆手让众人都退了下去。
  
  宋氏和钮钴禄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她,出了院子朝正院走去。
  
  有丫头过来低语了几句,四福晋叹气:“醒来就好,让她好好休养吧。”
  
  大奶奶怀孕的时候,福晋到还隔三差五的让人过去看看,给大奶奶撑腰壮胆,如今大奶奶生了个格格,又听着太医的意思不能在有身孕了,福晋对着大奶奶也便成这样可有可无的态度。
  
  钮钴禄见着丫头走,才跟四福晋道:“还好年氏生的是个格格.....”
  
  她声音极低,但四福晋还是看了她一眼,钮钴禄吓了一跳忙闭上了嘴,身后跟着的耿氏微微撇嘴。
  
  生个阿哥又能怎样,难道就能把她那么优秀的一个儿子的位子抢了?她如今忧虑的只是这次的事情。
  
  进了屋子还是宋氏和钮钴禄侍候着四福建换了寻常的衣裳,在隔间的榻上坐下休息,有丫头上来给四福晋捶腿,几个格格侍立在一旁,屋子里一时便静悄悄了下去。
  
  宋氏见四福晋眉头微皱,稍一思索才道:“好端端的年侧福晋跟大奶奶怎么就能撞到一起?大奶奶最是小心谨慎的人,平时多一句话都不说,说是她冲撞了年侧福晋,奴婢到宁愿相信别的。”她的言下之意是她宁愿相信是年侧福晋故意去撞牧瑾,最终才让两个人早产。
  
  别人何尝又不是这样的想法?只是这事情之所以复杂,取决于胤禛最终会偏向谁,而不是事实真相。
  
  年氏聪明有手段身后又有一个圣宠正浓的哥哥年羹尧,几乎占了胤禛所有的宠爱,若胤禛最终会因为这事怪罪牧瑾,其实说白就是在怀疑四福晋怀疑弘晖。那就说明胤禛的心已经完全偏向了年氏,那么她们母子的危机才是真正的来了。
  
  应嬷嬷让丫头去小厨房要些清淡的小菜在配上一碗熬的浓浓的白米稀饭,小丫头去了一会带着哭腔回来,牧瑾闭目躺在床上,还能听见外头的声音。
  
  小丫头哭哭啼啼的道:“嬷嬷,厨房的人也太欺负人了!我去要东西她们说现在不是做饭的点,哪里有什么清淡小菜,我说晚一些,她们说今儿的菜都给了年侧福晋做,都剩不下,若要小菜就拿了银子出去买!”
  
  夏青看牧瑾睁着眼,显然是听到了小丫头的话,她一掀帘子走了出去,啐了小丫头一脸:“不知好歹的东西!谁让你在院子里说话大声嚷嚷的,难道一点规矩都没有?”
  
  小丫头臊的没处躲只是哭,应嬷嬷拉了拉夏青,放了小丫头走对夏青道:“要菜的事还是你去吧。”
  
  夏青应了一声,一面往出走又一面骂那些躲懒的小丫头:“忘了老子的混账东西,一整天的跑的找不见人,什么事都干不了,要了你们干什么?还不如跟福晋说了全部赶出去清净!”
  
  牧瑾不知怎么轻笑了一声,访蔓吓了一跳,凑到跟前轻声问:“奶奶可是不舒服?”
  
  牧瑾轻摇了摇头:“没事,抱了大姐出来我看看。”
  
  访蔓听见牧瑾知道抱孩子,面上一喜,忙应了一声进了里间让奶嬷嬷将大姐抱了出来,孩子显然并不足月,瘦瘦弱弱皱巴巴的样子,头上也只稀稀拉拉的一点黄黄的短发,眼睛也没有睁开,说不出的难看。
  
  但也许是因为母性,因为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牧瑾却觉得这孩子说不出的可爱亲切,她轻柔的抱着孩子,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孩子的柔嫩的面颊,半响才说话:“以后便叫你猫儿吧。”在这危机四伏的后宅里可以顽强的活下去。
  
  访蔓觉得这名字土气,应嬷嬷却觉得好:“贱名好养活,还是奶奶会起名字。”
  
  访蔓看着牧瑾展颜微笑,仿佛一朵盛开的牡丹,有瞬间的恍惚,也止不住的跟着一起应和:“这名字叫着可爱。” 正文 主角   大厨房关瑞家的正在案板上剁肉,透过窗户看见夏青过来,皱了皱眉,将刀扎在案板上,撸了撸袖子就迎了出去,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厨房里干活的人瞧见样子都探头看,一见是夏青,都来了兴致。
  
  高挑的夏青站在粗壮的关瑞家面前并不显得气弱,关瑞家的站在夏青跟前,夏青并不看她,面上到也和蔼,笑着同众人打了招呼就往里走,关瑞家的见夏青不发作,到也意外,到想看看夏青能耍个什么花招,跟着夏青进了厨房,见夏青在厨房里转了一圈直直的往放菜的地方走,还不来的及阻止,夏青就掀起了放菜的框子,笑着捡了一把鸡毛菜,一个萝卜,一棵白菜,一把木耳给了身旁的媳妇:“大奶奶就要这几样的菜,你看着给一做就成,在隔半个时辰我来取菜,要是做不好,咱们就理论理论。”
  
  她说着转身就走,见关瑞家的还在看她,就上前说了两句:“正好关姐姐也在跟前,也就这几样菜,我看我们奶奶吃的那点,也把这几框子的菜用不完,几样小菜要是都做不出来,姐姐这管事的可就失职了。”
  
  关瑞家的直瞪眼却不敢跟她硬碰硬,夏青为了大奶奶那是出了名的不要命,上一回也是为这吃饭的事,直接闹到了主子爷跟前,谁都看了出来,为了大奶奶那阿玛,主子爷还是要偏向大奶奶的,自此下头的人才收敛了不少,但夏青的名头也传了出去,旁人等闲都不敢跟她硬碰,到底还是因为站不住理。
  
  夏青出了厨房那拿菜的媳妇为难的看关瑞家的,关瑞家的没好气的道:“看我做什么?!菜也不会做?!”那媳妇一听才诺诺的去洗菜。
  
  夏青出了厨房脸上的笑意就收了起来,一行走一行心里暗骂,别让姑娘翻身了,到时候全部让你们这些势利眼去喂猪!回了安居院,见月子房的门口站着弘时刚过门的媳妇身边的丫头,便知道是董鄂氏来看牧瑾了,心想这位刚过门的二奶奶到还有些人情味。
  
  牧瑾将猫儿放在身侧,自己半坐在床上同董鄂氏闲聊,不过十三岁的董鄂氏身量还为长足,才是一副孩子的模样,但她言行举止温婉可亲,俨然一副大家闺秀的派头,一笑便是如沐春风的感觉,也是个不容小觑的人物。
  
  董鄂氏拿了件小儿的衣裳给牧瑾看:“闲来无事,给大格格做了件衣裳,大嫂不要嫌弃。”
  
  牧瑾接到手里看,见那衣裳的针脚都露在外面,精致也用心,面上便露了笑意:“不想弟妹这么细心周到。”
  
  董鄂氏轻笑,转眸见去倒茶的访蔓一脸为难的站在角落里,笑着道:“我看嫂子也累了,我便不打搅了,改日在来看嫂子。”
  
  她说着便起身,牧瑾便笑着道:“访蔓,替我送送二奶奶。”
  
  访蔓送了董鄂氏出去,一会便感叹着走了回来,同牧瑾道:“没想到二奶奶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奴婢刚才去倒茶,没想到茶叶罐里就剩下了些茶叶沫,为难的正不知怎么好,二奶奶想是察觉了,起来就走,刚刚出去又说‘我往常不怎么喝茶,前几日又得了几两好茶,一会让书兰给你们送些过来’,奴婢也便没怎么推辞。”
  
  人家可以怜悯,只能说明她确实过的太不如意了,牧瑾叹气,由着访蔓扶着她躺下,她转头看了看在一旁安静的睡着的猫儿,面上又不自觉有了笑意,心里默默的为自己加油,好好干吧,牧瑾!总不能一直这么狼狈下去!
  
  董鄂氏出了安居院让书兰回去取茶,想了想自己带着从蓉又朝着福晋的正院去了。
  
  四福晋正在抄经书,听见她来问一旁的青梦:“她是从哪过来的?”
  
  “说是刚刚从大奶奶的院子过来。”
  
  四福晋顿了顿,微微叹气:“这孩子到也有心。”
  
  牧瑾闯了祸,正是人人避之不及的时候,她还能去看望,想必也是心善的吧。
  
  牧瑾努力的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力求先将自己的身子养好,用了晚膳擦了擦手脸,见着应嬷嬷一脸喜意的走了进来:“爷说一会过来看奶奶。”
  
  牧瑾嘟了嘟嘴垂了眼,拨弄着猫儿的小衣裳,以前弘晖说来,半道上总有平氏“劫镖”,这一次大抵也是说说,应嬷嬷见牧瑾脸上并没有喜色,自己大抵也想来了,又挖空心思的安慰牧瑾:“奶奶也别生气,平氏不是也生病着么,爷今晚肯定也不会宿到她那里。”
  
  牧瑾想,她才不稀罕,爱去哪去哪:“我要睡了。”牧瑾说着翻身躺下,猫儿却闭着眼哭了起来,也是饿的时候了,她又起来让人拿了热毛巾,解开衣扣敷了敷饱满的胸部,抱着孩子就要喂奶,应嬷嬷挡都没挡住。
  
  外面又传来了弘晖的脚步声,身后还跟着脚步匆匆的太监王峰,门口的丫头还不及行礼,弘晖就掀起帘子自己走了进来,转过那道十二扇的花鸟屏风,看见牧瑾正在喂奶,愣了愣,脸上便有了薄怒,大刀阔斧的坐在炕对面的椅子上问人:“奶娘去哪了?!”
  
  也是奶娘背,见一时也没自己的事,恰巧就出去找人闲聊去了。
  
  夏青直言道:“回爷的话,奶嬷嬷没在。”
  
  弘晖冷声道:“打上十大板,换了!”
  
  夏青生怕牧瑾求情,抢着答了个是,出去就吩咐:“没听见爷说的话?找见人打十大板,换了!”
  
  牧瑾却出人意料的并没有出声,弘晖顿了顿才看牧瑾,昏暗的灯光下见她微垂着头一直专注的看着吃奶的孩子,面庞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隐约可见她眉心的那一点美人痣,妖娆妩媚,魅惑人心,一抹浅笑犹如几缕幽香,在这夜晚时分,越发多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连弘晖这样冷清的人也顿了顿,片刻才移开目光。
  
  这后宅里所有的女子都没有她这样的容貌,却也没有她这样软弱的女子。
  
  他惋惜,却也紧紧只是淡淡的惋惜。
  
  来了这总是这样,也说不上什么话,弘晖也只是看看,毕竟是正妻,若被欺负的太狠了,也不是他的脸面,他起了身:“爷走了,你好自为之。”
  
  孩子吃完了奶,牧瑾仿佛也才注意到弘晖,抬头惊慌失措的看了他一眼,那鹿一般清澈的眼眸里满是惊吓和无措,脸颊腾的红了起来,慌乱的扯着将自己的衣裳放好,挡住胸前的一片春光。
  
  弘晖从来没有在牧瑾的脸上看到过这样生动的神情,一时到怔住了,孩子都生了,没想到还是这样羞怯,他一时到又坐了下去。
  
  弘晖又坐了回去,牧瑾瞪大了眼看他,像只不知所措的白兔子,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弘晖便也看牧瑾,那幽深的凤眼里泛着点点的光芒,谁也看不清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两个主子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的一个看着一个,下人们心里着急却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帮忙。
  
  有小丫头在外头探头探脑的看,王峰看见出去问了,回来看着弘晖欲言又止,不知道该不该打断弘晖这难得的兴致,到是牧瑾瞧见了,开口问:“可是平姨娘又哪里不舒服?”
  
  身旁站着的应嬷嬷恨不得上去捂住牧瑾的嘴,怎么就这么不懂事?
  
  牧瑾的口气听在弘晖耳里却是另一种感觉,仿佛平氏这种惯用的法子,必定会对他有效,而她语气里的急切,让弘晖微微的不自在,似乎在坐下去就是自己硬贴了上来。
  
  弘晖的面上又成了那淡淡的样子,起了身:“走吧。”
  
  弘晖带着王峰走了,牧瑾嘟了嘟嘴,自己躺下,不理会一屋子又无奈又气愤的下人,在也没有什么比按时睡觉对自己的身体好的了。
  
  弘晖出了屋子径直朝着前院的书房去,王峰想了想在一旁问:“平姨娘那......”
  
  弘晖的脚步顿了顿:“请了大夫过去看,就说爷今晚有公事。”王峰虽然意外,但还是恭敬的应了是。
  
  弘晖的这个安居院,虽然也属于雍亲王府一部分,但却也是隔出来一个单独的院子,有大门跟雍亲王府相连,也有自己的大门和偏门可以随意出入,前院是弘晖待客起居办公的地方,后院有正院和左右跨院还带有一个不小的花园,东跨院住了平氏,西跨院住的是元氏和谷氏。
  
  王峰想了想,还是亲自去了东跨院见了平氏,平氏的屋子里常年总有一股淡淡的药香,一进门便让人觉得有种娇弱感,散了头发,穿着里衣的平氏娇弱无力的趟在床上,面上不施脂粉,但她那周身的一股柔美感比年侧福晋还胜了几分,哪个男人看了都要怜惜几分,在加上又是年侧福晋给的人,也难怪会得爷的喜欢。
  
  平氏听说弘晖不过来看,眼里便蓄了泪,轻咳了几声叮嘱王峰:“爷有公事要忙,但你还是要劝着爷注意身子。”
  
  王峰应了是,又退了下去。
  
  王峰一走,平氏的脸便拉了下去,问青柏:“是不是奶奶跟爷说了什么?”
  
  青柏摇头:“奶奶什么也没说,只问了句是不是姨娘又生病了。”
  
  平氏微微皱眉:“我想她也说不出个什么,难道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平氏一整夜都翻来覆去的想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好,让弘晖心里不高兴,第二日起来咳嗽就重了几分。
  
  木槿夜里到也没法很快入睡,满脑子都是这个身体的身世,隆科多的嫡长女,这该是多么让人“喜庆”的身份....... 正文 忧心   清淡的安息香飘散在屋子里,让人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柔和感,胤禛眯着眼靠在榻上假寐,四福晋亲自替他脱了靴子泡脚,温热的水包围着脚上的每一寸肌肤,恰到好处的揉捏让人越发享受这个过程,过了片刻胤禛才睁开眼,拉起了四福晋:“以后这种事就让别人来做吧。”
  
  四福晋轻笑:“都这么多年了,若要别人来做,我到有些不习惯。”
  
  这么多年的相濡以沫,即便早没了年少时的冲动,却有着别人难以明白的默契,以及无法替代的地位。胤禛笑了笑,又闭上了眼,却又一下一下的给四福晋揉着手腕。这是胤禛自来都有的习惯,四福晋垂眸浅笑,有一些东西不是说变就能变的。
  
  但她还是试探着道:“二格格看着比开始好了不少,我瞧着眼睛也睁开了,就是年妹妹气色也好了几分。”
  
  胤禛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四福晋便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意思,过了片刻听得胤禛道:“明儿是两个孩子的洗三宴,早些睡吧。”
  
  四福晋勉强笑了笑:“是。”
  
  说着胤禛就起了身:“我还有些事,去书房了。”
  
  四福晋连忙起身送了他出去,自己在院子门口站了片刻,瞧着不远处隐隐绰绰的有几个下人探头探脑的看,就知道又是来打探消息的,皱了皱眉回了院子。
  
  青梦在一旁低声道:“到是越发嚣张了。”
  
  四福晋淡淡的道:“过几日你寻个机会收拾一两个她们就知道收敛了。”
  
  青梦低应了一声,她知道这几日正在风头上,随意是不能惹出什么事的。
  
  年氏躺在床上看着奶娘给女儿喂奶,面上淡淡的听着下人说胤禛看了看福晋就去了书房,并没有露出什么喜色:“爷我是知道的。”自从她进府,就从来没有在别的人跟前过过夜,她低头勾了勾嘴角,同大丫头飞烟道:“明儿嫂子来你寻着机会给她说一说,我这次的事情不能白白放过了大阿哥那一帮人,就是死不了,也要让她们掉层皮的。”
  
  飞烟应了一声,又低笑着道:“大奶奶不是已经不能孕了么?”
  
  年氏轻眉头微皱:“她那种角色,能不能孕又有多大关系,就她家里的那点事,估计都能把她折腾没了,哪里用得着我们操心?”
  
  飞烟忙道:“主子说的是。”
  
  过了一会屋子里就熄了灯,院子一时也静悄悄了起来。
  
  牧瑾看上去舒适的靠坐在床头,猫儿大抵睡着了,已经被抱了下去,弘晖立在屋子当中转头四下打量,这才一天不来屋子就大变了模样,但仔细看又觉得也只变了一点,头顶的大灯依然亮着,照的屋子里很是明亮,深红色的床帐换成了浅绿色,橘黄色的丝被换成了鹅黄色,床头搁着几本书,窗台摆了一盆翠绿欲滴的文竹,靠里的黄花梨木桌子上摆了个大西洋钟,一旁的花架上还摆着一盆金边吊兰,整个屋子看起来显得勃勃生机,透着一股清爽宜人的气息。
  
  于是他难得还算放松的坐在了牧瑾对面,打量牧瑾,想知道牧瑾这个时候叫他来到底会有什么事?会不会是突然开窍了像别人一样找他诉说委屈或者说一说别人的不是?
  
  牧瑾见他打量,垂下了眼,揪着手里的扇子上的络子:“爷不必猜了,我是有事求爷,希望爷能帮我。”
  
  弘晖挑眉看着牧瑾淡淡的道:“说个理由。”
  
  牧瑾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头:“只要我能说出个让爷信服的理由爷就帮我?”
  
  弘晖微微颔首:“你只要能说出这么一个理由,我自然就帮你。”
  
  似乎从牧瑾生完孩子,总会有那么一些小惊喜给他,于是他到有些期待牧瑾会说什么样的理由。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牧瑾说话不紧不慢,吐字清晰又温润,听着仿佛是潺潺的流水淌过:“王爷看重我阿玛,这个我们心知肚明,或许外人看来我阿玛并不怎么看重我,也不会为了我的是跟雍亲王府闹出什么矛盾,但至少若他知道我在这里过的一点都不如意,会觉得雍亲王府并不看重他这个人,或许很久以后他并不能得到他想要的利益,正因为我的无足轻重,他也完全可以舍弃我。”
  
  牧瑾的话还没说完,弘晖的目光已然冷了起来,只是说话还是原先那冷冷清清的感觉:“原来你是深藏不露,我到是小瞧你了。”
  
  牧瑾还是垂着眼:“爷觉得我说的这个理由如何?”
  
  “那你知不知道你若是一旦被你阿玛遗弃,你在这后宅里或许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牧瑾还是淡淡的,似乎对于弘晖这明显的恐吓丝毫没有感觉:“我不过贱命一条,其实,一点都不值钱……”对于弘晖和雍亲王而言,在让牧瑾死影响自己的大业和满足牧瑾一些还算说的过去的愿望而不对自己的根本利益有丝毫损伤之间选择,他们自然更愿意选择后者。
  
  弘晖到勾起了嘴角,眼却幽深了起来,愈发看不清他的心思,他翘起了二郎腿,靠着椅子看着牧瑾:“那你说说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牧瑾到忽的踌躇了起来,白皙的脸庞上飘起了几多红晕,抬起眼看了看弘晖,又忙垂下,用极小的声音道:“我就是每日都有些吃不饱,想要爷去跟厨房说说,以后我要吃什么,什么时候吃都必须给我尽快做出来.....”
  
  此刻的弘晖大抵就像一个调动了所有精良装备打算打个硬仗的将军,却忽然发现,对手他只要吹口气就能打败,无法言明郁闷无语以及挫败。
  
  他两只手一会张开一会握紧,脸色憋的都有些变了,半响才站起来,走到牧瑾跟前,居高零下的看着牧瑾:“你怎么就这么点出息?!”
  
  牧瑾朝着床里头躲,将脑袋往外探了点,强撑着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饭都吃不饱,什么都干不了!这是天大的大事!怎么就没出息?”
  
  她看着弘晖握着拳头皱着眉,像是气急了的样子,她又瑟缩了起来,古代女人没地位,谁知道她会不会被打?弘晖手往前一伸,她吓的低呼了一声,几乎带着哭腔:“男人不能打女人!”
  
  弘晖的手就干干的伸在半空中,既不往前也不收回来,如果要形容,那么几欲抓狂这个词就最确切。
  
  屋子里侍候着的下人都有些呆呆的,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弘晖觉得自己十八年以来,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能耐没有用武之地的时候,他深吸了几口气半响才收回了手,一句话不说转身就走,牧瑾想了想还是低声提醒:“您好歹让人给厨房说一声……”
  
  弘晖脚步微顿,片刻之后就快走了起来。
  
  夜晚的凉风吹的弘晖才渐渐舒畅宁静了起来,想起自己刚刚的失态,他也只是微微皱眉,身旁跟着的王峰惯例的提醒:“您要不要去平姨娘的院子。”
  
  弘晖想着晚上似乎也没有什么公事,于是微微颔首。
  
  有小太监就飞奔着去给平氏传话,东跨院一时便热闹了起来。
  
  夏青从外头打探了消息回来,瞧着牧瑾已然迷瞪了起来,于是微微提高声音:“爷去了平姨娘那!”牧瑾打着哈欠醒来,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又睡了过去。
  
  夏青和访蔓对视一眼都叹气。
  
  平氏的屋子摆满了他平日里赏的贵重物件,一个高几上就镶嵌了二十几个玳瑁玛瑙,看着也确实好看,只是连那脸盆架子上都镶嵌了宝石,衣柜上绘了极好的唐朝仕女图,床帐上绣着百子千孙图,整个屋子立时就闹腾了起来,她又身体弱屋子里总是很少开窗户,满屋子的药味混合着脂粉味。
  
  弘晖进了屋子平氏行了礼就叫丫头侍候着弘晖换衣裳,自己娇弱的站在一旁同弘晖轻声细语的说话:“爷瞧着都消瘦了,是不是这几日要操心的事情多?”
  
  弘晖垂着眼看丫头们换衣裳,极浅的叹息了一声,若不是平氏留心几乎注意不到,听着弘晖道:“前几日的事情你也知道,终归还是不好……”
  
  平氏见弘晖在榻上坐下,于是自己忙偎依了过去:“奶奶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只是终归还是让爷受累了。”
  
  弘晖握了平氏的手:“夜里还是有些凉,怎么不多加一件衣裳?”
  
  平氏没有得到自己想要信息,但却也不敢不回弘晖的话,羞涩的一笑:“谢爷关心,只是知道爷要来了,一时没来的急穿,在说,怎么都在屋子里,奴婢无事的。”
  
  娇柔的平氏弱弱柔柔依恋的看着人的时候,总会让一个男人产生保护欲,只是这后宅的女人都是男人的依附品,对男人都不敢有丝毫的违逆,几乎没有自己,这每一个女子都有所不同,但在弘晖看来,其实大同小异。
  
  夜里访蔓和夏青躺在一起,也许是事太多半响都睡不着,访蔓叹气着低声道:“奶奶自来也就是这慢性子,年侧福晋的事情根本就还没有了结,估计也就等着明儿洗三完了,王爷就要发作,年侧福晋可是王爷的宝贝疙瘩。”
  
  夏青愤愤不平的,但也不敢大声说话,越发压低了声音凑到访蔓耳朵跟前:“挨都没挨上她就自己摔了,到好意思说是别人撞的!”
  
  年氏为什么要给牧瑾栽赃,两人也心知肚明,但这件事情这个时候明显不是谁对谁错的问题,而是雍亲王到底是偏向谁的。
  
  访蔓叹息:“我就瞧着这是咱们奶奶是跑不了的铁定受罚,只怕以后咱们在这府上更加艰难了。”
  
  夏青不知道想到什么又红了眼,哑着嗓子道:“明个洗三宴,尽然连个时新的衣裳都找不出来,咱们奶奶……”她自己想到心酸的地方一时便说不下去了。
  
  访蔓强笑着道:“我明儿找了大爷给说说,大爷必定能想到法子,大爷又跟主子爷要好,只要能多看顾奶奶几分,即便王爷惩处了奶奶,奶奶的日子也不会太艰难。”
  
  访蔓说的夏青一时多了几分希望,只但愿奶奶真的能熬过这一关吧…… 正文 用人   夜已然深了,窗外的风越发透着凄冷,床上躺着的刘氏明显的进气少出气多,兆佳氏忍着眼泪问一旁的念双:“爷说了什么时候来?”
  
  念双还未说话,念真从外头匆匆赶了进来,瞧了一眼床上的刘氏,低声对兆佳氏道:“太太,四姨娘跟前的听荷去见了老爷,这会老爷正同听荷一起往四姨娘的院子去。”
  
  兆佳氏抬头看了一眼才三岁的更甘,她还小,似乎还不能明白她姨娘到底是怎么了,只是哭,刘氏明明只剩一口气,却不能咽下,还是在等隆科多来看她一眼,毕竟也是侍候了隆科多多年的人了,也曾得到过隆科多的宠爱。
  
  兆佳氏忽的起了身:“走吧,去外头等老爷。”
  
  自从四儿进府,兆佳氏从来没有跟四儿在隆科多的事情上正面冲突过,也许是因为刘氏将死,也许是因为别的什么事情,这一次她似乎不打算退步了。
  
  念双和念真忽的都激动了起来,只要太太愿意争就好。
  
  不远处能看见灯笼在缓缓移动,兆佳氏又往前走了几步,恰好站在了风口上,风吹的衣襟飘动了起来,也带来丝丝的凉意,隆科多看见兆佳氏脚步停了下来:“怎么在这里等着?风大。”
  
  兆佳氏垂着眼,低低的道:“刘妹妹怕是不行了,我想请爷过去看她最后一眼。”
  
  隆科多踌躇了起来,听荷一看,有些焦急的道:“老爷,姨娘她这会心口疼的不行,要是老爷慢一点,怕是…….”
  
  兆佳氏嘲讽的笑了一声,上前挽住隆科多:“爷快走吧,人命大过天。”
  
  隆科多不自主的随着兆佳氏向前走,听荷大急,却不敢上前阻拦,一旁有机灵些的小丫头急匆匆的去给四儿报信。
  
  四儿的容貌不过中等,甚至略粗的眉毛和挑起的眼角让她显得有些粗狠,但就是入了隆科多的心,丫头急急忙忙的进来,只道:“老爷跟着太太过去了!”
  
  四儿按压着有些发胀的太阳穴,轻笑了一声:“太太到是个好心肠。”她说着收了脸上的笑意,露出几丝冷漠,吩咐听雨:“让二格格去请老爷,就说我吐血了。”
  
  二格格更根是四儿生的,年十三岁。
  
  隆科多随着兆佳氏才进正院,更根便哭着跑了进来:“阿玛,你不要我姨娘了么?她都吐血了,您还不去看?!”
  
  兆佳氏微微皱着眉头:“你年纪小不懂事,还不快去请太医!哭哭啼啼做什么?!”
  
  更根哭着跪下抱住了兆佳氏的腿:“太太,你就可怜可怜我姨娘吧,难道这府里只有刘姨娘没有我姨娘?”
  
  隆科多已然烦躁了起来,他甩开兆佳氏的胳膊,差点让兆佳氏摔倒,只朝屋子里看了一眼,转身就向外走去,兆佳氏被更根抱着腿根本走不动,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隆科多走出院子,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地上的更根忽的擦了一把眼泪站了起来,朝着兆佳氏福了福身子,带着一脸的得意快步出了正院。
  
  屋子里忽的传来了丫头压抑的哭声和更甘撕心裂肺的声音,兆佳氏怔怔的落了泪,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隆科多怎么就成了如今的样子,四儿到底有什么好?
  
  念双勉强安慰兆佳氏:“明儿还要去雍亲王府,大格格洗三,您怎么都要保重身子。”
  
  想起大女儿牧瑾,兆佳氏的情绪才渐渐安稳了起来,她擦了擦眼泪向屋子里走,一面吩咐:“把三格格带回我的屋子让人好好看管着,孩子小,别让生病。”
  
  天才麻麻亮,院子里就有了动静,访蔓挂起床帐轻声叫牧瑾起床,夏青开了屋门招手叫外头等着牧瑾洗漱的丫头进门,整个院子一时都热闹了起来。
  
  访蔓便乘机在牧瑾耳边低语:“爷昨晚一直在平姨娘的院子,不过没叫水,今儿早上寅时就走了,东跨院这会还不见动静,西跨院的谷氏已经起来了,她是雷打不动的要来给您请安的,元姨娘自然也起身了,不过她是从来不会给您请安来的。”
  
  牧瑾专心致志的洗漱,又难得好兴致的拨弄了几下那洗手的绿豆沫子,才洗了手,又用丫头递过来的帕子擦干,才悠悠的道了一句:“知道了。”
  
  访蔓到怔了怔,也不知道牧瑾是个什么意思,只得接了小丫头的手侍候牧瑾穿了衣裳,又梳头勒了条秋香色的抹额。
  
  牧瑾听着里面的猫儿醒了,叫奶嬷嬷抱了孩子出来,小家伙已经睁开了眼,面皮也长开了不少,泛着细腻的光泽,眉眼之间已然能看出牧瑾的影子,牧瑾轻笑着亲吻着女儿的面颊,仿佛并无其他烦恼,悠然自在。
  
  屋外传来了丫头的说话声,牧瑾看了访蔓一眼,访蔓忙快步走了出去,不一会就领着谷氏走了进来,香色的衣裳让古氏看上去总是低调又老持,稳稳的朝着牧瑾行了礼,又像往常一样等着牧瑾让她走。却没料到这一次只听着牧瑾笑着道:“还好你来了,我正想找你,快坐。”
  
  古氏一怔,抬头看牧瑾,微亮的天色里,只看的见牧瑾光洁耀眼的面庞,却看不真切她的神情,只觉得此刻的牧瑾前所未有的从容和淡然,像足了王府的大奶奶,她忙又低下头,笑着应是:“不知道奶奶寻奴婢什么事?”
  
  牧瑾轻拍着怀里的孩子,面上带着好看的浅笑:“今儿是猫儿的洗三礼,我这必定要来不少人,只是你看我身子不好,又怕照顾不周人,所以想请你到时候帮着我招呼客人。”
  
  这种时候能出面招呼客人,那可是天大的脸面,即便是帮着牧瑾这个落魄的大奶奶,那也是不一样的荣耀,必定能让她从这三个姨娘中脱颖而出,在府中的地位长上一大截,只是这样一来似乎就让她成了牧瑾这一边,又似乎太过锋芒毕露,并不是她的作风。
  
  牧瑾看她犹豫,只是浅笑:“我让夏青去求福晋了,只说我身子不好,怕到时候照顾不妥当,所以请你帮忙,福晋一向都体恤咱们,想来会答应的。”
  
  若是福晋答应了,又成了另外的意思,她本就是福晋赐给大爷的,福晋又让她帮着照看客人,那必定是福晋看重她,想要抬举她,府中越发没人敢小瞧她,便是平氏以后做事也要小心三分,虽然她一向低调又求的是稳妥,但也没必要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于是古氏的脸上带了恭敬的笑意:“若福晋都说话了,奴婢怎么还好意思推辞。”
  
  四福晋已经在佛前念了一段经文才起了身,夏青从外头进去,便闻到了一股浓浓的紫檀香气,四福晋听着夏青说完,到笑了:“难得你们奶奶在我跟前求一回,这种事我怎么能不答应。”她又对一旁的青梦道:“你去走一趟,说说我的意思。”
  
  青梦忙应了一声。
  
  等着青梦和夏青走了,周嬷嬷才在一旁道:“大奶奶这意思奴婢到是瞧的不太明白。”
  
  四福晋捻动着手上的佛珠,淡淡的道:“只但愿别让我失望吧。”
  
  平氏正在梳妆,听着青柏道:“福晋特意让青梦传话,让谷姨娘帮着奶奶照看宾客,这可是天大的脸面!”
  
  平氏“啪”的一声将个象牙玳瑁梳拍在了桌面上:“到底是怎么回事?”
  
  青柏瑟缩了一下:“说是奶奶自己求的。”说着忙又将个红珊瑚的手串递给平氏,平氏冷哼了一声:“我到要瞧瞧,这个扶不起的阿斗要闹个什么?!”
  
  元氏正嫌弃胭脂的颜色不够亮,听着丫头说,立时就将一盒子新胭脂打翻在了地上:“我就说那谷氏一整日的往奶奶跟前凑,原来是在谋划这事情,哼,到是好大的脸面。”她左思右想,也起了身:“好事怎么能让她占全了,好歹我也跟奶奶说一声去。”
  
  元氏进去的时候谷氏正跟牧瑾说话,元氏站在门口隐约听着是在说女眷们来了坐哪处,歇哪出,哪些丫头侍候,又吃什么点心果子,牧瑾只道:“我瞧着你说的好。”
  
  元氏深吸了一口气走了了进去,见古氏竟跟牧瑾都坐在炕上,下头大大小小十几个丫头媳妇侍候着,说不出的体面威风,面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
  
  牧瑾见她进来,笑着道:“不想你也来了,快坐。”
  
  夏青嫌弃的看了元氏一眼,就知道是个无利不早起的,没有什么好事哪里会想着来这里,于是她皮笑肉不笑的道:“元姨娘可真是稀客呀。”
  
  元氏掩嘴轻笑:“瞧把你厉害的,怎么,我到还是来不成了?我不但今儿要来,以后天天都来来,以往我是身子不好才不能来给奶奶请安,如今我身子大好了,自然是要天天来的。”
  
  访蔓让丫头上了茶水,在一旁道:“姨娘说的话,我们可都听见了,若以后不来了,可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
  
  元氏越发的笑:“就是,就是!”
  
  谷氏面上带笑,心里却有些不屑,看了一眼牧瑾,却瞧不出她是什么心思,只得也随着她沉默了下来,牧瑾轻捶了捶腰,访蔓立时道:“奶奶可是累了?”
  
  “可不是,身子不大好,坐一会就累了。”
  
  谷氏眼前一亮,立时就起了身:“奶奶身子不好,还要多休养,奴婢这就先下去了。”
  
  牧瑾微微颔首:“去吧,就按着刚才说的来,你看着办就是了,办完了让个人来给我说一声,我心里有个底就成。”
  
  谷氏应了一声就往出走,元氏连话都插不上,又不甘心,才要开口,牧瑾已经闭上了眼,夏青就冷冷的看着她:“姨娘还不走?”
  
  元氏不甘心:“这不是有事找奶奶么?”
  
  夏青挽着她的胳膊:“奶奶身子不好,也就大早上还算精神,姨娘赶明儿一大早过来说吧。”她一面说一面就挽着元氏出了屋子,元氏好话说尽,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许了诺,一点好处都没捞着,气的站在门口直跺脚。
  
  等着元氏不甘心的走了,牧瑾才睁开眼,夏青在一旁问:“奶奶怎么就让谷姨娘管事,就不让元姨娘管?”
  
  牧瑾喝了一口温水:“谷氏即便只是面子上也知道每日都来给我请安,元氏对我有多不敬谁都能看来,若我任凭什么人都愿意用,那对谷氏来说这件事其实就不值钱了,以后若要用她只怕是不能了,在者,别人只怕越发觉得我好欺负,越发不将我放在眼里了。”
  
  夏青隐约有些懂了,访蔓笑着道:“我就觉得奶奶这一手用的好,昨儿奴婢还愁着,这院子里的事情乱糟糟的,咱们跟前什么都没有,若来了人只是让别人看笑话。幸好奶奶想了这办法,福晋派谷姨娘帮奶奶,那下头人还敢不给咱们东西?出了岔子那可是福晋的脸面,谁敢得罪福晋?福晋可是这后院的天。”
  
  历史上的四福晋在无子的情况下都能坐上皇后的宝座,何况如今弘晖建在又如此有出息,她又如何能不威风?
  
  牧瑾轻笑,拨了拨自己的蓝宝石耳坠,说她是没钱,可是看着首饰,哪一样不是价值万贯,访蔓几个还只说她可怜,样子都不时新了,带出去不体面。
  
  解决当下的事情,就只安心等着宾客的到来,牧瑾静下来就想到了自己的家,她阿玛是立时上大名鼎鼎的隆科多,她额娘兆佳氏是正妻,家中还有个历史上无比出名的小三中的战斗机四儿,好些日子没见,也不知道她额娘到底如何了? 正文 争夺   下了早朝胤禛同弘晖弘时一起回府,还没有客人到,父子三人就在前头书房,叫了王府中几个管事的官员和太监问了问各处可都还妥当,又喝茶闲聊了几句。
  
  弘时笑着道:“这次毕竟是府中两个孩子的事,阿玛也不愿意大办。”说着又看了一眼弘晖。
  
  弘晖只低头喝茶,顿了顿向着胤禛道:“今年连京城都如此干旱,收成也是大减,皇爷爷看上去甚是忧心。”
  
  胤禛微微颔首附和:“皇上龙体进来本就欠佳,又一直忧心百姓,殷特布报雨迟了些,皇上就大怒。”
  
  “合该殷特布有这么一劫。”
  
  弘时一时插不进话去,显得格格不入,脸上的神情也不大自然,于是只低着头喝茶,直到胤禛起身,他才微微松了一口气,父子三人回了后院,各自去了自己的院子。
  
  弘晖在岔路口犹豫了一下,听着王峰在一旁道:“今儿一大早大奶奶求了福晋让谷姨娘帮着招待宾客,福晋答应了,还特意让青梦传话。”
  
  弘晖眉头微挑,大步迈向了正院,夏青在门口看见了弘晖,脸上立时露出了笑意,高声道:“爷来了!”
  
  丫头打起帘子,弘晖去了正房换了一身见客的衣裳,才去产房看牧瑾和猫儿。
  
  牧瑾专心致志的逗弄着孩子,弘晖进来她也只是吝啬的给了一个捎带的笑脸,又自顾自的跟猫儿玩了起来,弘晖坐在对面的椅子上半响也没人搭理,他觉得这种感觉很奇特,他算不上生气,但也绝算不上高兴,本打算起来看一眼孩子就走,却没料到对上孩子黑亮的眼,他的心里忽的就柔软温暖了起来,为人父的感觉才姗姗而来,让他不自觉的就坐在了床边。
  
  “这才几天,看上去跟刚生下来那会就不一样了。”
  
  “孩子这个时候可是一天一个样,几天不见只怕都要不认识了。”
  
  弘晖试着摸猫儿的小手,却被猫儿下意识的攥住了手指,弘晖不自觉的露出了笑意:“力道到不小。”
  
  牧瑾抬眼看弘晖,这是猫儿的阿玛,以后孩子的生活质量跟弘晖密切挂钩,于是她难得捧场的道:“爷瞧瞧,猫儿的嘴巴跟爷的最像了。”
  
  弘晖有些意外的抬眼看牧瑾,两个人因为孩子的缘故只有一拳的距离,来自牧瑾身上清浅的不同于其他人的香味萦绕在弘晖的鼻端,说不出的清幽迷人,不施脂粉的脸颊光洁细腻泛着白玉一般的光泽,看上去诱人又可口,顿了顿,他轻嗯了一声。
  
  应嬷嬷站在一旁偷眼瞧着,满眼的笑意,屋子里的下人看到两个主子如此情景,个个都有些说不出的激动。
  
  屋外传来了丫头的声音:“平姨娘来了。”
  
  夏青的脸唰的一下拉了下来,没好气的冷哼了一声,几百年也不见得来,但来一次绝对没好事!
  
  她才气势汹汹的要往出走,被访蔓拦了一下,只见得访蔓带着一脸笑意迎了出去。
  
  平氏的脸色还有些苍白,但比着平时却好了不少,尤其是身上大红色绣牡丹的旗袍让她越发多了几分精神,只是却大大的削弱了平时的柔弱感。访蔓笑着道:“姨娘来了,快请里面坐,大爷刚好也在这,来了有一会了。”
  
  平氏浅笑,但因为访蔓这“来了有一会了”,多多少少有些不自然:“没想到爷也在这。”她说着就往里走,进门见着牧瑾和弘晖挨的那么近,面上的笑意差点维持不住,袅袅的行礼。
  
  弘晖叫了声起,平氏起身,抬头用她那一双水汪汪的眼,带着柔弱委屈和点点惊慌看了看弘晖,说不出的可人。
  
  牧瑾瞧了一眼,笑着道:“你身子不好,怎么出来了?快坐下说话。”
  
  牧瑾说话自然又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气度,仿佛平氏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人,弘晖和平氏都有些意外。
  
  平氏在椅子上坐下:“觉得好了不少,所以先过来看看奶奶,今儿又是大格格的洗三宴,就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上奶奶的。”
  
  平氏做惯了这院子里的第一位,如今忽的出来了个谷氏要跟她分天下,越想越不甘心,又听说弘晖一回来就来了牧瑾这,越发不能镇定了,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情,于是收拾了一番赶了过来,想着弘晖平时宠她,她若当着弘晖的面求了,必定能成。
  
  牧瑾笑看弘晖:“我只怕你这身子,爷舍不得。”
  
  牧瑾打趣,平氏的脸上立时多了几分娇羞,弘晖却还是淡淡的样子,那狭长幽深的眼里,总是让人看不清到底是什么,手却还摸着女儿柔嫩的小手。弘晖看了一眼牧瑾,想看看牧瑾到底是希望平氏管事还是不希望平氏管事,只是那绝世的容颜染着一瞥秀美的笑意,浓淡适宜,好似在千里之外,又好似近在咫尺,实在让人摸不透。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牧瑾就成了如今的这样?仿佛是带着一身的谜团,时而近时而远,时而活泼时而静谧,不同于他所见过的任何女子。
  
  屋子里奇妙的静了下去,只有那西洋钟摆动的声音,弘晖不说话,牧瑾就将注意力给了怀里的孩子,平氏就尴尬了起来,将手中的帕子揉捏成各种样子,等了半响见弘晖还没有开口的意思,垂了眼轻声道:“奴婢也是好意,想着也是咱们院子里的头一件事,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心,也不容易出差错,这样才能全了爷和奶奶的脸面。”
  
  这个平氏果真是会说话。
  
  夏青憋不住:“瞧姨娘说的,本也没请多少人,谷姨娘又是福晋□□出来的,有她帮忙,想来也出不了差错。”
  
  青萍似笑非笑的道:“夏青姐姐总是快人快语,只是主子们还没开口,姐姐到是先说话了。”
  
  夏青才要开口,牧瑾轻声道:“猫儿睡着了,让奶娘抱进去安置。”孩子小,还是睡的时候多。
  
  夏青只得将话又咽了回去,叫了新来的奶娘将猫儿抱进了里间。
  
  连牧瑾的精神也不大好了,微闭着眼,似乎要睡了一般,访蔓轻声道:“奶奶身子不好,一会又要来宾客,还是睡一会的好。”
  
  这话好似是变相的请人走一般,弘晖起了身:“你歇一会吧。”牧瑾笑着点头:“谢爷体恤。”
  
  丫头侍候着牧瑾躺下,屋子里越发静了,平氏好似演了一场独角戏,滑稽又小家子气,越发衬托的牧瑾从容气度,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弘晖出了屋子,平氏忙也跟着出去,在没了平时的淡定,看上去手忙脚乱的,笑着道:“奴婢让人给爷熬了绿豆汤,爷过去喝一碗。”
  
  弘晖顿了顿,淡淡的点头:“走吧。”
  
  平氏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即便没有求来差事,但在外人看来她将弘晖从牧瑾跟前轻而易举的夺了过来,也算是搬回了一局。
  
  四福晋已然穿戴起了正装,只等着客人来,她右手捏着佛珠端坐在炕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同周嬷嬷说话:“栋鄂氏你瞧着如何?”
  
  周嬷嬷笑看了一眼四福晋才道:“日久见人心,如今下结论似乎早了些,只说如今做的一两件事情看,到算是聪慧有心,下头人说好的也多。”周嬷嬷如往常一般不肯往深处说,深怕自己说的多了,影响了主子的判断。
  
  四福晋到笑了:“你到说的巧,罢了,让人去跟栋鄂氏说,穿戴好了就过来到我跟前。”
  
  周嬷嬷便猜到这是要带着二奶奶待客了,这大宅门里女主子带着哪个待客那都是有大讲究的,别的不说,旁人一看便都知道这是家里能耐的媳妇。
  
  周嬷嬷想了想还是多说了一句:“只是大奶奶那......还有往后......”
  
  周嬷嬷说了半句,四福晋也知道她的意思:“后宅里的女人值不值钱有没有气势都在男人身上,往后的事情我自有考量。”
  
  四福晋说完便微闭上了眼,周嬷嬷应了一声,忙退了下去安排。
  
  半响四福晋才睁开眼,想起牧瑾已然不能有孕,到底还是叹了口气,晨光里缓缓的捻手上的佛珠,看上去虔诚又肃穆。
  
  弘时正在栋鄂氏屋子里,捧着个雕花的紫檀木匣子,笑着给栋鄂氏:“打开瞧瞧,这是我亲自挑的花样在锦绣楼里请的极好的师傅给你打的一套头面。”
  
  栋鄂氏转头看时见弘时的脸上多少还带着些讨好,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头面自然是极好的,金灿灿牡丹花样又点缀了夺目的珍珠,说不出的富贵风流,她心里因有事,只看了一眼便笑着让书兰捧了下去嘴里道:“真是极好看,我很喜欢。”弘时眼里的失望一闪而过,复又带上了笑意:“你喜欢便好。”
  
  栋鄂氏接了丫头茶碗捧给弘时,看他喝了一口才道:“爷有没有求着王爷给爷安顿个差事?王爷又是怎么说的?”
  
  栋鄂氏一直督促着他去求个差事,如今都成亲还这么清闲总归面子上不好,只是他一看见自己阿玛的摸样就是有再多的话都说不出口,他又不想栋鄂氏小瞧了他,嘴里含糊道:“总要寻个合适的时机,不然反倒弄巧成拙。”
  
  栋鄂氏才要说话,外头丫头说福晋传了话,她忙赶了出去,在进屋子,就是弘时少见的兴高采烈喜形于色的样子,急急忙忙的又在镜子跟前打量,弘时笑着站在她身侧问:“什么好事情,竟这样高兴?”
  
  栋鄂氏扶了扶头上的发钗笑着道:“福晋要我到跟前去。”
  
  弘时笑道:“我当是什么事?招呼人有什么好的,又累又聒噪,还不如在屋子里陪我说说话呢。”
  
  栋鄂氏心情极好,只是嗔怪的看了他一眼:“爷一会也别忘了早早的到王爷跟前说,多在王爷跟前待会,总不是什么坏事。”
  
  弘时敷衍的应了一声,看着栋鄂氏出屋子,只觉得空荡荡的无趣,他躺在榻上转头刚好看见窗外绿油油的藤萝,有个穿着绿衣的丫头正在浇花,这画面说不出的娴静美好,仿佛世俗之外一般,他的嘴角不自觉的就多了一丝笑意。
  
  李氏收拾好才要往正院去,听着福晋要带着栋鄂氏招呼客人,先是一喜,接着又变了面色:“她到是好本事,才进门多久就将福晋哄的团团转,对福晋比我这亲额娘恭敬多了,福晋在一笼络,指不定早早就跟我离心,越发不把我当回事。”
  
  李氏年纪越大越没了年轻受宠时候的那股子娇憨豁达,讨人喜欢,如今又是刻薄又是多疑。白梅忙在一旁劝道:“二奶奶好总归也是您和二爷的脸面,在说二奶奶也是知道分寸的,再怎么也有二爷不是?”
  
  李氏哼了一声:“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如今心里眼里只有她媳妇,怕是早就将我不当回事了!”
  
  白梅一时到不知道说什么,正好有丫头来说:“郡主来了!”她才松了一口气,果见李氏脸上忽的满是笑意。 正文 亲人   
  怀恪郡主是李氏所生雍亲王府长女,比弘晖还要长一岁,康熙五十三年嫁给了四福晋娘家侄子星德。怀恪郡主曾在四福晋膝下养过两年,又是王府第一个长成的孩子,她又生性聪慧乖巧善良,不论是雍亲王还是四福晋,李氏都极其喜欢看重她,算的上是雍王府真正的第一人。
  
  弘晖亲自在门外接了怀恪,一直送进了二门,一群人浩浩荡荡的簇拥着怀恪往正院走,又碰上李氏,怀恪就急着给李氏行礼,李氏忙扶起她上下打量:“我的儿,怎的到是瘦了?”
  
  怀恪柔声道:“是额娘偏心。儿到瞧着是额娘瘦了。”
  
  李氏听着女儿贴心,又是高兴又是委屈,不觉落了几点泪,携着她的手往里走,一面又急切的低声问:“......他对你可好......肚子......”
  
  怀恪不疾不徐都一一回答,到不嫌李氏问的不是场合。
  
  里头四福晋竟也站在门口等着,眉眼间都是真心喜爱,一旁的栋鄂氏都不得不暗暗佩服,抬头时见怀恪公主梳着把子头,头上带着一套赤金头面,一侧簪着五彩琉璃流苏,随着步伐微微晃动,穿着金秀滚边白底全绣牡丹玫红袍子,目光和煦沉稳,道不尽的富贵雍容。
  
  怀恪见着四福晋就下跪磕头,四福晋抬手就扶:“好孩子,快起来。”又握着怀恪的手细细的打量:“比先前在家的时候越发有气度了。”怀恪轻笑:“太婆婆,太爷爷,公公婆婆都待我极好,又肯教导我,若我有什么错处,星德也从不跟我一般见识,家中人人都有气度,若女儿不学来一二分,到是愧对嫡额娘的教导了。”
  
  当着众人的面她这话说的四福晋面上倍有光彩,看着怀恪越发慈爱:“好孩子,我知道你懂事!”一面说着携着怀恪的手就往里走。怀恪瞥眼看见栋鄂氏紧跟着四福晋,朝着栋鄂氏微微颔首,她到是没瞧错栋鄂氏。
  
  怀恪郡主先到,随后便是十三福晋兆佳氏带着侧福晋瓜尔佳氏一块过来,十三现在虽是受难,兆佳氏却越发的气度不倒,孩子也是一个接一个生,真正是进了十三的心,她为人豁达直爽,也很得四福晋喜欢,四福晋见她来了,就拉着坐在自己跟前:“快过来,好几日不见到想的慌!”
  
  接着陆陆续续的客人也都到了,都是体己的亲戚。
  
  牧瑾听着外头响动,知道必定是自己的娘家人来了,不自主就坐直了身子往外瞧。
  
  谷氏带着一脸笑意在外头迎了兆佳氏和一同过来的更根,兆佳氏不及多看谷氏就往里走,到是更根顿了顿同谷氏说话:“谷姨娘瞧着到是为我姐姐办事,果真是天大的脸面。”她说着又是一笑,竟是明显的带着嘲讽之意。谷姨娘低眉顺眼,应道:“二格格说的是。”竟装着没有听懂更根的意思。
  
  更根拉下脸,见夏青迎面走了出来,又冷哼了一声,在家里她可没少吃夏青这丫头的亏,夏青笑看着更根:“二格格,还是快进去吧,这里是雍亲王府,说多了做错了,那都是天大的罪过。”
  
  说着也不管更根愿意不愿意就拉了进去。更根进去就见着兆佳氏坐在床边,拉着牧瑾的手落泪,她一看见牧瑾那张脸气就不打一处来,但到底记着这是王府,敷衍的行了一礼便自己坐在了一旁。
  
  兆佳氏哪里管这些,只一个劲的问牧瑾:“有没有受委屈,身子好些了没?”
  
  牧瑾笑着道:“额娘瞧我这气色就知道受不受委屈了。”
  
  应嬷嬷也在一旁帮衬:“哪里有人给主子气受,如今好歹生了长孙女,先开花后结果,用不了多久在生一个结实的小阿哥,主子啊,就在这后院站的稳稳当当的了。”
  
  兆佳氏这才收住了泪,又是自责:“若是额娘在有本事些,你在这后院里还能在轻松些。”
  
  四儿那是历史上有名的小三,就是隆科多在这感情上做出的那些事情也是让人匪夷所思到极致,有这么两个人,又是在古代,就是女人在有本事只怕也会被折磨致死。
  
  这样一想,牧瑾也红了眼,又不想惹的兆佳氏不高兴,就说别的:“大哥几个可都来了?”
  
  “来了,都在前院。”说起儿子,兆佳氏的脸色果然好了几分。
  
  “怎的不见更甘?”
  
  兆佳氏轻叹了一声:“刘姨娘昨儿夜里去了,更甘到底是她生的,今儿不合适过来。”
  
  兆佳氏和牧瑾一时都沉默了起来,话虽只有这么几句,但其中的故事波折却可想而知,外头忽的传来说话声,听着竟是怀恪郡主到了,兆佳氏忙挂上笑脸起了身,帘子打起来,不光是怀恪郡主,就是十三福晋也来了,十三福晋跟兆佳氏算是堂姐妹,关系一向不错,几人见了礼,怀恪郡主就亲昵的坐在了牧瑾身边。
  
  牧瑾处境如何怀恪在清楚不过,只是碍着兆佳氏在跟前,也只握着牧瑾的手轻叹:“你也不容易。”
  
  兆佳氏知道牧瑾和怀恪一向要好,是闺中密友,如今怀恪又成了姑奶奶,两个人关系好对牧瑾只有好处,她携了十三福晋的手:“还未去年侧福晋的院子看看,十三福晋一起去?”
  
  十三福晋笑着起了身,又同牧瑾说话:“心胸放宽大些,谁又知道老天爷没有眷顾你?我陪你额娘一起过去,你自己好生养着。”是不是真心,一听就能听出来,牧瑾觉得对十三福晋好感倍增,笑着应是:“十三婶的话,我都记下了。”
  
  兆佳氏和十三福晋带着更根一起出了屋子,里面就只剩下牧瑾和怀恪郡主,半响到是牧瑾先开了口:“你近日过的如何?”
  
  去了别人怀恪看上去真实多了,斜靠在牧瑾身边:“我是如何,你最清楚了。”
  
  牧瑾叹了口气,沉默了片刻:“我到是远远的见过星德瞧着也是一表人才。”
  
  怀恪笑看她:“难道弘晖不是一表人才?”
  
  各自的心事对方都最清楚,说些面情上的话到显得虚假了,牧瑾握着她的手:“自有了猫儿,我是放下了,我如今一心一意的要过好我的日子,我想我的孩子以后在不受我的委屈,蕙兰,你也该放下了。”蕙兰是怀恪的闺名。
  
  怀恪轻笑了一声,推开牧瑾的手:“放下又谈何容易?”
  
  牧瑾看着怀恪:“他也要娶妻生子的,你若不放下,那时候又该如何自处?”
  
  怀恪觉得锥心的痛,垂下眼:“我知道你的好意,罢了,不说这些了,我倒是想问你,怎么就跟年侧福晋同时早产了?”说着抬眼看牧瑾。
  
  牧瑾皱眉:“后花园里木芙蓉开的极好,你知道我往常就喜欢些花花草草,带着夏青出去,不想花园里的丫头到有好些都说是在给主子剪花,走了没几步就见着了年侧福晋,行了礼说了几句话,她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没站稳,竟向我倒了过来......后来的事不说你大致也知道,明明是她撞到了我,倒是倒打了一耙。”
  
  怀恪也不喜欢这个年轻受宠的年氏:“她到是好算计!”又转头问牧瑾:“那你跟弘晖可说了?”
  
  牧瑾叹气:“我跟弘晖如何你还不知道?他到如今也没问过我只言片语。”
  
  怀恪眼里的同情一闪而过,握着牧瑾的手:“好歹你还有我,我还能在王爷和福晋跟前说上话,我一定帮着你!”
  
  牧瑾感激的点头。
  
  两人幼年时感情好,毕竟没有太多的利益参杂在其中,如今她成了弘晖的妻,而怀恪毕竟是弘时的亲姐姐,即便在要好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亲密无间了,在说这事情谁又知道是不是李侧福晋也插手了。时过境迁,若是以前的牧瑾未必能看清楚,人生若只如初见便好了......
  
  年氏的女儿为长自然是先洗三,众人在外间热闹,年氏靠在炕上低声问飞烟:“话可都说给我嫂子听了?”
  
  “按着主子的意思一字不差的都说了。”
  
  年氏这才点头,年羹尧现在妻子是继室不得年羹尧的喜欢,年氏多少有些不屑于跟她说话,因此只让丫头传话。
  
  洗三完了,二格格被抱了进来,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年氏心里还有不少事,也顾不上管,只让奶娘看着。
  
  猫儿洗三到是哭的响亮,等抱进来进了牧瑾的怀里立时就止住了哭声,渐渐睡了过去,等着众人散去,兆佳氏在一旁笑道:“我看这丫头是个有福的。”牧瑾轻笑:“女儿也瞧着是。”
  
  见着跟前的事情不多,访蔓寻了个借口出了屋子,找了牧瑾陪房关东家的小女儿二丫:“你去外头,只说大奶奶要买胭脂,然后就等着回府的路上,见着大少爷就拦住,请他千万要帮帮大奶奶。”访蔓谨慎,不敢多说,但她也知道按着岳兴阿对牧瑾的疼爱,说这么多他也必定能知道出了什么事。
  
  二丫是个诚实话少的,年纪虽小,但也知道轻重,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访蔓忐忑又不安的在树下站了好一会,直到觉得起了风才向安居院走去。
  
  弘晖跟岳兴阿关系一向不错,他很是欣赏岳兴阿的文人风骨,两人在一起时常讽古论今,宴席散了,弘晖还是留着岳兴阿多说了一会话,又带着他在安居院的后花园转了转,不想怀恪也在里头闲坐,瞧见两人竟迎了上来。
  
  那时初见不过是总角小儿,这会再见却早已物是人非,岳兴阿嘴角带着一丝苦笑朝着怀恪行礼,怀恪垂眸,说出话风一般轻:“何必呢?难不成是在笑话我?”
  
  他们的事情弘晖知道,他若不娶牧瑾,怀恪完全可以和岳兴阿终成眷属,说到底因为他还是委屈了这个姐姐,也因此他对怀恪总多了几分歉疚。
  
  他才要开口,怀恪却换了神色,谴责的看着弘晖:“牧瑾出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就不告诉我?你也不知道问问牧瑾当时的情景,她生性不争又善良,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心里多难受自责,你即不护她,又何必娶她?”
  
  岳兴阿神色一变,忙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怀恪又将牧瑾的话重复了一遍。
  
  岳兴阿不说别的,只看弘晖:“你到底信不信她?”
  
  弘晖负手而立,看着自己种满园子的梅树,绿树成荫:“我若不信,她只怕会更艰难。”
  
  岳兴阿道:“如大阿哥能保得牧瑾无事,大阿哥有什么差遣就只管说,岳兴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怀恪看着岳兴阿,眼中眷恋,到底还是以前的脾气。
  
  兆佳氏要走,偷塞给了牧瑾不少银票,不等牧瑾回过神,她已经出了屋子,牧瑾看时从十两到一百两,大大小小的面额一共有一千余两,牧瑾握着银票泪流满面,母亲知道自己能力有限为她做不了别的事情,只能尽她所能,给她所有,难怪牧瑾瞧着她身上带着的陈色多不好,想来为了这一千多两,她几乎倾尽所有。
  
  牧瑾想,她何其有幸,得遇这样的亲人。 正文 破   
  洗三宴虽请的人不多,但毕竟也都忙碌了一天,夜里便都早早的歇下,王爷去了福晋屋子,弘晖去了谷氏的屋子。
  
  猫儿睡了,牧瑾才让访蔓几个侍候她躺下,夏青灭了大灯上了小灯,立在炕边道:“格格的洗三宴,谷氏到得了天大的好处!”
  
  牧瑾躺在炕上笑对着访蔓:“你看看咱们跟前还有没有什么新鲜花样的料子,在看着封个别的什么,明儿爷一走,你就拿过去赏她。”访蔓笑应了是,夏青越发不服气:“竟还要赏她?!”
  
  访蔓转身指了指她的额头:“一日大过一日,说话做事也不知道多用用脑子,谷姨娘是福晋给的,到底是福晋的脸面,爷如今都趁着今儿这日子给谷氏脸面,难道咱们连凑趣都不会?抬举了谷氏又何尝不是打压平氏?”
  
  夏青不是笨,只是有时候性子太烈,下意识的反应,听着访蔓一说,就明白了过来,只是到底还是不舒服。
  
  牧瑾知道她的心思:“爷不是我们任何人的。”夏青听的这话这才豁然明朗,在不多说一句话,瞧见牧瑾意思她们都下去,这才同夏青一起退了下去。
  
  半夜里就听得年氏的二格格发烧了,到底还是惊动的王爷去了年氏的院子里,直到快上早朝,王爷才又去了正屋梳洗换衣裳。
  
  四福晋在一旁侍候胤禛穿衣裳,满眼都是疼惜:“到底没睡一会,本该我在跟前看着的,但年妹妹的性子咱们都知道,若爷不去跟前她心里也不能安稳,只怕存了心思,又要伤身子。爷也不要太挂心,只管上朝去,好歹我在跟前看着。”
  
  胤禛接过丫头手中的一碗热粥喝了觉得舒坦了不少,皱着的眉头才微微松开:“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
  
  四福晋微微一笑,接过胤禛手中的碗,给他戴了帽子,直送着他出了正院,自己也不回去,转身去了年氏的院子,直到二格格安稳了才出来,一时就听着安居院传来了消息:“大爷才走,大奶奶就赏了谷姨娘。”
  
  四福晋一顿,眼里到多了几分兴致:“这样看,她到还是有几分心思的。”她搭着安白的手往回走:“在看看,她还有什么本事吧。”
  
  那头二格格生病,安居院里平氏身上也不好了,元氏冷笑:“想来是被气的,咱们这院子里还没谁的风头盖过她呢!”说是这样说,还是要去看平氏,进了东跨院她的脸上就换上了担忧,进门就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妹妹昨儿夜里又凭栏作诗,着了风寒不成?”
  
  平氏听她话里有话,也不无嘲讽之意,虚弱的咳了一声:“姐姐这说的什么话?”转而又道:“姐姐没有去贺贺谷姐姐?”
  
  元氏就是借着平氏身子不好要过来看望才不去谷氏那里的,被平氏一问,就有些恼羞成怒,强压着道:“咱们的情分比她好,自然是先来妹妹这里。”
  
  平氏掩嘴咳嗽,嘴角的嘲讽一闪而过,谷氏算什么?她如今还不放在眼里。
  
  谷氏却正在牧瑾的屋子里侍候,这也是她的过人之处,时时处处都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不骄不躁稳重老持,也难怪福晋会让她来侍候弘晖。
  
  谷氏接了丫头捧上的药碗,亲自舀出来一勺子尝了才递给牧瑾:“刚刚好,奶奶快喝吧。”
  
  牧瑾微笑,接过手中:“你也坐下说话,别总是站着。”谷氏谢了,才在个圆凳上坐下,牧瑾却并没有喝药:“年纪轻轻的总要打扮的鲜亮一些才招人喜欢,瞧你往常总穿着太过老气的颜色,到不显得你这白净的肤色,往后还是穿鲜亮些,大爷也瞧着好看。”
  
  谷氏摸不来牧瑾的意思,也不敢随便应是,只是抿唇浅笑:“婢妾就是穿戴的在好,也不及奶奶的一份颜色,还是不要丑人多作怪的好。”
  
  她说的牧瑾到轻笑了起来:“原来还有个嘴甜的好处。”顿了顿牧瑾才正色的:“你是福晋给大爷的,必定也是一心一意为大爷的,这个我心里清楚,大爷心里也清楚,所以我才会求着要你出面招呼宾客,说白了,我当着你是自己人。”牧瑾的目光清凌幽深了起来,说的谷氏忙立了起来:“当初福晋要婢妾过来就说过,要奴婢帮衬奶奶,服侍好大爷,这话婢妾一直不敢忘。”
  
  牧瑾面上又带了笑意,示意她坐下:“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就有底了。”牧瑾却不愿意在说别的,就让谷氏下去:“好生歇着吧,不用在我跟前侍候了。”
  
  谷氏这才退了出来,直到进了西跨院,凉风一吹,她才觉得身上出了一身汗,在石榴树下立了好一会,之桃轻声问:“姨娘怎么呢?”谷氏摆了摆手,身体才渐渐放松了起来:“这后宅里所有的人以前都小瞧大奶奶了。”之桃不解:“姨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谷氏一边笑,一边往屋子走:“又是尊荣,又是脸面,如今便是敲打收服也如此的轻描淡写,不敢叫人小瞧,我连反驳后退的机会都没有,我先前还想着只怕跟年侧福晋的事情之后,奶奶从此就如入了冷宫一般,现在看,还是不对,只怕借着这事情,奶奶要真正在后院立起来了。”她心里一时也庆幸起了自己在牧瑾跟前始终如一的知礼守规矩。
  
  之桃还要问,谷氏却不肯在说,进了屋子就要做针线,之桃瞧着到像是给大奶奶做的贴身的衣裳,她到似乎隐隐的明白了些。
  
  平氏生病,弘晖回来果真就先去看了平氏,西子捧心,美不胜收,是个男人都看了疼惜,平氏嘴里还道:“爷累了一天了,总还在奴婢跟前闻这些药味,还是快些休息吧。”
  
  弘晖握了她的手:“怎的这么冰凉,下头人是怎么侍候的?”
  
  平氏心里高兴,面上还是攒眉的样子:“自来身子就是这样,到不怪他们,只是觉得有些时候没有见着爷了,想听爷念唐诗。”
  
  她娇柔可人一脸的依恋,弘晖的眼里多了几分微不可查的温度:“想听谁的?”
  
  “清莲居士李白的吧,他的诗清新俊逸,听的人心里豁达舒服。”
  
  弘晖嘴角带笑:“不想你也喜欢。”
  
  才一会,大爷为平氏背诗的话就传到了牧瑾的耳朵里,牧瑾嘲讽的笑了笑,到是闲情雅致的紧,她才想着,夏青就在一旁骂:“也不怕折了她的寿,要大爷背诗,她能听懂几句?还不知道会不会写自己的名字!”
  
  牧瑾被逗得一笑:“行了,嘴上也不知道把门,说这么多闲话做什么?平姨娘还是有些才情的,要不然也入不了大爷的眼。”她又道:“我到不知道,我的消息什么时候这么灵通,这才多早晚的事,这就传进了我的耳朵里,哪个传过来的?”
  
  访蔓一思索,放下手里的针线:“我去借鞋样子,元姨娘正同丫头骂呢,恰巧就被我听见了。”
  
  牧瑾摇头:“没想到我到被元姨娘瞧上了,指望着我为这事跟平姨娘去闹?我没这心情,实在也没这必要。”
  
  她一转身躺下,又问访蔓:“去恶露的药,你亲自抓回来了吧?”
  
  “抓回来了。”
  
  牧瑾这才点了点头:“以前的药想法子处置掉吧,那些喝着,我心里总是有些不放心。”访蔓应了是,和夏青安静的守在一旁,牧瑾又在思索自己的事情,等着年侧福晋的二格格好了,该是找她好好谈谈了,她不能在等了,她要尽快在这府中立起来,才能影响到娘家,帮助她那苦命的亲娘。
  
  二格格一病就是四天,才听得下头人说彻底好了起来,年氏的精神也不大好,孩子安静了她才卧在炕上歇息了一会,睡的朦朦胧胧的醒来,丫头侍候着她净面匀脸,她才觉得清爽了不少,听丫头进来道:“大奶奶过来给主子请安。”
  
  年氏一怔,满人虽不讲做月子,但入关以来还是受到了汉人的影响,尤其是贵妇,月子里都不肯见风着凉,轻易出门,不知道这大奶奶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负荆请罪求取原谅还是乘着这时期博取这府中她人的同情和谅解?
  
  她端坐在炕上,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个请。
  
  牧瑾进门,不卑不亢,说要行礼,年氏让丫头扶住了,只淡淡的道:“快坐吧,你这身子,若是在我这里有一星半点的差错,我可担当不起。”
  
  丫头在挨着炕边的榻上给牧瑾铺了软垫扶着她坐下,又给她腿上搭了条毯子才退了下去。
  
  牧瑾微笑着徐徐的道:“我有些话要跟年侧福晋说,人多了到显得吵闹了。”
  
  年氏一笑,她到要看看这个大奶奶要耍什么花招:“飞烟,留几个人侍候,其他的人都下去吧。”
  
  飞烟应了一声带着下人下去,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几个各自的亲信,果真也安静了下来。
  
  牧瑾开门见山:“那日我跟年侧福晋到底是怎么跌倒的,咱们心里最清楚,我即来了,就是来说真话的,我不拐弯抹角,侧福晋只说是我推倒,想来是有自己的打算,我怎的会无缘无故的推倒侧福晋,若王爷来想必定会想到我身后的福晋和大爷,侧福晋是项庄舞剑志在沛公,想来是觉得自己该是这院子里的独一份,想借着这事撼动福晋,我只问侧福晋,可有把握全身而退,可有把握自己不伤一分一毫?”
  
  年氏被牧瑾说的神色变了几变,只是冷笑:“我也是小瞧你了,不想还有这样的口才!”
  
  牧瑾浅笑:“侧福晋这样说是因为心里清楚,对上福晋您根本没有必胜的把握,在我看来,福晋是这后院的女中豪杰,侧福晋是王爷的心中至爱,两强相遇不见得就一定会有一方胜出,还有一种结果是两败俱伤。”
  
  年氏的所有情绪都渐渐的隐藏在了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后,周身又覆盖上了那柔弱的气息,只是坐姿的僵硬多少还是泄露了她此刻的心绪不宁。
  
  牧瑾接着道:“后院里不仅只有福晋,还有李侧福晋,钮钴禄格格,耿格格,宋格格,武格格,还有不少侍妾,多的是人想要将福晋和侧福晋取而代之,说白了,福晋不会想要侧福晋出事,因为还想靠着侧福晋平衡后院,但别人就不好说了,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这等事情,受宠的后妃相争,得利的却最后是一个最默默无闻的人,说到底这后院里靠的是子嗣。”
  
  年氏的手,忽的就握在了一起。
  
  牧瑾叹气:“侧福晋是个明白人,这一次却糊涂了,放着真凶不去惩治,却故意要如了那害人之人一箭三雕之计同福晋对峙,这样下来,得利的人谁也不是,就是那幕后的真凶。”
  
  牧瑾不再开口,年氏的手渐渐松了下来:“你到底还是来为自己说情的。”
  
  牧瑾自然一笑:“我自然是在为自己说情,但侧福晋又能说我说的不再理?”
  
  年氏一笑,恍如花开:“你在说我没有子嗣根本对福晋构不成威胁,就是有也太过年幼,对女中豪杰的福晋构不成威胁,福晋豁达并不在意我的受宠,还因为我能制衡所以暂时根本不会害我,后院里有子嗣的不止一个,有野心的不止一个,心存嫉妒的不止一个,如今要害我的也不止一个,我若因为跟福晋相斗伤了元气,必定会一蹶不振,被那些虎视眈眈的人所蚕食。”
  
  牧瑾笑着击掌:“年侧福晋果真过人!”
  
  年氏垂了眸在不跟牧瑾多言:“该说的也都说了,你该回了。”
  
  牧瑾这才起身。 正文 想通   
  福晋的西侧间里栋鄂氏还有宋氏,钮钴禄氏,耿氏,武氏都在陪着福晋说笑。福晋斜靠在上首的美人榻上,眯眼笑听着众人说话,一旁两个刚留头的丫头打着扇,宋氏坐在一旁的脚踏上给福晋剥葡萄。
  
  宋氏瞧着钮钴禄那一副高人一等的模样,一转眼笑着道:“昨儿王爷考校四阿哥和五阿哥的学问,很是夸赞了一番,奴婢听说王爷说四阿哥聪慧了得,赏赐了以前用的文房四宝,给钮钴禄妹妹也赏赐了不少东西。”又对着钮钴禄道:“妹妹真是好福气。”
  
  这个事情四福晋自然知道,听了也只是一笑,对着栋鄂氏道:“好孩子,坐下歇会,这些事情自有人做,你只把自己的身子养好,早早的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
  
  宋氏不自然的一笑,在不说话,众人也都笑看着栋鄂氏,羞的栋鄂氏红了脸,早没了往日的伶俐,低着头不肯说话。
  
  里头正热闹着,青梦从外头走了进来,在四福晋耳边低语了两句,四福晋那一双慈祥幽深的眼才慢慢睁开:“大奶奶月子里不好好养着,到是去看年侧福晋,她这孩子,真不知让人说什么好。”
  
  屋子里忽的一静,都是大大的吃了一惊,猜不到牧瑾这又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去求情了?
  
  耿氏忽的一叹:“到是为难大奶奶,那日我的丫头向秋也在园子里,远远瞧着也不像是大奶奶先撞过去的,只是人人都这么说,逼的大奶奶到是月子里去找年侧福晋。”
  
  耿氏一心一意跟着福晋,这时候自然还是不遗余力的向着四福晋。
  
  四福晋微微颔首:“我也知道那孩子的为人,是个最省事不过的,这事情王爷自有公断。”
  
  众人都说是。
  
  四福晋疲惫的揉了揉眉心:“都下去吧,不必在跟前侍候了。”
  
  众人这才缓缓的退了出去。
  
  栋鄂氏有些心不在焉,她自进府就知道,府中的大奶奶不顶事,只要她做的好,即便不是长媳,也能有长媳的地位和尊荣,她没料到牧瑾会有这么个意外之举,不知道牧瑾到底说了什么,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去牧瑾的院子一趟,等进去听得牧瑾歇下了,一时反应过来,又觉得自己还是急躁了些,勉强笑道:“等大嫂醒来了就说我来看过她,等明日有空我在过来。”
  
  访蔓笑着应是,送着栋鄂氏出了院子,自己才回来,等着牧瑾醒来,跟牧瑾说了,牧瑾到玩味一笑:“她这人一向老持稳重,怎么今儿就急躁起来了。”
  
  年氏到底还是有些本事的,到牧瑾走硬是没有露出一点多余的意思,牧瑾也没看来年氏到底是被说动了还是没有说动,她微叹了一口气,摈弃杂念,不管怎么说,今日还是费心费力了,又是月子期间,还是好好养些日子吧,成不成,就只看明日了。
  
  牧瑾走后,年氏在睡不着,有些烦躁将手中的茶碗重重的摔在炕几上,到底还是被牧瑾的一席话扰乱了心神。
  
  吴嬷嬷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年氏,替她将腿上的丝被往上拉了拉:“福晋在这府中经营多年,不敢说这府中人人都是福晋的耳目,但福晋能耐咱们都看的见,在说那日后花园里几乎各处的人都有,保不住就有福晋的人看了个清楚,王爷虽然宠爱您,但也一直敬重福晋,要不然后院的事情怎么能全部交代给福晋打理?若您一心要跟福晋做对,奴婢看,只怕确实不妥。”
  
  年氏目光一凛,吴嬷嬷就不敢在开口,年氏忽的又叹气:“你一直都这么觉得?”
  
  吴嬷嬷忙道:“奴婢一开始就是这么劝您的,只是那武格格说的多了,吹捧的多了,您就不听奴婢的了。”
  
  年氏想起武氏,嘴角露出几丝冷笑:“她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又一顿:“罢了,我还是操之过急了,明儿等王爷走了,就请了福晋过来,我既不能让福晋受损,但借着福晋的手收拾收拾那帮不长眼的东西还是足够的!”
  
  吴嬷嬷见年氏终于改了主意,心中大喜,在想起牧瑾不经也是暗暗佩服。
  
  弘晖才进院子就听的下人说牧瑾去了年氏的院子,连他也意外,想了想,换了衣裳就进了牧瑾屋子,窗台上折枝花瓶里插着各色木芙蓉,散发着淡淡的清香,牧瑾依在窗台上瞧着窗外:“……瞧着外头绿树成荫,花木繁盛,怎么看怎么好看,若是在能在水上泛舟,采上几朵莲花插在这花瓶里,满屋子都是怡人的清香,只怕睡梦里都香甜的。”
  
  弘晖轻咳了一声,牧瑾惊诧的转身:“爷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怎的下头人也没一个通报一声?”
  
  弘晖撩起袍子自己在椅子上坐下:“你这兴致到不错。”
  
  牧瑾一笑,垂了眸:“不过随口说说。”
  
  等了片刻不见牧瑾有提及自己今儿做的事情的意思,弘晖先开了口:“听说你今儿去了年侧福晋的院子?”
  
  “是去了,坐着说了说话。”
  
  牧瑾不愿多说,弘晖便就起了身:“好好歇着。”说着起了身就往外走,走了几步还是多加了句:“你大哥要我务必保你无事。”
  
  牧瑾一怔,身子下意识的向前探:“我哥哥说话不免有些文人的迂腐,若是哪里说的不对,求爷看在猫儿的面子上,千万多担待些。”
  
  弘晖转身看,这才在这张倾世容颜下,看到了真实的情绪,负手站在原地:“你还有没有别的话要说?”
  
  牧瑾猜不来弘晖的意思,抿了抿嘴,小心翼翼的看弘晖:“爷想要我说什么?”
  
  那大而澄澈的眼似乎也染上了黄昏里的金色,耀眼的炫目,若有似无的无辜之态仿佛是一缕看不见的丝线,不自主就缠绕在心头,拉扯出丝丝缕缕的颤动。
  
  弘晖轻咳了一声,转过身向外走:“罢了,歇着吧。”
  
  弘晖出了屋子,夏青急忙忙跑了进来:“您怎的这么快就让爷走了?”牧瑾看她又急切又着急的样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这丫头,爷要走,难道我还能抱着腿不让走。”
  
  夏青嘟着嘴站直了身子:“别人都是使者浑身解数要留着大爷,您到好,连多说一句话都不能。”
  
  牧瑾靠着靠枕:“爷若要走,哪是留的住的?做的太多反而惹人厌,顺其自然吧。”
  
  夏青不好多说,恰好访蔓进来:“福晋让人送了一筐子的新鲜樱桃,说是庄子上孝敬的,分给个院都让尝尝。”又接着道:“年侧福晋和李侧福晋一人两框,二爷那边也是一筐,钮钴禄格格和耿格格也得了一筐,就只宋格格和武格格各得了一篮子。”
  
  牧瑾点头,想了想道:“分出半筐子,明儿给我额娘送过去,替我请个安,多说上几句话,好歹让我阿玛还有几分顾忌吧。”
  
  访蔓应了是,想起家里的一摊子事,心里也犯愁,里里外外,果真就没有一样让人省心的事。
  
  晚上王爷歇在了书房,弘晖也是,弘时坐在栋鄂氏的屋子里只喝茶,也不提走的事情,栋鄂氏思来想去,依在他身边道:“连王爷都去了书房,您今儿夜里要不也去书房吧。”
  弘时毕竟是个爷们,心里不高兴,面上便淡淡的:“我何时说不去?这就走,不但今日我住在书房,往后几日我都住书房。”说着抬脚就出了屋子,栋鄂氏何曾听过弘时这样说话,自己气的一怔,不觉也落了泪,对着书兰道:“我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他好,大爷在兵部历练,皇上也常常召到跟前议事,若在不得王爷喜欢,难不成一辈子就这样混着?”
  
  栋鄂氏要强,书兰又是从小跟着,自然知道,劝着栋鄂氏道:“主子是好心,不过对着爷还是要柔和些,爷大抵觉得是伤了面子,一时下不来台才说了气话,您明儿给爷服个软,什么都就过去了。”
  
  栋鄂氏擦着眼泪叹气:“嫁了人果真就不一样了,在不及做姑娘时候清净,有一样顾及不到,都是祸事。”
  
  第二日起来,访蔓就打发了陪房关东家的回府,装了半框的樱桃,又在个攒丝食盒里装了一碟子小果子,一碟子鸡油酥卷:“关姐姐回去看看夫人,奶奶的意思是要多坐一会,到底要老爷知道奶奶时时刻刻都是念着夫人,不要让家里的那位嚣张过了头。”
  
  关东家的自然知道访蔓的意思,应了是,回去换了一身体面衣裳才出了府。
  
  四福晋刚刚从小佛堂出来,年氏的飞烟就过来请:“原本我们主子是当过来跟福晋说话的,但我们主子自来身子不好,又是在月子期间实在不能过来,因命奴婢来求福晋,还请福晋救救我家主子。”
  
  四福晋眼里的意外一闪而过,安白在一旁扶住了飞烟。
  
  四福晋坐在榻上:“到底如何?”
  
  飞烟道:“奴婢不敢多言,求福晋去见见我家主子。”
  
  四福晋搭着安白的手起了身:“你先回去,等我换了衣裳就过去。”
  
  飞烟应了是退了下去,安白扶着四福晋往里走,低声道:“也不知又是什么事?”
  
  四福晋笑而不语。 正文 谈和   
  年氏虽得胤禛宠爱,四福晋到现在还算不上厌恶她,年氏不论在胤禛面前什么样子,在她跟前还是规矩守礼的,也不会刻意做什么柔弱姿态,也确实算的上是个聪明人。后院的女子多了,若四福晋真的是那只知道情爱的四福晋,又如何能用一颗宽容平稳的心立于这后院的不败之地。
  
  年氏垂着头面上的羞愧恰到好处:“......武妹妹一个劲的在我跟前说,确实瞧见是大奶奶拉了我一把,我才摔倒的......我是第一次生产,又出了这样的事情早吓的魂不守舍,当时是什么情景,哪里记得清楚,武妹妹说的肯定,我就觉得自然是这样。”
  
  她说着又去拉四福晋的手:“这几日慢慢的缓了过来,昨儿大奶奶月子里来看我,跟我细细的说起来当时的情景,她一说我才恍然记了起来,飞烟也在我跟前说‘奴婢也确实没瞧见大奶奶拉了您,到是大奶奶一说,奴婢觉着当时确实是您自己倒了过去’,我自己左思右想,又觉得当时跌倒仿佛是脚下有什么东西滑了一下,昨儿夜里一夜都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何止是什么东西滑了一下,必定是脚下有珠子一类的东西才让我跌倒的!”
  
  她这才适时的落了泪:“福晋,这是有人要害我要害我腹中的胎儿,求福晋千万救救我!”她说着就要从炕上下来磕头。
  
  安白在一旁急忙扶住。
  
  四福晋叹了一口气:“听着你说,这也不能全怪你,到底也是第一遭经这事,难免有不清楚的时候,只要以后不犯就是。”
  
  年氏一僵,她原本想着她都已经放低姿态了,福晋怎么都也不该是这会带着几分教导的口气。
  
  四福晋缓缓的拍着年氏的手:“我听着耿氏几个说了那日的事情,知道这里面必有内情,还想着哪日找你好好说说,不想你竟先开口了。”
  
  年氏连神情都不自然了起来,原来福晋早有后手,若她一意孤行,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后果,她心有不甘,愿还想着拿捏福晋几分的,低了头答道:“到底还是福晋受人爱戴,也不见耿妹妹几个来跟我说说这话,若说了,早没了如今事。若不是大奶奶愿意来跟我说,我只怕被人害了还不知道。”
  
  这年氏到底会说,三言两语听着竟都成了别人的错,四福晋笑了笑:“人个有福,大奶奶能来跟你说这话,就是你的福气,惜福才是。”
  
  年氏又被四福晋教训了,原本还想反驳,四福晋却已经起了身:“你还在月子里,不要费心想别的,只安心养身子就是,这事情你即跟我说了,我会留心的,武氏那便也确实该敲打敲打了。”
  
  四福晋到走,到底还是说了几句体贴话,年氏听着心里才舒服了些,看着四福晋出去,觉得确实是乏了,便也歇下了。
  
  安白看的出四福晋心情大好,便笑着道:“福晋要不到院子里走一走,好些日子没出来走动了。”
  
  四福晋笑着摆了摆手:“不必了,去大奶奶的院子坐坐,好些日子没见着她,还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自大奶奶进府,福晋还未曾亲自去看过一次,这次竟然主动去看,想来大奶奶这次做的果真让福晋很满意,她一面想着一面应是。
  
  谷氏的里衣做的很快,也确实用了心思,牧瑾爱不释手:“真是难为你,竟绣的是暗纹,好看又不张扬,没想到你手这样巧,以后我要有什么上台面的针线活就找你了。”
  
  谷氏忙道:“奶奶能喜欢,是奴婢的福气,只要用的上奴婢,您只管说。”
  
  正说着话,外头丫头道:“福晋来看奶奶了!”就是传话的小丫头都抑不住话语里的高兴,更何论访蔓和夏青几乎喜极而泣,谷氏脸上神情很是复杂,一面为自己猜测正确感到庆幸,一面又为这个后院正房奶奶的真正掘起感到害怕和茫然,谁也不知,以后她和这后院里其他女人的路会延伸向何方。
  
  牧瑾心里悄悄舒了一口气,福晋能来,可见她说的话终究在年氏身上起了作用,她想着一劫算是过去了,她忙搭上谷氏的手:“快扶着我起来。”
  
  她才说着福晋已经走了进来,见她要起来,上前一步亲自按住了她:“月子里可不兴这些礼数,快躺回去。”
  
  牧瑾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炕上俯了俯身子:“谢额娘爱惜。”
  
  早有丫头抬了椅子上来,请福晋坐下。福晋说起话来面上带着微微笑意,听着慈祥但也有一份不容置疑的权势在里面,她若说话,别人便会不由自主的静静的听着。
  
  也不过问些平日里做些什么,吃些什么,身子感觉可大好了,牧瑾都是规规矩矩一一回答了。瞧见身旁的谷氏,牧瑾将她做的里衣拿出来:“......就她最贴心,昏晨定省一次都不落下,最规矩守礼。”
  
  谷氏也没想到牧瑾会特特在福晋跟前夸赞她,即便她是福晋跟前的人,但她这样的下人说白了在福晋眼里还是什么都不算,见福晋看她,忙道:“这都是奴婢该做的。”
  
  福晋点头:“知道自己的本分就错不了,好好服侍你们奶奶,这才是我没看错你。”这已经算是在夸赞了,谷氏不经就感激起了牧瑾。
  
  夏青瞅着空开了口:“奶奶也是报喜不报忧,什么都好,就是总吃不安心,前儿吃了早饭,不到晌午奶奶又饿了,不过是要些火肉白菜汤配些虾米儿,便说是刚好没这两样,要到晌午才行.......”她才说了一半,牧瑾就打断了她,朝着福晋道:“额娘千万别跟她一般见识,不知道深浅的丫头,到底是一心向着我,又是自小就在跟前的,额娘就饶过她吧。”
  
  夏青的大名连四福晋都没少听说,为了牧瑾出了名的不要命,但又能一直服侍到现在,可见也不是粗笨的。
  
  真正的上位者,很多时候都是不屑跟下头的奴才直接对话的,四福晋不打算计较夏青说的话,便也就没有回答牧瑾所说,只说起了别的事情:“......到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说,大厨房离着你们这院子远,夏天还罢了,冬天就是再怎么着等饭送过来也就不大热乎了,弘晖也在我跟前说过一次,我寻思了好些时候了,最近府上也没有别的什么事,我已经跟管事的说了,让给钦天监说,这几日就过来人在你们院子选个适合的地方造个厨房。”
  
  古人的世界里,动土是大事,各处都有风水,要盖房子必定要请风水师傅看了,看什么时候,什么方位动土合适。
  
  牧瑾可真没料到还能有这样的好事,若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自然是她说了算,到时候还能怕吃的不舒服?她忙着谢恩:“多谢额娘体恤,媳妇也不知道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能做了额娘的媳妇。”
  
  四福晋微微一笑:“原本想着你来管这事,只是你在这月子里,我到是怕伤了你的身子。”
  
  牧瑾揣摩四福晋这意思还是想要她管,她估摸着这还是要试一试她的意思,是挑战,却也是更大的机会,她急忙道:“虽说是在月子里,这事情却并不费神,不过是交代清楚谁来管,谁来做,至于盖厨房的事,自有管事们操心,这个媳妇也不懂,额娘的事也多,在为这种小事费心,到是媳妇的不孝了。”
  
  以前的牧瑾不争不抢,全然没有立起来的欲望,如今的牧瑾终于开了窍,四福晋只觉得这大抵就是为母则强的道理,期待也有欣慰,有没有子嗣并不是一个女人能不能作为后院主母的决定因素,她终归在牧瑾身上还是留了不少善心。
  
  又看了猫儿,瞧着比年氏的那个二格格不知道壮实了多少,心里看着也喜爱,孩子长的好,还是额娘用了心的缘故。
  
  四福晋从牧瑾院子出去,后院立时就炸了锅,又听说福晋要给安居院设厨房,还要大奶奶管事,猜测大奶奶这是立起来了。
  
  平氏正看着盒子里的胭脂:“颜色还是不正,气味也不好,还是去外头四红楼里买的可人心。”
  
  元氏在外头听见,心里冷笑,这到是个有钱的主,总在外头自己买胭脂,边想着进了屋子,笑着道:“妹妹还在看胭脂?还不赶着去恭喜恭喜奶奶,让奶奶看在你还知趣的份上,别计较你以前的行事!”
  
  平氏眉头一皱:“妹妹这是什么话?”
  
  元氏掩嘴轻笑,自己找了个地就坐了下来:“看来妹妹还不知道,奶奶这回瞧着可是翻身了,福晋不但亲自来看了,还说咱们这院子里设厨房的事要奶奶来管,奶奶这眼瞧着就要翻身了,妹妹还不赶紧去凑趣,难不成等着奶奶更厉害了,在求饶?”
  
  平氏又惊又气,怎么一下子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她强压着心里的情绪,冷笑道:“是吗?我怎么觉着姐姐更应该现在去凑趣?当初奶奶身子不好的时候,姐姐可没少说少做,哪一样算起来能让奶奶轻饶了姐姐?”
  
  这话正踩着了元氏的痛处,也是又担心又愤怒,到底还是想着自己来的想法,又一笑:“罢了,我们也不这样了,谁还不知道谁,我只说一句,谁都能立起来,就是奶奶不行,若是奶奶好了,那我们就只有不好了,若妹妹觉得我说的对,那咱们以后可就要联手了。”
  
  平时从心底里瞧不上元氏,但也不显露,垂了眸淡淡的道:“妹妹这话,我到不明白了。”
  
  元氏听她这样说,冷笑一声站了起来:“你即这样我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她往外走,又顿住脚步道:“谷氏给奶奶做了件里衣,刚好福晋过去,也是得了大大的夸赞,往后,这院子里就奶奶下来也轮不上你我二人。”
  
  平氏的手,紧紧的握成了拳,这院子,真的开始变天了。 正文 中暑   康熙身子又不大好,就是早朝都没能上,皇子皇孙和内大臣们都在乾清宫的里外候着,康熙只让佟贵妃在跟前侍候,其他人也只能侯在一旁。
  
  佟贵妃无子,为人也低调少言,不知道怎么就到了这个时候到让康熙最放心,瞧见阿哥们在外头等的时候多了,还是低声道:“几位王爷贝勒也孝顺,看着不放心皇上的龙体,不若让进来探视探视皇上。”
  
  康熙睁开眼,哼了一声,半响才道:“他们若少看一眼,朕或许还能多活几年!”
  
  佟贵妃一听,在不敢多言,只一心一意的侍候康熙。
  
  外头日头大,康熙仿佛是故意的一般,叫着这些儿子,臣子们在大日头底下侯了三个时辰,才让李德全出去传话:“皇上口谕,众臣退下!”
  
  虽说是被晒的几乎中了暑,还是要赶紧的围上前问李德全:“皇上龙体如何?”
  
  李德全道:“太医说暂无大碍。”这下众人才敢渐渐散去。
  
  三阿哥才出了乾清门一头就扎到了,头都摔破了,几个小太监急忙抬了个春凳把人抬了出去,太监来报,康熙闭着眼淡淡的道:“朕当年亲征葛尔丹,半路粮草不足,朕为做表率,几乎饿晕,他不过是晒晒日头,算不得什么。”
  
  这几年儿子们争的太厉害,康熙确实是寒了心,在加上越上年纪疑心越重,皇子和朝臣们的日子也着实不好过。
  
  出了乾清门高无庸和王峰忙都上前扶住了自己的主子,弘晖到底年轻,身子底子也好,比着胤禛好多了,扶开王峰的手,上前扶住了胤禛:“阿玛可还好?”
  
  胤禛勉强道:“只怕是中暑了。”
  
  “阿玛可还能走?”
  
  胤禛勉强点了点头。
  
  出了宫门早有下人回去报告给了四福晋,四福晋听得立时就要人备了解暑的药丸,王峰到是留了个心眼,又要人去给平氏说了一声,平氏听了也忙摇下头人预备洗澡水,又预备些解暑的瓜果,听说牧瑾那并没有什么动静,到底还是得意的,大爷回来还是先到她这里来,可见她还是爷心里的头一个,今儿她有些乱了方寸了。
  
  胤禛父子回来,弘晖还要在跟前时候胤禛,胤禛摆了摆手:“你虽年轻,到底还是要注意身子,回去好好歇着。”
  
  四福晋自然也心疼:“即你阿玛说了,你便回去吧,你是个孝顺孩子,你阿玛跟我都知道。”
  
  弘晖这才出去,等着弘晖走,四福晋瞧着这屋子里的人还是多了些,挥手道:“人一多,屋子都不透气,你们都出去,只叫武氏在跟前侍候,其他的人,用的上了自然会叫你们。”
  
  李氏听着心里不舒服,去看胤禛,只见着胤禛闭着眼也不说话,也不敢在这时候跟福晋硬来,不情不愿的出了屋子,众人看着李氏走,便也跟着出去,独留下了武氏,武氏心里又忐忑又欣喜。
  
  四福晋撇了她一眼,瞧着那娇俏的脸蛋还是可人,她转过眼看着丫头服侍着胤禛进了净房换洗,才对着武氏道:“丫头们到底粗笨,你去跟着服侍。”
  
  武氏一惊,偷看了一眼福晋,忙应了一声,快步跟了进去。
  
  亲王府上都是有各自的常驻太医的,雍亲王府上的是一个常姓太医和一个万姓太医,常姓的年长一些,一直专门负责胤禛,万太医便侍候府上其他主子。
  
  平氏的屋子里,万太医给弘晖诊了脉,开了药,又叮嘱了几句便走了,有丫头下去取药熬药,平氏侍候弘晖换洗,王峰瞅着空出了屋子,叫了个小太监问了问府上白日的事情,听说福晋去了年侧福晋屋子,又过来看了大奶奶,还让大奶奶管着安居院新设厨房的事,心中震惊,又想着自己今儿没先给大奶奶说主子的事,到先来给平氏说,就是平日里这类的事情也没少做,不知道等着大奶奶厉害了,要怎么算他的这笔账,正想着,瞧见访蔓过来,忙收敛了脸上的情绪,笑着道:“访蔓姑娘来了!”
  
  访蔓见是王峰,客气的行了一礼:“奶奶叫我来给大爷请安,问问大爷可安好?”
  
  王峰略挡了一下:“爷正在换洗。”
  
  访蔓停住了脚步,不疾不徐的道:“那我就在外头等等。”
  
  王峰想,这也确实是个谨慎的,便笑着点了点头:“姑娘等会,我进去看看。”
  
  访蔓也是一笑。
  
  王峰到底还不想跟牧瑾正面对上,略等了一会就向着弘晖说了,弘晖这才睁开眼,一顿,才道:“去跟她说,我无事,让大奶奶不用挂心。”
  
  王峰应了一声往外走,心里却是五味陈杂,爷以前何曾给大奶奶说过这样的话,怎么今儿也变了,难道这安居院,真要变天了?
  
  王爷和弘晖都不大好,牧瑾就是在在月子里,也不敢早早的睡了,要人点了灯,歪在炕上,听着关东家的说了说回去见兆佳氏的事。
  
  “太太瞧着气色到还好,只是府上又在闹。”关东家的顿了顿接着道:“四姨奶奶非要将三格格养在自己跟前,太太觉着四姨奶奶心思不纯,怎么都不答应,三格格也生了病,四姨奶奶闹着不让大夫看病,到是可怜了三格格。”
  
  牧瑾揉了揉额头:“只是可怜我额娘和三妹妹了,要是我大哥能紧着娶个厉害些的媳妇回来帮衬帮衬我额娘就好了,我额娘这辈子若不是四儿进门,大抵都不知道和人脸红是个什么滋味,到底是为难她了,可恨我在月子里,不能到处走动,就是想帮衬也不知道从和下手。”
  
  牧瑾想了想:“明儿你接着过去,我总要想个法子救救更甘才是。”
  
  关东家的应了一声。
  
  牧瑾又迷迷糊糊了起来,又一会,又听见丫头进来道:“年侧福晋不顾自己月子里的身子,走着去了福晋的院子看王爷,王爷还劝慰了年侧福晋几句,让苏公公亲自将人送了回去。”
  
  牧瑾听得,自己都惭愧了起来,怪道年氏受宠,这在争宠上下的功夫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弘晖本也没什么大碍,换了衣裳吃了药略躺了一会就觉得舒坦了,又一时睡不着,就想四处走走,平氏要陪着,弘晖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身子弱,夜里还是不要出来吹冷风了,回去歇下吧。”
  
  平氏忙道:“奴婢等爷回来。”她眼里满含期许,柔弱可人,弘晖到恰巧没看见:“不必了,我今儿歇在书房。”
  
  平氏的眼迅速暗了下去,揪着帕子乖顺的应了一声,直目送着弘晖出了东跨院,不一会,有小丫头跑了进来:“爷进了奶奶的屋子。”
  
  平氏几乎将手里的帕子撕碎,脸色阴沉,半响才说了个“好”,她原本不打算出手,可如今看来,怎么也要给自己留个后路了!
  
  牧瑾俯在炕几上几乎睡着,胳膊肘压的半张脸都红了,弘晖进来她吓了一跳,目光迷茫又无辜:“爷来了。”
  
  弘晖淡淡的嗯了一声,今儿的事他都知道了,也可见前谢些时候牧瑾去见年氏果真是为了自己的事情去了,只如今看来,她果真是用自己的法子解救了自己,又算是入了额娘的眼,他越发看不清楚牧瑾,不知道眼前的女子到底是何性情,又是怎样的一种心思。
  
  牧瑾管不了弘晖在想什么,她还有自己的打算,思来想去,换上了一副端庄的模样:“额娘要我管着咱们院子设厨房的事情,说到底也只是安排人手的意思,因此,想问问爷可有什么打算?”
  
  弘晖回过神,看了她一眼:“你不是早就说过大厨房里吃饭不省心,如今要你自己来管,怎么又不想着按着自己的心意来了?”
  
  弘晖这嘴到是不饶人,跟着君子如玉的模样一点都不相称,牧瑾这样想,脸上还要多少带着点惶恐:“爷说的是什么话?您是安居院的主子,不论情理都当问您一声,若您没打算,自然才是我来安排。”
  
  不管怎么说,牧瑾这话听在弘晖耳朵里还算是舒服的,他放缓了语气:“这样吧,管厨房的人你来定,但若管不住事,一个月后我就要别人来替代,我跟前到是有个做菜的好厨子,到时候你看着安顿好,至于别的人手,你自己先看着安置。”
  
  这到是完全放权的意思,但这语气里却也还有明显的质疑,这到激起了牧瑾的斗志:“我虽不是什么大才女,但在家中也还学过管家,厨房的事自然能料理好。”
  
  弘晖听出了牧瑾的不悦,不知怎的心里到舒畅了起来:“不要叫爷失望了才是。”
  
  牧瑾心里不高兴,但想着还有更甘的事情,面上勉强带了笑:“有件事到要求爷,家里的三妹生病,叫了医生去看似乎效果不大好,又听说我阿玛也身子欠佳,所以想请爷让万太医过去给看看。”
  
  弘晖看灯光下的牧瑾垂着眼,说起娘家的事情到底还是带出了几分孤独无助:“爷知道了。”说着起了身:“你也早些休息。”
  
  弘晖不说答应也不说不答应,只说知道了,访蔓送了弘晖,进来就瞧见牧瑾愤愤的垂了几下靠枕,嘴里嘟囔:“装深沉!”她自己抿嘴一笑,眼见着这日子竟是好起来了。
  
  更根不喜欢更甘,偎依在四儿跟前撒娇:“姨娘这又是何苦,非要将那个只知道哭的丫头养在自己跟前。”
  
  四儿笑着轻拍了拍更根的手:“这孩子是谁养着就跟谁亲,我养了更甘她可不就得跟我亲,以后就是个对付太太的棋子,在说等你成亲了,她不也算是个帮手。”
  
  更根勉强应了一声,想起明年就要选秀,又道:“连牧瑾都能嫁给皇孙当正房,我也一定不能比她差!”
  
  女儿的身份四儿知道,要想给极好的人家做正房是不能的:“跟她比什么,就是嫁给了皇孙,你瞧着她就日子过的好?别人不把她当回事,她也就不算什么,咱不跟她比,你阿玛心里有底,自然有你的好去处。”
  
  自己的亲娘保证,更根这才心里舒服。四儿心里盘算,女儿的事情也该跟隆科多好好说说了,怎么都应该嫁个体面人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