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孤女难嫁 序
十三年前,上山打猎的猎户在山中遇到一名怀抱婴儿的女子,女子气色很不好,只说自己家中遭受奸人迫害,她不得不带着孩子远避闹市。
“恩公,我那狠心的婆婆断不会容下这孩子,小女子被他们找到,不过是关起来饿上几顿。可若是孩子被他们找到,那是绝对没有活路啊!望恩公救救这孩子,来日,沈萱必当厚谢!”
猎户是个心软的人,再三犹豫,接过了婴儿。
“沈萱还有一些紧要事物交给恩公……”
第1章孤女难嫁
十月,秋风瑟瑟。山中林木落叶掉了满地,不时有小动物在林间穿行,为越冬做准备。
万寿山西边山头半山腰的一块略平整的空地上,有一座围了篱笆墙的结实木屋。木屋不大,堪堪三间,住了爷孙俩,一间堂屋,两间卧房,屋子前边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棚子,充作厨房。劈好的柴火整齐的堆码在篱笆墙下,摞起来足有一人高,可见屋主人的勤劳。
此时,堂屋里正传出絮絮话音。
“二叔,二婶,你们请回吧,我是不会去当什么姨娘的。”一名面相稚嫩的圆脸少女略有些不耐的对堂屋里坐着的中年男女说道。
“禾苗,叔叔婶婶可都是为你着想!那张地主家有什么不好!莫说是去当姨娘作主子,就是他家里的丫头,那也是吃香的喝辣的,一年四季每季都有新衣穿,可不比你土里刨食的强?”少女的二婶赵氏语重心长的劝说,还一脸惋惜,“若是我家春花能被看上,早就收拾包袱嫁过去了!”
禾苗冷笑一声,“婶子你莫骗我人小就不晓事。谁不知只有正头娘子才是正儿八经的抬了花轿迎娶,姨娘小妾都是随意从侧门抬进去的?姨娘可不算是嫁人。”不待赵氏反驳,她又快言快语地开口,“我啊,可是要夫君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前来迎娶才肯点头!”
赵氏三角眼一吊,丰厚的嘴唇上下一碰,吧嗒一声,嗤笑道:“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你家连嫁妆都出不起,谁家有八抬大轿来抬你?就连后山村的二麻子也要你自己打两床薄棉被并一身厚棉袄作陪嫁才肯拉了毛驴来娶你呢!二麻子的娘也只肯出二两银子的聘金,那张家可是肯出十两!聘礼还另外送上上好的绸布棉布,糖饼干果鸡鸭猪羊肉若干,这都是给你的,并不需要你另出嫁妆!”赵氏伸出一个巴掌翻了翻,眼冒精光。其实张家出的是二十两,她家想要昧下一半才少说的。
“五十两我也不去!”禾苗赌气道。她可没少跟上山收山货的货郎们打听消息,这些货郎拿到好的山货和皮毛等值钱物件,可是要卖给大户的,大户里的阴私多着呢。她偶尔下山一趟买日用,还听人说城里谁谁家的姨娘被打死了,或者趁着老爷不在,那些花枝招展特得宠的姨娘就被正房奶奶发卖了呢!这不是连阿猫阿狗都不如么?好歹她都不会打她家大黄,也没想过要卖了大黄。
大黄似是感受到小主人的心意,趴到小主人脚边,摇着尾巴讨喜。
禾苗摸了摸大黄的狗头,从桌上拿起一颗青黄的苹果,塞到大黄嘴巴里。大黄嘎吱嘎吱咬得起劲。
“爹,你看,这丫头忒不识好歹……”田二叔面向坐在一旁从头到尾一声都没吭的头发花白的老人。
田老汉睁了睁耷拉下来的眼皮,摆摆手。“囡囡不愿意,那就不去。”
“爹!禾苗都十四了!再不说定,就更难找婆家了!”赵氏不满的嘟囔。
田老汉还是没点头。他觉得送囡囡去当姨娘名声不好,这可是老大的独女,怎么着也要挑一门好亲事。
田二叔二婶知道今儿这事说不拢,不高兴地走了。
赵氏想到那不翼而飞的十两银子,心痛死了,朝地上狠狠地唾了一口。“呸!爹还护着那崽子!也不看看他还能活几个年头!届时他走了,留下这个赔钱货不还是要咱们想法子!” 正文 第2章 种个夫君 田二叔没说话,心里也是极为赞同。但是,孝道摆在那里,当初大哥没了,他借口家里娃儿多,田地少,不肯接了禾苗去养,还顺势连大哥山下的房子和地都占了,禾苗就跟田老汉一块住山上了。现在他就是想出头做主将人给抬到张家,也得担心背后被人戳脊梁骨,骂他卖侄女。
要是爹肯松口点头就好了。又或者,爹不在了……
田二叔微微眯了眯眼。
田禾苗冲着二叔二婶远去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回转身,看到眉头紧锁没什么精神的田老汉,赶紧好言劝慰。
“爷爷,你放心吧,今后,我给你养老!孙女儿能挣的可不止那十两银子!”禾苗一边说着,一边细心地给老人端上一碗兑了温水的蜂蜜,“爷爷喝水。”
田老汉接过茶碗,显得忧心忡忡。“苗苗啊,你二叔也没啥坏心,不过是为着让你过得好才开的这个口,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别跟你二叔生分了。”田老汉是担心自己哪天走了没人照顾这个可怜的孩子,万一孩子嫁出去,被夫家欺负了,还得回娘家来找人撑腰。
禾苗爽快的应下,心里却是另有想法。
她想起了她爹留下的几包种子,说是在山里遇到的仙姑给的。还说这些种子与众不同,能按照人的心愿种出自个想要的东西。
现在,她不正好缺一个夫君?
这不是什么天方夜谭,这个世间本就有精怪仙魔,听村里的老人说,百年前,后山村有一位书生还种出了芙蓉仙子做娘子呢!
禾苗回到自己那窄小的房间,打开墙角一只樟木箱子,里边放了几件浆洗干净的半旧衣裳。她伸手探到箱底,掏出巴掌大的一个纸包。
小心翼翼打开颜色发黄的纸包,里边是形状各异的各种不知名的种子,好几十颗,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最大的不过指甲盖大小,最小的跟芝麻粒一样。
别看这些种子不起眼,可是,禾苗却能感觉到其中满满的灵气!就像她能感受到地里哪棵树长的好,哪棵苗生病了,哪株花缺水,哪棵需要松土……这些种子,在她眼中,全都是生命力旺盛的好东西!
挑挑拣拣,最后,她选中了一颗暗红中透着金光的不知道是什么作物的种子,埋在房间后的空地上。
大黄围着那种子地嗅了嗅,想要刨开土,被禾苗拍了一下狗头,又念叨了两句,狗老实了。只是,狗舌头伸的老长,不时流出口水,可见大黄有多馋这东西。
禾苗暗自嘀咕:莫非这种出来的东西还能吃?联想到以后万一自己嘴馋啃掉夫君一只胳膊……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冬去春来,草长莺飞。埋下的种子发芽了。
松土淋水除草,禾苗精心伺候着新长出来的小苗,每天对着舒展稚嫩枝叶的小苗默念三遍“夫君,禾苗是你妻子”,偶尔幻想一下夫君的模样,一时是文雅俊秀的白净书生,一时又是身材健硕的红脸大汉,跟偶尔经过山下的押货的镖师身材仿佛;更多的,却是想起自己的爹爹。但是一想到万一夫君日后长成爹爹的模样,她又一脸纠结,立即抛开那诡异的念头。
“阿弥托福,善哉善哉。刚才想的是我爹,不算。夫君可不能长成那样。”禾苗双手合十对着嫩苗儿拜了拜。
小苗儿两片翠绿的叶子抖了抖,似在嘲笑。
禾苗扔了两条肥蚯蚓到地里给小苗松土,又提起墙根下放着的木桶,拿起木瓢舀了半瓢稀释过的肥水,在小苗的根部周围慢慢浇下。小苗抖得更厉害了。若是它长腿,估计这会早跑开了!
笨蛋!老子只吸食日晖月华,星光晨露,不吃这凡间的腌臜物!
嗷~熏死我了…… 正文 第3章 夫君难养 稚嫩的枝叶很快就耷拉下来。
“咦?莫不是这水太肥,烧坏了?”禾苗放下木瓢,喃喃自语。
再一想,这可是作为夫君来栽培的,天天给他淋肥也不太好,万一日后蹦出来个满身馊臭的夫君……
简直不能忍!没看到大黄都嫌弃地跑到篱笆外头去了么!
禾苗放弃了给小苗儿淋肥水的计划,改为用草木灰和绿肥。就是沤的烂叶子。林子里最不缺的就是腐木和层层叠叠被堆积压在地下的腐烂的树叶、果实,都已经形成一层厚厚的腐土了,养分特足。
这个夫君一定喜欢。一定会长得壮壮的!
小苗儿嫌弃了一下,无可奈何接受了。
禾苗一边照顾着地里的作物,一边不敢大意的伺候夫君小苗,几乎没被这株灵草给折腾死!
“苗苗苗苗!快来啊!有大老鼠咬我!”
某天夜里,忙了一天农活累个半死的禾苗睡得正香,突然被凄厉的尖叫声给惊醒!
她睡眼朦胧地爬起来,披了件外衣,悄悄摸进爷爷的房间,看到老人睡得安好,还打着小呼噜,遂放下心来。替爷爷掖了掖被角,禾苗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正想回房继续睡,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下意识地朝窗外看了一眼。
深沉的夜色中,窗外空地上散发着微弱绿色光芒的一小团!只见那半尺高的小苗儿正抖着枝叶,噼噼啪啪抽打着趴伏在地上想要接近它的一只黑乎乎的东西!
禾苗一下子被吓醒了!
老鼠!
夫君被老鼠咬了!
禾苗怒不可遏,手撑在窗台上,哧溜一下蹿了出去。顺手抄起搁置在墙根下的花铲,狠狠朝那团黑影拍去!
吱吱——
老鼠也不是那么好打的,特别是野地里的鼠类,那动作别提多灵活了!
一击不中,拍起一阵泥沙,待举起铲子要来第二下,那老鼠果断跑了。屋子西边的篱笆墙下猛地窜出一道影子,冲着老鼠跑走的方向扑去!
禾苗挑挑眉。没想到,她家大黄还有拿耗子的本事。她扔了花铲,蹲下来,仔细查看小苗。
靠近根部的泥土被刨开了一点,露出埋在土中的一小截根须。根须是姜黄色的,与枝叶一样,发散着淡淡微光。刚才奋力抽打的枝叶,这会也耷拉下来,没精打采的,那浅淡的莹绿光芒逐渐消散。
大黄没撵到老鼠,小心翼翼跑回来,凑个脑袋上前,嗅了嗅,才刚伸出舌头,就被小主人挡开,口水舔了小主人一手。
禾苗揉了揉狗头,擦掉口水,对着小苗儿小小声道歉:“对不起,没照顾好你。”她用手拨了拨翻开的泥土,小心翼翼给根须盖上。
苗儿抖了抖,一甩枝叶,将刚才那花铲扬起覆盖在它身上的沙土如数扔到禾苗脸上。大黄嗖的一下跳开,低声汪了两下。
禾苗:……
抹了一把脸,她果断去提了肥水来,均匀地浇灌在小苗周围。
“呐,这是补偿。不许闹了。”
大黄满脸嫌弃,一溜烟跑开了。
小苗被熏得头发都竖了起来!如果它有头发的话。
最直观的表现就是:原本耷拉着的叶子全都立了起来,叶面上的绒毛全部舒展,小小的枝条抖了抖,piu的一下,禾苗感觉自己被糊了一脸!
就为着这个,禾苗的脸痒了三天!
天哪!这样脾气暴躁的夫君,果断要不得啊!
禾苗在铲除邪恶与培养优质男人的艰难抉择中挣扎了好一段时间,面目略狰狞。
最后,看在屋子周围无杂草(夫君干掉的,理由是地里的养分它都不够吃哪能再养别的草),甚至是山坡上的玉米地里也没有杂草的情况下,禾苗勉为其难地忍下了,干脆在小苗周围拦了一圈木栏栅。冬天,还给小苗盖上厚厚的麦秆防寒。
这一养,又是两年。 正文 第4章 陌生男子 小苗儿拔高了一点,叶子肥厚了一点,可是,不开花不结果。禾苗也搞不懂这株灵草究竟是什么,爷爷也没看出来。
这日,禾苗打算在秋收前再进山一趟,收集些野果野菌子,运气好的话还能采摘到一些药材,跟人淘换越冬的物资。
她生就一双慧眼,几乎不怎么费心,往往就能找到树下被杂草落叶覆盖着的菌菇,或是知道哪棵树结的果子最甜又脆爽多汁。总之,每次进山,她就没空过手,村里很多孩子都喜欢跟她一块搭伙进山。不过,今天她是一个人去的。
跟以往一样,收获颇丰,禾苗心情愉悦,大黄也蹦跶得欢实,撒了腿儿撵兔子赶山鸡,偶尔也会叼起落到地上的果子递给小主人。
“好大黄。”禾苗笑眯眯的拍拍它的头,接过果子在手上掂了掂,朝远处一扔——
“去!”
大黄撒欢儿朝果子飞走的方向奔去!
又不是第一次进山,禾苗并不担心大黄走丢或是遇上猛兽被吃了,她一路哼着小曲儿晃悠悠的下山。
结果,大黄好一会都没有回来,却是在前方不远的密林中汪汪叫个不停!
禾苗心头猛跳,略有些不安,开口唤道:“大黄,回来!”
大黄并不似以往一叫就回,反而吠声更大了些。
禾苗脚步一顿,顺着大黄叫声的方向走去。
还没看到大黄身影,就先闻到一股血腥味,禾苗警惕起来,走快两步,伸手在背篓里悄悄摸出一把柴刀。
很快,她看到地上横着一双腿,身影藏在一株高大的松树后,血腥味就是那个方向传来的。大黄也从一旁草丛里扑出来,围着她转圈儿,不时冲松树那边呲牙。
禾苗提着柴刀绕到前边,就看到一名身穿松香色锦衣的男子歪倒在树下,发丝凌乱,衣服上有血迹,也不知伤到了哪里,看着是人事不知,昏过去了。
禾苗警惕地朝四周看看,大黄也竖起耳朵,一脸肃穆。不一会它就歪着脑袋,蹭到禾苗裤腿上。
禾苗松一口气,知道周围暂时是安全的,她这才蹲下来,检查男子身上伤口。
左腰一处伤,被布条草草裹着看不出什么,氤出一团血迹,胳膊有几处划伤,旁的就没什么了,腿脚完好,没有骨折,头也不像是撞到的样子。看来应该是失血过多昏迷。
禾苗扶着伤员平躺下,刚想要解开对方衣裳替他将伤口重新包扎,却不料手腕一紧,突然被一只大手给握住了!
禾苗吓了一跳,正想使劲甩开那手,耳边就听到一道低哑暗沉的嗓音:
“别动!你是何人!”
大黄在一旁凶狠的吠起来!
“叫你的狗住嘴!滚远些。”男子气息急促,额上冒出些微冷汗。
禾苗感觉手腕被握得更紧了,她冷静下来,忽略脖子上森然的冷意,先安抚好大黄,让大黄离远些。大黄听话的后退两步,呜咽几下,突然扭头跑了,几下就窜进树丛中,没了身影。
男子呼吸粗重起来。“你最好祈祷那只蠢狗不要带人过来!”
禾苗心中暗自咒骂着,一边放缓语气,摆出十分柔顺的姿态,“大哥,能不能将你的刀放下?小女子乃山中人家,正在拾果子挖药材,不想大黄发现了大哥的踪迹,这才唤了小女子过来。大哥却将小女子当成歹人了……”
男子用刀背将她下巴挑起,盯着她仔细打量。
禾苗这才注意到男子的容貌,当下惊为天人!
乖乖,大美人啊!那书上是怎么形容来着?剑眉凤目,琼鼻樱唇,乌发皓齿,皮肤不算很白,带着健康的麦色,却也比村子里整日劳作的汉子们要白净些,比镇上据说是最好看的仙客来酒楼东家的儿子还要好看一百倍!
禾苗小脸儿绯红。倒是男子先移开了视线,想来对这样的情况已经习以为常。 正文 第5章 虚惊一场 “口水,擦擦。”男子微微阖上眼帘,背靠大树喘息着,手无力的垂下。头更晕了。刚才已是拼劲最后的力气来试探这名女子,这会叫他抬手都抬不起来。幸好,看这女子虽然鲁莽,却没有坏心。
禾苗抓着袖子抹抹嘴巴,一点也不觉得不好意思。刚才她在想夫君呢!夫君若是长成这样,她心里一定美死了!
看出男子已是强弩之末,禾苗不敢耽搁,在自己的背篓里翻了翻,找出几株药草,搓了搓上边的尘土,掐掉根系,塞进嘴里嚼出汁液,一边伸手解开男子上衣,替他重新处理伤口。男子微垂眼帘,看她似模似样的忙活,没有抗拒。
山里娃摔摔打打长大的,多少知道些急救知识,一般的药草也能辨认,禾苗给男子用的是一种生肌草,能加快伤口愈合。她顺手撕了男子雪白的中衣,扯成几条布带,给男子重新包扎上了。
“大哥,怎么称呼?怎么联系你家人?要不要报官啊?或者,找人来抬你下山去医馆?还是给大夫看看的好。”万一死了怪到我头上怎么办。
禾苗一气问了几个问题,男子头更晕了。
“不用告诉别人,且容我在此歇一会。”说罢,男子不再理会她,从怀里摸出一个雨青色小瓷瓶,倒出几粒丸子,扔进嘴里含着,然后就闭目养神。
禾苗隐约闻到了夫君的味道。她吸吸鼻子,确定是刚才那药丸的味道。
莫非,夫君是药材?
禾苗想了想,确认自己不认识这种药,干脆放开不管了。
看男子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禾苗踟蹰着是不是该离开,男子突然坐直身子,面色凝重。
“是兽群!”还不少!男子提起短刀,全神戒备。刚才还一副要死不活的憔悴样儿,这会却是目含厉色,混身发散出一股威压来,气势十足,就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
如果忽略他不稳的气息和泛白的脸色,还是很能唬人的。
禾苗侧耳细听,山林间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正逐渐靠近、围拢。禾苗悄悄握紧了柴刀,可没过一会,她突然从树后站出来,吹了声口哨。男子阻拦不及,眉头一皱,将手别在腰间握住了暗器。万一这女子有异动……
大黄撒腿跑了过来,围着小主人转了两圈,又冲着树后边低声呜咽,满脸凶狠。
“乖,没事了。”禾苗拍拍大黄,再一看,树丛里草堆下,钻出大大小小十几只狗,都是村里养的,连二叔家的癞皮狗也跟来了。她不由乐了。
看到是村里养的土狗,男子松一口气。
“真是好狗。”他由衷的赞了一句。只是这么多狗都跑山上来了,很快就会引起村民注意,此处不宜久留。
“这是我的信物,你且拿着,到镇上城南花枝一巷的杂货铺里交给掌柜,他知道怎么做。”男子从腰上解下一只莹润的白玉玉佩,递给禾苗。
“大哥可是要我帮忙递信,请人上山?”禾苗接过玉佩,问。
男子点头。
禾苗还在犹豫,男子又劝她,说自己独自在山里藏着,仇家不容易找到,若是跟她下山,才是给她和村民带来麻烦。
禾苗信了,拿了玉佩带上大黄和十几只狗,飞快的下山。腿脚快一些,她还能在日落前将那什么掌柜给请来,晚上的山林可不是那么安全的。她还好心的给男子留下两只大狗帮忙看护。
就在禾苗离开不久,男子身边突然多了两名黑衣人。
另一边,本以为轻松可以完成的任务,没想到却教禾苗碰了一鼻子灰。 正文 第6章 世事无常 “什么人啊!都跟他说了那人受伤了在山上等着救急,这掌柜的竟然敢说他不认识那美男子!还一个劲的向我讨要这玉佩,他可以出高价……”禾苗忿忿的念叨着,全然忘记她身边只跟了大黄。大黄低低叫唤几声,表示附和。
虽然没有达成目的,禾苗却也不气馁,转身就进了一家药铺,抓了好些治疗刀伤的药材,将她大半年来积攒的零花都用掉了。
待她再坐了牛车往回赶,回到村里的时候已经是炊烟四起,斜阳西下。
禾苗灌了两口凉水,跟阿爷说一声柴刀落山上了,就又匆匆往山上跑。
小苗儿悄悄扭动着枝叶,目送娘子上山。微风拂过,不知不觉在叶脉中流泻出些微星光,宛若流动的星河。
它抖了抖枝叶,更用力的将根系往土壤深处扩。
娘子都快被人拐跑了,再不努力化形,日后可没地方哭去!
禾苗气喘吁吁地回到那株大松树前,四下里张望,有些疑心是不是自己记错地方了。这会别说人影了,连鬼影都没有一只。
大黄在地上嗅了嗅,汪汪叫了两声。
禾苗也发现了草丛和落叶上的一些血迹,确定自己没有弄错。可是,人呢?还有,小黑和旺财呢?(那两只被留下的狗)
眼看着天要黑了,禾苗唤了几声,皆无人应答。她只好怏怏地往回走。
接下来几天,禾苗又悄悄往山里跑,还有意无意地跟村里的玩伴们说嘴,看看最近是不是有陌生人进村,没想到小伙伴们都说不知道,只有春花说最近新来了一个货郎,卖的东西比以往的都要好,就是价钱有点贵。
渐渐的,禾苗就将这事抛到了脑后,因为她发现小黑和旺财都安然无恙地在村子里闲晃,说明那人已经离开了。
同一时间,镇上,城南花枝一巷的杂货铺里。
“公子,老奴都出到五十两银子了,那姑娘却还是不肯将玉佩交给老奴啊!”掌柜的老实回话,满脸无奈。
凌子彦有些诧异。五十两银子都不能打动一名乡下丫头?那丫头胃口到底多大?
那日他将玉佩交给小姑娘,不过是为了打发她离开,好让他的手下来接应。他只是不想欠下人情,那姑娘拿了玉佩可以找到掌柜的寻求好处,就算是给她好心管闲事、以及压惊的补偿了。没想到,那姑娘却没按理出牌。
“要不,属下去将玉佩拿回来?”站在角落里的一名黑衣人道。对付一名小村姑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不必。”凌子彦摇摇头。不过一个饰物,也就只有调拨小额银钱的作用。真正有用的,他可不会随便施与旁人,就是担心有不长眼的狐假虎威,借着名头生事。
“属下还探查到一件奇怪的事情。”另一名黑衣人开口,“李国公家的人跟镇上的张富户有联系。”
“李国公?”凌子彦奇道,“他家还跟这里的人有亲?”
“都说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掌柜的打趣一句,“那张家也算是这十里八乡的第一大户了。”
一个土财主,也值得国公家的人与之结交?凌子彦不置可否,只吩咐掌柜:“那丫头再拿着玉佩上门,你看着办吧。”
掌柜的应下。没想到,还没过完腊月,那丫头真的拿着玉佩来了。
此乃后话,此时的禾苗,还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求到人家头上。
每年农忙过后,就是乡下人家娶媳妇嫁女儿的高峰期,都说娶了媳妇好过年,万寿山的村民也不例外。作为村里辈分高的老人,禾苗的爷爷田老汉自然也在邀请之列,今天东家,明天西家的请,田老汉很忙。
这一日,风吹得有些大,田老汉应邀去邻村亲戚家喝喜酒,出门前吩咐禾苗晚上不用留门,他要在那边歇一宿。
禾苗应下,太阳还没落山就早早吃饱收拾洗漱好了,正准备跟小苗儿培养感情顺便松松土浇浇水什么的,前院大门突然被拍得震天响。 正文 第7章 禾苗身世 “禾苗!苗苗!快下山!你爷爷快要不行了!”却是村长家的小孙子在叫门。
禾苗吓懵了,花铲和水桶摔在地上,她抓起平日里装钱的荷包往怀里一塞,飞也似的往山下跑。大黄往门外窜了两步,突然想起自己的职责,又退回来,守着大门,冲着小主人的背影汪汪叫个不停。
后院空地上,小苗儿蓦然爆出一团莹润绿芒,虚空中逐渐显现出一个模糊的人影。
苗苗!带上我啊!
那虚影无声的呐喊。可惜,无人听到。
禾苗跪在老人床前,握着老人渐渐冰凉的手,她心底就像是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直往里灌,全身冰冷。
据说,爷爷是回家路上不慎从山坡上滚下来撞破了脑袋,被乡邻们抬回二叔家,又是请大夫又是请神婆的,可仍是没能将人救回来。
禾苗不及细想为何说好第二日才回来的爷爷会当天就往回赶,她伤心欲绝,整个人都麻木了,看着二叔带着两个堂兄弟操办丧事,将爷爷埋在了后山田家的祖坟里。
就这么几天的时间,禾苗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圆脸也露出了尖下巴,一双大而有神的眼睛雾蒙蒙的,像是有落不完的泪。
禾苗变得更好看了。某些人的心思又蠢蠢欲动。
才刚守完头七,田二叔二婶就上门了。带来一个媒婆。
“禾苗啊,如今也就只有你叔叔和婶子能为你操心和打算了。”赵氏开门见山的说,“你爷爷走之前一直念叨着要给你寻个好婆家,这不,好事儿就上门了!一定是你爷爷在天之灵保佑,不忍看你孤苦伶仃呢!”赵氏眉飞色舞地说着,还煞有介事地冲着天上拜了拜。
禾苗冷眼看她,也不言语,一双波光潋滟的杏仁眼又直勾勾地去瞪媒婆。媒婆鬓角插的一朵娇艳的海棠花刺痛了她的眼。
“滚!”她几乎是暴怒而起,指着大门,咬牙切齿道:“给我滚!”
赵氏还真被这丫头的气势给吓了一跳!平日里只见这丫头牙尖嘴利的,却不知道她发起狠来竟然有一股……骇人的气势!就连田二叔,心也不由哆嗦了一下。
媒婆心里暗自嘀咕,莫非这家人私下里压根就没给闺女说清楚?
媒婆姓王,在十里八乡小有名气,牵过不少姻缘。只是今儿这事情还真不是她主动揽上的。她是被田二叔二婶寻来作说客的。为了不砸了自己招牌,她也有去打探男方的底细,知道个大概,觉着男方虽然有点年纪偏大,可是配禾苗这样身无恒产又没有嫁妆的孤女,却也差不离。禾苗这样的,说个不好听就是克亲人,将来要说亲也不一定能比这个更好了。
王媒婆自觉摘下鬓角的花,扔到屋外。她是来说亲的,戴花不过是讨个好意头,这是职业习惯,总不能戴着小白花上门?可她也知道田老汉最近刚没了,所以今儿还刻意穿了一身青色衣裙,没穿红裙花袄。
在供桌前掂了三炷香点燃,冲着田老汉的牌位拜了拜,将香插到香炉里,她这才正眼打量禾苗。
白肤乌发,杏眸柳眉,红唇皓齿,并不瘦弱的高挑身材,是个水灵的好姑娘,听说农活侍弄得很好。可惜了,若不是这身世……
其实,田禾苗的身世有些被人诟病。
她并非田老大的妻子所出。
老大媳妇嫁进门四、五年,娃都没生一个,被老二家的挤兑得天天拉着个脸,好似老田家欠了她百八十两银子似的,倒头来还埋怨田老大不给力。某日田老大突然抱了一个女婴回来,说是他的孩子,媳妇就不乐意了,嚷嚷着要不将女娃送走,要不她自个回娘家去!
这个女娃,就是禾苗。
田老大苦苦哀求,无奈媳妇心意已决,恐怕是早就想着法子要离开这穷乡僻壤,就趁着哪天田老大不在,自个卷了细软跑了。
田老大只好独自抚养禾苗,之后又相了几次亲,可女方听说前头还留下一个赔钱货,而且田家也不是什么富户,就不愿意,这事一直这么拖着,禾苗就成了个没娘的娃。在她十岁的时候,连爹也没了。
现在,最亲的爷爷也不在了。 正文 第8章 说亲不成 好在农村人也没有养外室私生子的概念,不管是谁生的,只要是老田家的种,那就是田家的正经孩子。更何况,禾苗还是这么懂事孝顺的一个孩子,村民对她只有喜爱的份,只有那些嫉妒她长得好的才会酸溜溜说上几句。
王媒婆暗叹一声,拉着禾苗的手在一旁坐下,一边安抚,跟她说起了要求娶她的那户人家的情况。
鳏夫,富户,在山下有几十顷良田,一座大宅子,几个小农庄,佃农无数,出入呼奴唤婢,镇子上还有十几间铺子,日子那是一等一的富足,嫁进去就是主母,不用操心家事农事,只关起门来种花养鱼逗猫遛狗就好。
“是啊,苗苗,那张家可是个金窝窝,嫁进去了,天天有数不完的银子花,有穿不完的绫罗绸缎,吃不完的各种肉食点心!出个门就是乘小轿坐马车,连路都不用你走呢!”赵氏两掌一拍,坐在那里就数着张家的好处,越说眼睛越冒光,简直恨不得嫁进去的是自个!
禾苗斜了她一眼,满脸嘲讽:“我怎么记得,之前婶子跟我说的张家,主母还在,只肯纳我去当姨娘?莫非,此张非彼张?”
王媒婆诧异地看向田二婶。之前居然给禾苗说过张家?还是姨娘?心里就有些打鼓。莫不是张家老早就看上了禾苗……再回忆起张家主母也是才过身一些时日,而且好像是第三任还是第四任了?娶这么多填房的,说不得内里如何龌龊呢!
王媒婆站起来,拍拍禾苗的手,“好闺女,这事也不急,你好好想想,过几日老婆子再来看你。”
赵氏急了,嚷嚷道:“什么这事不急?出嫁趁热孝,那才是福气!”
王媒婆面上笑容淡了,数落起对方:“孙女给祖父守孝也不过是三个月,最长一年也到头了,就让孩子尽尽孝心吧!过完年开春了不是更好说亲?”她还要再去打探打探那张家的底细,那家要不是个好的,这闺女嫁进去了不是跳入火坑么?她王桂花可不干害人的事。
赵氏看说不动媒婆,侄女儿也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愤愤地甩手走了。田二叔阴郁的看了禾苗一眼,眸中闪过一抹厉色,跟在赵氏身后离去。
禾苗沉着脸,关了院门,绕到屋子后边。
大黄趴在小苗旁,看到是她,支起的脑袋又耷拉下去,整只狗显得很没精神。慈祥的老主人过世了,狗也是会伤心的。
“夫君啊,你还要多久才能出来啊。”禾苗戳了戳才到她小腿高的小苗。“再不出来,你娘子我可是要被人抢走了。”
小苗不太长高,只长叶子也不见开花,也不知它吸食那么多养分去了哪里。难道是光长根了?
禾苗忍着扒拉开泥土看看根系生长情况的念头,给它浇了一遍水,又培了一圈腐土,擦擦手,拿了绳索背筐上山捡拾柴火。临走前还不忘交代大黄看好门户。
大黄望着小主人远去的背影,低低的呜咽一声,站起来抖了抖毛,慢慢遛跶到前门去了。
待人和狗都走远,小苗儿晃了晃,蓦地爆出一阵炫目的七彩光芒,幻化成人形。这次不再是虚影,只见他长身玉立,乌发轻垂,白衣绶带随风飞舞,透着一股仙气,只可惜看不清容貌。他堪堪朝前迈了两步,一阵大风刮过,又化作点点星光,消散无形。
小苗儿不甘地往前一趴,叶片儿扒啊扒的将泥土扒自己身上,埋了个灰头土脸。很快它又振作起来,柔韧的枝干一撑,抖掉身上灰土,站得笔直,努力吸收日光和天地灵气。
它一定要快快长大!万一娘子被人抢走就不好了!
没几天,禾苗的预感成了真。
田二叔果然带着人上门抢亲了。 正文 第9章 张家逼婚 “二叔,你这是何意?”看着院子里两个面生的彪形大汉还有两名身材壮实的妇人,禾苗微微蹙眉,质问田二叔,一边按着大黄轻轻拍抚。
大黄全身炸起的毛算是稍微顺了下去,只喉咙里依旧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大哥大嫂不在了,你又是个女娃,不能顶门立户,大小事情自然有二叔替你操心。”田二叔咧开嘴一笑,露出一口发黄的牙齿,“都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爹生前最操心的就是你的婚事,如今,二叔为你寻了门好亲,也好圆了爹的心愿,他老人家在天之灵也得以安息。你该不会拒绝,让你爷爷入土难安吧?”
禾苗冷笑一声,知道今天自己是如何也躲不过去了,只得敷衍道:“既是结亲,可有婚书?可对了八字?可有三媒六聘?别不是二叔哄我,将我卖到别处去吧?”
田二叔看侄女口气有些松动,心中大喜,赶紧点头,“有的有的,婚书都在二叔家里放着呢。”至于聘礼,他只字未提。反正那是给老田家的东西,现在田家就他一个户主,不是他拿又能给谁?
禾苗皱眉,没想到这人下手倒快,却又想出一辙。
“既是迎亲,怎不见新郎亲迎?”
二叔眉头一跳,不敢接话了。他身后一名壮妇上前一步,冲着禾苗福了一福,喜盈盈的开口:“回夫人,我家老爷在庄子上摆了一百围流水席,要摆上三天,老爷正招呼上门贺喜的客人呢!小的们不敢怠慢夫人,这才亲自上山迎接夫人。大红喜轿,十六台的嫁妆都在田家村头摆着,全村人都在围看!这是夫人的体面,也是我张家的体面!连嫁衣,也是请了十多名绣娘一针一线绣出来的!”言下之意,张家面子里子都给做足了,识相的,就老老实实随他们下山,不识相的……
那壮妇微微眯起眼眸,满满的威胁警告。
禾苗深吸一口气,暗想:不能硬着来,得顺着他们的意,路上再找机会。
“稍等,容我去收拾一些体己。”
正待转身进屋,那壮妇上前两步,紧跟在她身后,“夫人,张家什么都有。”
禾苗怒极反笑,她冷冷地看着对方,道:“我爹留给我的念想,张家也有?”
妇人不吱声了,讪讪的退开,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禾苗,生怕她跑了,一边又使眼神暗示那两名壮汉。那两人悄悄错开几步,朝屋子两边包抄过去,也不走远,就在篱笆墙外站着,可以看得到上山的小路。禾苗就是想跑,也没可能跑得过他们。
禾苗心里憋着一股气,由堂屋新打通的门向后边去。大黄尽忠职守地趴在堂屋门口守着,冲着一干人呲牙。
看看那株精神抖擞却没有发挥丝毫作用的小苗,禾苗长长吐出一口气,认命地提起墙角的水桶,给小苗认真的浇了水,又培了一圈腐土,将裁剪好的一截红绳绑在小苗的枝干上。
“呐,夫君,我走了,要嫁给别人做新娘子了。以后可没人罩着你,你得自己过活了。”
说完,伸手摸了摸小苗的顶芽。
看着小苗在风中微微颤抖,鬼使神差的,她想起戏本里说的滴血认亲,干脆咬破自己的手指,将三滴血滴在了叶片上。
“我对你够好吧?连血都喂给你了。哪天化形了,记得来找我。”
回房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禾苗才转身,就看到大黄悄无声息的跑进来,围着她脚边挨挨蹭蹭,又竖起前肢趴在她身上,不让她离开。她安抚的拍拍大黄。倒不用担心大黄找不到吃的,因为大黄时常跟着爷爷和她进山打猎,能撵到兔子山鸡,山后边有溪流泉水,也渴不着它,只是好歹相处了五年,感情上那是跟家人一样了。有心要带它走,又担心张家不是好的,将它给宰了吃,她也不能时时将大黄带在身边不是?
而且,爷爷虽然不在了,可这里好歹也是自己家,留着大黄看家,日后有个什么事儿,想要回来的时候也有个落脚处。
禾苗一步三回头的跟着田二叔下了山,迎着村人满满的羡慕嫉妒的眼神,她穿上了嫁衣。 正文 第10章 天降福娃 出嫁的屋子暂时借用二叔家的,张家请来的全福人给她梳妆打扮,满满一匣子的金银首饰不要钱似的往她身上戴,还一直说着喜庆的吉祥话语,直看得在屋内作陪的大闺女小媳妇们瞪大了眼睛,眼中的渴望几乎要满溢出来,真恨不得穿上嫁衣的是自己!更何况是外边乡道上还摆着满满的十六台扎着喜绸的嫁妆!村长家去年嫁女,满打满算也不过八抬,那还是连新打的家私都算上了!这田禾苗哪里修来的福气,怎么就撞上这样的好事……
“吉时到——请新娘上轿!”
张家请来的司礼大声唱诺,唢呐锣鼓齐喧鸣,欢快喜庆的乐声奏响,大把大把的铜钱喜糖果饼撒向空中,惹得围观的村民孩子们一哄上前,争相抢夺。
就在新娘被两名仆妇扶出房门(其实是要挟)的时候,一个小矮子炮仗般从人群里冲出来,往新娘身上一扑,紧紧抱住她的腰,大吼一声:
“谁敢抢我娘子!”
大黄也挤开人群跑进来,围着新娘子和那小矮子转,汪汪叫唤个不停。
喧闹的现场瞬间安静下来。
大家不知发生了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挤眉弄眼的朝着新娘子那边示意:“那个小胖子是谁?怎么抱着新娘子?”
“该不会是私生……”
“呸!禾苗才多大?这娃儿看着都六七岁了!”
禾苗一把掀开红盖头,低头看去。
对上一双琥珀色的清亮瞳眸。
这是一个年龄估摸着六七岁的胖孩子,粉嘟嘟的圆脸,红唇皓齿,看着就十分喜庆,跟年画上走下来的吉祥娃娃似得。小胖子衣着华丽,上身姜黄色绣金线的宽袍,下着深褐色长裤,脚踩黑色绒布鞋,圆润的右手腕上缚着一圈红绳,禾苗认出这是自己的手工,她在红线中掺了一丝金线搓出来的棉绳,临行前给缚在小苗儿上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这时,挟持着新娘的仆妇反应过来了,伸手就去推那胖娃,大声呵斥:“哪里来的野孩子!敢在这里捣乱?”不想这一推,胖娃居然没动!
仆妇豁了豁牙,干脆上手去拧孩子的胳膊。“放手!坏了时辰,仔细你的皮!”
孩子一缩手,反手一推,竟然将比自己高了几乎一半的仆妇给推了个跟斗,一头朝喜乐班子砸去!
稀里哗啦一阵巨响,哎哟哎哟叫唤着倒下一片。
现场再次静默。众人都没有发现,孩子脚板下长了好些细长的根须,透过漏洞百出的鞋底子,稳稳地扎在土里。
禾苗张着嘴,吃惊的瞪着小孩。
小胖孩嘿嘿一笑,露出八颗白净牙齿,伸手往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呐,这是我岳父大人盖了手印的婚书,”再伸手勾着禾苗脖子,一拉,一截红绳露了出来,带出一个莹白圆润的孩童巴掌大的玉佩。“这是我家的信物,上边祥云纹,中间一个安字。”而后,小胖子大大方方面向四邻,拱拱手,朗声道,“我叫任安,”又伸手指向禾苗,“这是我娘子。”
现场一片哗然!
张家前来迎亲的管事婆子见势不妙,赶紧站出来大声喝止:“黄口小儿莫信口雌黄!田禾苗已经许配给我家老爷,婚书聘仪俱全,媒人保人俱在,岂由得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儿破坏?来人呐!将他拿下!”
“在!”张家派来的家丁立即放下嫁妆箱子,气势汹汹地围了上来。围观的村民生怕被波及,呼啦一下子全散开了,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小胖子眉头一皱,昂首挺胸,威仪十足地大喝一声:“吾舅舅乃信阳侯,我爹乃当朝首辅的得意门生、元泰三年的探花郎、现任户部侍郎任梓华,你们谁敢妄动!仔细我找县太爷告状,治你们一个大不敬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