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晋江独发
“咳咳咳”, 几声压抑低咳, 让书案前的两个孩子纷纷停下了手中的狼毫, 向小塌的方向看去。
宫女熟练的去接萧妃的帕子, 却被帕子中央的猩红吓得脸色发白, 还没有来得及吩咐小宫女去请太医, 手就人被抓住了。
那只苍白的玉手传递出来凉意另她心惊, 只见对方轻启薄唇用干哑的声音说:“颢儿,带你皇妹去外间走走。”
一男一女两个小童均将笔放回笔架,走到小塌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 没有问任何问题也不曾开口说任何废话,手拉手在宫人的簇拥下向外走去。
他们离开后,萧妃放开宫女的手吩咐自己的贴身宫女, “玲儿, 将着帕子处理掉,万不可让旁人发现, 尤其是七皇子和八公主。”
玲儿面色不改, 只是平静的行礼应下, “奴婢遵旨”。
萧妃满意的点点头, 再次搭上了玲儿的手, “本宫乏了, 扶本宫回寝殿歇息吧。”
“是”,玲儿扶着萧妃娘娘起身往寝殿走去,每走一步她便感觉压在自己身上的重担多了一分。
满脸愁苦的云意看着和自己一样陷入担忧的皇兄, 这些天母妃的身体似乎愈发的不好了, 太医开了药也不见什么起色,按照刚才的状态,她估摸着母妃是咳血了却有不敢让他们兄妹二人知道。
可是母妃却不知道,她的一切他们兄妹二人都知道,母亲在努力的掩饰,他们在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
云颢看着失了笑容的妹妹有些心疼,有些事他们挽救不了,“意儿,别怕。”他只能尽全力的不让母妃担心,丰满自己的羽翼给自己的妹妹一份稳定的未来。
云意摇头,她不是怕只是有些说不出的惆怅,毕竟那个人是生她养她的母亲。“皇兄,几日后的父皇寿宴,母妃会去吗?”
“意儿,母妃要你习的字你可曾习完。”云颢似乎没有听见她的问题一般,自然而然的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云意点头,她都把该学的不该学的通通都学的差不多了。知道皇兄不想提起那个糟心的爹,她也不好再揪着那个问题。
“那我来考考你如何?”
云意摇头,“不好,意儿不喜欢被皇兄考。”,考试、面试都是她一生的痛。
云颢愣住了,倒是没想到她会这么直白,哑然失笑的看着她。
被他看得有些烦躁,她从宫人手中接过玉钵,拿了些鱼食撒进水中,引得鱼儿争相抢夺,看着水中吃相凶残的鱼儿她嘀咕着“果然,当一条鱼才是最幸福的。”
“这是为何?”他可从来不觉得当一条鱼有什么好。
“因为鱼只有七秒钟的记忆啊”,说完,她便愣住了,连手也忘了收回,慌张的用余光去瞟云颢,发现对方根本没有表露出诧异或者奇怪的神色时,她悄悄地松了口气,却闭上了嘴。
上辈子她是一个医生,出了个车祸,醒来发现自己到了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王朝。
发现自己是个皇家公主时,高兴的两天的没有睡好,差点就哼起了《翻身农奴把歌唱》。
几天后从宫人的对话里她发现自己的父皇是个种马级别的君王,偏偏自己的母妃似乎好像还是既无权亦无宠的那种,她当时就在摇篮里用别人都听不懂的语言骂娘了。
要知道不受宠的公主,虽然不像皇子那般存在着被兄弟恁死的风险,但是也不会有太好的结果,比如成为一个巩固政权的棋子,再比如和亲。对于她一个一心向往自由的现代灵魂来说,都是坑爹的集大成者。
也幸好她不是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双生子总是要比别的人幸运一些,她没有想当,因为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但是她可以想办法把自己的兄长弄上皇位不是?那样她这辈子不说只手遮天,也起码可以岁月静好了。
这几年总有新人进宫,但是后宫的局势却没有太多的变化,太后娘娘两年前虽然把凤印交给了皇后,但是却不愿意皇后在这后宫独大,所以一直明里暗里都在帮扶着自己的娘家侄女——景贵妃。
景贵妃和文帝算得上是青梅竹马,可惜当初先帝给自己儿子指婚时,机智的选择的更加忠君爱国的顾家,因此皇后在后宫里虽然不算举步维艰,但是那个后位坐的也不那么舒坦。
一想到宫里这些勾心斗角,云意再次羡慕起来那些无忧无虑的锦鲤了。
“皇兄我们回去看书吧,这里每天都是一样的风景,意儿已经看不出新意了。”
“那便回去吧,你身体也不太好,也不宜在外久留。”云颢对这种类似玩物丧志的行为一直也没什么兴趣。
云意把玉钵交给了太监,抓住云颢的手往偏殿走去。
因为在母妃肚子里时差点被景贵妃给打掉,且双生子之间本来也就是互相竞争,她又是出来的晚一些的那个,所以云意的身体一直比云颢要孱弱一些,曾经甚至有太医断言她活不过六岁,不过云意用自己的小强精神狠狠地打脸了那个已经被贬官的太医。
第二天一大早,兄妹俩起床去给皇后娘请安,母妃身体不好,他们自然要比别人做得好。
“云颢(云意)给母后请安。”
看着跪在面前的两个孩子,顾皇后忙招手,“颢儿,意儿快免礼,来母后身边。”
皇后膝下无子,只有一个五公主,对萧妃所出的这对双生子一直很喜欢,不过大家都更加愿意相信皇后是想在萧妃去了之后将七皇子云颢记在自己名下。
兄妹两个把礼数做了全套,才起身往皇后身边走去。云意一过去就被五公主拉到了身边,对着皇姐甜甜的一笑,显得有些傻气。
她也确实傻到了云笙,被戳了下脸蛋,还被调侃了一番,“八妹还是傻乎乎的”。
云意脸上的笑僵住了。
她与云笙的亲情开始的很突然,五岁前因为身体的问题,她很少离开萧妃的出云阁,就算出来也不会离开太远。
某天她想出门走走,不知不觉就到了御花园,还碰到了坐在地上掉眼泪的云笙。
云意上辈子是医生,只看了她一眼便知面前的人是扭到了脚,不过也不算严重,最多是有些疼罢了。
她蹲下去看着这个服饰什么的都比自己要好的小姐姐,咧嘴一笑,当云笙被她傻气到家的笑容定住时,她便伸手悄悄地把对方的骨头弄回了原位。
五公主的侍女闻声赶来就看见自己家主子抓住另一个公主嚎啕大哭的模样,忐忑不安的抱起公主打算回宫医治,公主却死死的抓住了云意的手。
见此情况,宫女眼珠子一转对云意说:“烦请八公主也随奴婢走一趟吧,若是娘娘问起来,也好替奴婢说说话。”
当时不想给本就如履薄冰的母妃惹麻烦,所以她就去。猜到宫女会把水往她身上泼,只是没想到对方泼的那么彻底。
“回娘娘,奴婢赶到时,就看见公主殿下坐在地上,脚上已经受伤,而八公主正好在公主身边。”
当时低头跪在凤栖宫的云意真是翻了个大白眼,等皇后问起自己时她才说:“回母后,云意今日到御花园时,恰巧见皇姐摔倒了,还没有把皇姐扶起来,宫女就来了。”
她知道这个时候一定要配上懵懂的眼神,所以她把自己这辈子最无知、最呆萌的眼神送给了皇后娘娘。
小塌上的云笙一把推开面前的太医对自己的母后喊道,“母后,我是自己摔倒的,和那个,那个皇妹没关系。”
她想了好一会儿都没想起来这个面生的皇妹叫什么。
“你给本宫坐好,等会儿本宫再罚你。”,皇后真的被自己这个闺女给打败了,一天到晚没有女孩子的样子也就罢了,还总是那么单纯。
五公主蔫了,乖乖的坐回小塌上治伤。
皇后看了一眼还一脸呆萌的看着自己的云意,让她起了身,转而吩咐自己的大宫女,“楚歌,将她带下去。”
楚歌领命后就与宫人一道将那个连名字都没有说出口的宫女带走了。云意至始至终都是呆呆的看着那边的云笙,似乎完全不知道那个宫女将会发生什么。
那天的事,她没敢萧妃说,不敢让她担心。
后来云笙问起来她为什么不给自己辩解时,云意的回答简直让云笙为自己这个傻妹妹的未来堪忧。
“意儿说了啊,意儿到的时候,皇姐已经摔到了,母后会相信意儿的。”,说完就用一种过分真挚的眼神看着云笙。
以至于几年过去了,云笙一直觉得自己这个皇妹傻得可爱。
云意偏过脑袋,不让云笙再戳自己的脸,“意儿不傻,母妃说了,意儿很聪明。”
“你啊,真是傻透了,等过了今年,你也该去国子监上课了,到时候要还这么傻,可是会让夫子生气的。”
一想到上课,云意的脸就苦哈哈,想起来被数理化支配的日子,想起来考试周疯狂背书的日子。
她对作诗之类的文学活动一直没有天赋,在出云阁看的最多的还是医书。
“母后,你看皇妹的脸,要哭了。”,云笙最喜欢的事就是逗这个傻乎乎的皇妹玩。
宫里五个公主,大公主云湘是景贵妃所出,在宫中张扬跋扈,性格实在是不讨喜。
三公主云嫱乃宫女所生,虽然其母因诞下皇嗣册封为常嫔,但是云嫱公主依然唯唯诺诺的样子,着实让她不喜。
九公主云婧也是景贵妃所出,与其长姐的脾气简直如出一辙,在皇宫里看见不喜的宫人就是打杀了。
正文 第二章(修)
皇后深知自己的宝贝女儿不爱和这些后宫的女人打交道, 便开了金口:“笙儿, 带你弟弟妹妹出去玩吧。”
云笙本就不喜欢这些人, 得到恩准自然是开心的紧, 行过礼就拉着云意往外走。
哪知, 一出凤栖宫便看见不喜欢的人。
长公主云湘最是不喜欢这个五皇妹, 如果不是皇后一直待在后位上, 她的母妃就可以被册封了,她就是大陈国的嫡长公主了。
看见她一点没有公主样子,就有些瞧不上眼, 嫡公主又如何,后宫还不是太后说了算。“五皇妹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与皇姐无关,若是要进去给母后请安, 皇姐还是抓紧吧。”云笙不喜欢这个一身傲气的姐姐, 不光是因为她们的母亲是敌人,只是对方的脾气和秉性都让她不喜。
云湘放在袖子里的玉手捏紧了帕子, 轻哼一声便撞开她们走了进去, 若她的母亲是皇后, 她也不需要每天来请安。
三公主和九公主也跟上了她的脚步, 九公主在路过云意身边时还故意用肩膀去怼云意, 谁知云意稍稍侧了一下身, 差点让九公主扑到了石板上。
学着姐姐的样子冷哼一声,也进了凤栖宫。
云意低着头,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刚才发生的一切, 待那几人都消失后, 她抬头软糯的说:“皇姐要待意儿去哪里玩啊?”
“今儿天气好,是个赏花的好时候,我便带你们去御花园赏花吧 ”
三人带着几个宫女来到了御花园,坐在摆了软垫的石凳上的云意出神的望着园子里的花儿,倒不是她有多爱花,只是最近看的医书里有几种能做药材的花,竟然也在这御花园里绽放。
云笙见她直勾勾的看着花很怕这个小呆子又傻掉了,赶紧出声唤醒她,“意儿…意儿”
回过神来的云意傻傻的笑了一下,然后问“皇姐,那朵白芝我可以摘吗?我想带回去送给母妃。”
“可以,不过是朵花儿而已,瞧把你乐的,活像是没有见过花儿的人。”
说完她有吩咐起了自己的宫女,“清风,去帮八公主把那朵白芝摘下来,注意点啊,切莫将花儿捏坏了,当心八公主哭给你看。”
清风走到主子跟前,屈身行礼,“是”
听到了皇姐的调侃,云意也当作没听懂,眼神一直黏着清风的手,似乎是真的怕她把花瓣给碰坏了。
清风举着那朵最大的白芝归来时,云意紧张的模样又把云笙逗笑了,真像是没有见过花儿的傻孩子。“意儿真是傻气的紧啊,一朵花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仙女所赠的宝贝呢。”
“这就是仙女赠的嘛,如果没有仙女姐姐的浇灌,怎么可能长出这般美的花来,皇兄你说是也不是?”
无辜被脱下水的云颢认真的看了看那朵白芝,装作思考的样子说:“意儿说的对,若不是有仙女,怎可有这般美的花。”
“哈哈哈,朕的孩子怎都这般傻气?”
听见这个声音,三个孩子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跪了下去,“儿臣参见父皇”。
文帝微抬手笑着说:“皇儿免礼”。
三个孩子站起来,云笙虽是低着脑袋却不时用微微抬头去看自己的父皇,云意一直傻乎乎的看着她爹的龙袍,云颢有些紧张的背过了手去。
“鸿漾,这便是朕的皇儿们,你家颐言也有十六了吧,你看看我们要不要学学民间,也订个娃娃亲啊?”
魏国公次子魏延神色紧张的婉拒 “微臣惶恐,小儿顽皮怎可配得上皇家公主啊,陛下就不要捉弄微臣了。”
文帝见他的样子,便喜上眉梢。“朕就是这么一说,爱卿怎会如临大敌?这还是我认识的魏鸿漾吗?哈哈哈哈。”
听着陛下的话魏延悄悄地松了口气,现如今储君之位尚没有结果,魏家万不能冒冒失失的与皇家结亲。
文帝在石凳上落座,示意魏延也坐下,三个孩子见状便主动告退。
捏着白芝的云意内心已经开启了吐槽模式,遗言?这什么爹娘会给孩子取这个名字,这是有多大的恨啊!
她这个亲爹果然是人中之龙,几个月没见面,一见面就想给自己家孩子定亲,太渣了!
“意儿…八妹”,云笙把手在云意面前晃了好几下,见她一点反应都没有,只好捏捏她的小脸儿。
吃痛的云意终于回过神来,抬眼就看见云笙担忧的眼神“啊,皇姐何事?”
云笙怀疑这个妹妹是不是哪里又出了点问题,比如说:脑袋。
“你身子可还舒服,可是需要宣太医?”
云意一脸茫然的摇头“宣太医做什么?皇姐哪里不舒服?”
看着云笙脸上想吐血的表情,云颢有些不忍的别过脸去,他妹妹装傻真的是炉火纯青。
不好说自己担心云意的脑子出了问题,云笙只好担心的摇头往前走,却在心里开始为这个傻妹妹的未来担心了。
这般傻,将来可怎么办啊?兴许一出宫便能被拐子拐了去。
云意不知道皇姐为自己操碎了心,但若是知道了,她也只会高兴不会气恼。这个后宫,不傻一点怎么可能好好活着呢?
三人分开后,云颢忍不住提醒妹妹,“皇姐俨然已经把你当成一个小傻子,真担心过几天整个宫里都知道八公主是个傻子。”
“皇兄,意儿才不是傻子,母后说了,意儿是天底下最聪明的孩子,第二聪明的就是皇兄。”她知道自己脸上傲娇的表情有多傻,但她就是这么喜欢演。
云颢顿时失声,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她,只能顺着她的话来,“对,意儿是全天下最聪明的孩子。”
一入出云阁,云意就兴冲冲的往主殿跑去,“母妃,我回来了。”
萧妃看着那个把头发都快跑散的人儿,心中有些无奈,“母妃教你的礼仪你都忘了吗?”
闻言,她收住脚步,管住放飞的内心,一步一婷摇曳着裙摆走了过去,行了个大礼,“儿臣参见母妃”。
“起来吧”待她起身,就献宝似得把手中的花亮了出来。
“母妃,这是意儿在御花园看见的白芝,送给母妃。”,说着就把花插|入萧妃的发间,然后就咧开嘴笑了,“母妃真美,比这白芝还美。”
萧妃宠溺的刮了刮女儿的鼻子,“你竟会说好听的来哄母妃开心。”
“意儿不是哄母妃,意儿说的是真话。”
听着女儿脆生生的声音,再看着儿子稳重的模样,萧妃心里悲喜交加。
“意儿饿了吗?”
听着母亲的话,云意低头摸着肚子,然后抬头大声的说:“回母妃,意儿饿了。”
云颢再次偏过了头,他怕看久了妹妹的傻样,真的开始怀疑自己的双生妹妹是个傻子。
“玲儿传膳,颢儿带妹妹去更衣。”
“是”玲儿和云颢异口同声的回答。
云颢牵着傻妹妹往后殿走,发觉自己的妹妹大抵是演上|瘾了,竟然还依依不舍和母妃挥手,这让云颢不由得加快了速度。
“皇兄,用过膳我们就可以不出去了吧?”
“意儿不想出去?”
“意儿不想,意儿想在殿里陪母妃。”
“那我们下午便不出去了,在殿中陪母妃,我顺便考考你昨天习的字。”
看见妹妹瞬间苦下来的脸,云颢很有成就感。他一直不明白每次都能顺利的背下所有诗文的云意,为何每次在背书前都是哭丧着脸。
无怪其他,只是因为云意上辈子是个学渣,常常是考前突击的主。
尤其当宿舍的学霸都能把书本背下来,而她才开始第一轮复习时,她就更慌了。久而久之就养成了遇考即慌的情况,即便转世投胎了,也依然没有改掉这个坏毛病。
正文 第三章(修)
四月初八, 文帝大寿。
换好宫装的云意看着已经快撑不起那一身华服的萧妃, 心疼的很想劝她不要去了反正她那个父皇也根本注意不到她们。
然, 看着萧妃脸上的浅笑, 想说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儿, 变了。她抓着裙摆在萧妃面前转了个圈儿, 求表扬似得说:“母妃, 你看意儿今天美不美?”
萧妃点了点她的小鼻子,宠溺的说:“母妃的意儿一直都很美。”
云意脸上笑开了花儿,还没有更进一步的撒娇, 就听见母亲又开口了,“你皇兄呢?”
话音刚落便传来了云颢的声音,“儿臣给母妃请安。”
萧妃看着自己这一双挑不出错的孩子, 满意的点点头, “既然颢儿也到了,咱们就走吧, 别让皇后娘娘等。”
云意抓着母妃的手, 只觉得冷的刺骨, 让她很想把萧妃的手塞进衣裳里暖一暖。
“母妃, 您不坐步撵吗?”
“不必了, 母妃也好多天没有出来走走了, 今儿就当陪你们兄妹出来看看。”
云意点点头,安静的迈着步子跟在萧妃身边,母子三人确实已经许久没有一起出来了。
皇后体恤萧妃身体不好, 每日的请安也都是能免则免。除了些宫中盛事, 萧妃一般都在出云阁看书养病,若不是她的两个孩子还时常出现在别人眼里,只怕后宫大多数人已经忘了四妃之首的萧妃娘娘。
到了凤栖宫,才到殿前就听见了皇后的声音,“可是阿茶妹妹到了?若是她们来了便直接请进来。”
正打算进门通报的宫人,立马躬身笑迎三人。“娘娘、殿下请。”
萧妃捏着云意的手紧了紧,然后换上温婉的笑容向里走,看见了很多曾经的老熟人,亦看见了主位上的皇后。“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
云意和云颢直接跪了下去,给足了皇后面子,“儿臣给母后请安”
待三人将礼行了个全套,皇后如才反应过来一般,急急忙忙的去虚扶她,“妹妹快请起,赐座。”
“谢娘娘(母后)”
云意刚和母妃一起坐下,视野里就出现了云笙的脸,看着几日没见的云笙,云意又露出了傻乎乎的笑容。“皇姐好”
云笙看着慈祥的萧妃,弯腰行礼,“萧妃娘娘好”。
“五公主好”
请了安,云笙就把目光放在了云意身上,“皇妹”。
云意茫然的看着云笙,“皇姐,什么事啊?”
看着她一如既往地傻样子,云笙忍不住摇摇头,“看你今天的打扮,我还以为你已经不傻了呢,现在发现你还是傻乎乎的。”
云意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有这么直接的吗?“皇姐今日真美”,当然,如果不损她,就更美了。
云笙脸上的表情瞬间就得意了起来,恰有其事的点点头又回了皇后身边。
云意一直将母妃的手抓在手里,这群女人之间的唇枪舌剑,她完全没有兴趣。有本事直接恁死对方,不然别说那么多废话。
“皇上驾到”
听见太监的声音,刚才还互相看不顺眼的女人,都齐刷刷的跪了下去,“参加陛下,吾皇金安。”
“各位爱妃都请起吧”文帝看着自己的后宫,喜上眉梢。
“谢陛下”云意感觉萧妃的身体在颤抖,但是她知道这不是爱…是恨!
起身后看着未到不惑之年的男人,云意只能想到一个词,纵|欲|过度。
虽然看起来还算是英勇挺拔,可无论是眼部周围的黑眼圈,还是略显虚晃的脚步,无不表明这个男人的身体已经被女人掏的差不多了。
听着皇帝对后妃不痛不痒的关心,云意脸上的笑有些绷不住了。她的渣爹竟然当着皇后的面和贵妃调情。
看着皇后依然和其他妃嫔有说有笑的样子,似乎完全没有被自己那不省心的夫君影响到,云意就忍不住想给她点个赞。
皇后虽然贵为国母,然后宫却一直由太后和贵妃把持。
景贵妃是太后的母家侄女与文帝也算是青梅竹马,本来都已经做好了成为皇子妃的打算,谁知当初先帝却钦点了顾家长女——顾嫦熙为三皇子妃。而她景婷芳却只得了个侧妃的名号。
而三皇子也在顾家和太后的帮助下,顺利的登基继位成为大陈国第十任君王。
顾家虽贵为辅君之臣又是皇后母家,但这些年在朝堂上也并不舒坦,在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太后母族——景家在十几年间已经渗透到了朝堂的各个角落。
若不是顾家人有先皇钦赐的龙虎令,可调动京城禁卫军,且顾家的年轻一代也多选择了从戎,慢慢的把兵权捏在了手中,可能顾家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如今景家也不担心顾家能把他们怎么样,因为皇后膝下只有一个五公主,就算将来她成了太后,那皇帝也不是她的孩子,这也是太后没有把皇后从后位上拉下来的缘故,若是现在将废黜顾嫦熙的后位,不仅没有好处,反可能让顾家反扑。
去永寿宫的路上,云意看着走在最前面的皇帝和景贵妃,又看了看依然冷静自持的皇后,再看了看其他虽然表情掩饰的很好却被捏着帕子的手出卖了心里的不甘的妃嫔们,很希望她们能够好好的来一场好戏。
在永寿宫中,除了文帝都有人都跪了下去。
“妾身(孙儿)给太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
已过天命之年的太后,在这一刻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在这个举步维艰的宫廷里活到今天,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都起身吧,来…湘儿到祖母身边来。”
云意对太后的偏心早已见怪不怪了,关键是景贵妃的两个女儿,太后娘娘尤其的偏向长公主云湘,她不动声色的看了景贵妃身边的九公主。
不出意外的发现对方在袖子下的手,已经捏成了拳头,嫉妒的看着在祖母面前得宠的皇姐。
云意又把目光转向了三公主,发现这位皇姐最近已经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是捏着帕子的指尖也已经泛白。
她感觉这个屋子里不嫉妒云湘的人,大概就是她和云笙再加云颢了,大抵失望过后就不再存什么希望了,没有希望也就不存在失望了。
看着那几个景家的女人,云意莫名的想到了吕雉,但是她可不认为太后可以做到吕后那个地步,毕竟朝堂上也不是景家一家独大,虽然这些年各大世家被打压的厉害,但若这些世家连起手来,景家也未必可以撑太久。
在景家,女儿要比男孩儿重要,因为景家就是靠不断把女子送入宫廷侯府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上京里的几大侯府、国公府无一不与景家有些沾亲带故的关系。
当然,世家却是瞧不上景家的,所以景家女子就算是嫁入世家也不会得到厚待,跟别提成为后宅之主。
看着那边母慈子孝的场景,云意有些倦了,她现在希望宴会早些开始,也好过这样无趣。
等皇帝离开后,她发现这个永寿宫更无聊了,一堆人巴结着太后,然而太后娘娘只和自己的心肝宝贝云湘公主打得火热。
若不是知道云湘真的是景贵妃的孩子,云意都要开始怀疑太后这是想要捧杀了,明晃晃的给云湘树敌,太后是不是太自信了些。
好不容易熬到了太监来宣旨,一行人又移步去往宴会举办地——承霜殿,太后理所应当的选择了步辇,还带走了云湘公主。
云意乘着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云湘身上时,抬起袖子挡住脸打了个哈欠,这个哈欠她已经忍很久了。
一直牵着她的萧妃,自然发觉了她的小动作。“意儿可是困了?”
云意仰着头看着脸色又白了些的萧妃摇头,“母妃,意儿不困,意儿还想去给父皇祝寿呢!”
萧妃捏了捏女儿的小手,有个这么懂事的孩子,她也是此生无憾了。“嗯,等下要跟着几位皇姐,可不能再闹笑话。”
“意儿明白,意儿一定跟着几位姐姐。”说完就发现前面的云笙回头了,云意又咧着嘴笑了,萌虽萌,但是那份傻气也是让云笙难以忽视的。
云笙转回了脑袋,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后,眼里满是担忧。
皇后伸手点了点女儿的脸,这个时候可不能苦着一张脸,云笙也不是笨孩子,立马换上了人畜无害的笑颜,皇后收回了手,看着前方的人微微弯起了嘴角。
正文 第四章
看着面前的玉盘珍馐云意完全没有想拿筷子的欲|望, 宫宴上的东西大多都已经冷掉了, 看着油脂凝固在肉的表面反着浑浊的光, 她就什么胃口都没有了。
当舞女退去, 国舅爷景誊站了出来, 对着上位的君王行了个大礼, 高声说道:“陛下, 在陛下的大喜之日,臣有一份礼物要呈给陛下。”
“哦,舅父有什么贺礼快快呈上来。”文帝很喜欢礼物, 尤其是他舅父所赠之礼。
“是”景誊拍了拍手,一个脸戴薄纱的女子从外间飞了进来。
白玉般的肌肤随着曼妙的舞姿不时的从袖里出来,纤纤玉手在空中交叠, 被薄纱遮住的脸庞带着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欲拒还迎, 着实让文帝的心都痒了起来。
她对这种舞并没有什么兴趣,毕竟跳舞的又不是个美男, “母妃, 意儿想出恭。”
萧妃低头看向自己已经要坐不住的女儿, 有些无可奈何, 再聪明也终归只是个孩子, 忍耐性还是不够。“玲儿, 陪公主出去。”
“是”云意不知道母妃想了那么多,她确实是内急了,当然也确实是觉得无聊了。
解决完生理问题想着要不然先到处转转, 反正今天宫里的注意力都在承霜殿, 她也好去放飞一下自我。
没走几步,就和对面一个匆忙的身影撞了个满怀,她站定后看着连个宫女都没有带的云湘,虽心中满是疑惑却也只是乖乖行礼,“皇姐好”。
不过,她的皇姐今天似乎有什么急事,只是对她点了下头就走开了,看着云湘匆忙的背影她预感是个揪人小辫子的好机会,但是本着好奇心害死猫的道理,她不打算去围观。
察觉云意没有打算跟上去一探究竟,玲儿在心中松了口气,自己家小主子平日里傻乎乎的,若是这时候去扰了大公主的兴只怕是会被记恨上。
天不随人愿,她这悬着的心还没有放下去太久,面前出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五公主云笙。
云笙是一路尾随云湘而来,看见云意自然是喜不自胜,伏在云意身边悄悄地说:“意儿,你看见大皇姐了吗?”
云意点头又摇头,让云笙有些急了,“你这究竟是看见了,还是没看见?”
“我看见了,但是现在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皇姐我们先回承霜殿吧,母妃让我不要到处跑。”
云笙抿了一下唇,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刚才萧妃娘娘和我说,让我带你在外面走走,不用着急回去。所以我们先去找大皇姐,免得她出什么事。”
云意眨了眨眼睛,很想说你是不是真的当我是傻子?但是她还没有想好合适的理由,就发觉手腕一紧,整个人被云笙拉走了。
玲儿叹了口气满脸担忧的跟了上去。
云笙顾忌着云意的身体,也没有跑太快,但是也寻到了云湘的踪迹,毕竟这条路几乎没有什么岔路。
她们主仆三人趴在假山后,悄悄的看着亭子里的一男一女,女子是云笙,至于那个男人,云意不认识。
“那是谁?”能让她那不可一世的皇姐偷偷跑出来,应该也不是凡人。
“魏颐言,魏国公府二房嫡长子,也在国子监上学。”
云意霎时有了百闻不如一见的感觉,原来这人真的存在啊!如果不是场合不对、身份不对,她一定会问问对方有这么个稀罕的名字是何感觉。
“皇姐我们回去吧,我们待在这里什么都听不见,且若是皇姐发现了我们偷看她,她会生气的。”
紧紧的趴在假山上的云笙头也没回,张口就否决了她的提议,“再等等,回去也是无趣的紧,你就当陪我出来赏月。”
看着被八卦之心占了上风的云笙,云意无语得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夜空,表示没看见月亮在哪里。且她总觉得这种夜里出门不太好,夜黑风高,杀人夜嘛!
“皇姐,我有些冷,我们先回去吧?”
听她这么说,云笙才把视线从那边的两个人身上移了回来,抬手摸了摸云意的小脸是有些冰凉凉的,只好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那边的俩人,“好,咱们先回去。”
云意开心的打算调头离开,结果还没有走出一步就被云笙一下子按在了假山上,茫然的看着云笙,不知道她想干嘛。
云笙竖起食指做了个禁声的动作,然后慢慢的松开被自己压住的云意,指了指那边的两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云意发现云湘似乎已经在往回走了,可是那三步一停留、五步一回头的依依惜别模样,着实让云意无奈。
本来身体的不大好的她,被刚刚那么推搡了一下,现在感觉嗓子眼很干,很想咳嗽。她用帕子捂住了嘴,慢慢的蹲了下去。
云笙吓坏了,也顾不得别人的八卦了,蹲下去轻轻地拍着云意的背,“意儿,你怎么了?”
云意摆摆手,表示自己问题不大,她只是想咳嗽罢了,不是心疾犯了。
等小亭子里的两个人都离开了,云意才敢放开自己的声音,开始咳了起来。“皇姐,我没事,咳咳咳。”
“意儿,皇姐错了,以后再也不带乱跑了。”云笙后悔了,如果云意出点什么差池,别说萧妃娘娘不会放过她,就是她自己也没有办法原谅自己。
待云意呼吸顺畅,姊妹俩才开始慢腾腾的往回走,结果走到半路被人拦住了。
“两位公主安好”
云意不认识面前的人,只好回了个礼后看着云笙。
“表哥,你怎么也出来了?”
“出来走走,就迷了路了。”顾学渊看着自己的表妹身边的小丫头,“这位大概就是八公主殿下了。”
云意点点头原来是顾家的人。
“表哥这是要去哪里?”
“回公主,微臣是想去疏勒园看看,据说那里有书圣谢覃先生的真迹,故而想去瞻仰一番。”
看着这伸手勉强见五指的环境,云意觉得顾家这位少爷撒谎的理由很清奇啊!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自己家皇姐竟然相信了。
“那本宫带表哥去吧?意儿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云意目瞪口呆的点头,她皇姐好单纯!好不做作!直到他们离开了好一会儿了,她才摇摇头往回走,寻思着以后要离皇姐远一点,免得被对方坑了。
突然,刮起了一阵风将她轻轻地捏在指尖的帕子吹跑了。“玲儿,快帮我找。”
先不说帕子是母妃亲手所绣,就算是平常的帕子在这深宫之中也不能大意。
两个人把地面找了好几遍都没有寻到,火大的云意抬头想骂娘,结果发现自己的帕子挂在了树梢上。
她给玲儿指了指方向,“你够得着吗?”
看着那棵合欢树,玲儿咬咬牙说:“奴婢试试”
大概半柱香过后,云意止住了快变成兔子的玲儿,“罢了,你去找人来帮忙,本宫在这里等你。”
“这……”怎么可以让主子在这里等着?
“无事,你快去快回。”她不相信有人敢在她父皇过生日这天来搞事情。
“是,奴婢很快就回来,请殿下稍等。”
云意挥挥手说:“去吧,别让我母妃知道,她会担心的。”
“奴婢明白。”
待玲儿离开后,云意就站在树下看着那个挂在树梢上的帕子,希望再来阵小风什么的把它刮下来。
但是,她没有等来风,只是等来了彻骨的寒,不是冷的是被吓得。
她在偶然间低头的时候发现地上依稀有一个人影,她都不知道那个人是何时站到自己身后的,亦不知道他这样安静的站在自己身后是为了什么。
捏着拳头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想法,她坚决不先开口,心中想着说不定下一秒玲儿就带着人来了。
“你想把那个拿下来吗?”魏颐言看着自己前面快抖得站不住的小公主有些好笑,明明发现背后有人,为什么不转过来?
对方一出声云意差点被吓得跪下去,倒不是声音有多诡异,只是在这种能听清自己心跳声的情况下,再好听的声音也能吓到人。
她慢慢的转过头看着对自己微笑的男人,也勉强扯了个笑容出来。“你是何人?”有点眼熟,但是不认识。
“草民魏颐言,参见公主殿下。”
她发誓再也不取笑别人的名字了,颤颤巍巍的抬起手指着树梢上的帕子,“你可以帮我吗?”
“这是草民之幸”
就见他足尖一点飞了,一眨眼的功夫,人又回来了手中还有一个白色的帕子。
飞快的伸出手把帕子拿回来背在身后,“多谢”。
“公主可是迷路了?”
“没有,本宫先行一步。”说完,她就强撑着镇定往回走,却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你跟着本宫做什么?”
“微臣是去承霜殿,若是公主不喜…微臣可以换条路。”
云意捏了捏手中的帕子,擦掉了手心的汗。
所幸,玲儿带着宫人赶来,“奴婢来晚了,请公主赎罪。”
“不妨事,本宫遇见了这位公子,他帮本宫拿回了东西。”
玲儿屈身向魏颐言行礼“多谢公子”。
“为公主做事,是身为臣民的本分。”
云意不想与他有什么牵连,毕竟他是她大皇姐看上的男人。
“玲儿,咱们回吧,别让母妃等急了。”
正文 理科生的心塞
回了宫宴, 云意在母妃身边坐下, 一抬头就发现那个刚才起舞的景家女, 现在已经立于文帝身侧, 看样子她父皇已经收下了这份贺礼。
她忍不住揉揉额头, 摊上这么个种马爹, 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只希望她皇兄不会继承这个贪恋美色的陋习。
发现云笙还没有回来,她觉得这个皇姐应该是被大灰狼抓走了,忽的目光被长公主云湘吸了去, 第一次在大皇姐的脸上看见娇羞两个字,顺着她的目光就看见了魏颐言。
不小心对上了他的眼神,她吓得立马底下了头, “意儿, 怎么了?”云颢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慌。
“没事啊,皇兄我有些乏了, 什么时候可以回宫。”
“再等等”
云意放在小案下的手, 被萧妃抓住了, 云意忍不住反握住母妃的手, 把自己身体的热量传给她。
回宫时, 萧妃的脸已经不见丝毫血色, 云意就开始为母亲的身体着急,把让自己心慌了一个时辰的魏颐言忘得彻底。
一碗热汤下肚,几个汤婆子暖着, 萧妃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 看着担忧的一双儿女,她笑着说:“你们也早些去歇息吧。”
“母妃”
“意儿乖,去吧。”温柔的摸摸女儿的头顶,对侍女吩咐道,“带公主和皇子回寝殿休息。”
“是”
云意回了自己的寝宫,沐浴更衣后宫女给她擦着头发,她的目光就落在了被自己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手帕上,离的有些远可是她却总觉得哪里有问题,对侍女挥了挥手,披着湿发走到桌子前把帕子拿起来。
“殿下?”
“无事”她把帕子捏在手里,又走回椅子边坐下,心里把魏颐言的十八代祖宗的问候了一遍,这根本不是她的帕子!先前在黑夜里她也没有注意查看,拿到手后也没有再使用过,她的帕子的一角有萧妃亲手秀的一只鹅黄色的蝴蝶,现在这个却是几棵翠竹。
坐在马车里的魏延看着自己儿子嘴角那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忍不住出言提醒,“太子之位悬空,朝堂上风云变幻,我知你与大公主关系甚好,可是在陛下确定储君人选前,不可妄动。”
魏颐言知道父亲想歪了,若不是为了帮母亲在祖母面前挽回一些地位,他怎会搭理那个心高气傲的长公主。“父亲放心,儿子心中自有打算。”
魏延点点头,“你今天也看到了,陛下如今对景家的重视已经完全超过了顾家,可是四皇子能否成为储君却未可知。”
魏延想起今天在殿上看见了四皇子,一个在君王眼皮子底下也敢对侍女动手动脚的人,怎么可以成为储君呢?他不忠于国,却也不想大陈就这么亡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萧妃的身子骨也愈发的差了,云意除了去凤栖宫请安,便哪里都不去,安安分分的在出云阁里陪萧妃。
“意儿,过些日子就是你的生辰了,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吗?”
云意被萧妃捶背的小手慢了下来,“又要生辰了啊?”
“怎么?意儿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可是过了生辰意儿就九岁了,就要去国子监里念书了,意儿不想去,意儿想陪着母妃。”
萧妃欣慰的拍了拍云意放在自己肩上的小手,“意儿终究是要长大的,不能一直陪着母妃,要像皇姐她们一样去念书。”
云意叹了口气又开始轻轻地给萧妃捶背,盛夏时节去念书,多么可怕的画面!让她不由得想起了高考前的教室,高过脑袋的书本、嗡嗡作响的风扇、贴满各种励志横幅的教室、还有挥汗如雨依然埋头刷题的高三党。
一想起那些事,她就打了个冷颤,感觉那些事就发生在昨天,太可怕了!而且,她的文学修养一向不好,吟诗作赋什么的她通通不擅长,偏偏这里又不考几何和微积分,她是理科生!
现在,她懂了偏科的痛苦,唐诗宋词也就只记得站在顶峰的那几个人的最耳熟能详的诗,比如床前明月光,就这种她还随时可能跑到打油诗上去,只怪现代人改诗的能力太强。
她做过一道题,春眠不觉晓的下一句是什么?她毫不犹豫的选了:处处蚊子咬。她想到时候自己装傻就好了,最多气的夫子翘胡子。
很快到了她和云颢的生辰,皇帝和皇后娘娘都派人送来了赏赐,看着那些金银珠宝、步摇珠钏,她脸上挤满了笑容。
回了内室脸上的笑就垮了下来,但是看见萧妃时又再次换上了笑颜,“母妃,父皇和母后都赏了意儿很多东西呢!”
“意儿谢过恩了吗?”
“谢过了”她在这个后宫里,不说最懂礼数,但是从来也没有在礼数上被人诟病过。
“等下,你皇兄回来了,母妃亲自给你们煮一碗长寿面吃。”
“母妃歇着吧,让宫人去做便好。”虽然想吃母亲亲手做的长寿面,可是云意却不想萧妃再为她做任何事。
“这种事怎可假于他人之手,吃了母妃做的长寿面,保佑我的意儿和颢儿平平安安,健康长寿。”
“那就有劳母妃了。”云意抬头甜甜的笑着,她娘亲如果不在这后宫,该是多好。
云意算着时间,估摸着皇兄该回来了就跑到门口相迎,却先看见了云笙。
她被云笙狠狠的在了怀里,“意儿,生辰快乐。”
“谢谢皇姐,我皇兄呢?”
“皇弟在后面,他今日要留下来做功课。”云笙所说的功课,就是现代社会的打扫卫生,云意只觉得这个卫大人真是官场的一股清流,让学子自己打扫卫生,不论你是皇子还是侯爷,只要分在了他的手下,都要这么来。
“就他一人吗?”
“当然不是,三皇姐和六皇弟被也留了下来,因为他们今天没有答对夫子的问题。”说起这个,云笙就满满的得意,她那个聪明伶俐的三皇姐也有今天。
云意苦下了脸,答不上问题,也是要做值日的吗?她可以想象自己接下来几年的日常了,与扫帚为伴,与尘埃为伍。
“来,这个是我送你的生辰礼。”云笙笑着把自己手里的镶珠盒子递了过去。
云意接过来,有些吃惊也有些迟疑,指着自己说:“这个,是送我的?”
云笙点头,“不然,今天还有谁过生辰啊?云颢的贺礼我已经送给他了,你快看看喜不喜欢?”
云意打开盒子,看见里面的东西,她着实吃惊了一把,“皇姐,这个真的是给我的?”
“对啊,这个是请佛光寺住持开过光的,你戴上之后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命百岁。”
云意端详着手中的小金锁,背面刻上了她的名字和生辰八字,正面是浮雕祥云和各种字体的福字,虽然样式有些俗气,但是她却很是感动,这个皇姐恐怕是宫里除却她母妃和皇兄以外,最真心待她的人了。
见她一直不说话,云笙有些紧张了,捏着自己的手小心的问,“你不喜欢吗?”
云意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一把抱住了面前的姐姐,兴高采烈的说:“意儿很喜欢,谢谢皇姐的贺礼。”
云笙松了口气,拍着她的脑袋说:“意儿喜欢便好,咱们进去给萧妃娘娘请安吧,你这身子骨不好,不要晒太久。”
云意松开了她,转而拉着她的手,“好,咱们去给母妃请安去。”
一进屋子,云意就把手里的礼物双手捧到了萧妃面前,“母妃快看,皇姐送给意儿的贺礼,是不是很美?”
萧妃抓过女儿的手看着那个充满了祝福的长命锁,转身拉住了云笙,“我在这里替意儿谢谢五公主了。”
“萧妃娘娘不用客气,意儿是本宫的妹妹,本宫自当疼她护她。”
萧妃第一次感觉这个冰冷的皇宫之中,尚存有几分温暖。若是,把自己的一双儿女托付给了皇后,想来她也可以去的安心了。
皇后膝下无子,必然不会亏待了云颢,云笙待云意如亲妹妹,云意自然也不会吃太多的酷。
云意还沉浸在感动中,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在想什么,今天是她的生辰,有母妃、有云颢、有云笙足矣。
云笙在出云阁用过晚膳才回凤栖宫,走时还依依不舍的看着云意,很想把这个妹妹拐回宫里。
回去的路上,宫女见主子开心,也胆子大了起来。“殿下与八公主真是姊妹情深。”
“小八太傻了,总是担心她被人欺负了去,萧妃娘娘的身子也一直不大好,父皇都快将她们忘了吧,我自然是要常去看看的。”
“殿下真是善良的紧呢。”
“快走吧,母后该等急了,我让你回去通报一声,我不陪母后用膳了,你没有忘吧?”
“回殿下,奴婢已经差人去通报了,娘娘已经知晓。”
云笙点头不再说话。
正文 第六章(捉虫)
“母妃, 意儿舍不得你。”云意紧紧的抱住母妃的腿, 哭的很没有形象。
旁边的云笙和云颢有些看不下去纷纷转过脸去, 只不过让她去国子监, 她是怎么表现出生离死别的感觉, 怎么做到的?
云意想说, 我的痛你们这些古人不会明白。
当然, 她还是被皇兄皇姐给拖走了,看着母妃微笑着对自己挥手,她有些生无可恋。
不是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吗?为什么她穿越了还要学知识?一想起可能被夫子责罚, 她就有很想哭。
到了国子监,她不想跟着这两个人走,因为他们的夫子都是卫大人, 答错题轻则挨训, 重则留下来打扫学堂。
“皇姐,我该去哪里?”
“跟着我, 昨日我就叫人把你的位置收拾出来了, 就在我身后。”
云意苦大仇深的看着周围的学子, 有的一看就不是来学习只是来混个人缘的, 有的已经在之乎者也了。
“皇姐, 我不可以去别的夫子那里吗?”
“不行, 我们皇室子弟,还有几个国公府的嫡子、嫡女通通都在卫夫子这里,看来父皇是希望让夫子成为太傅啊!”
云意的神态一下子就变了, “国公府?哪个国公府?”
“静北王楚家, 忠俊侯魏家,还有司马家……”
云意花了点时间来找回自己的声音。“魏……家?”千万不是她想的那个魏家,可是看见迎面走来的人时,她知道自己真相了。
“微臣参加五公主、七皇子和八公主。”
云意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故意把八公主三个字拖长了念,可是他的目光让她很不舒服,让她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吐槽他名字的事被他知道了。
“魏公子免礼,夫子说过了,在国子监不兴行大礼。”说完云笙把一直往自己身后躲的人抓了出来,“这个是我皇妹,今天第一次来国子监,以后还烦请多关照。”
云意想着如果这时候她心疾犯了,会不会能缓解自己身上的各种不安,“魏,魏公子好。”
“你看,就说你跟我在一起是对的吧,吓得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云意看向了自己的皇姐,这种时候吐槽她,真的能表现出皇室子弟的团结友爱吗?
“公主安好,我暂代国子监从院监一职,若是公主遇上了什么麻烦,亦或是有什么不解均可找微臣,微臣必将尽心竭力为公主效劳。”
云意干笑几声,脸上的假笑已经要撑不下去了,她用手肘撞了撞云笙,“皇姐,我们是不是该去学堂看看了?夫子别已经到了。”
“也是,魏公子告辞。”
发现魏颐言没有跟过来,云意悄悄地松了口气,“皇姐,他为什么是从学监啊?”
“国子监的学监大多为夫子,但是为了便于管理和沟通,也会选出几个德才兼备的学子作为学监。”
“学生会,会长?”云意的嘴里毫无意识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云笙听不明白她说了什么,“学生会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管理学子的一种部门,由学子负责管理学长并且和夫子协商活动事宜的一个组织。”
云笙听得云里雾里的,但是大概明白她的意思了,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说话。
云意明白,如果她哪天不幸挂了,一定是被自己这张嘴给坑死的。
直到夫子来,云意也没有看见魏颐言的身影,虽然不清楚为什么,但是她很高兴,学堂里已经没有空的座位了,说明她不用和他在一个班。
上课时,她一直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找魏颐言把自己的帕子要回来,毕竟那是母妃亲手做的,而且她一个女孩子的贴身物品落到一个男人手里,很奇怪啊!
但是她又不想和那个人有太多接触,和他站一起她总是很慌很怕。
忽的,头上一阵剧痛把她从自己的小世界里带了出来,一抬头发现学堂里的人都在看着自己,尤其是那个年过花甲的老人,眼神很像她高中的教导主任。
“你想什么呢?夫子叫你好几次了。”云笙悄悄地给她传话,真不知道这个皇妹要怎么活下来,来国子监的第一天就惹卫夫子生气,以后恐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云意一脸茫然的站起来,看着胡子一抖一抖的夫子,明白他老人家显然是被气的不轻。
就这样,她站着上完了第一堂课,等夫子一离开,她就摊坐在椅子上。
云笙看着她脸色惨白的样子,摸着她的链接说:“意儿,你还好吗?”
“皇姐,我是不是太调皮了,第一天就让夫子不开心了。”
云笙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宽慰她,夫子脾气一直都不好,云意今天还在课堂上发呆那么久,头一次见夫子那么生气,一直不让学生坐下。
云意站了一节课,腿已经支撑不住了,她身体是真的不好,不用细听也知道自己被人笑话了,她抓住了云笙的手,不让她去和对方吵架。“皇姐,我没事,她们也没有说错,我一直都很笨的。”
她不动声色的瞟了一眼那个笑得最大声的女孩,她不想在待在国子监里,有这功夫她还不如回出云阁看书,可就算是离开,她也要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
终于,一天的课结束了,她收拾东西慢悠悠的往外走走到门边时,感觉腿有些软就伸手抓了一下身边的小姐姐,哪知被对方一把推开了。
看着迎面而来的石阶,云意有准备的护住脑袋往下滚。停下来时,看着刺眼的日光,她感觉这次玩的有些大,因为疼的让她想死。
“意儿”听着身边的人的呼喊,她闭上眼睛,不让血流进眼睛里。虽然已经做了准备,但还是意外的磕伤了额角,大概是要留下个疤的。
没过太久,她就感觉自己被人抱了起来,嗅着这个陌生的味道,她艰难的抬了抬眼皮,在看见那人的脸后她就真的晕过去了。
魏颐言不过是刚好路过此地,看见这里乱作一团,拨开人群发现这小家伙躺在地上,额头还在流血,脉搏和呼吸也还算正常。
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看见自己就晕过去了,他真有这么可怕?能把小孩子吓晕?
正文 第七章
再次睁开眼时, 发现自己回到了寝宫, 听着不远处人说话的声音, 她张了张口, “母妃”。
听见她的声音, 那边的几人都跑了过来, 看着萧妃脸上的慌乱, 云意很是愧疚,又让母妃担心了。
“意儿,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痛啊?”
“母妃, 我不痛,你不要担心,意儿没有事。”她在摔倒前就已经计划好了路线, 那个台阶也不算高, 前方还有行人可以保证她不会一直滚下去。
“意儿,都是母妃不好, 母妃不该让你去国子监。”
“母妃, 是意儿不好, 意儿太笨了。”
云颢把手放在云意的脸上, “你是怎么摔下去的?可是有人推了你?”当时他不在场, 等他听见云笙的声音回头时, 云意已经缩成一团倒在地上了,头上还有血。
“没有人推意儿,意儿是自己站不稳摔下去的, 不关那个小姐姐的事。”
萧妃拍拍女儿的手, “意儿可有想吃的东西?”
“有,母妃意儿好饿啊,意儿什么都想吃。”
“玲儿,快去传膳。”
“是”
云意吃了晚饭,看着一直围着自己的两人,有些苦恼,“母妃,皇兄你们先回去歇息吧,意儿明早再去和您请安。”
“不用了,今天母妃陪你歇息。”
“母妃,您还是回寝殿歇息吧,意儿睡觉不乖,会踢到母妃的,意儿已经习惯了一个人睡觉,母妃回去歇息吧,意儿明早还要去国子监。”
“不用了,皇后娘娘说你身子骨太弱了,不用去国子监,就在出云阁看书识字便好。”
云意心里已经高兴的要跳起来了,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茫然的看着母亲,“真的吗?”
“真的”萧妃给云意盖好被子,看了眼儿子说:“颢儿,随母妃离开吧,让你妹妹好生歇息。”
“好”云颢看了看云意,“意儿好好休息,明日皇兄再来看你。”
“好,母妃和皇兄别担心,好好歇歇,意儿真的没有事。”
等他们离开后,云意看着床帐手抚上自己的额头,没有感觉到疼,但是觉得一定会留疤。
不过,她也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上学有什么好玩的?她更喜欢学自己想学的,可以不用离开母妃,不用去国子监,不用遇见不喜欢的人,她圆满了!
翌日,皇后娘娘亲自来了出云阁,主要是询问一下事情的起末,云笙昨晚很激动一直说司马慧瑜动手推了云意。
脸上带着伤的云意笑起来的时候非常滑稽,她眨着眼睛真挚的看着皇后,“母后,没有人推意儿,意儿当时是腿软了,以为身边的人是皇姐,所以就去抓人家的手,哪知那个小姐姐不是皇姐。小姐姐被意儿吓到了,甩开了我,所以意儿才不小心的掉下去了。”
皇后看着云意滑稽的表情,心里很想笑但是她知道自己要忍住,“好,母后明白了,意儿可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啊?”
一说这个,眼泪就开始在云意的眼珠子周围打转了,她委屈的说:“母后,意儿脸上的伤是不是不能好了?意儿今早照镜子,发现自己好丑啊,母后意儿是不是会一直丑下去啊?”
皇后还是第一次见云意这般的伤心欲绝,弯下腰用帕子把她脸上的金豆豆擦掉,“意儿乖,太医说过了,过几日意儿的伤就好了,母后的意儿怎么会丑呢?”
“真的吗?”
“真的,不信你问问你母妃。”皇后顺利的把锅甩给了萧妃,云意哭起来能把人的心都哭化了,和云笙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云意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萧妃,泪痕未干的大眼睛瞪的老大,“母妃,意儿不会变丑的对吗?”
“对,意儿不会变丑,只要意儿听太医的话乖乖吃药。”
“好,意儿乖乖吃药,意儿要变得和皇姐一样漂亮。”
因为这次的“飞来横祸”云意又得到了一堆赏赐,连许久没有见过的文帝也为自己这命运多舛的女儿来了次出云阁,太后也赏下了一些珍贵的补药给她。
等寝殿里只剩下她和萧妃时,她抱着萧妃的腰撒娇,“母妃,意儿这次又让母妃担心了,意儿不对,意儿不乖,意儿以后会好好的,不调皮了。”
萧妃摸着女儿青紫的小脸,心中满是愧疚,女儿为什么会站不稳,还不是因为她这个做母亲的没有保护好她吗?
“意儿没有不乖,是母妃不好。”看着自己的孩子,她心中的恨又多了些,如果不是景贵妃,如果不是太后,她的孩子怎么会从小体弱多病,景家人,这笔账她会和她们慢慢算。
云意感觉到母亲的气场变了,她知道母亲有恨,恨这个宫里的很多人,她也想把那些人都弄死,可是她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
“母妃,今后意儿不用去国子监了,意儿可以陪着母妃了,母妃开心吗?”
萧妃抚着云意的手一顿,“母妃开心,但若是意儿没有受伤,母妃会更开心。”她现在都想动手打人了,这个孩子竟然用苦肉计来逃学。
云意知道萧妃明白了她的意思,她也知道萧妃已经生气了,“母妃”。
“罢了,随母妃去看书吧!”她不想追究,也不敢追究,因为不能差穿她。
云意牵着母亲的手走到书房,萧妃从暗格里给她找了一本医书,“拿起玩吧。”
云意在萧妃这里,除了认字就是看医书,这个世界的很多草药和她曾经生活的那个世界不一样,不光是名字和长相,药理和作用也不同。
母女各自看着自己的书,时间在翻页之间就过去了,听见外面的声音,云意跳下椅子把书放回暗格里,整个过程快到萧妃都有些不适应。
发现引起了萧妃的怀疑,云意吐了吐舌头,“母妃,皇姐和皇兄下学了,我可以出去看看他们吗?”
“去吧”萧妃一直都发现这个女儿有时候细致的不像个小孩子,但有的时候看着她傻乎乎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得到母妃的首肯,云意转身往外走,一出门便和他们遇上了,她屈身行礼,“云意见过皇兄,皇姐。”
云笙扶起她说:“怎么样?可有哪里不适,昨日我走的时候你还没有醒,也不知道你究竟伤的多重。”
“皇姐放心,云意伤的不重,睡了一觉起来现在已经好的七七八八了。”
“那就好,萧妃娘娘在歇息吗?我还不曾去给她请安。”
“母妃在看书,皇姐还是不要进去打扰了,我们去看小鱼儿吧?”
云笙被云意拉到了小亭子里,看着亭下游动的锦鲤,她觉得甚是无聊,这鱼有什么好看的?
“意儿,你知道吗?今天司马慧瑜被禁足了。”
“皇姐,司马慧瑜是谁啊?”
云笙要不是看她脸上有伤,真想掐掐她,“就是昨天推你的那个,平南侯府嫡长女。”
云意认真的看着云笙,“皇姐,那个小姐姐没有推我,是意儿先去拉她的。”
“我当时就在你身后,我亲眼看见她把你推下去的,你就别替她说话了,就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上学第一天就把自己弄的一身伤。听她们说,她可能不能再回国子监了。”
正文 第八章
“为什么?要嫁人了?”这个时代, 若非是要嫁人, 否则不会被学堂永久的拒之门外。
虽然这里的女子若是家中条件好亦可像男子一样上私塾、进族学, 不过一旦女子嫁了人, 那就多了很多限制。
“不是, 据说是因为她出手伤了人, 且受伤的还是皇家公主, 这种目无尊卑的行为不光违背了《女戒》,连礼法也不可容忍。”
“这会不会太残忍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啊!”面上虽然满是为那位司马家的小姐担忧,可是她的心里, 早已笑开了花。
昨天,那位小姐姐的嘲笑声到现在她还念念不忘呢!说她心胸狭隘也好,说她为人恶毒也罢, 可是在这个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世界, 她凭什么要在乎一个敢嘲笑她的人的死活。
云笙用手指戳了一下云意的鼻子,有些无可奈何, 也有些欣慰, “你啊, 总是替别人说好话以后可怎么办啊?这个我是听大皇姐说的, 她说是魏颐言和学监们讨论之后的结果。”
“咳咳咳”猝不及防听见这个名字, 她有些激动, 云笙以为她是旧疾复发,吓得赶紧差人去传太医。
云意抓住了云笙的手臂,“皇姐, 我没事不用请太医。”
云笙对宫女抬了抬手, 看向了云意,“你真的没事吗?”
云意摇头“我真的没事,那个魏公子一直都这么有正义感吗?”
“他啊,平时也是什么都不管,只要我们没有打起来,他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昨天是他送你去看太医的你有印象吗?”
云意脸不红心不跳的摇头,“没有,我昨天摔下去就晕了过去,是他送我去看太医的吗?”
“是啊,当时我就在你周围,他突然拨开乱作一团的学子,将你抱了起来。”云笙顿了一下,促狭的看着云意说:“你是不知道,当时大皇姐也在我身边,看她眼红的那个样子,我真怀疑她会不会哪天也摔一跤,正好摔到魏公子的脚下。”
“皇姐,你就别取笑意儿,意儿也不是故意要摔下去的,大皇姐喜欢魏公子吗?”
“喜欢啊,魏家老祖宗可是皇祖母的亲妹妹,他们自幼关系好,每年魏家老祖宗过寿,大皇姐也会带着父皇的赏赐去贺寿。”
云意看着水中的鱼儿笑了,她那高傲的皇姐,难道不知道女孩子如果送上门了,反而没有人珍惜吗?那个魏颐言怎么看都不是个良人啊!
“意儿,你怎么不说话了?”
“皇姐,你看这里的鱼儿多可怜,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水塘,若是哪天这里的水干涸了,没有人投食了,它们该怎么办?”
云笙有些没反应过来,云意的话题转变的太快了些,等她也低头看向水中的鱼儿后,得出了相反的态度,“它们不用担心被人抓了吃,每天都有人投食,这算是可怜吗?”
“可怜啊,如果是我,我一定要到大江湖海去,自由自在。”
“你就别傻了,这种鱼去大江湖海肯定很快就被大鱼吃掉了,或是被渔人捉去,变成盘中餐,祭了五脏庙。”
云意出神的看着水下的鱼,丢了一些鱼食进去,引得鱼儿争相抢夺,看着它们的样子,她想还是活在江河湖海里好一些。
这个皇宫她不喜欢,若是有机会,她必然会出宫去,找一个院落做一个闲散人家。若是能找一个携手一生的人当然更好,若是没有那个运气她也可以一个人逍遥快活。
云笙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但是又怕这个本来就傻的妹妹经过昨天那一场苦痛,把脑子摔坏了。“意儿,你不回国子监了吗?”
“不回了,意儿本来就笨,去了大概也不能像皇姐一样学到东西,只会惹的夫子不快。意儿宁愿留在出云阁里,每天陪母妃说说话,一起绣绣花鸟。”她把手里的鱼食都撒了下去,拍拍手说:“皇姐,意儿现在学会绣蝴蝶了,意儿想为皇姐绣一个帕子。”
“真的,你都学会绣蝴蝶了!”
云意点点头,刺绣什么的对她来说也实属不易,她练习刺绣是并不是因为她贤良淑德,只是因为她想练习针灸却没有小白鼠,只能在布匹上做实验,眼力和手劲并存才能绣好东西。
“皇姐若是不嫌弃,意儿从明日起便开始绣,大概也要个三五天方可完成。”
“那我就等意儿给我绣蝴蝶了,不许到时候又找借口不绣了,不然我一定扒了你的皮。”
“皇姐放心,既然答应了,意儿肯定会绣完,只不过不能和嬷嬷们的手艺比,还望皇姐到时候不要嫌弃才好。”
“怎会呢?你亲手所绣,我怎会嫌弃。”
晚上用膳之时,云意便说起了这件事,引来了亲哥哥的不满,“为何有皇姐的,却没有我的?”
“因为意儿现在只会绣蝴蝶啊,若是皇兄不怕被人笑话,意儿也可以给你绣一个。”
“那你尽快学习一下绣其他的事物,然后给皇兄绣一个。”
云意还没有反驳,母亲大人就看不过去了,“颢儿,不许欺负你妹妹,想要什么就和宫人说,自然有人为你绣。”
云颢感觉自己是捡来的,尤其是看见云意对自己做鬼脸后,心里别提有多憋屈了,他只不过就想要个妹妹绣的东西,怎么就成了欺负人了?
见着母妃先行离开,云意屏退了宫人,挤眉弄眼的看着云颢问他国子监的事,“听皇姐说,那个小姐姐要被国子监拒之门外了?”
“是啊,估计人家这会儿已经恨上你了?”
“为什么啊?又不是我把她拒之门外的,我也是受害者啊!”她都摔得差点破相了!
“你可知一个人被国子监劝退后会给她的名声带来多大的损害吗?而且她这次还是因为伤害了皇家公主被劝退的,无论是对她还是她的家族都有一些影响。”
“那会影响她嫁人吗?”
“大抵会有影响,你怎么突然关心起这个了?”他觉得今天云意很不正常,她向来不管和自己关系不大的人。
她晃着脑袋,努力表现自己真的只是无意提起这些事,“没事做啊,才用过膳又不能去睡觉,就想听你说说外面的事。”
看着她把脑袋晃的跟拨浪鼓似得,他忍不住出手扶住了,“外面也没什么事,只是今天我在国子监偶遇魏颐言,他开口问起我,你是否已经无碍。”
云意深呼吸告诉自己淡定,然后换上迷茫的眼神说:“他问我作甚?”
云颢看着故作镇定的妹妹,笑着说:“这个,你应该去问他。”
“皇兄,你欺负我。”那个狐狸笑,让她想伸手给他挠花。
云颢淡定自若的摇头,“我何时欺负你了?你又何时与魏颐言交好了?我去国子监也有半年了,从未见他对任何人关心过。”
“我没有和他交好啊,我也是昨天才见到他的,听皇姐说是魏公子送我去看太医的,可能他是想有始有终吧?可能他是怕我出点什么事影响到他吧?”她不带喘气的说完了这段话,然后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定是这样的,一定没有别的原因,她在宫里装傻了那么多年也没人发觉,他怎么可能对她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云颢的手指一直敲打着桌面,似笑非笑的看着云意,“你自己相信吗?魏颐言是什么人你可以去国子监打听一下,他可不是会随便出手的人,大皇姐天天跟着他也没有讨到什么好。”
云意撅起嘴,满脸的不高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就才见他俩次,第一次是父皇生辰的时候,我陪皇姐出去走走,皇姐和顾家表兄走了,我自己回大殿的时候帕子被风吹走,他帮我拿了下来,我们不过也只是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再没见过他。”
说完这些,她端起面前的哥窑薄云瓷杯,一饮而尽。
“晚上饮茶,容易休息不好。”
她看着皇兄,究竟是她自作多情了,还是他歪楼了?“你没其他想说的了?”
云颢摇头,“既然你在出云阁,必然也就不大可能见到他了,我暂时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我不太相信他的眼光那么独特。”
云意拉下脸了,这个哥哥真是她亲哥啊!黑起她来一点不心软。“皇兄,我们最近不要说话了,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灾祸。”
“……”云颢伸手揉揉妹妹的脑袋,只有这时候他才感觉自己的妹妹是个小孩子。“你平日要听母妃的话,别惹她生气。”
“我一直很乖,母妃从来没有恼过我。”说完,她就发现云颢用“你开心就好”的表情看着自己,她心累了。
“罢了,你早些歇息,我回寝殿了,每天早些起来,记得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好,皇兄也好生歇息,明日好好学习,别再被夫子责罚。”
云颢看着她故意笑话自己也没有说什么,这宫里会装傻的从来不止他妹妹一人。
沐浴更衣之后,云意乖乖的坐在小塌上由侍女给自己擦拭头发,一想到魏颐言这个人,她就有些恼火,希望大皇姐不会因为她与魏颐言有过亲密接触而对付她。
“殿下因何故叹气?”
“我为我的脸叹气,逐兰姐姐,如果我的脸好不了了,我是不是就变成了最丑的公主了。”
“殿下放下,太医院的太医们一定可以将殿下的脸恢复如初,说不定还会比以往更美呢,殿下一定是最美的公主。”
“才不是呢,你净会捡好听的说,就算我恢复如初了也不会是最美的公主,明明三皇姐才是最漂亮的嘛!”她承认自己是有些无趣了,想给其他人找找麻烦,愿宫里的细作不会把她的话一字不落的转给贵妃娘娘听。
正文 第九章
夏去秋来, 走在宫道上的云意看着宫墙里飘出的枯叶有些哀愁, 这一年又要过去了。
“逐兰, 我们先在这里停一下吧, 母妃大抵还在休息, 回去了也找不到人说说话。”
“是, 殿下可需奴婢去寻个椅子来?或是殿下移步到那小亭中歇息。”
云意看向了逐兰所说的小亭子, 那边的风景似乎也很好,烟波浩渺湛蓝的湖水表面像是镀了一层细小的水晶,在阳光下泛起的每个涟漪都是那般的晶莹剔透。
“也好, 我这个身子也不便长时间站立。”说着就转身向亭子那边走去,逐兰敛下心神跟了上去。
在逐兰将石凳擦干净后,云意坐了上去, 右手托腮歪着脑袋看这一汪湖水, “逐兰,我最近是不是太懒了些, 现在连大皇姐都不稀罕和我说话了。”
“殿下每日早早的到凤栖宫给皇后娘娘请安, 还常在出云阁里看书识字, 怎会懒呢?”
云意笑了笑, 她每天也就只能请请安, 看看书, 绣绣帕子了,这日子过的她都开始怀疑人生了,退休是不是来的太早了些。
“听说三皇姐在百花宴上以一首《长宁辞》艳压群芳?”
“回殿下, 三公主不光在作诗上大放异彩, 一曲《梅枝俏》也让闻者涕泪。”
“那父皇应该会很看重三皇姐了吧?”
逐兰四下看了看,凑到云意的耳边说:“听凤栖宫的秋棠姑姑说,皇后娘娘有意为三公主请封。”说完,又回到了自己原先的位置,躬身站好。
“那我是不是该提前给三皇姐准备贺礼了?毕竟大皇姐也还没有被册封呢!”她的这个母后啊,看来是想为云笙数了一个挡箭牌了。
“奴婢觉得公主可以开始准备了,不知公主想送什么礼?”
“帕子,本宫只会做帕子。将来除了给父皇母后还有皇祖母送贺礼,其他的娘娘公主,我通通只送帕子。”
逐兰的嘴角不自然的抖动了几下,她百分百肯定公主是故意的,不说珊瑚玛瑙,也应该送些珠钗步摇吧,怎么可以送帕子呢?
“逐兰,你是不是在笑话本宫?”
“奴婢不敢”
“不敢就好,你们啊都太在乎钱财了,没有通过那句话吗?礼轻情意重,虽然我送的只是一个帕子,但是那也是本宫自己绣的,怎么可以和凡品相提并论。”
“殿下说的有理,是奴婢愚钝了。”
云意得意的笑了,后宫大抵是要开始热闹了,现在景贵妃娘娘的侄女自进宫后就圣宠不断,说是独宠亦不为过,一路晋升现已经是庶三品的墨妃娘娘了。
且这位墨妃娘娘似乎和自己的姑姑并不亲,整日围着太后娘娘转,宫中上了年龄的人皆知太后宠爱长公主云湘是因为她和太后曾经的女儿碧阳公主有几分相似,而那位公主笄年一过便被送往启月国和亲了,上一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云意完全没有印象。
而这位墨妃娘娘据说比长公主还似当年碧阳公主,因此在宫中宠爱不断的长公主现在也快要失宠了,若是此时皇后故意越过长公主给三公主请封,恐怕三公主接下来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云意爱看戏,因为这后宫女人太多,每个月不来几场大戏,她都会觉得这不是后宫的正常打开方式。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自己不想演,就只能看别人演,或者说让别人演。
“逐兰,我们回吧,我想母妃了。”
逐兰立即弯下腰扶起了云意,她们没有走太远便看见了几个行色匆匆的宫人,见到她们也没有行礼就那样跑了。
“站住”
宫人听闻逐兰的声音停了下来,“不知这位姐姐有何吩咐?”
云意看着面前这个完全没有认出她来的太监,她是不是活得太低调了,若是她的几个皇姐站在此处,必然已经跪下了一排人。
“你们这是去何处啊?”
“你是何人?”勿怪他眼拙,而是云意通身的穿戴和打扮也就只比刚入宫的小宫女好上那么一点,且她面色泛白旁边的逐兰都比她更像是主子。
“大胆,这是我们陈国的八公主殿下。”
太监吓得立马跪了下去,口中还一阵求饶,“奴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看着这一堆又是磕头,又是求饶的宫人,云意有些头疼,真想给他们来粒寸言丹,太聒噪了些。“罢了,你且起来回话。”
“多谢公主殿下不杀之恩”
云意看了一眼仍然保持着大宫女气场的逐兰,示意她冷静些。她什么时候杀过人?为什么这些人慌成这个样子?
“本宫不想为难你,本宫只是好奇你们这是去哪里?”
“回殿下,奴才是墨妃娘娘宫里的初二,刚刚娘娘回宫后身体有些不适,便差奴才们去太医院请太医。”
“那你们快去吧,是本宫的错,耽误你们了。”
“奴才告退”
等那几个宫人跑远了,云意才幽幽开口,“墨妃娘娘怎么会突然身体不适?”
“殿下,等太医替娘娘诊过脉了,殿下便可知晓了。”
云意心里有了猜测,却不能肯定,在这后宫之中那么慌张的去请太医,无非两个原因要么是重症,要么就是怀上了。不过,不管是哪种结果,都能让这个后宫再热闹一下。
回了出云阁,走到那棵在这后宫之中已经傲然屹立了近百年的银杏树前,仰着头发呆。
“殿下怎么了?”
云意吧嗒嘴说:“我在想,我什么时候可以吃上这棵树结的果子。”
逐兰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怕云意怪罪又迅速站好,“殿下若是想吃果子了,奴婢差人去去内务府问问,若是有便给殿下拿来。”
背对着逐兰的云意低下了头,看着地上的枯叶觉得有些晕眩,待眼前不再发黑才慢慢摇头,带着几分稚气和傲娇,“本宫只想吃这棵树结的果子,其他的不要!”
“奴婢明白了”
“你不明白,好了我们进去罢,不然一会儿皇兄该回来了,看见我在这里闲逛必然又要说我懒惰。”
一看见那个坐在贵妃椅上的女子,云意便激动的跑了过去,“母妃,意儿回来了。”
萧妃放下手中的经卷接过贴身宫女递过来的蚕丝帕子,温柔的给云意揩拭额头上的细汗,“去哪儿了?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晚。”
“没去哪儿,从皇后娘娘那里回来时,路过常乐亭,见那湖水甚是美丽就一时起了赏景的心思,忘了时间还望母妃恕罪。”说是还望恕罪,可她的脸上却不见一丝愧疚与不安。
萧妃有白葱般的指尖点了点云意的小鼻子,笑着说:“你啊,就算今日母妃责罚了你,你只怕也不会往心里去,我又何必耗神呢!不过以后若是去湖边,切莫一个人去,逐兰虽能保护你,你也当自己留心。”
“孩儿明白,以后一定离湖远一些,毕竟我可是标准的旱鸭子,掉下水了飞都飞不起来。”她也知道水边向来是消声灭迹的好地方,虽然她贵为公主,可是在这个乌烟瘴气的陈国皇室里,也不是每个公主都能活到及笄礼,乃至出宫嫁人。
“意儿饿了吗?”
“饿了,可是意儿想等皇兄回来一起用膳,母后饿了吗?”
被女儿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得心口暖暖的,萧妃摸着云意的小脑袋瓜说:“母妃不饿,我们一起等你皇兄回来。”
话音刚落,就听见宫人传报,“娘娘,七皇子已经回来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看着宫人躲闪的神色,萧妃的手不由自主的用力,云意疼的皱眉却不曾出声,同样在等宫人给一个答案。
“只不过殿下的脸上有淤青,衣裳也有些起皱了。”
“殿下人呢?”
“殿下说先回寝殿更衣,很快便来给娘娘请安。”
“本宫知道了,你先退下。”
“是”宫人弯腰行礼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见着萧妃脸色愈发的凝重,云意有些担心,“母妃,皇兄马上就来请安了,您先别生气。”
发现自己吓到孩子了,萧妃的手微送,脸上的表情也缓和了不少,“母妃没有生气,母妃只是担心你皇兄的伤势。”
待云颢来时,云意已经卖萌好一会儿,感觉如果皇兄再不来,她就要演不下去了,萧妃不常生气,平时对待宫人也是和颜悦色,所以一旦生起气来就很吓人。
“颢儿给母妃请安”
“起身吧,你且过来,让母妃看看你脸上的伤。”
云颢没有躲闪,走到萧妃面前,只是脸上有些许愧疚,“孩儿让母妃忧心了。”
“和母妃说说你这伤是怎么来的罢。”
“儿子不小心摔了一跤,没有大碍。”
“你当母妃比你妹妹还傻吗?你们兄妹两个都这般喜欢摔跤?”
无辜躺枪的云意默默地把脸看向了别处,她以为那件事已经翻过去了,现在看来并没有!
“母妃别问了,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嬉戏罢了,没什么大碍,过些日子就好了。”
萧妃敛下心神,然后慈爱的看着自己的女儿,意思是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不要让母妃失望。
云意装傻充愣一阵眨眼,摆明不想接这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不过在母妃越来越“慈祥”的笑容打压下,她屈服了。
用膳时,听见宫人来报,说是墨妃娘娘有喜,陛下要赏赐六宫。
萧妃笑了笑给儿子夹起一块鱼肉,“墨妃还真是好福气,进宫几个月便已喜得皇嗣,看来四妃之位终于可以齐满了。”
云颢不动声色的吃掉了碗中的鱼肉,这算是对他不听话的惩罚吗?
云意刚想在心里得意一番,面前的银碗里就收到了母妃的“赏赐”,看着那绿油油的素菜,她的脸也有些绿了。
这是被迁怒了吗?她嗔了一眼自己的皇兄,若不是他打架,她也不用吃自己最讨厌吃的茼蒿。
在两个孩子互相的嫌弃中,母子三人用完了午膳,萧妃带着宫女出了殿门去院子里走走,把空间留给那两个有悄悄话要说的孩子。
正文 第十章(修)
云意挪动屁股到了兄长身边, 一顿挤眉弄眼:“皇兄, 你又和谁打架了?”
“今儿是我第一次与人动手, 又这一词……从何而来啊?”
主动跳过自己口误的那一部分, 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拍拍他的肩膀, 语重心长的传授经验, “打架这种事, 如若不能一击毙命,只会给自己找麻烦。”
云颢嫌弃拿开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小肉手,“你可是认为我还不如你?”这么简单的道理, 何须她来教。
“额……”她有些尴尬的挠了挠额角,想了想还是又拐回之前的问题,“皇兄……找你麻烦了?”
国子监里虽说都是公子哥儿, 除非是疯了, 否则也不会有纨绔子弟主动找皇室子弟的麻烦,皇室的人就算再不得宠, 那毕竟也是天家的, 是君。
见云颢没有吭声, 表情似乎还有些恼怒, 云意知道自己猜对了。“他……是故意找茬儿?”
“嗯”
云意看了看周围的宫人, 都是自己人, 所以点点头说:“是因为墨妃娘娘最近得宠,导致贵妃娘娘那边着急了吗?”
“大抵是吧,近日宫里宫外都有传言说墨妃要成为下一个景贵妃, 许是这样……让他们慌了神。”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云意瘪了瘪嘴,心中虽然很想找机会恁死景贵妃那一家子,但是也知道那是纸上谈兵,只是对现在的她来说,只是说说。
“母妃让我来打探情况,我该怎么向她回话呢?”
云颢也随她端起了茶杯,抿下一口参茶,淡淡的说:“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干。”
被他见死不救的话气的云意差点没把嘴里的参茶全喷出去,好不容易顺了气儿,还没开口,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放下杯子起身往外走。
她急急忙忙放下杯子跟上去,“皇兄,去哪里?”
云颢一边继续往外走,一边回答身后人的问题,“卫大人交代的功课还没有完成。”
说完这句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突然停了下来,导致云意没有稳住步子,直接撞到了他背上,撞得他身子一个趄趔。“你什么时候能改掉这冒冒失失的坏习惯?”
“分明是你先突然收脚的,怎么能怪我呢?”太过分了,刹车也不打招呼,追尾了还怪她。
云颢有些嫌弃的看了她两眼,然后又回过身继续往外走,“随我来书房,我要检查你的功课。”
云意对着空气翻了翻白眼,心中虽有怨气,却依然是跟了上去。
时间如白驹过隙,几许欢笑间,一个不太平的秋天,就在云意的蹦蹦跳跳之间,跳过去了。
坐在平稳、温暖的马车里,云意支着脑袋想着刚刚和自己打了照面的大皇姐。
大公主已十四岁有余,过了年关就要行及笄礼,按照礼法公主及笄时会册封,还可在宫外选址修建公主府。
只不过,现如今的陈国早已不似从前,国库不说空虚只怕也没有多少剩余,这让云意不由得担心,她们这一辈的公主,可能过的还不如一个郡主自在。
“你好好的叹什么气啊?今儿我们可是去给人贺寿,不兴苦着一张脸。”云笙忍不住轻轻地掐了掐云意皱起来的小脸。
躲开云笙作恶的手,云意提出了自己的疑问,“皇姐,为何这次祝寿我们均要去,往年不是都是皇姐一人吗?”
今日是魏国公府老夫人过寿,这位老夫人与当今太后乃一母说出的亲姊妹,故而每年寿辰之时,大公主都会携礼上门贺寿。
“今儿是老夫人的六十大寿,自然不同于往年。你也在宫里待了几个月了,就一点不觉得闷?”
云意耿直的摇头,“不闷啊,宫里一点都不闷。”她就喜欢那种除了睡觉和吃饭什么都不用管的日子。
云笙有些无可奈何,叹了口气说:“随你,下次我便不带你出来了。”
说完,又觉得有必要敲打敲打这个傻乎乎的妹妹,云笙拉下脸说:“今儿你不许乱跑,你要是出点差池要我怎么和母后交代。”
“皇姐放心,我保证今天乖乖的。”说完还调皮的眨眨眼。
一见她这样,云笙觉得自己的话是白说了,只好去吩咐云意的贴身宫女,“逐兰,今日定要寸步不离公主身边,若是公主出了什么事,本宫唯你是问!”
狭小的车厢里,本就跪着的逐兰听着五公主的话,跪的更低了,“奴婢遵旨”。
见此,云笙才放下心来,人是她带出来的,若是出点什么事她必然是要被母后责罚。
过了许久,马车前行的速度在变慢。得了公主眼色的逐兰掀开帘子向外看去,看着外面熙熙攘攘的马车又面无表情的放下了帘子。
“殿下,国公府到了。”
“本宫知道了,将披风取来,给八公主系好。”
“奴婢遵旨”说完,逐兰就直起身子从一旁的盒子里取出兔毛的披风。
围上厚厚的兔毛披风,云意心里有些别扭,感觉自己像是披着兔皮的人,但她的身子一向不大好,如果没有这个东西,没办法出门。
踩着小凳下了马车,许久没有见过这么热闹的门口了,各大侯府的马车已经把这条足够媲美官道的石板路堵的没办法过人了。
一看见皇家的标志,国公府的管家立即迎了上来,“奴才给两位公主请安”
“管家免礼,我和妹妹今日奉父皇母后的旨意来给老夫人贺寿,今儿我们是客,那些虚礼就不必了,你带路吧。”
“公主仁慈,奴才这就给两位公主带路。”
云意抱着汤婆子艰难的行走着,因怕她冻着,出门前萧妃强行让逐兰给她加一层衣裳,现在的她真的是举步维艰。
从大门进入,曲曲折折的廊坊绕的她都有些晕了,心里正暗自腹诽为什么还不到时,听见前面的人说话了,“五公主、八公主到。”
门边穿着讲究的婢女向她们行礼,“奴婢拜见公主,公主金安。”
“平身”
“谢公主”侍女起身后便掀起了帘子,云意看着她们冻红的手,心中还是有些同情,她似乎已经很幸运了。
发现自己这个傻妹妹又开始云游天外,云笙有些无奈,“意儿,别让老夫人等急。”
“哦”云意回过神来跟上了她的脚步,一进门热浪铺面而来,偏生此处似乎还只是个外室,正主都还在里面。
看着这个装潢考究的外间,她觉得如果哪天把这国公府给抄了,收获应该不比大贪|官和珅家的少。
身上厚重的披风被逐兰拿在了手里,她把自己一直抱着的汤婆子也递了出去。
如果条件允许她很想把自己多穿的那几层衣服也扒掉,这地龙烧的一点不比现代的地暖差。
“奴婢拜见公主,公主金安。”
“免礼”一波又一波的婢女让云笙有些不耐烦,这个国公府还真是家大业大,光是老夫人这边的婢女都快赶上太后娘娘的永寿宫了。
心里厌烦,脸上却依然能保持微笑,这是皇家公主的日常,一进门便看见依偎在老夫人身边的大公主、九公主和坐在上位的三公主。
走到跟前儿,受了其他几个夫人小姐的礼。云笙和云意便给这老夫人请安,“我和皇妹奉父皇母后旨意来给老夫人贺寿。祝老夫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魏国公府的老夫人是当今圣上亲赐的一品封君,而她们两个公主一个二品,一个从二品。
“多谢二位公主,老身在这里谢过陛下和娘娘。”
云笙的大宫女闻墨把御赐的礼物呈了上来,“老夫人,这是父皇和母后钦赐的千年人参和南海夜明珠。”
景淑兰也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皇家赐的东西这些年她着实收了不少,并没有亲手去接礼,只是拍了拍两个公主的手,“老身何德何能啊,竟能得陛下这般挂念。”
国公府的婢女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主动走上前来接走闻墨手中的东西。
景淑兰见状便招呼两位客人,“两位公主请上座”。
坐在椅子上的云意狂打哈欠,这个国公府的人……还真是傲慢。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谁让顾家和景家一直不对付,老夫人毕竟是景家女,当然要向着景家。况且皇后膝下无子,东宫之位怎么都和顾家没什么关系,所以就算怠慢了……也没有人敢在这种小事上找她的麻烦。
云笙知道云意不喜欢这些事,不动声色的瞟了瞟快要睡着的人,让她打起精神来,免得着了别人的道。
云意只期望这些女人不会借着下雪的契机办个赛诗会,那样她会直接装晕,毁了这老太太的寿宴,谁让她既不喜欢冬天,还不能作诗呢!
“老夫人,几位少爷和表少爷来给老夫人请安了。”
“让他们进来吧”
云意先看见了站在几个公子哥儿里的魏颐言,随即她的目光就被魏颐言身边的那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吸引了去。
那个人……和她上辈子的未婚夫……长得一模一样,除了略微青涩和稚嫩。
见云意盯着魏家少爷连眼睛都忘了眨,云笙心中有些无奈在袖子里的手悄悄地掐了一下云意。
疼痛顺利的把云意的意识带了回来,然后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帕,此刻,没人能懂她内心的煎熬和挣扎。
那场车祸,出事的不止她一个,他为了护着她,分明是伤的更重。
如果……如果她来了这里,那他会不会也一起来了,毕竟当初说好了就算是去奈何桥也要一同去。
几个少爷进屋前就已经知晓宫里来人了,所以自然要先给宫里的贵客请安。 “草民给拜见公主,公主金安”
当然…只需要给在主位上的长公主行礼便好,毕竟几个公主坐在几个不同的位置,若是一个个的来,岂不是乱成一团。
云湘看着自己心仪的少年,脸上的红霞比红唇更诱人,“几位公子免礼,我们今日是来贺寿的,老夫人才是真正的主人。”
“多谢公主”
接下来,该给今天的主角贺寿了,“孙儿给祖母请安,愿祖母福如东海,寿比南山不老松。”
老夫人看见自己的心头肉,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荣威啊,快来祖母身边。”
除了被点到名字都魏荣威,其他人都各自找了位置站着,魏颐言走到母亲身后,目光却被那个快把脑袋低到桌子下的女娃吸引了去。
刚才……她究竟是在看他,还是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