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故事开始 第一章,故事开始 近些日子,并州城出了件稀奇事,并州王府登王爷的嫡长孙女私通贱民,使家族蒙羞,被逐出家门。登王府向来与皇家联姻,出了好几辈皇后,这位大小姐放着好好的荣华富贵不享用,自甘下贱,着实叫人称奇。 要说起并州王,可是大有来历。本朝开国皇帝贤安王起兵的时候,身边有位谋士登正德为他出谋划策立下了汗马功劳,助他登上帝位,为人正直良善,在朝中素有贤名。难得是登正德也不居功,天下太平之后,就上折子乞归故里,安养天年。贤安皇帝见他如此识趣,也就半推半就的应了,封他为并州王世袭罔替,又纳了登正德独女为太子妃。登王爷心事一了,就悠闲的在家含饴弄孙。他的两个儿子也未入朝为官,而是开起了书院,都是当时享有盛名的大儒。做了皇后的女儿贤良淑德与皇帝伉俪情深,为人称颂。 至此,登王爷一脉就再也没有入朝为官,更多的是做学问游历天下,不过这并不代表登家在朝堂上说不上话,登家的书院名满天下,学子纷纷慕名而来,朝堂上登家门生众多。另外,自登正德的女儿始,到先孝懿皇后,登王府的世代嫡长女都稳稳的坐在坤宁宫的那个位子上。水涨船高,连带着登王府其他的女孩子也都是嫁给宗室贵族。 登家因此世代传承兴旺,却不至于引当权者猜忌。 如今掌管登王府的登老爷子的女儿正是先孝懿皇后,今上继位后,登老爷子的孙女,登家的嫡长女还是待哺婴儿,是以作罢。如今稚子长成了大姑娘,却要嫁给一个贱民,如何不叫人惋惜。 其实此事要从月前说起。 二月末,天气回暖,草长莺飞,万物复苏,正是好时节。 栖梧轩内,碧沉巴拉巴拉的拨着算盘,清影嘀嘀咕咕的对着帐,忽地门外一片吵闹声,惹得清影动了神,放下账本跑出去,过了一会子才笑意盈盈的回来,碧沉见她如此,笑问:“可是有什么喜事么?外面闹的那么响?” 清影笑道:“是二姑娘拉着人一起放纸鸢呢,可怎么也飞不起来,气的她要跳脚了。” 碧沉失笑:“难不成二姑娘身边不跟着人么?就算今儿天气好,也该到园子里放呀,在院子里施展不开,那里能飞起来。” 清影捻了颗梅子到嘴里,“这几日要筹备老太爷的寿宴,都忙的很,二姑娘身边的大丫头被二夫人调去用,只留了几个刚留头的陪她玩耍,小丫头懂什么呢?我这不是才陪她去园子里放了一会儿么?” “你也知道忙的很,还有心思跑出去陪二姑娘玩?要是姑娘知道了,看不打你的板子。今儿姑娘心情可不大好。”碧沉亏她。 清影凑上去问道:“莫不是吴王要过来了?“ “吴王倒是想来,可惜有事给绊住了,是太子奉皇上的令给老太爷祝寿来了,侧妃也要回来。” “怪不得心情不大好呢,太子侧妃以前在家的时候,就常爱给姑娘找麻烦,如今陪着太子一起来,哦哟。”清影感叹道。 说话间,希音已经进了门,两丫头忙噤声。希音面色不善的吩咐清影,“去账房支些银钱送到大老太爷院里,就说侧妃娘娘这次是陪太子回来的,住在娘家为好,请他妥善安排,别出了漏子。” 陈嬷嬷上前悄声问道:“姑娘,太子来并州给老太爷祝寿,住到大老太爷府上,合适么?” “无妨,娇鸾姑姑进宫以来,初次回家省亲,与父母久未相见,定想念的紧,太子殿下与姑姑情深,住到大老太爷府里也合情合理。”希音讥诮道。 待到了晚间,暗香掀起珠帘轻手轻脚的进了内室,走到希音跟前柔声劝道:“姑娘,夜深了,该休息了。” 希音回头扫了一眼暗香手中的怀表:“都这个时候了?”起身合上书本,揉了揉眉心。 “明日早起先去请李妈妈过来,快到日子了,我的那副寿比南山图该绣完了。“希音卸下耳坠,往浴室去,嘴里吩咐暗香。 暗香应了一声,上前为她解衣服,又问道:“今天碧沉她们把帐对好了,陈嬷嬷让我问您,什么时候去账房瞧瞧。“ 希音顿了顿,才答她:“就晌午吧,早晨手快点,绣活就完了。” 希音滑进温热的水中,舒服的低叹一声:“暗香,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就能到头呢?” “说不定等您嫁了人了就不会这么忙了。”暗香歪着头天真的说。 “是吗?”希音喃喃自语。 “不对,您是要做贵人的,嫁了人也肯定清闲不了。除非您嫁到平民百姓家里去。” 说着,暗香又苦恼起来,“可是,您是登王府飞出来的凤凰,自然是要栖在梧桐枝上的。” “是呀,我是登王府的凤凰,这样的日子永远过不完。”希音合上眼帘。 我们希音将来是要做贵人的,登王府的嫡长女,凤凰的命格,所有的人都这么说。她也知道这是所有登家嫡长女的命运。 她从会说话会走路起,就接受最好的教养,琴棋书画,诗书礼仪,交际管家。 娘亲总爱说孝懿皇后,她的大姑姑,说她如何德才兼备,端庄高贵,风华绝代。 孝懿皇后早逝,她是没见过的,幼年在帝都时,也只见过画像,大姑姑她梳着高高的发髻,端坐在宝座上,即使发式衣冠庄严肃穆也掩不住眼神里的寂寞哀伤。家里人都夸自己容颜肖似大姑姑,有时候自己也对着镜子看,怎么看,镜子里明媚的少女和那个眉宇间哀苦无限的妇人都无相似之处。 “这就是我将来的命运吗?”希音沉在水里这样想到。 正文 第二章 红颜挣扎 兰芝堂内,顾氏轻轻地翻了个身,丈夫已经沉沉睡去,偶尔发出一声呼噜,她却辗转反侧,为娘的总是操心重,她的女儿该怎么办? 这是登家上下共同担心的问题,登氏嫡长女向来是嫁给皇帝或储君的,如今形势登家却是进退维谷。 太子早已娶了自家表妹,吴王和蜀王倒是有心求娶登家嫡长女,奈何皇帝压着不发话。 转眼间希音已是待嫁之龄,婚事登家也不敢擅自做主,少不得到时候请示皇帝的意思。 况且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太子和吴王,蜀王相争已久,皇帝却只是冷眼旁观, 是以登家成了一个分量颇重的筹码,吴王和太子都可着劲的跑到并州来示好。 其实要顾氏自己说,这二人都不是良人,太子昏庸好色,家中娇妻美妾,吴王虽未成家,但为人暴戾贪婪。说起来,还是三皇子蜀王好些,风度翩翩。 有时候,顾氏也私心盼望希音能嫁进普通人家,皇宫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皇权倾轧,哪里认得什么骨肉至亲。若是那样的话,她的女儿不需要背负沉重的负担,不用端庄高贵的坐在坤宁宫里送丈夫去其他女人的身边,不用把青春风华葬在那个吃人的地方。她可以经常回娘家,回娘的怀抱里撒娇,她生的孩子我可以抱一抱,亲一亲,听她叫我一声“外婆”,她在夫家受了委屈,我们也可以给她讨公道。 只是,她既是一个母亲,也是登家的当家主母,少不得事事为登家考虑。 她的大姑子孝懿皇后未进宫时,和她也算闺中密友,之前在帝都之时,也是常去看她的。 她亲眼见这个女子脸上明媚的笑容慢慢逝去,只留下端庄高贵的伪装,和伪装下寂寞的纹路。 孝懿皇后离世之时,她和公公丈夫一起侍在床前,地上跪着的宫人低低的抽泣,她吃力的扯出笑容慢慢的叮嘱着公公和丈夫,时不时的歪头看向门口,顾氏心中明白,这是在等待着她的丈夫,皇上。可是孝懿皇后的眼神渐渐由期待变成失望。 顾氏把宫人叫到一边问怎么不去请皇上,宫女哽咽着回答:“已去请了,可是皇上还在宁妃娘娘宫中。” 这就是皇帝呀,寡情的皇帝,只闻新人笑,不听旧人哭的皇帝。 瘦的吓人的孝懿皇后握住顾氏的手:“阿茹,俊卿不识庶务,登家就交给你了。” 顾氏强忍着泪柔声答道:“娘娘放心,臣妾省得。” 孝懿皇后双眼无神的喃喃:“我为登家活了一辈子,如今叫我撒手,还真是放不下呢。” 是呀,登家百年间繁盛就是历代嫡长女血泪浇灌的。 东宫里,遣走了给爹爹送信的登侧妃盯着摇曳的灯影陷入沉思,空气中还残留昭示着身份的龙涎香,虽不霸道,却让人着迷。没错,她的夫君刚刚来过这里,当然离去之时笑容满面的给她许了很多美好的空虚的愿望,因为她刚刚把自己的侄女那个在自己记忆中还是娇滴滴的小姑娘卖给了他。 她做了太子侧妃这么多年,试过无数个取悦他的方法,都没有刚才这个管用。 她是父亲最小的女儿,父亲老来得女,把她捧在手心连带着她的姨娘也很得宠,后来甚至在夫人去世后父亲还把姨娘扶正,让她名正言顺的叫她一声娘。 登王府大老爷的小女儿,她也曾经骄傲的在别人面前这么炫耀过,她和一堆登家旁支的女孩子一起去家学念书听一个散发着腐木气息的老头子读《女戒》。 她至今都记得那个场景,那是一个春天,府中大花园的桃花开的正盛,十五岁的她和一群小姑娘去花园里看花,嬷嬷怕她们去花园里冲撞了人,紧紧的跟在她身后,那时候的花真漂亮啊,她赞叹着。 园子的那边来了一群人,走在前头的是一个小姑娘,穿着粉绿的衣裙,黑亮的头发扎成两个小揪,缀着的珠花,随着她的步伐一颤一颤,小姑娘只有十岁左右,虽然稚嫩,却也初现风华。园中的桃花开的正好,可是丝毫没有绊住她的脚步,眼神扫到自己站的这里,平静无波。 她不知道为什么,在小姑娘面前竟觉得自己缩手缩脚。待她走后,问身后的嬷嬷她是谁,嬷嬷盯着随侍在小姑娘身后的几个妈妈露出艳羡的神色:“她是登王府的大小姐呀。” “那她不是应该叫我姑姑吗?怎么都不叫人?”年少无知的她嘟着嘴抱怨。 嬷嬷一急粗鲁的捂住她的嘴:“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作死呀。敢说这样的话。人家可是登王府名正言顺的嫡长女,你一个庶子之女,还是个庶女,哪里配和人家攀关系呀。” 后来呢,后来她就被父亲送到了东宫,做了一个侍妾,父亲送她进宫的时候,骗自己进宫嫁给太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等她进了宫才知道,什么叫嫁,自己只是一个卑贱的侍妾,甚至连名字都留不住。 父亲颇为疼爱自己,给自己起名叫娇鸾,登娇鸾。太子妃偏偏在那么多人面前说:“罢了,你虽姓登,可是不过一个庶子的庶女而已,鸾这个字你也承不起,叫娇红吧。” 她恨得牙痒痒,却什么都不能说,只能磕头谢恩,接受了这个丫鬟的名字。 登侧妃跪在太子妃宫里华贵的地毯上接受了太子妃所谓的恩典,耳边是讥讽的笑和尖刻的话。太子对她不甚宠爱,偏僻的院落,苛扣的钱粮,好像连一个奴婢都不把她放在眼里,她好像是低贱到尘里的存在。 日子就那么过,直到一天听侍女闲聊,她才知道她名义上的姐姐孝懿皇后祭日快到了,当今皇上是由孝懿皇后抚养长大的,感情颇深,每到祭日,皇上总会斋戒沐浴,焚香祭奠。 机会来了,不是吗?接下来就理所当然了,她在御花园皇上的必行之路上,烧了点纸,留了点泪,就被怀念养母的皇上封为太子侧妃。 那次冒险,她得到了想到的地位,还顺带的讨回了自己的名字。她跪在皇上面前,啜泣着用手帕擦着眼角挤出的眼泪,皇上问道:“你是登家的女儿?你叫什么?” “婢妾在家时闺名娇鸾,因为姐姐的名字里带着“凤”字,父亲就为婢妾取了这个名字。自进宫后,太子妃娘娘说婢妾的名字不太适合,就改名为娇红。” 皇上皱着眉头说:“原来的名字就好,不用改了。”回头和身边的内侍示意道:“南枕,传朕的旨意,东宫登氏贤良淑德,封为太子侧妃。” 言罢,也不等娇鸾谢恩,就转身离开,嘴里自语道:“这宫里登家的姑娘少了点。” 院子外面传过来的女子的呼喊声,和杂乱的脚步声,听得登侧妃一阵心烦。正准备唤侍女进来,侍女彩明进来了,她皱着眉头:“大半夜的,是怎么了,吵死人了?” 彩明拨亮了灯芯答道:“是春景轩的茗姑娘,冲撞了关侧妃,关侧妃命太监把她拖出去杖毙呢。” “茗姑娘,不是太子的新宠吗?她还真敢?太子说什么了吗?” “好像什么都没说。”彩明低声说道。 “她的院子离咱们这可不近,怎么还经过咱们院子?看来是有人嫌我的日子太好过了,给我找堵呢。”最后一句话带着阴冷的气味。 彩明低着头不敢应声。 看吧,皇宫就是这样,我不害人,人就要来害我,希音侄女,真想看见你被拖下水的那天。登家的嫡长女,金枝玉叶,自然做不得侧室,可若是提前和太子有了私情,还不得乖乖的用小轿抬到东宫吗?登老爷子的生辰,也是太子陪我归宁的好时候呢。 正文 第三章 好年华 第三章,好年华 书房中,登老爷子正在挥毫泼墨,手腕悬转,苍劲的“静”字跃然纸上,边上的希音递上手巾,嘴里赞叹:“爷爷的字越发好了,真让孙女大开眼界。” 登老爷子擦了擦手,刮了刮希音的鼻子:“我的乖孙女嘴倒是越来越甜了。可惜呀,没等我们疼够你,倒有人上门来。” 希音面色泛红,娇声:“爷爷,怎么取笑起孙女来了。” “太子过来,府中一切可安排好了?” “安排到大老太爷那边了,既是陪娇鸾姑姑归宁的,下榻到那边不是便宜?”希音傲娇道。 “你倒是撇的干净,明知道太子实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我虽足不出户,却也知道,如今我们家是万万不能搅进去的,吴王太子争的厉害,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希音话未说完,登老爷子已肃了颜色,“希音,这话岂是随便说的。” 希音却不以为忤,“爷爷好凶,人家不过是在爷爷面前说说而已,孙女岂是不识轻重的人。” 登老爷子也笑了,眉毛胡子一起翘:“是爷爷说错了,我们丫头这些日子操办老头子的寿宴,已是劳累的很,如今还过来陪我,爷爷心疼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凶你。” “丫头这么孝顺,可比永裴那个臭小子乖多了,到现在还跑的不见人影。”说着登老爷子又愤愤的抱怨。 “哥哥也是趁年轻多游历游历,涨涨见识,不是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么?等你寿诞之前,他肯定回来。”希音为永裴说好话。 “也是,趁我还健在的时候,他多出去跑跑,等那一日我死了,他可就绑住了。”登老爷子的语气突地变得伤感。 希音听得不对,“爷爷说什么呢,我看您身子骨强健的很,还能再活个八十岁。” 登老爷子笑道:“已是一大把年纪了,若是再活个八十,岂不成了老怪物了?” 末了又捻须嘱咐希音:“太子的事,你不用操心,横竖有我这个老头子在。你只管协同你娘掌理家事便好。”见希音笑意妍妍,一副不知事的模样,既怜她年少,又慨叹自己年纪老迈,护不了众人几时。 梨香院中,鼎元皇帝新晋的宠妃挽香贵人正轻抚瑶琴,所奏是前朝歌者创《定风波》,琴声飘渺悠远。然而皇帝却远远的卧在院子那头的小榻上,他眯着眼遥遥望着挽香紫色的倩影,既像是在看挽香,又像是透过挽香在怀想什么人。 南枕轻轻凑到皇帝耳边说道:“陛下,吴王殿下求见。”声音虽轻,皇帝仍不悦的皱眉,好像南枕打破了他的梦一样:“朕不是说,不让别人打扰吗?” 南枕一听忙垂首弯腰:“那奴才请吴王殿下改日再来。” 皇帝叹了口气:“罢了,让他进来吧。” 吴王李文进来之后向皇帝躬身行礼,挽香见有人来访,忙起身迎接。 皇帝一摆手:“你坐着,继续弹,别停。” 吴王一听此言,心中不悦,脸上情绪就带了出来。皇帝看在眼里,眉头皱的更紧:“说说吧,有什么事?” “前几日母妃说我年纪也不小了,府中只有一个侧妃和几个侍妾,府中没有一个女主人掌理家事,说要给而臣选正妃,儿臣….”吴王吞吞吐吐的话还没讲完,就被皇帝打断:“说吧,你看上了哪家,朕给你指婚便罢了。” 吴王顿了顿,说道:“儿臣想求娶登氏女。” “放肆。”皇帝站起身斥道。挽香见皇帝动怒,忙过来劝解,哪知皇帝瞥见挽香身着的紫衣,怒气更甚:“登氏女也是你能肖想的,你是什么身份?你也配?你想造反吗?大逆不道的东西。”说着,手边的茶盏已经落在了跪地求饶的吴王头上,吴王的额头登时裂了个血口。 挽香并南枕等一众人皆跪地求情,挽香柔声劝道:“陛下,怒气伤身,太医不是说让您少动怒吗?有什么事都慢慢来,何苦和身子为难呢。” 皇帝坐回椅子上,脸色稍缓:“行了,滚出去吧。你和吴妃心里盘算什么,朕清楚的很,只是别去打登家的主意。” 汗流浃背的吴王重重磕了一个头之后躬身出了院子。 皇帝又唤南枕:“去给吴妃传个话,让她躲在自己宫里别出来了,朕看见她便烦的很。” 南枕战战兢兢的应了一声之后小跑着出了院子。 挽香起身走到皇帝身边轻抚皇帝的胸口,皇帝叹气:“香儿,你说朕的儿子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不争气呢?” “皇上别着急,皇子们还小,不懂事,皇上正春秋鼎盛,慢慢教就好了。再说,皇上的皇子众多,肯定会有合心意的。”挽香轻劝着,声音柔柔的,恍惚间,皇帝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 那时候他方七岁,连母亲的面都没有见过,上书房的皇子里数他最瘦弱,没有娘亲照看的皇子在宫里的日子还不如稍微势力大点的太监。 饭都吃不饱的他揉着肚子躲在御花园里哭,那时候刚刚嫁进宫的母后把他拉出来,用自己淡淡香味的手帕擦干净他脸上的泪痕,拉他走进雍容的坤和宫,亲手喂他自己喜欢的绿豆糕,可是他根本没有尝出味道,只记得母后的笑容,母后身上的香味,母后耳边的那粒米痣。 那个时候,父皇还很宠爱母后,所以母后顺理成章的把自己养在坤宁宫,每天都穿不完的干净衣服,吃不完的好吃的,母后还时不时的念诗给自己听,那段日子真好呀。 可是后来呢,后来他只记得母后越来越落寞的神情,暗处垂的泪,他更记得,病弱的母后用细瘦的手紧紧抓着他,叮嘱自己照拂登家。母后病了很久,抓他时却用力的很,“阿蒙,你父皇我是指望不上了,母后只求你,日后多多照拂登家。” 他被抓的生疼,忍着泪点点头,在得到他的回应之后,母后才安心的闭上了美丽却无神的眼睛,最后他没有错过的还有母后闭上眼睛之后眼角渗出的泪珠。 皇帝闭着眼睛轻抚着腰间发旧的八宝香囊,旁边挽香见了,眼神流转,似有了然之意。 正文 第四章 云涌初现 第四章云涌初现 并州城里,希音全然不知吴王母子算计自己,只兴致勃勃的替永裴收拾屋子,坐在堂前,把丫头们指使的团团转。 “把被褥都翻出来晒晒,今日太阳好,晒晒潮气。” “把桌椅好好擦擦,窗棂上的灰也扫扫。” 暗香在一旁道:“姑娘,少爷院子里的下人日日打扫的,哪里就落了灰了。“ “自从去年出了门,哥哥连过年都没回来,下人们惫懒了也是有的。你去我屋子里取些香饼子来,哥哥虽不好闻这些东西,可这屋子久不住人,有些霉气,熏熏才好,横竖蜀王送过来的那些味道淡的很。”希音吩咐道。 暗香听了却不动,抿嘴笑笑问道:“不知蜀王爷这次来不来给老太爷贺寿?” 希音嗔她一眼,“惦记这个做什么?” 暗香答:“奴婢这不是替姑娘惦记么?” 希音脸红了红,恼道“还不赶紧去拿香去?我如今却是使唤不动你了。” 暗香见希音着恼,也不敢多问,匆匆福了福,便回去栖梧轩了。 没过几日,永裴便风尘仆仆的回来了。他是登王府长房嫡子,因父亲登俊卿只一味读书治学,不通庶务,令登老爷子大失所望。又见永裴聪敏乖觉,便一心教养他,将来顶门立户。 永裴倒是也争气,长到十几岁,品貌非凡,有逸群之才,性情潇洒朗阔,立志要游遍千山万川,赏众生风情,神仙品行似的人物,趁家中长辈俱在,便出门游历去了,常常一年半载不归。登老爷子也是开明人物,从不拘着他。 他们兄妹二人自小一同长大,感情好的很,一听说长兄归家,喜得希音把事务扔给管家便跑了过来。 “哥哥,你这次倒是回来的早,还以为要再等几日呢。”希音跑过去扭着永裴的胳膊笑道。 “过年的时候没回来,爷爷就写信臭骂了我一顿,我要是再迟些,怕是回来又要罚跪半天了。” “我要的青州红丝砚你带回来没有?”希音撒娇够了,就过去翻永裴的行李。 “都是你这红丝砚,不然我还能早几日回来,本来不用走青州的,为了给你带这个,绕了好几日的路。“永裴嘴上抱怨,却从箱子里取出一个檀木盒递给希音。 希音皱皱鼻子,喜滋滋的接过盒子,果然砚石红黄相间,石中花纹似有行云飞霞之态,又琢明月为池,随意中见法度,希音一面赞叹,一面取出来赏玩,敲击之声清越似铿石。 “哥哥你既给我带了这个好东西,我便也送你个好物件。“希音把盒子放好,卖关子道。 永裴却没说话,只把手伸出来,希音便掏出袖中的白底湖蓝边如意荷包递过去,“如意,如意,薛姐姐可把话和你讲清楚了。“ 果然永裴摩挲着荷包,脸上露出些喜色,“她可有什么话?“ 希音却促狭道:“她哪里说的了话,羞得连头都抬不起来了。“ 永裴捏捏她的脸,“你倒是会说,等什么时候轮到你,你就讲不出来了。“ “我还早着呢,等薛姐姐出了孝,你们成了家,才轮的到我呢。“ “我刚进门,就听说吴王和蜀王可是一车接一车的往咱家搬东西呢。“永裴取笑她,哪知希音听了这话,脸色却沉下来,”这有什么好说的,横竖冲的也不是我这个人。“ 永裴叹口气,摸了摸希音的头,“我看蜀王还好些,我与他也是相交许久,你若是和他…,我倒是放心。“ “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但看到时候谁有本事,谁有本事,我便嫁谁不就得了。“希音冷笑道。 永裴心疼自家妹子,却无言以对。 永裴回来当天,皇帝因吴王求娶登氏女怒斥吴王大逆不道的事就传到了并州。顾氏许久未见爱子,本来要卷起袖子兴致勃勃的为永裴亲手烹羹汤,一听说这个话,脸刷的白了,瘫软在丈夫怀里,“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俊卿也是大惊失色,一叠声的使唤下人出去打听消息,倒是永裴沉静,劝解母亲:“母亲莫急,消息没头没脑的,也不知所以然。不如先派人去帝都清芳表弟那里打听打听。” 俊卿定了定神,“也对,清芳与王家订了亲,王老尚书三朝为官,帝心好歹能揣测一二。“接着又嘱咐永裴,”此事还是瞒着你爷爷为好,马上就是寿宴了,别让他坏了心情。“永裴也点头称是。 “原来那日是吴妃撺掇吴王去和皇上请旨要求娶希音,因着最近吴王在朝堂上嚣张了些,加上皇上又最是不喜后宫干政,这才发作了一通。清芳还说叫咱们放心,皇上不是还派太子过并州来给爷爷贺寿么,并不是对咱们家有什么不满。“永裴站在地上转述顾清芳的回信。 俊卿顾氏听了总算是大松一口气,顾氏笑着指着门口,“快去和你妹妹说去,可怜她这几日受惊了。“ 这几日,俊卿和永裴为希音忧心夜不能寐,顾氏也是夜里偷偷哭了好几回,早起还得打起精神应付府中杂事,希音虽不喜吴王,却也怕此事带累家中,心中凄惶不尽,生生瘦了一圈。 眨眼间登老爷子的寿诞到了,希音第一次操办这么大的宴会,难免有争强之心,前一晚在床上翻来覆去睡得不甚安稳,天色刚擦亮,就起身收拾。 桌椅餐具膳食,各处人手等一尽点检了一遍,用了早膳之后,希音又回房妆洗打扮,本就丽质天生,如此装扮更加貌若天人,气质高华。 “姑娘,太子驾到,老爷命府中众人去接驾呢。“碧沉喘着气跑进来。 希音却不慌不忙,对着镜子点点朱唇,才敛裾起身。 等到了大厅,却是坐着满满的人,族长并后街的大老太爷也过来了,却是不见太子。希音先恭恭敬敬的给族长问安,“见过三太爷爷。“ 族长捋着胡子笑眯眯的点点头,却是没说话,大老太爷却清清嗓子开口了,“希音丫头,你这场事操办的倒是不错,有模有样的。“ 希音连声道不敢不敢,这才到堂下坐在永裴下首,悄悄问道:“不是说太子来了么?“ 永裴凑过去悄声答她:“还在城外三里地呢,是娇鸾姑姑先送信叫大爷爷准备,大爷爷就叽叽喳喳的把族长请过来,叫众人在堂前侯着。“ 希音撇嘴道:“谱儿倒是摆的好,不是昨日就该到了么?“ “说是路上遇到事,耽搁了。“ 登氏族长是登老太爷登庆东的三叔,虽也是登王府嫡枝,却已是没落多年。而这大老太爷是登庆东的庶兄,当年老太爷在世时,最不喜他,他也不是什么出色的人物,向来只会钻营,前些年为了巴结太子,把自己惟一的小女儿送到太子宫中,皇帝看在登老爷子的面上才封做了侧妃。 大老太爷犹自凑到族长跟前说些闲话,希音听得烦了,开口问道:“大爷爷,前些日子福叔不是送了些银钱过去么?不知太子下榻之地,可安置妥当了?“ 大老太爷脸上却是笑出朵花来,“已安置妥当了,我上上下下瞧过好几回呢,昨日太子身边的内侍不是也先来看方向么?何处安歇,何处更衣,早就妥当了。太子还说,今日是给庆东贺寿的,他也算晚辈,不须这些繁文缛节,亲近些才好呢。“ 希音抿嘴笑道:“按大姑姑这一辈儿算,可不就亲近么?” 族长却是不悦的吹吹胡子,“太子虽是给庆东贺寿,可他也是陪娇鸾下榻到你府上的,怎么还得庆东给你府上送银钱?” 大老太爷正窘迫间,听差跑进来报信,原来是太子到了。 正文 第五章 绝处逢生 第五章,绝处逢生 外面车马声不一,几个小太监跑进来各按方向站立,族长领子弟在大门外迎接,女眷们都隔着屏风在后堂接候。 两个小太监一前一后的跑到车辇前,伏身跪趴在地上,先从车上下来两个如花似玉的婢女,这时太子才掀帘扶着婢女的手,踩着小太监下了车辇,娇鸾也从后面下来。 太子下来马车,见登氏一中族人奴仆皆跪在地上,问候太子千岁,忙快步过去伸手扶起登庆东,“登王爷何须多礼,可是折煞孤了。” 登庆东连声:“不敢不敢,哪里敢在殿下面前放肆。“说话间又请太子进门,太子环顾四周,”怎不见女眷?“ 族长这才插进话来,“女眷皆在后堂侯着,男女有别,恐冲撞了殿下。“ “自家人何须如此多礼。“太子笑道。 进了大门,娇鸾便被引去后堂,由女眷接待,太子在堂前则由俊卿永裴接待。 娇鸾许久未曾归家,如今随着太子从正门进府,众人皆是毕恭毕敬,俯首哈腰,不由心情大好,只觉扬眉吐气。 待见到希音,之前喜气却散的一干二净,原来她与希音久未见面,当年稚女如今已成绝代佳人,杏眼桃腮,柳眉如画,端庄明艳,一袭镶金紫霞裙,随常云髻,浅浅一笑,更是娇媚非常,“希音见过娇鸾姑姑。” 娇鸾的拳头在袖中紧攥,脸上却不露出来,“几年不见,希音长得更好了。” 不多时众宾客也都到了,人员纷杂,既有当地官员,又有众门生来为恩师贺寿。太子在堂前也多有不便,便由永裴请去后院中招待。 这厢希音也得陪顾氏照应各家女眷,娇鸾笑道:“今日本是二叔寿宴,我可不能喧宾夺主,你们不用管我,横竖这后院的园子我也是常逛的,我自去逛会子便是了。” 顾氏忙请妯娌薛氏做陪,“哪里能这样怠慢侧妃,不如叫人在园子里摆个席面,侧妃用些酒菜。” 娇鸾也笑道:“如此甚好。“ 过了半晌,突然有个未留头的小丫头跑进来对希音说:“侧妃娘娘在园子里请姑娘过去呢?” 希音今日忙乱的很,早就乱了心,听得侧妃有请,不能怠慢,没有多想,便带了暗香先去了园子里。 园中桃花缤纷,娇鸾叫人铺了毯子在树下,正靠着树自斟自酌呢,希音看她这样自在,也生了雅意,过去坐下,“姑姑这样好惬意。” “如此好景,若不赏玩,岂不辜负?”娇鸾又啄了口酒。 “二婶子呢?“希音四处张望却不见薛氏。 “听说是她娘家来人了,我哪里好拘着她,便叫她去了。只是一个人喝酒着实无趣,便着人请你过来了。”娇鸾说着便为希音斟满酒杯。 希音不明其他,也接了酒杯,“那我便陪姑姑小酌几杯。” 两人你来我往喝了几杯,娇鸾脸上已透出些春色,“这花开的着实是好,我爱的紧,摘几株回去插起来。”说着就站起来要去折花,彩明见了,忙跟在身后。 希音知她有些醺意,也没有理会,靠在树下等她。哪知过了一会儿,彩明突地跑过来,“姑娘,娘娘折的花有些多,彩明一人拿不了,想麻烦这位姐姐过去搭把手。“ 希音失笑,“姑姑这是要把树都砍下来扛了走么?”又吩咐身后的暗香:“我此时却是懒得很,动不得了,你过去帮她一把,我便在树下等你即可。” 想是方才酒喝的急了,希音此时只觉身子软的很,便靠在树下假寐,突地一个男声响起:“希音妹妹倒是惬意的很。” 希音抬眼一惊,原来身边站在一个男子,俊俏风流,眉梢眼角皆是风情,穿着一袭紫色的袍子,腰间香囊玉胡芦的挂了不少,衣袖袍角皆是龙形暗纹,原来是太子到了。 见是太子,希音忙欲起身相迎,哪知身子却越发软的很,起不了身,欲要问安,一开口惊觉声音也哑的很,太子却坐下来靠在希音身边,“多年未见,妹妹一向可好。”声音尽是轻佻。 希音此时方觉自己中了圈套,只是身子瘫软,又说不出话,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在心中暗暗叫苦,也是无法子,眼睁睁看着太子离自己越来越近,更遭的是,希音身上却渐渐热起来,脸上也烧起来,难耐的很。 太子此时看希音却是越看越爱,佳人面色酡红,杏眼微觞,楚楚可怜,就要伸手去抚希音脸颊,希音一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使劲推了太子一把,把他推了个仰翻。 哪知太子不怒反笑,“你没听说么?老二向父皇求娶你,给骂的狗血淋头,老三又是个病秧子,你不从了孤,难不成想伺候父皇那个老东西去?现在乖点,到时候我还能封你个侧妃当当。到时候你们姑侄共事一夫,岂不美哉?” 希音听了太子的话,心中也生出些绝望来,身上偏偏又燥热难耐,实在是难受的紧,太子又笑道:“春风一度的滋味如何?这可是好东西,若不是为了你,孤还舍不得用呢。” 想到方才喝的果酒,希音更是深恨自己轻信娇鸾,才陷入如此境地。太子此时已摩拳擦掌的扑上来,希音恨不得登时死了才好,眼角渗出泪来。 正绝望间,一阵劲风袭来,趴在希音身上作乱的太子被轰到了旁边的湖里,希音反应不及,就被来人抱在怀里凌空而去,希音此时药劲来了,神志不清,最后的记忆是太子在湖水里扑腾着叫嚷救命。 等希音再醒来,才惊觉自己躺在山洞的石床上,身上只着贴身衣物,盖着一床厚厚的毛毯子,一个男子靠着一边的石壁闭目沉睡,山洞另一边却是一汪明镜湖水。 从洞口透出的光,能看出此时已是第二日,想到昨日,不由得羞愤欲死。希音虽是闺阁少女,好歹也懂得春风一度是什么东西,依稀记得昨夜男子将自己浸入湖水中,湖水冰凉刺骨,才稍缓解一些燥热。 一摸枕边,原来叠放着两套衣物,仔细一看,原来昨日自己那套已是撕扯的七零八落,难得男子有心,又备了一套一模一样的衣物。又偷觑男子,一身玄衣劲装,鼻如悬胆,肤如古铜,倒像个英雄伟岸人物。 看男子似是沉睡之态,希音悄悄起身穿衣,又就着湖水洗漱整治仪表。等希音妥当了,回头一看,原来男子不知何时就已醒了,正直直的盯着她。 “昨日多谢壮士出手相助。请问壮士尊名”希音镇定自若的向男子道谢。 男子有些讶然希音如此镇静,有些窘迫,“小姐客气了,在下李诚。” “烦请壮士好人做到底,将希音送回登家。一夜未归,家人定是悬心吊胆。”希音又微微福身。 待二人出了山洞,希音才知道原来山洞位于城外几十里的雪翮山,“李公子不是并州人,却对并州恁得熟悉?” “我是禹州镖师,押镖的时候也常经过并州。”李诚似是冷淡的很,话并不多。 正文 第六章 自决人生 第六章,自决人生 登府的确是闹开了锅,家人听得太子叫嚷,救上来太子,却不见希音踪影,太子一口咬定是有劫匪来劫走了希音,叫州府调过兵将来缉拿劫匪。 俊卿等人虽半信半疑,奈何的确满城寻不到希音踪迹,欲想请州府寻找,又怕大张旗鼓损了希音名节。 正是急的跳脚之际,家人回报:“姑娘回来了。” 希音协同李诚进了门,顾氏一见希音就热泪盈眶,“我的儿,你可急坏为娘了。”就将希音揽到怀里,上下检视希音可是受了什么苦楚,但见希音面色如常,笑意盈盈,才放下心来。 此时太子却叫道:“快拿下他,他就是昨日那个劫匪。” 兵将就要拔剑围住李诚,希音才止道:“太子这是作甚么?这位壮士是希音的救命恩人,哪里是什么劫匪?” 太子却指着李诚恨道:“妹妹何苦替他说话,这个人孤却是认得的,昨日就是他要劫走妹妹,孤欲要就妹妹,却被他窝心脚踢到湖里。” 希音笑道:“说起这劫匪来,倒是有一个,不过并不是这位壮士,而是另有其人,这位壮士的确是希音的救命恩人。” 太子却不理她,对州牧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将他拿下。”李诚盯着太子,目如寒星,太子也觉得赫人,催促兵将围住李诚。 希音欲要阻止,向永裴使眼色,永裴与妹妹心意相通,知其中另有蹊跷,插话道:“殿下,如今状况未明,不如先缓缓,理清事情再定夺。” 太子却是有些恼了,“定夺什么,孤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 希音也冷笑道:“的确,情况如何,殿下还不清楚么?“ 登庆东见希音话中另有深意,而陌生男子也坦荡荡,不似奸恶之人,太子面色却是有些异色,也要开口相帮永裴。 哪知一边默不作声的娇鸾此时却说话了,“希音这裙子和昨日可有些不一样呢。“ 薛氏打量半天,笑道:“这镶金边紫霞裙可是我为希音做的,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呢?“ 娇鸾摇摇头,“若不是我记得不错,外面的罩衫可是御赐的霞影纱,平日里看不出花纹来,得有日头照着,那花纹才显的出来,就似霞影一般。今日的衣服虽相像,哪里有昨日的贵气,不过是外面买来的罢了。“ 此话一出,众人皆唏嘘起来,未嫁女子与男子孤身共处一夜,还换过衣物,此事未免太引人遐想。 大老太爷义愤填膺起来,“还不快将他拿下送了大牢去,休要再辱没我们登家女儿的清白名声了。“ 希音今早醒来只感慨于李诚的用心,却忘了衣服上的这个玄机,如今被娇鸾一语道破,自知难以圆过去,大老太爷如此说,希音欲要争辩,却张不开口。 这厢李诚听得大老太爷的话,左手一松,佩剑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惊得希音回头看,原来李诚已将双手向兵将伸出,自愿束手就擒。 太子更是得意,“你这贼人胆大包天,竟敢跑到登王府撒野,坏了人家闺秀名声,如此也算是识相,孤心好,就为你留个全尸。“说罢又向希音眨眼笑道:”妹妹莫怕,有什么委屈,孤为你做主。“ 太子桃花眼一眨,希音想起昨夜惊魂,浑身一颤,抖着声音开口,“且慢。“ 太子见她张嘴,却没听清她说什么,就追问道:“你方才要说什么?” 希音咬咬牙,“我是说,他不是贼人,我们乃是旧识。” 顾氏急的去拉她,“希音,你疯了不成,莫要瞎说。” 登庆东和永裴却看的清楚,希音这是要维护这个男子。 族长却气的直拍桌子,“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原来一夜未归,竟是去会旧识去了。当着太子和刘大人,你竟说出这样的话来,你叫老夫有何颜面去见祖宗?” 希音此言一出,太子始料不及,正是惊诧当儿,刘州牧却是坐在一边看这当世名门的丑事笑话。 顾氏向族长哭求:“三爷爷息怒,希音只是一时糊涂,她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去认识这人呢。希音你快和族长说清楚呀。” 希音却咬紧话头,“女儿没有说瞎话,女儿与李诚公子的确是旧识。” 顾氏气极,一巴掌甩在希音脸上,登时一个红印子,“你要为娘今日死在这里不成。”俊卿既心疼女儿,也心疼妻子,过去扶住顾氏,“阿茹,你先冷静一下。” 李诚见希音白嫩的脸上鼓起通红的一片,推开众人扑通跪在堂前,“晚辈李诚,禹州青阳人氏,今日愿求娶登氏小姐,望登王爷成全。” 希音瞧李诚虽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嘴唇也抿的紧紧的,却知道他虽表面冷淡,却是个细心暖情之人,心中一热,泪就要落下。 虽自昨夜起,就吵吵嚷嚷闹腾的很,登庆东却没有糊涂,淡淡的问道:“你既要求娶我们女儿,我且问你,你可有功名在身,家中还有何人,有何产业?“ 李诚不卑不亢的答她:“李诚并无功名在身,只是青阳镖局的镖师,家中并无其他人,也无产业傍身。“ 太子在一旁讥笑道:“就是一个穷的叮当响的镖师,还敢来求娶登王府的大姑娘,你口气倒是不小。“ 顾氏更是气的直哆嗦,指着他就要开口骂,登庆东却吩咐薛氏,“老二家的,扶希音娘到后堂去。” “你凭什么求娶我妹妹?“永裴此时开口问他。 “李诚此时虽一应俱无,但绝不会叫登小姐跟着我吃一丝一毫的苦楚,将来定叫她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李诚话说的掷地有声,由不得众人疑他。 登庆东脸上似是浮出些笑意来,族长却更寒了颜色,“荒谬,登氏嫡长女何等尊贵,哪里能嫁给一届贱民。刘大人还是快将他带走下大狱去。“ 希音跪倒在李诚身边,“如何不能,我便是愿意嫁给他。“ 族长气的仰倒:“岂是你想嫁便嫁的,若要嫁他,除非你不是登家嫡长女。“ “那我便不做这个登氏女了。“希音倔强的顶撞他。 “希音,不可胡言,三叔,便饶了她这遭吧,自从鸣凤去了之后,便是希音陪在我身边,老而弥慰,不然我这孤老头子那里能活的这么硬朗。“登庆东手里的檀木杖敲了敲,搬出鼎元帝养母,先孝懿皇后。 想到皇帝与鸣凤也算母子情深,族长也有些犹豫。太子却出言相助他,“孤虽是外家人,管不得登家事,也少不得说几句,希音妹妹既心系这个贱民,何不成全她,横竖今日这事也已传的满城皆知了,如此倒是保全登家的清名。“ 原来太子本有意于希音,奈何希音并不领情,碰了一鼻子灰,又想到希音若是被逐出登家,虽他得不到,老二老三也借不得登家势力,也算便宜,这才出言相助登氏族长。 族长“嗯哼“一声,”既是太子也这么说,那就派人去开祠堂吧,今日就了解此事。“ 登庆东如何不明白众人心思,眼神制止俊卿俊逸兄弟说话,示意永裴扶起自己,“既已如此,好歹叫我们再说几句体己话。“ 族长方才已得罪了他,不好再拂他面子,只得点点头,“一个时辰后,带她过来祠堂。“ 正文 第七章 背离家族 第七章背离家族 希音一进后堂,顾氏就扯住她哭道:“你这孩子,真是狠心,这就要舍弃我们这一家人了么?” 听得母亲的哭诉,昨日受得委屈也一起涌上心头,抽抽搭搭的哭起来,“女儿也不想,可李公子救我于危难之中,我岂能眼看他下狱。” 登庆东敲敲拐杖,“别哭了,闹了半日,我们还蒙在鼓里。” 不多时守在外面的丫鬟突地听到房内噼里啪啦一阵响,心头打突个不停,又听得永裴怒道:“欺人太甚。“ 一室人皆是寒着一张脸,“如此下作的法子,他们也想的出来。“俊逸说道。 “想来这是大伯一家人早就商量好给我们下的绊子,既讨好了太子,又给我们不好看,真是一举两得呢。“俊卿咬着牙对等登庆东说道。 “看今日这情况,怕是连族长都买哄好了。“薛氏在一旁接话,至于顾氏早就气的哆嗦个不停了。 “若是此事成了,姑侄共事一夫不说,我们希音的名声不好,进了门也不得看重,这不是把希音往火坑里推么?“薛氏毕竟是女人考虑的更是深远。 “不说这些,元家的人岂是好惹的,我们当年可是吃了元老贼不少亏。“俊逸接了妻子的话。 “如此说来,那李诚确是希音的救命恩人。“登庆东缓缓说道。 永裴却向祖父提出疑问,”可这么巧,怎么他就知道太子对希音不怀好意,还能进府救她。“ 希音忙替李诚争辩,“他是江湖人,平日里东游西荡的,看咱们园子里桃花开的好,本想找个地方舒舒服服的睡觉,谁承想遇到如此一幕,看我可怜才出手相救的。”众人一看是如此情景,便知道希音乃是动了心,否则哪里会这样决绝。 虽希音说的有理,永裴却仍心存犹疑,是以一直带李诚不甚亲近,这也是后话。 永裴一说到这些,顾氏才想起,一个时辰后,女儿就要被逐出登家。 希音见家人皆是神色浓重,为自己忧心,心中一暖,“如今于我倒是求仁得仁呢,太子吴王争的头破血流,我们若是夹在中间,也得不了好去。我被族谱除名,咱们家也少担许多风险,当年章怀太子的事就是前车之鉴。” 一说起章怀太子,众人均是神色一凛,永裴偷眼看祖父发现祖父并无怒色,才放下心来,当年章怀太子的事谁也不敢在登庆东面前提。 顾氏心中女儿说的也是有理,也不知以后能否再相见,更顾不得怪她任性,眼泪又是簌簌的往下落,薛氏与希音感情也颇深,三人又是抱头哭了一通,俊卿永裴等也是红了眼圈,心中既恨太子下作,又深恨娇鸾一家使出这绊子来。 又过了不少时候,一家人才房中出来,各个是眼圈红红,永裴见李诚在门口候着,厉声道:“如今我妹妹便交给你了,你若是叫她受一点苦楚,便是追到天边,我也要将你的头拧下来。“ 李诚抱拳道:“请诸位放心,李诚定会让小姐尊贵荣华享之不尽,绝不会叫她受一点委屈。“ 李诚欲要跟去,登庆东却回身说道:“你不是登家人,还是在外面候着吧。“ 李诚只得等在祠堂外,看着登氏族人一拨一拨的进了祠堂,又看见大门缓缓的合上。 李诚忐忑不安的等在外面,只觉得时间难熬的很,终于厚重的大门吱吱呀呀的开了,里面传出族长的声音,“登氏第十四代嫡长女登希音,行为不检,私会外男,为家族蒙羞,今日经族人决议,将此女于家谱中除名。“ 俄而,希音便在众人指点讥嘲中跨过祠堂的高门槛,跪在门前,将身上头上珠簪钗环,项圈镯饰卸的干干净净,伏身磕了三个头,这才慢慢起身往门外走去。李诚隔的远,只见希音脸上镇定自若,并无多少悲伤羞惭神色,可这看在李诚眼里,却更觉得心纠的发疼。 走了几步,登庆东就叫住她,从身后侍女捧着的盒子中取出一枝镂空兰花珠钗,“这是你大姑姑做姑娘的时候常簪的,如今我将这给你,只盼你,事事不忘初心,别似你姑姑一般。”说这话时,登庆东也有些哽咽,大女儿是他此生最痛,如今希音自择人生,只盼能过的好些,“这世间险恶,以后爷爷就护不得你了,你好好经营吧。”说罢摆摆手,背过身去不再看她。 此时绷着的希音再也忍不住,跪在登庆东及父母兄长面前放声大哭了一气,才抽噎着向长辈重重磕了几个头,才起身朝门外走去,也不顾身后顾氏哭的凄惨。 李诚站在祠堂大门外,眼看着希音一面用袖子擦泪,一面朝他走来,攥了攥拳头,快步走到希音身边扶住她肩膀,在心中暗暗发誓,以后定要希音光明正大威风八面的重进此门。 李诚并希音没走几步,身后就有人唤住她,原来是暗香并盈袖两个丫头背着个大包裹哭着追过来了,“姑娘,真是好狠的心,怎么能扔下奴婢们?” 希音取出帕子为二人拭泪,“跟着我叫什么事,都是花一样的年纪,跟着我没得耽误了你们。” 盈袖拽着希音的袖子,“姑娘,叫我跟你一起走吧。” 希音笑道:“胡说,你老子兄弟都在府里,跟着我,你舍得离开他们?”暗香知她心中为难,也不多话,只把手中的包裹递过去,“姑娘,我们不在您身边,您要照顾好自己。这个包袱您拿着。”郭诚见状上前接到手中。 “包里有您常穿的一些衣物,还有首饰银两。还有之前给您调好的安神香也您装上了,夜间睡不好的时候记得点上,您爱读的那几本书也给您带上了,往年的这个时候,您老爱害桃花癣,蔷薇硝也放在里面了。平日里饮食也记着别吃辛辣之物。”暗香细细的嘱咐着。希音心中酸楚,没有听清几句,只一味点头,倒是后面的李诚认真的听着一桩桩都记在了心上。 说罢,暗香又向李诚福了福身,“这位公子,我们姑娘是金玉养大的人物,娇贵的很,如今跟着您,万望您体贴些,养护好我们姑娘这朵娇花。” 李诚点点头,希音笑道:“看你说的,好像我成了什么了。”说罢又嘱咐她们:“盈袖是家生子,好歹有爹娘照应,只是以后沉稳点,暗香的卖身契我放在梳妆台最下面那一格子里,是去是留,自己拿着,好过任人摆布。” 一旁李诚已套好了马车,希音道了句:“各自珍重。”便上了马车,不在理二人的呼喊。 两人出发之后,希音的眼泪才像决堤一样,她不知道自己抛弃家人选择走上这条路是对还是错,成为普通人是她想要的,可是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她不知道值不值得,就这样她迷茫忐忑的开始了她的不一样的人生。可是想到车外那个赶车的玄色身影,她对未来又多了希望和期盼,也许那个总是把脊梁挺得很直的人会给自己想要的人生 正文 第八章 人生新开始 第八章人生新开始 李诚在车外听得希音的哭声也是心情沉重,有心要劝解一二,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埋头一味赶车。 良久,李诚听得车内啼哭声渐轻,这才稍稍放心。一会儿,希音就从马车内探出身子来,却见天色灰暗,原来二人自早晨回到登王府,一群人闹腾到下午才承马车出发,此时已是黄昏。 “这是哪里?”希音问道,打量四周尽是山石树木,想来是什么荒山野林。 “才过了雪翮山没多久,登姑娘可是累了,前面不远有个小镇,到了那里,我们就休息。“李诚并不回头,只是背朝着希音问道。 “那还得多少时辰?”希音又追问。 “快些大概多半个时辰。”李诚以为她着急休息,扬了扬马鞭催促车马发力。 哪知希音却转了转眼珠,露出些调皮色,“既然还远,不如就此地歇息吧。” 李诚面上显出惊诧之色,“此处并无屋舍可住,如何歇息?” 希音笑道:“往日里常听家兄说自己游历之事,赶路晚了,就在野地里歇息,以天为幕以地为席,若是遇上晴天,还能赏满天星斗,好不惬意。李大哥不也是东奔西跑之人,难道就无夜宿野外的时候?” 李诚虽看出希音神往之情,仍犹豫道:“只是晚间天寒,吃喝叫用又一应俱无,怕姑娘受了委屈。” 希音笑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比我过去十七年都经历的都多,再不怕什么了。再者说,我既已不是登王府的小姐,这凡俗苦乐自然都得尝遍。” 李诚便不在多话,将马车拉到一处平整开阔之地,又将地上石头树枝等都清理干净,才把希音扶下车,把毛毯铺到一块大石上,才开口:“你且坐着歇息,我去拾些柴火生火。” 希音就坐在石头上,看着李诚将树枝整齐的搭好,底下铺些枯枝败叶,又从怀着掏出火折子点燃树叶,吹了几下,火便升起来了,见火燃旺之后,从马车的包裹里取出水壶和几块干粮,将干粮穿到树枝上架在火边细细的烤。 看他的架势,希音便知道李诚是惯于餐风宿露之人,又见火光明明暗暗的照在李诚脸上,希音竟有些呆了。 不一会儿,李诚便将水壶和干粮递到希音跟前,“刚开春,林子里也没什么果子,倒是有些小兽,只是这样粗粗的烤了,怕腥膻味重,你吃不得。你就先将就的就着水吃点干粮。” 自昨日开始,希音就未进水米,此时该是饿的饥肠辘辘的,只是希音自昨日中了春风一度之后,虽浸冷水冲淡了药性,但她身子弱,还是留的一些遗症,况且今日遭逢如此大变,希音心中百感交集,哪里有什么胃口。 不过看李诚烤的如此认真,希音还是拿在手里吃了几口,才搁到一边。见希音如此,李诚眯了眯眼,却什么话也没说。 夜凉如水,因在月初,月亮只有浅浅的一丝,倒是有几只星子点缀夜空,希音裹紧毯子,靠在树下,满足的喟叹一声,就要转过头去和李诚说话,却见李诚已然沉睡,只暗叹一声去困觉。 可惜希音翻了几次身都睡不着,就又回过身来就着火光仔细打量李诚,肩宽膀阔,五官深邃轮廓分明。她平日里也是见过一些翩翩公子的,她的兄长永裴更是神仙品貌,李诚的容貌虽及不上永裴,却更有一番伟岸英雄气概叫希音放在心上。 希音瞅李诚并无苏醒之态,对着李诚吐露起心声来,“我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这两日的事就在我眼前晃,别看我面上看不出什么来,其实我心里也怕的很,在祠堂的时候,他们把大门关上,里面阴森森的,我跪在祖先灵位前,亲眼看着族长用朱笔划去了我的名字。族人都对我指指点点的,他们都不知道,这本来不是我的错,是太子和娇鸾姑姑的错,是他们陷害我的。” “不过,”希音顿了顿,似是有些羞涩,“我不后悔,我相信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你,也许因为我最狼狈的样子也被你瞧见了,你扔了佩剑的时候,我就想你救我与危难之时,为了保我名节,愿意束手就擒,你对我这样好,我还有什么不相信你的呢。“ “你跪在爷爷面前求娶我,不管你是为了救我,还是真的心中欢喜我,总之我就要跟着你了,天下之大,哪里我都愿意陪你。”希音张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却觉得眼睛干涩,有些困倦,就揉揉眼睛躺了回去。 她自然不知道在她睡去后,李诚睁开眼睛,坐到她身边,凝着她,眼中柔情似水,嘴角也扯出笑意。 清晨,希音是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吵醒的,醒来后倒是愣了愣,原来自己身在前夜雪翮山的山洞中,李诚却不见踪影,再环顾四周,佩剑和包裹都在希音身边,跑出山洞,却见昨日的那匹大黑马栓在洞口,想来李诚是因什么事出去了,又想到他身手好,也不甚担心。 出了山洞,但见洞外风景别致,绿意盎然,林中更有小鸟脆生鸣叫,可爱的紧,便多走了几步跑到林子里去赏玩。 希音正信步山林,赞叹好风光,却听得远远的有人呼喊她,她应了几声,倏忽黑影一晃,李诚已来到她身边,“原来你在这里,真叫我好找。” 希音见他喘嘘嘘的,焦急之色犹存,额角也有汗水滴下来,笑道:“我不过去看这林子里景色好,多走了几步,看你急的。方才是去了哪里?“ 李诚才放下心来,“这荒山野林的,孤身一人还是不要乱跑了。我还以为你不见我在,要急上一急呢。哪知你这样有闲情。“ 希音笑道:“佩剑包裹都在,马车也在,你又能去了哪里?” 说话间两人已回到山洞,希音才闻到扑鼻香味,原来床上堆着一大包裹吃食,糕点果脯,还有刚出炉的烤鸡,“原来一大早你是做这个去了,为何不骑马,不是更轻快些?方才不知道谁说,荒山野林的,孤身一人有些危险呢。” 李诚一面用匕首剖开烤鸡,一面答她:“自前日起,你便水米未进,这样如何能行,我便想着去附近的镇上买些吃食,可留你一人在野地里,我也不放心,便将你带到这山洞,这地方也较隐秘。” “还留下大黑马为我守门?”希音笑问。 “大黑可有灵性了,有它在,我才放心。”李诚说起大黑来,很是自豪,大黑在洞外仿佛也听见了李诚的称赞,长嘶一声回应。 正文 第九章 深情错付 第九章深情错付 天蒙蒙亮,并州城门就被敲的砰砰作响,靠在城墙根下打盹的守卫揉着眼睛,嘟嘟囔囔的抱怨着打开了城门,眼前一闪,一人一马已疾驰过去,刚要喊几句,后面又驰来一匹马,马上是个小厮,喊道:“王爷,您慢些。” “王爷?”守卫嘀咕着,“这是咋的了?太子刚走,又招来个王爷?” 前面的男子一晃眼的功夫,已到了并州王府,见大门紧闭,把马扔在一边,甩着马鞭去敲门,身后的小厮此时也赶过来,将马栓起来,也跑过去敲门,喊道:“开门,开门,蜀王爷来了。” 门房在里面听了声音,手忙脚乱的系好衣襟,打开大门,谄媚道:“王爷,您来了?” 蜀王爷沉着脸,把马鞭扔到身后小厮的手里,“快去请你们大公子来见我。” 门房见一想和蔼的蜀王如此模样,也不敢多话,忙不迭的去请永裴过来。 永裴到了小偏厅,见蜀王还在忙乱的踱步,叹道:“你来迟了。” 蜀王快步上前质问道:“到底是何情况,希音怎么会好好的失踪,怎么又好好的被逐出登家?” 永裴见他不复往日文质彬彬的的模样,一身劲装,神情焦急,劝道:“你且坐下,听我慢慢说。” 听永裴叙完近日发生之事,蜀王一拳砸到桌上,震得茶碗乒乓作响,咬牙切齿道:“真是该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希音遭此劫,皆是因登家盛名所累。”永裴感叹道。 “元相如今在朝堂已是如日中天,他还嫌不够么?当年元氏使计将登氏逼出帝都,怎么现在又巴结起来了?”蜀王恨恨道。 永裴道:“虽希音受了屈辱,可退一步说又何尝不是解脱。登家辉煌,本该男子在朝堂疆场上搏,为保百年繁荣,却要用历代女子的幸福去填。” “希音的心思,你也是了解的,如今此般,说不得是求仁得仁呢。“永裴见蜀王面露不甘伤感之色劝道。 “勿为帝皇殿前凰,愿为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蜀王缓缓吟出,”这是那年她在观音祠许的誓愿,她挂在树上,我就趁你们不注意,偷解开瞧了。“ “也罢,我如今深陷泥沼,怎能拖她进来。“蜀王慨叹道。 “我只忧心,人世险恶,她贸然跑出去。好在那个李诚也是个可靠之人。“永裴道。 “无妨,等我回了帝都,吩咐了人在暗处跟着她,庇护一二。“蜀王道。 永裴心疼好友神伤,道:“你我是知道的,也是个闲云野鹤的性子,只是被绊住不能脱身,若不然你们二人定是良配。“ 蜀王却笑道:“你却是不须担心我,我晓得以你的性子,希音被逐出去,也只是权宜之计,等那日你成了这登王府的主人,要将她接回来,谁还敢拦着你。“ “当日族长有太子撑腰,爷爷又年纪大了,念旧情,不肯与他们撕破脸,这才让希音受了委屈,不过也好,避过这个风头,等过几年风声息了,我再将她接回来。“永裴胸有成竹向好友叙道。 蜀王见永裴早有谋划,也把替希音担着心放下一二来。 希音离了家,虽无人处也会思念家人,黯然神伤,但见山河美景,心中开阔,抑郁也散去不少,似脱笼鸟儿一般,缠着李诚走慢些。 其实李诚初遇她乃是去年在灵隐寺,彼时她气质高华,飘然似仙,目下无尘,才心生向往,哪里想到几日相处下来,她却活动灵动,另有一份令人怜爱之态。 谁知二人乘着马车晃荡了没几日,就有人寄信给李诚有事请他帮忙,见希音似有不悦之色,李诚安慰道:“来日方长,你若愿意出来逛,等闲了,带你江南江北走个遍。” 两人快马加鞭到了南阳,刚进城,就有人迎上来,是个中年男子,与李诚颇为熟稔,“李爷,我家公子已在茶楼内等候多时。” 李诚并不多话,点点头,与希音随男子进了茶楼,上了二层,推开了最里面的一扇门,将二人请进去。 进了门,迎面是一面花鸟屏风,后来传来一个声音,“我说你怎么叫我等了这许久,原来是带着娇客来。” 二人转过屏风,希音才见小榻上斜卧着一人,但见他肤白唇红,长眉若柳,是个极美的男子,见希音进来,才懒懒的起身“不知有佳人要来,薛阮怠慢了。” 希音正暗叹从未见过如此美貌男子,李诚却冷道:“这样惫懒,哪有”玉诸葛“的样子。” 薛阮淡笑着坐到桌前,摇着扇子,“哪里是什么”玉诸葛“,分明是”懒诸葛“。有佳人在侧,虽不久就是嫂夫人了,可好歹给我留些薄面。” 薛阮这话一出口,希音便红了脸,李诚却在嘴角抿出些笑意来。 “什么时候出发?”李诚似是知晓希音窘态,开口问道。 “什么时候都成,只是得先安顿好娇客才是。”薛阮道,“我却是有个好去处,明明素手如今闲的很,给她找个伴,倒是也好。” “也好。“ 一行人商议好之后,便出了茶楼,李诚与希音坐上马车,薛阮也一跃骑上随从牵过的白马。 因着方才薛阮的调笑,希音燥的很,钻到马车里就不肯再探出头来,晃悠了半日,才听得外面李诚说道:“登姑娘,到了。“ 希音这才探出身来,原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庄园,大门的牌匾书了“回春阁“三字,见人来了,就有一名素衣女子迎出来,”见过薛公子,李公子。“ 希音正好奇,怎的用女子守门,这时从里面出来一个女子,娇笑道:“三哥哥,你不是说最近有事要忙么?怎么又回来了?“ “给你请过一位客人来,陪你作伴。“薛阮笑道。 女子这时才看向李诚希音,笑笑却向李诚说道:“李大哥带来的这位姐姐好漂亮。” 希音见女子脸型略方,高鼻子,嘴不小而唇部线条分明,一泓秋水照人寒,一身小子打扮,偏偏无娇媚之气,潇洒英气的很,笑起来却又有些孩童气,叫希音望而生悦。 正文 第十章 许婚 第十章许婚 女子又走到薛阮跟前与薛阮说了几句悄悄话,才将众人迎回庄内。希音李诚坐定,就有一女子端上几盏茶来,女子也如先前门口女子一般着素衣,到比她增些姿色。 希音本欲与女子寒暄几句,薛阮却招招手将女子唤出去,似是有什么话要说。李诚解释道:“你不用介意,他们向来是这样,叽叽咕咕的不知道有多少话要讲,一刻也分不得。” “这位姑娘?”希音问道。 “她叫徐明明,是这回春阁的主人,是江湖上有名的医者。她性格爽快,你只管放心住在她这里,我事办完了就过来接你。”李诚嘱咐道。 希音点头应着,又想起方才薛阮唤她“登姑娘“,道:”李大哥,我既已被逐出家门,便不能再姓登了,不如虽我母亲姓顾,以后便是顾希音了。“ 李诚眸子一紧,点头道:“也好。" 过了一会,徐明明才面色酡红的进来,有些羞涩的朝希音笑:“姐姐只管在这放心住着,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和我讲。” 李诚起身向希音道:"我先去了,也用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希音脸上现出些眷恋之色,“快去快回。” 李诚黝黑的眼深深看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虽希音不舍李诚离开,幸好徐明明却是个好性子,二人几句话便混熟了。希音忖徐明明与薛阮关系非同一般,又深爱她的性气,也将自己与李诚之事慢慢道来。 徐明明听了也是一阵慨叹,“想不到姐姐和李大哥还有这么一段隐情。我倒是佩服你,至情至性。只是这样离了亲人,姐姐舍得么?” “怎能舍得?只是当日情景之下,由不得我,我若不舍,李大哥就要因我遭牢狱之灾,他待我那样好,我是万不能让他因此遭厄。况且,跟着他,我也是情愿的。” 徐明明见希音略带娇羞的模样,笑道:“我之前还以为姐姐气质高贵,又是公侯小姐,定是一板一眼端着的,谁成想姐姐竟这样好交往。” “那个告诉你公侯小姐是这个模样的?”希音被徐明明的话逗得直笑。 “不瞒姐姐说,我们家之前也是富贵过的,只是后来败落了,全家就剩我一个孤女,才被师父收养。虽我当时年纪小,却是记得的,我的那些哥哥姐姐,平日里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的,一举手一投足都要摆半天架子。”徐明明说的颇是认真。 希音见徐明明说话间并无怨怼之意,神情淡然,更是佩服她心性豁达,笑道:“哪家的公侯公子小姐也是要吃饭睡觉交朋友的,哪里时时刻刻都端着。” 两人又叽叽喳喳的说笑了一通,这时方才看茶的女子进来请二人去吃饭。 第二日早起,徐明明就过来敲希音的门,原来是徐明明早起要去后山转转,看看培植的药材长势如何,问她要不要一同前往。希音向来爱这些,自然欣然前往。 晨曦初现,繁花嫩叶,青翠绿叶上还滚动着清露,二人漫步上山,希音心情大好,一路上哼着曲子,徐明明奇道:“这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定风波。”希音捻了片绿叶放在手上。 “可有什么来历?” “这是前朝女将凤映天入朝后在山中闲居所做。”希音道。 “凤映天,我是知道的,她是前朝第一位女将是弘德公主的女儿,听说她通文韬熟武略,百战百胜。”徐明明说起凤映天也是兴奋的很。 “弘德公主为辅助皇帝,自小就将凤映天送到山中学艺。后来在朝堂上经了些磨难,被贬谪便回到山中闲居所做。后来将赠与涵公子,是以众人皆以此为涵公子所作,当时还有一位名士东坡先生为词曲作词。” “是什么词,且念与我听。”徐明明追问。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仍平生。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希音徐徐吟诵,徐明明也默默咀嚼。 “我倒是觉得,这位东坡先生称的上是凤映天的知己。”希音叹道。 “难得凤映天如此心胸开阔,说起来,我倒是宁愿生在前朝。”徐明明道。 “前朝民风开放,自弘德公主起,女子也可读书识字,参加科举,既能入朝为官,又能征战沙场,女子也能撑起半边天。对女子哪有如今繁琐严厉桎梏。如此这般,这是活的极累。”希音叹道。 徐明明昂然道:“可惜我生不得前朝,若是我能生在前朝,也要干一番大事。” “你如今难道差了,人人称颂的明明素手,也算一番大事了。”希音笑道。 二人说说笑笑到了后山,徐明明在照看她的草药,希音则漫步游走,才发现后山上竟有一处菜园,杂种些青菜,白菜,黄瓜,香菜之类,翠绿欲滴,倒叫希音生了馋意。 正巧此时徐明明也过来,希音便笑道:“这样好的菜,可得摘几株回去炒来吃,并不用放多少调味,清炒一下肯定爽口的很。” 徐明明见希音生了兴趣,也就陪她摘了几把,回去叫厨房的人做了来吃不提。 许是担心希音住不习惯,过了两日李诚便匆匆赶回。 一回来便请希音去后山说话,路上希音问道:“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事情可办的顺利。” 李诚草草的嗯了一声,希音正奇怪之时,李诚回头郑重的从怀着取出一个小盒子递给希音。 希音打开看,原来是一块螺纹平安扣,打的琵琶扣,倒不是凡品。 希音疑惑的看向李诚,李诚眨了眨眼,有些羞赧,清清嗓子,道:“这平安扣是外祖留给我娘的,是我最珍贵的物件,如今我以此为聘,你可愿可愿嫁给我?”李诚的话说的结结巴巴,惹人发笑,希音却能体察到他赤诚之心,眼睛一热,忙垂首应了一声,李诚见希音低着头嗡嗡的应了一声,黑压压的头发散到肩前,只显出一节白腻的颈子和发红的耳朵,心中一荡,便壮了胆子上前将她搂到怀中。 二人正是缠绵之时,却传出一声轻笑,吓得希音忙满面通红的从李诚怀里钻出来,李诚厉声喝问:“谁?出来?” 从旁边的草棵中闪出两人来,原来薛阮于徐明明见二人一前一后来了后山,玩性大起,跟在身后,却见了这么一出,瞧着二人难为情的样子着实好笑,才绷不住笑出声来。 见是二人,希音更是燥的慌,啐了一口,便一甩头跑了,偏偏徐明明还在身后喊道:“姐姐跑慢些,当心绊了脚。”这话一声,希音却是跑的更快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