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
《朝思暮尝》
蓝宝/作品
独家发表于晋-江-文-学-城,谢绝转载!
第一章
从昨天开始,校园网络要进行优化升级。没有WIFI的这几天,斐州大学里怨声载道,大家都觉得这日子没法过了,而余疏影也不例外。
清早睁开眼睛,余疏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刷微博。在特别关注的分组内,只有一个博名为“倾城食谱”的微博。
“倾城食谱”是一个拥有将近千万粉丝的美食名博,里面每条微博都是精品,余疏影每天都会刷新十来遍,尽管博主更新的频率实在低得惊人。
2G网络慢得人神共愤,页面上的加载图标转了一圈又一圈,微博内容仍然更新不了。余疏影决意跟这网络杠上了,要是微博刷新不了,她就不起床!
就在余疏影暗下决心的时候,文雪莱推门而进,她先是把空调关了,随后一手掀开女儿的被子:“快九点了,你还不起床!”
受不了这高分贝的噪音,余疏影才不情不愿地放下手机:“起了起了……”
尽管女儿已经起床,但文雪莱仍叉着腰唠叨:“老躲在被窝里玩手机,你什么时候才能改掉这坏习惯!”
余疏影一边走出卧室,一边搪塞母亲:“改了改了……”
每年的九月下旬,斐州都会举办一场规模庞大的进出口-交易会。交易会期间,数以万计的外贸商和海外财团云集斐州展馆,需要大量的翻译和工作人员。
斐州大学的外语学院每年都会组织学生到展馆做兼职,余疏影是班里的就业委员,她今早要把报名表格交到学院里。
恰逢周末,学院办公室没有开门,负责接洽的师兄就把她约到体育馆旁的咖啡厅碰面。
洗漱换衣后,余疏影抱着一沓报名表格就出门了。
在咖啡厅外等了十来分钟,仍然未见那位师兄的踪影,她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才想起他根本没有给自己留过手机号码,因而只好给他发微信。
余疏影站在原地又等了几分钟,手机什么动静都没有,她点亮屏幕,却发现微信信息前有一个未成功发送的标志。她重新发了几遍,可惜并没有成功。
重发了不下十次,余疏影终于放弃。她烦躁地在咖啡厅外踱步,转身时,她隐隐看见里面有一个男生正独自喝着咖啡。她忍不住拍了下自己的额头:“真笨……”
咖啡厅的玻璃门被推开,挂着上面的风铃便响了起来。服务员立即迎了上来,声线甜美地问:“请问几位?”
“我有位置了,谢谢。”余疏影说。
咖啡厅内的客人不多,服务员看着这位女顾客朝那英俊男人走了过去,脸上不禁泛起了几分诧异。
在咖啡厅外隔着落地玻璃窗,余疏影看不清这位师兄的样子,走近以后才发现他有几分脸熟,应该是在学校里见过的。他穿的是黑色衬衣,衣袖稍稍挽起,露出一块腕表。他看上去沉稳成熟,不太像一个大学生。
其实余疏影只见过他的微信头像,那是一张辨认不了轮廓的侧脸照,跟眼前这张脸似乎有几分雷同。她敲了敲餐桌,试探性地唤了声:“师兄?”
正要喝咖啡的男人闻声抬头,他的眼睛微不可察地眯了下,随后动着薄唇吐出三个字:“余疏影。”
听见他说出自己的名字,余疏影心里那半点怀疑都没有了。她在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眼见他一副不太友好的样子,她连忙解释:“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约在咖啡厅里,所以刚才一直在外面等……”
余疏影说了那么多,他还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有种唱独角戏的感觉,就在她词穷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尊口:“有什么事?”
那嗓音有种很特别的质感,余疏影恍惚了一下,接着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们班的报名表格,班上有十三个同学抽不出时间,其余的同学都可以听从学院的安排到展馆帮忙。”
接过表格后,他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并应声:“嗯。”
他似乎没有事情要交待,余疏影便说:“师兄,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走出咖啡厅以后,余疏影觉得呼吸都顺畅了,这师兄的气场太盛,尽量还是少接触微妙。
接到陌生号码的来电时,余疏影正在图书馆里泡着。手机随意地放在桌面,震动时发出嗡嗡地低响,她连忙拿起手机,走到窗边才压低声音接听:“喂?”
话音刚落,手机那头就传来一把大嗓门的男声:“余师妹,你到底什么时候才过来?”
余疏影一头雾水,她问:“去哪儿?”
对方不耐烦地说:“体育馆旁边的咖啡厅,其他班级的报名表格都交齐了,就欠你们班了,你赶紧过来吧!”
余疏影赶到咖啡厅门前,一个抱着几个档案袋的男生就走了过来,他主动开口:“你是余疏影?”
由于跑得太急,余疏影只能喘着气点头。
他问:“报名表呢?”
“我不是交了吗?”余疏影打量着眼前的男生,接着补充,“我交给了另一个师兄。”
不料他却说:“开什么玩笑,这表格都是我收的,你交给哪个师兄了?”
他那大嗓门引得路人频频侧目,余疏影缩了缩脖子:“我也不知道,反正是今早在这里收表格的师兄。”
“今早哪有人来这里收表格?你没看微信吗,收表格的时间改到下午三点。”他掏出自己的手机,递到余疏影的面前,“你看!”
“可是我没有收到。”余疏影的微信从昨晚开始就死寂死寂的,根本就没收过半条新消息。为证明事实,她也将跟他对话的微信窗口打开,里面除了两条没有发送出去的消息以外,就只有前天收到的通知了。
“算了算了!”他示意余疏影将手机拿开,“就当你没有收到新通知,可你究竟把报名表交给了谁?”
余疏影弱弱地说:“我也不知道。”
对方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三两秒后才说:“冯老师那边应该还有报名表格,你领到了就让同学们重新填一遍,周一自己交到院办。”
说完以后,这位脾气暴躁的师兄就转身走掉,留下被坑得心碎的余疏影在风中凌乱……
直到他的背影在校道上消失,余疏影才收回视线,低头翻开手机的通讯录。拨通了冯老师的手机,她刚说明来意,旋即就被告知报名表格已经上交到学院办公室。
余疏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立即问:“真的吗?
伴着纸张翻动的轻微声音,冯老师回答:“真的!”
余疏影更加纳闷,她追问:“是谁帮忙交的?”
“是院长亲自送过来的。”
余疏影被震惊到了:“啊?”
余疏影的父母是斐州大学的教授,他们大半辈子都在这所学校教书育人,颇为教职员工的尊重。余疏影跟随父母住在教职工公寓,别说院长,就连校长都像邻家伯伯一样熟悉。
冯老师也是知道内情的人,她笑起来,语气肯定地说,“你又偷懒了是不是?以前都是余教授和文教授给你做跑腿的,这回居然把院长也请了过来。”
余疏影也不知道怎么解释今天发生所发生的事情。到家以后,她站在玄关换鞋,就迫不及待地嚷嚷:“爸,妈,今天我真是见鬼了!”
“疏影!”身后传来母亲略带责备的声音。
余疏影不解地“诶”了一声,转身的瞬间,她却看见自己口中那只鬼,此际正安坐在客厅的沙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正文 第二章
第二章
余疏影的脚步倏地顿住,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这个在咖啡厅偶遇的男人真是神通广大,他不仅知道她的名字,还知道她的住址。
文雪莱说:“没看见家里来客人了吗?你这样大呼小叫像什么样子!”
被母亲这么一说,余疏影反射性地向他问好:“你好,欢迎来我家玩啊。”
“满脑子就是玩。”文雪莱无奈地揉着额头,继而转头对周睿说,“小睿,这丫头能有你百分之一的出息,我就很满足了。”
周睿对待文雪莱和余军的态度,不像是学生对老师的敬畏,而是如同后辈对长辈的敬重。他应道:“疏影品行兼优,连院长都对她赞不绝口,师母您太谦虚了。”
听见这番对话,余疏影终于知道她为什么觉得这男人脸熟了。如果她没有记错,这男人应该叫周睿,是她父亲的得意门生。他还在斐州大学就读时,经常常被父亲邀请到家里来,有时候帮忙翻译外语书刊,有时候探讨学术问题,而更多的时候,则是纯粹过来吃一顿便饭而已。
在那个时候,余疏影还是高中生。她在学校住宿,平日很少在家,因而他们相处的机会不算多。后来周睿毕业出国,她跟他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时隔多年,余疏影已经把他忘得差不多了,然而他的记性好像很不错。他不仅能把她认出,还是精准地报出自己的名字,看来学霸的脑回路确实有有别于平常人的。
看见女儿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余军向她招手:“影影,过来。”
刚坐到沙发上,余疏影就悄声问父亲:“他是周睿?”
尽管余疏影努力压低音量,但周睿还是听见了。他装作不知,随后从容地端起了茶杯。
余军瞪了女儿一眼,似乎在责怪她没礼貌。
余家夫妇把周睿留在家里吃晚饭,他们进了厨房忙碌,招待客人的任务就落在余疏影身上。
父母这么看重周睿,余疏影自然不会怠慢他。她双手捧着小茶壶,周睿喝一点,她就加一点。几次以后,他便说:“不用添了。”
余疏影“哦”了一声,在周睿放下茶盏时,她还是照旧给他倒茶。
周睿将手支在沙发的扶手上,随意地说道:“今年大三了?”
想起今早的事情,余疏影撇了瞥嘴:“你不是很清楚吗?”
周睿饶用陈述的语气问她:“生气了?”
余疏影低头往小茶壶里加开水,眼尾都不看他一下:“换你被人这样捉弄,你也会生气吧?”
“捉弄你?”周睿挑眉,声音慵懒地问,“我吗?”
合上茶壶盖后,余疏影才抬头:“你明知道我认错人,不仅不告诉我,还把我们班的报名表骗走了!”
面对余疏影的指控,周睿只问:“今天你怎么叫我的?”
“师兄啊。”余疏影回答。
周睿不紧不慢地说:“我也是斐州大学的学生,按理来说,我确实是你的师兄。况且,我也帮你把报名表格上交到院办了,不是吗?”
余疏影被噎着,一时间竟无言以对。
说到这里,周睿倾身拿起小茶壶,慢条斯理地往她面前那空茶盏添茶,他的声音里没什么情绪:“当时我一眼就把你认出来,完全没想到你已经认不得我。”
被他这样一说,余疏影瞬间从受害者变成恩将仇报的坏人。她满额黑线,虽然是怒气满满的气势,但话说出来又似是娇嗔:“那还真的谢谢师兄了!”
周睿放下茶壶,应声:“不客气,举手之劳罢了。”
晚饭的时候,文雪莱很热情地招呼周睿:“小睿多吃点,千万不要客气!”
周睿道谢,并说:“在国外的几年,我经常回味您做的菜。”
“喜欢就多来吃饭。”文雪莱被夸得眉开眼笑。
余军还破天荒地开了一瓶白酒,执意要跟周睿碰杯。
周睿自然不会拒绝,他酒量好,两杯下肚也脸部改色。反倒是余军,不一会儿就脸红耳赤。
得意门生事业有成,还特地登门拜会恩师,余疏影知道父亲肯定很高兴。
那瓶白酒被他俩喝了大半,余军的酒气正上头,他大着舌头对周睿说:“你比你爸更有胆色,更有魄力,真是青出于蓝!”
周睿很谦虚地说:“没有,我也是向您跟我爸学习而已。”
余疏影有点惊讶,又有点了然,难怪她父亲和周睿这么亲近,原来他跟周睿的父亲是旧识。
说着说着,余军又喝了几杯,最终连话都说不完整,差点就醉倒在餐桌。
尽管周睿还算清醒,但文雪莱让他在家里留宿,她说:“今晚你也喝了不少,反正客房空着的,你就在这边住一晚吧?”
周睿原本打算请代驾的,文雪莱一番好意,他也不好拒绝,因而就答应下来。
文雪莱要照顾半醒的丈夫,于是就指挥女儿帮忙整理客房。
客房挺久没有人入住,里头有一股淡淡的怪味儿。余疏影把门窗都打开透气,随后将枕头、被单等东西都搬出来。
薄被被压在毛毯下面,余疏影得先把毛毯出来才能顺利拿到薄被。她踮着脚,手臂又使不上力,于是就把椅子搬过来。
周睿到车里拿换洗的衣服,他回来的时候,余疏影正好踩在椅子上,怀里还抱着厚实的毛毯。他看得心惊胆战,不假思索就低喝:“余疏影,赶紧下来!”
余疏影本来还好好的,他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背后响起,她被吓了一跳,那椅子也跟着晃了晃。
椅子晃动的声音有点恐怖,幸好余疏影身手敏捷,旋即就稳住身体。她正要抱怨,腰间突然就多了一条手臂,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周睿抱了下来。
他们的身体几近贴在一起,余疏影闻到周睿身上那淡淡的酒气,甚至感受到他喷在自己后颈的气息。
怀里抱着的毛毯不知道什么时候滑到地上,她正想去捡,却发现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尚未松开。她动了一下,周睿反而收紧了手臂,声音轻慢地说:“站不站不稳,你比我还像是醉酒的人。”
余疏影觉得周睿身上的酒气实在太可怕,害得她也开始飘飘然,一时间竟不知道如何反应。她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喝醉了?”
“你说呢?”周睿说完就松开了手,弯腰去捡地上的毛毯。
余疏影未能完全回过神来,她没有应声,只是默默地把薄被放到床上。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给周睿铺床时,周睿就问她:“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这套公寓只有主卧一个套房,其他房间都没有配浴室。外面只有一个公共卫生间,周睿礼貌地询问一下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余疏影总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有什么地方出了错。
看她没反应,周睿干脆就说:“算了,你先洗吧。”
余疏影摆手,她说:“你是客人,你先洗吧,我不急的,我等下还有事忙。”
周睿正把毛毯重新放回柜子,听她这样说,他转头看向她:“还要忙什么?”
“啊……”余疏影脑子一抽,张嘴就回答,“帮你铺床呀。”
周睿微微挑眉,随后不紧不慢地说:“那就麻烦你了。”
刚把话说出来,余疏影就后悔了,她以为周睿会客气地说不用,没想到他还真的一点都不客气。
文雪莱早已经把新的日用品都准备好了,余疏影告诉他:“毛巾牙刷什么的,浴室里都有,如果缺了什么,你再找我。”
“嗯。”周睿应了声,从小型的旅行包里翻出睡衣后,他就走出了客房。
刚把床单铺开,余疏影的动作猛地停了下来。方才她打算进洗澡,刚把睡裙和小内裤拿到浴室,紧接着就被吩咐收拾客厅。她记得自己当时“诶”了一声,就很听话地进来收拾……
完了!周睿只要把衣物放在架子上,肯定会看见放在睡裙上面的小内裤。
想到这里,余疏影立即奔出了客厅,站在浴室前“咚咚咚”地敲门:“周睿,快开门!”
光是想象一下,余疏影就尴尬得想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她默默地祈祷着周睿用的是墙上的挂钩,并没有留意到架子上的衣物,心里一着急,连师兄都不叫,直接唤了他的名字。
浴室的门很快被打开,余疏影一抬头,就看见□□着上身的周睿站在自己跟前。宽厚的肩膀,结实的胸肌,精瘦的腰腹,扑面而来的男性荷尔蒙让她把要做的事都忘得干干净净。
周睿的手还扶在门把上,他垂着眼看着目光呆滞的余疏影,很淡定地开口:“怎么了?”
余疏影强作镇定,但声音还是有点抖:“你……你不穿衣服!”
周睿几近失笑:“你让我快开门,难不成我要先把衣服穿回去?”
余疏影的眼睛在别处游离,就是不敢看他。他那高大魁梧的身躯就杵在门边,她挤不过那窄小的门框,于是低着头,小小声地说:“我的东西落在里面了,你让一让。”
周睿没有仍旧站在原地,他长臂一伸,很轻松就把架子上的东西递给余疏影:“这些吗?”
看见周睿手里拿着的东西,余疏影已经没有抬头的勇气了。她胡乱地将衣物抱在怀里,用余光偷偷地瞥了这男人一眼,却发现他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余疏影的耳根都开始发烫,她正要转身,周睿突然出声:“粉红色。”
闻言,余疏影下意识紧了紧怀里的衣物,随后抬头瞪了周睿一眼。
周睿半倚着门框,慢悠悠地补充:“不要误会,我说的是你的脸。”
不等余疏影应声,周睿潇洒地关上浴室的门。
站在外面的余疏影又羞又恼,她好像再也不能直视怀里那粉红色的小内内了……
正文 第三章
第三章
当天晚上,余疏影不断抱着被子打滚。只要一闭眼,她脑海就浮现周睿把自己的小内内捏在手中的画面。不知道打了多少个滚,她才因为疲惫而迷迷糊糊地入睡。
第二天,余疏影将近九点才起床,她走到客厅时,父母和周睿早已吃完早餐,并悠悠然地坐在客厅聊天。
余疏影拿了个包子,随后也坐到沙发上旁听。
当时文雪莱正说:“这次从总公司调回来,短期内都会留在斐州吧?”
“是的。”周睿回答,“公司准备全面开拓中国市场,我就申请回斐州了。”
余军问:“你特地赶在交易会开幕前回来的?”
“没错。”周睿沉吟了下,又说,“我虽然了解中国的外贸市场,但很少有机会作真正的接触。这次参展,除了促成现场交易以外,更重要的是了解对手和熟悉行情。”
余军点头表示赞同,想了想又问:“翻译人员够吗?”
周睿说:“我已经跟院长打过招呼了,应该可以给我预留一批。”
他们相谈甚欢,而余疏影一口一口地咬着包子,没有搭半句话。原来这就是周睿回校的目的,他居然要预留一批翻译,看来他对这次的参展十分看重。
就在余疏影胡思乱想时,周睿突然把话题转移到她身上:“疏影已经大三,应该也可以过来帮忙了。”
此话一出,文雪莱和余军都将注意力集中在女儿身上。
今年的进出口-交易会,余疏影根本就没打算去。这事本来已经瞒过了父母,不料今天阴错阳差地被提起,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
文雪莱也说:“反正都要到展馆做翻译,干脆就帮小睿的忙吧,这样大家都有个照应。”
说完,她便给余军使了个眼色。
余军明白妻子的意思,每年的交易会,院里总有那么一两个女学生被所谓的“外商”欺骗;也有一些不洁身自爱的女学生,暗地进行钱色交易。这么一想,他确实觉得,把女儿交给周睿带着会比较放心。
察觉女儿面露难色,余军沉声问:“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在父亲的注视下,余疏影挤出一句:“没,没啊……”
这个答复让大家满意。看见父母脸色稍霁,余疏影才松了一口气。只是,她这口气还没有松到底,余军就说:“既然是这样,那你直接去帮小睿的忙吧,明天我让小冯安排一下就好。”
余疏影猛地转头看向父亲,诧异得连声音都变了:“爸……”
余军没有看她,他只对周睿:“小睿,疏影就麻烦你看管了。”
周睿的眸色闪了闪,轻声应答:“没问题。”
余疏影只想趴在沙发哀嚎,看来这次真的逃不掉了……
多聊了一会儿,周睿就要回去。文雪莱问他:“怎么不多坐一会儿?午饭还没吃呢!”
周睿略带歉意地说:“不了,我刚回来,公司那边还有挺多事务要处理的。”
“公事要紧,那就先回去。”余军也从沙发站起来,“我送你吧。”
让长辈相送,周睿过意不去,连忙婉拒。余军拗不过他,于是只好退让一步:“那让影影送你。”
余疏影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综艺节目,她抬了抬眼,接着就接收到父亲那满带暗示的目光。她只得放下遥控器,大方得体地说:“师兄,我送你。”
这一次,周睿没有拒绝。
这区的教职工宿舍已经有些历史了,楼梯有点狭窄,只能勉强让两个人并肩而行。
周睿身材挺拔,他的肩时不时擦过墙壁,老久的墙体便有白灰散落。余疏影干脆落后他一个阶梯,他不解地回头,她就指了指他的衬衣。
顺着她所指的方向,周睿看见自己衬衣的肩位处白了一小块。他并不在意,甚至没有把灰拂掉,只说:“你走前面。”
余疏影看了他一眼,随后就默默地走在他前面。在静谧的楼梯间,他们的脚步声整齐地交叠,听上去倒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
由于这区的车位紧缺,周睿把车子停靠在教学楼那边。走到楼下,他就对余疏影说:“你回去吧。”
想到他是父亲派来盯着自己的奸细,余疏影对他有点忌惮,于是讨好地说:“周师兄再见,路上小心。”
周睿微微颔首,临走之前,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再见。”
当她把这个噩耗告诉孙熹然的时候,孙熹然的反应比她的还大:“疯了,怎么就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呢?”
为了培养和促进同窗之间的感情,余疏影一般都是住学生宿舍的。她住的是四人宿舍,其中两人是美术学院的师姐,她们忙于实习,很少回来。而剩下那位,则是她的同班同学孙熹然。
孙熹然和余疏影做了两年的宿友,她们的关系很铁,余疏影有很多小秘密,孙熹然都知道。譬如说,余疏影的理想是当一个西点烘焙师,她之所以选择法语作为专业,不是为了学父母那样教书育人,而是希望日后可以到巴黎游学。
三个月前,那个“倾城食谱”发了一条微博,该条微博的大意是,国内屈指可数的西点烘焙师严世洋将会开班授徒,授课的地点就在距离斐州大学不太远的欧洛西餐厅,而授课的日期,居然就是外国语学院休课的那段时间。
严世洋是斐州人,对这方养他育他的水土,他有着特殊的感情。在外国学成归来,他就在故乡开设两期西点烘焙培训班,一方面是想让更多的人接触这个行业,而另一方面,则是希望能够与本土的大厨或烘培师进行交流和切磋。
看到这条微博,余疏影喜出望外。由于名额有限,她和孙熹然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把名额抢到手的。她原本打算以交易会作为幌子,就可以顺利地瞒天过海,没想到……
余疏影趴在书桌上,一脸唏嘘地说:“时也,命也!”
孙熹然伸手往她脑门敲了一把:“你应该说人定胜天!好不容易盼到严大师的培训班,你忍心就这样放弃吗?”
“不忍心,可是没有办法呀……”余疏影悲痛欲绝,继续软绵绵地趴在书桌上。
孙熹然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拿出水果刀削苹果,并顺口安慰了余疏影几句。
余疏影拿出手机,一遍又一遍地翻看那条微博。正当她要放弃时,她突然计上心头。她转头对孙熹然说:“这培训班有两期,一期是在早上,一期在晚上。你说我能不能跟晚班的人交换?”
孙熹然说:“就算有人愿意跟你交换,你也没有那么好的精力去上课吧?去年去展馆做了两周的翻译,整整歇了两个月我才缓过来。”
余疏影托着下巴,说道:“哪有这么夸张!况且,我爸怎么说也是周睿的老师,他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我,把累活重活都分配给我吧?”
孙熹然耸了耸肩,接着说:“这个周睿,我好像听说过他的事儿。”
“嗯?”余疏影示意她说下去。
削好皮以后,孙熹然分了半个苹果给余疏影。她一边咀嚼,一边回答:“哦,这事儿也跟你爸爸有关。听说周睿修了两个学位,一个是工商管理,另一个就是法语。在周睿毕业那年,余教授被学校委派到法国的高校交流学习,当时他还带了一个学生随行……”
余疏影点头:“这个我知道,我爸带的人就是周睿。”
孙熹然“嗯”了一声,接着又说:“周睿随你爸爸出国以后,就再也没有回来了。他一直留在巴黎一家大公司工作,有小道消息说,是你爸爸动了人脉关系,他才会被录取的。”
说到这里,孙熹然问她:“诶,这事你应该有听你爸妈说过吧?”
余疏影很遗憾地说:“没有。”
“你都不问的?”孙熹然很惊奇。
“拜托,”余疏影说,“我爸去法国那年,我正好上高三,每天都忙得要命,哪有精力管别人的事情。”
孙熹然跟她开玩笑:“余教授这么严肃正直的一个人,居然会格外偏爱周睿,还可能动过人脉帮他,你说他会不会是你爸爸的私生子?”
余疏影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她父亲有没有私生子,但她却可以确定,周睿能留在巴黎工作,并不是她父亲的功劳。她父亲向来刚正不阿,私相勾结、以权谋私这种事他肯定不会做。
至于周睿,余疏影虽然对他不太了解,但却猜到他的背景很不简单。
正文 第四章
第四章
文雪莱和余军的学生众多,偶尔会带几个回家作客。余疏影跟他们的交集,大概只到点点头、问声好的程度。不得不说,她父母跟周睿的关系,确实比其他学生要亲密得多。那时候她年纪小,对这种事并不敏感,因此不会探究其中缘由,更不会向父母提问。
在余疏影的脑海里,跟周睿有关的记忆不算太多,因而那天在咖啡厅,她才没有一眼就把人认出来。
躺在床上,余疏影很努力地回想了很久,才堪堪地记起些许跟周睿的往事。
那时候余疏影正读高中,每周只有一天半的时间待在家里,到了高三更是每月一天半,并不常在家碰见周睿。
如果她没有记错,周睿以前是戴黑框眼镜的,他喜欢穿深色的衣裤,鞋子总是很干净,脸上总是没笑容。在那个年纪,她迷恋的是那位笑起来很温暖的班草,周睿虽然也很帅很英俊,但却不是她欣赏的类型。
周睿很少跟她说话,一是因为他很忙,总是窝在书房里查资料;而另外一个原因,大概是他们之间缺少共同话题,或许他根本不屑跟自己说话。
余疏影只跟周睿单独相处过两次。一次是她父母临时要开会,中午家里没人做饭,秉着哥哥照顾妹妹的原则,周睿义无反顾地走进了厨房。余疏影敢对天发誓,她从来没有吃过那么难吃的黑暗料理,若非看在他那么用心的份上,她早就丢下筷子跑掉了。幸好他后来良心发现,说了句“别吃了”,接着就带她到学校附近的餐馆吃饭。
至于另一次,余疏影倒是闯下大祸了。为了完成语文老师的作业,她进书房找散文集。当时周睿正专心地敲着键盘,她好奇地张望,不小心就踢掉到了放在地上的插座板。就在眨眼间,显示屏上的东西就全不见了。
那个年代用的还是台式电脑,一断电就什么就没了。想到文档里密密麻麻的文字,余疏影吓得站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周睿看起来挺凶的,父母都去了给学生上课,她真不知道他会不会打人。
周睿只是面无表情地回头看了看她,接着又看了看插座板,没说半句话就把主机的电源线插头插上。
直到电脑重新被启动,她才怯生生地问周睿:“你刚才在做什么?”
周睿手里握着鼠标,语气淡淡地回答:“写论文。”
余疏影凑过去看:“有自动保存吗?”
当着她的面,周睿把文件夹打开。里面空空如也,她比他更着急:“那怎么办?”
周睿把好几本原文书同时打开,头也不抬地说:“重做。”
余疏影以为他至少也会指责自己两句,不料他只是默默地把文档打开,平静得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尽管如此,她还是很内疚,并一个劲地跟他道歉。
时至今天,余疏影还记得,周睿说了句“没关系”,随后在口袋里掏出一张一百块钱,塞给自己买零食吃。她想周睿肯定觉得她太吵,若再不把自己请出去,他就会思觉失调。想到这里,余疏影不禁笑出声来。
在寂静的深夜里,这点低笑亦十分明显,恰好孙熹然也没睡着,她嘿嘿地笑了声,问道:“想什么想得这么高兴,该不是在想周睿吧?”
余疏影翻了个身,声音含糊地说:“余疏影已经睡着了,你说什么她没听见!”
除去这段小插曲,余疏影的生活一切照常。她每天在教学楼、饭堂和宿舍间来回奔走,上课时认真听讲,放学后认真上网,睡前跟父母用微信聊聊天,这日子并没有什么波澜。
距离交易会开幕还有两天,余疏影在下午放学时接到了周睿的来电。
“我在学校东门等你。”周睿说了这么一句,随后就切断了通话。
余疏影摸不着头脑,于是就抱着厚重的教材去找他。
刚走出东门,余疏影就看见倚在车身旁边的周睿。她朝他走过去,问道:“周师兄,找我有什么事?”
周睿没有回答,只说:“上车。”
余疏影脸上有几分错愕的神情:“啊?”
周睿把副驾驶室的车门打开,半推半带地将她塞进了车里。
夕阳西沉,晚霞染红了半边天际。
斐州市内秋色正浓,道路两旁的树木挂着半枯半黄的叶子,凉风乍起,落叶飘零。
这一路上,周睿都专注地开车。车子在马路奔驰,最终驶到了一家综合型的购物中心。当他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时,余疏影忍不住问他:“要买东西?”
周睿转头,顺手替她把安全带的卡扣解开:“先吃饭。”
往日这个时候,余疏影早已经吃过晚饭了。听见他说吃饭,她很乐意地拉开车门下车。
他们搭乘电梯离开负一层,周睿问:“想吃什么?”
想到他刚从法国回来,余疏影就说:“法国菜?”
周睿知道她迁就自己的口味,因而对她说:“听说这里有一家粤菜馆很不错,要不要试试?”
“粤菜啊?”余疏影经不住诱惑,瞬间就改变了主意,“也可以呀。”
点餐的时候,周睿翻了两下菜谱就合上了:“你点吧。”
余疏影有点为难:“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余疏影记得,很多年前,周睿带她到餐厅吃饭,他也是这样,菜谱都没翻完就让她拿主意。当时她年纪小,人情世故什么都不懂,周睿让她点餐,她就点了一桌子自己喜欢吃的东西,难为他一个大男生要拿着小勺子挖焦糖布丁。
周睿似乎也想起了这件往事,他微微地朝她笑了笑:“那就选你喜欢吃的。”
服务员还拿在笔和菜单在旁候着,余疏影只得翻着菜谱,快速地选了两道家常小菜和一个玉米羹。
候餐的空档,余疏影本想刷刷微博和朋友圈的,但是周睿这种大忙人也不碰手机,她也不太好意思拿出手机。
他们就这样干坐着,余疏影觉得有点无聊。周睿向来话不多,她只得开口:“你回国多久了?”
周睿回答:“还不到一个月。”
“哦。”余疏影又问,“过得习惯吗?”
“没有习惯不习惯的。”周睿放松身体,背靠在椅背上。
余疏影理所当然地说:“你的适应能力真强,都不认床的呀?”
周睿顿了下,应道:“有时间已经很不错了,还有什么闲心管那床究竟是怎样的。”
余疏影惊叹:“这么忙?”
周睿说:“最近忙着筹备交易会的事情,是比较忙。”
听他提起交易会,余疏影突然就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浅浅地咬住自己的手指,正权衡着要不要问问周睿,她到底能不能五点半下班。
直至现在,余疏影还想着参加严世洋的烘焙培训班。
上周她已经跟一个夜班学员交换了名额,没有意外的话,她将会挤出晚上的时间上课。
但很快,余疏影就想起一个很严峻的问题。根据去年的经验,在展会当翻译或者工作人员并没有固定的下班时间,若展馆的人数流量大,他们就会忙得很晚,甚至连吃晚饭的时间都没有。
既然如此,余疏影只有两个选择,一是跟周睿打声招呼,光明正大地走;二是跟自己的搭档沟通好,再偷偷摸摸地溜。
余疏影很纠结。若周睿能够轻易地点头,那固然是好;若周睿果断地拒绝,同时知道她有早退的念头,那她可能连偷偷溜走的机会都没有。再退一步来讲,就算周睿不拒绝,他要问明原因,她还是回答不上来的。
早在填报志愿时,余疏影就表明过自己想学习西点烘焙的意向,可惜被父母一致否决。
文雪莱和余军都是实实在在的学术派,思想传统,作风保守,在他们看来,女孩子就应该多读点书,日后找一份有意义的工作,最好能像他们那样教书育人,然后跟一个门户相对的男人结婚生子,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得知余疏影的想法以后,他们轮流给女儿做思想工作,直到她放弃这个念头,保证今后好好学习,他们才消停下来。
尽管父母加以阻止,但余疏影仍然背着他们自学理论知识,假期的时候还到西餐厅打零工,借机进厨房偷偷师。
今年暑假,孙熹然给她介绍了一份兼职,是在一家咖啡馆当厨房助手。这家咖啡馆的烘焙师是地道的法国人,而她又恰好会说法语,他倒喜欢找她聊天。听闻她对烘焙感兴趣,他很大方地教了她一些小窍门,有时候还给机会她练习裱花。
至于这次的培训班,余疏影觉得机会难得,并不想就此放弃。到底告不告诉周睿,她实在拿不定主意,毕竟,周睿到底是敌是友,她现在仍然看不透。
正文 第五章
第五章
坐在对面的余疏影时而皱起眉,时而抿着唇,小动作多得很。周睿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她,他知道这丫头有心事,她憋着不说,他亦不主动发问。
整顿饭下来,余疏影都在纠结这个问题。她的心思不在餐桌上,就连周睿是什么时候结账的,她也不知道。
服务员将零钱和小票送过来后,周睿问她:“还要再歇一阵子吗?”
余疏影回过神来,应声:“不用了,走吧。”
他们就一起离开了饭馆。余疏影再次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她慢悠悠地跟在周睿身后,而周睿停下脚步:“走到前面来。”
余疏影不得不承认,周睿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像他这样有相貌有涵养的男人,在大学时期居然没有谈恋爱,真实在让余疏影怀疑。说不定他就是藏得太深,连她父母都被蒙在鼓里。
就在余疏影胡思乱想的时候,周睿已经把她带到了三层的女装区。看着琳琅满目的时装,她困惑地问:“来这里做什么?”
周睿说:“给你买几套正装。”
余疏影感到惊奇:“你们公司对兼职翻译也有着装?”
“我们公司都任何员工都没有着装要求。”周睿顿了一下,“但是,我对我的翻译有着装要求。”
余疏影猛地停住脚步,她不可置信地说:“你的翻译?”
周睿看向她,接着语气肯定地重复:“我的翻译。”
周睿看上去云淡风轻的,而余疏影则满脸震惊,她声音哽在喉咙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单纯在展馆看守展位、做做翻译,余疏影要溜走倒不是难事。然而周睿却说,她不是他们公司的翻译,而是他的翻译。这么一来,她很可能整天都要跟在周睿身边,周睿上次说过不给自己偷懒的机会,原来他作的是这样的打算。
看着余疏影这副表情,周睿问她:“你用得着这么惊讶吗?”
余疏影内心很抓狂,表面上还是竭力保持冷静,免得周睿起疑。她艰难地挤出半点笑容,口不对心地说:“我这不是惊讶,是惊喜。难得周师兄这么看得起我,我特别特别高兴……”
周睿很自然地接话:“高兴就好。”
余疏影连忙说:“可是,像我这么才疏学浅的人,去展馆凑个数是没问题的,要是让我当你的翻译,我担心我应付不了。跟你接触的不是老总就是老板,一不小心出了差错,我怎么担当得起。”
周睿对她说:“你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平常心对待就好。”
余疏影仍在做最后的挣扎:“我就算没有压力,也改变不了能力不足的事实。我班上有一个女学霸,她人长得漂亮,英语法语德语都讲得很流利,最重要的是脑筋转得快,特别适合当您的翻译。我明天就介绍给你认识!”
周睿耐心地听余疏影把话说完,甚至还略带赞同地点了点头。
看见他这种反应,余疏影以为他改变主意了。她的话说得太急,正想舒一口气的时候,周睿突然开口:“不用介绍了。”
一口气就这样不上不下地噎在喉间,余疏影睁大眼镜看着他,而他却说:“我就算对你没有信心,也不能对余教授没有信心。”
说完,周睿就把她带进了一家品牌店,让她看看哪个款式的正装适合。
周睿一副不动摇的样子,余疏影只好暂且放弃,回头再苦思良方。
店内的导购小姐迎了上来,很热情地给余疏影推销新款正装。余疏影没有心情选衣服,随手就拿了一件衬衣和一条西裙。
配好合适的码数,余疏影就拿着衣裙到试衣间试穿。这个品牌的正装,无论是裁剪还是衣料都很不错,穿着不仅舒适,还能把她的身体曲线完美勾勒。
余疏影从试衣间出来时,周睿正坐在沙发上看手机,听见她的脚步声,他便抬头。眼睛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他说:“不好。”
导购小姐正准备了一肚子的赞美,周睿此话一出,她只好默默地闭上嘴巴。
“我觉得挺好的。”站在落地试衣镜前的余疏影倒不受影响,她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觉得这套很适合。如果非要挑毛病的话,那就是衬衣太薄太透明,西裙太短太紧窄了。
看见这位女顾客脚下穿着一双豆豆鞋,导购小姐立即问:“要不要搭配一双鞋子?今天刚进了好多新款式。”
余疏影挑来选去,最后指了一双造型简单的黑色高跟鞋:“就那双吧,要三十六码的,谢谢!”
等导购小姐取来鞋子,余疏影就坐到沙发上试穿。当她弯腰的时候,那西裙就往上提了几分,露出了又白又细的大腿。周睿挪开了眼睛,并没有借机冒犯的意思。
搭配了一双合适的鞋子,余疏影更是觉得这套衣服好看。她站到周睿面前,笑眯眯地问:“现在好看多了吧?”
周睿给了她四个字的评价:“老气横秋。”
余疏影有点不服气:“难道不是成熟干练吗?”
周睿没有接话,他走到展架前看了一下,随即抽出一条及膝的百褶裙和一件经典款的白衬衣:“试试这套。”
接过以后,余疏影对他说:“这种款式……你不怕失礼?”
周睿说:“不会,我觉得很好。”
虽然两套正装都大同小异,但余疏影穿上后却是两种不一样的感觉。周睿选的这套,明显毕竟适合余疏影这个年纪,看上去清纯可人,同时也少了几分性感。
这两套余疏影都觉得挺不错的,如果要选一套,她则偏爱第一次试穿的。她说了自己的想法,而周睿却说:“要两套吧。”
这个品牌的衣服不便宜,余疏影虽然喜欢,但有点不舍得。当她还在挣扎时,周睿已经把自己的信用卡递给了收银员。
见状,余疏影立即说:“等一下!”
周睿充耳不闻,继续对收银员说:“这两套,还有那双鞋子。”
余疏影连忙过去阻止,周睿一把捏住她的手腕,然后扯到自己身侧:“不要妨碍人家工作。”
“我有钱。”他捏得不太用力,但余疏影却挣不开,尝试了几次未果,她才放弃。
“我知道。”周睿说。
余疏影向来都有几分孩子气,但此时却一反常态:“等下我把钱提给你。”
跟余疏影认识了这么久,周睿还是第一次觉得,她和余教授的性子很像。他们都是一样的清高,一样的倔……
收银员将笔和小票递过来的时候,周睿才松开余疏影的手腕,他低头一边签名,一边对她说:“你急什么,我会在你的工资里扣的。”
余疏影往他那方凑近了一点,看清楚小票上的金额,她说:“就算你不给我发工资,这笔账也还不清吧。”
将小票还给收银员后,周睿回答:“你的身价若不值一双鞋子和两套衣服,还怎么做我周睿的翻译?”
余疏影动了动唇瓣,却没有说出话来。恰好导购递来包装好的衣服和鞋子,周睿道谢并接过,随后对她说:“走吧,送你回学校。”
正文 第六章
第六章
回学校的路上,余疏影死心不息,旁敲侧击地鼓动周睿换人。
周睿的态度仍旧坚定,余疏影说什么,他就听什么,最终还是没有改变主意。
余疏影无计可施,只好向父亲求助。想起父亲今晚没有课,她便抽空回了一趟教职工公寓,看看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由于懒惰,余疏影连宿舍都没有回,手里提着新衣服和新鞋子就回了家。一看见她手里的东西,文雪莱就说:“你又乱花钱了?”
文雪莱和余军都在客厅里,围着电视机看家庭伦理剧。余疏影踢掉拖鞋,盘着腿坐到沙发上:“这不是我自愿花的钱,是周师兄强迫我购物的。”
文雪莱笑骂:“还狡辩!”
余疏影立即强调:“这是真的!”
余军却问:“今晚跟小睿出去了?”
“对啊。”余疏影不正经地说,“周师兄担心我会失礼他,特地带我到商场买了新衣服。”
文雪莱有点不满,她一边翻看着购物袋,一边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讲话!”
余疏影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开玩笑的。”
文雪莱虽然对名牌没什么研究,但是看得出这些衣服都不便宜,她忍不住问:“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周师兄帮我垫付的……”
没等余疏影把话说完,余军就沉着脸说:“无功不受禄,怎么可以让人家为你花钱!”
余疏影很冤枉:“是周师兄抢着刷卡的,我有阻止呀,可是阻止不了。后来我打算去柜员机取钱还给他,他不肯,说在我的工资里扣掉就好。”
听了这番解释,余军的脸色才缓了下来。
“是这样就最好。”文雪莱叮嘱,“记住不要乱收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学校里的老师和学生!这种事传了出去,造成什么误会的话,会对我们有很大的影响。”
余疏影自觉地认错,看见父亲还板着脸,她窝到他身边撒娇:“爸,您别生气了好不好……”
女儿在耳边说了几句软化,余军的脸就绷不住了。他终于松口,说道:“下不为例。”
余疏影用力点头。父母向来讨厌私相授受的行为,她以为周睿是个例外,毕竟父母跟他挺亲近的。如今看来,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这段小插曲过后,余疏影开始干正事了。她倚着父亲的手臂,脸上摆出苦恼的表情:“爸,今晚周师兄告诉我,原来他想让我当他的翻译,而不是他们公司的翻译。”
“哦?”余军问道,“那又怎样?”
余疏影把早就打好的腹稿说出来:“您也知道您的女儿有多少本事,我这点水平给周师兄当翻译,不仅帮不上忙,而且有可能会闹笑话。我丢脸没关系,让您和妈丢脸就不好了。所以,您能不能跟周师兄说一声,让他换一个更适合的人选……”
余军认真地观察着女儿的表情,突然唤她的乳名:“影影。”
可能是做贼心虚,余疏影的心跳突然快了小半拍。他难道早已看透一切,发现她的鬼主意了?她的眼睛瞄向了别处,很忐忑地问:“怎么了?”
余军笑她:“你不是怯场了吧?”
此话一出,余疏影瞬间松了一口气,她接话:“也有这个原因啦!”
余军拍了拍她的肩,说道:“你不用担心。小睿特别有语言天赋,精通多国语言,加上他在法国待了那么多年,无论见什么国家的客户,我相信他都能自己应付过来。”
“就是就是。”余疏影附和,“周师兄这么厉害,想必用不着翻译。您就跟他说一声,让我在展馆守住展位就好。”
一旁的文雪莱忍不住插话:“笨丫头!小睿在给你学习的机会,不是真让你当他的翻译,你懂不懂呀?”
没想到母亲会倒戈相向,余疏影急了:“妈,这样我的压力会很大的!”
“有压力才有动力。”文雪莱说,“今年你已经大三,是时候到外面锻炼一下了。”
“没错。”余军对女儿说,“要好好地跟周师兄学习,知不知道?”
余疏影正要垂死挣扎,却被父亲用一个眼神挡了回去,最终只能不情不愿地说:“知道了!”
进出口-交易会开幕那天,余疏影很早就起床了。开机以后,她收到周睿的短信,里面写道:八点二十分,学校东门见。
孙熹然不去展馆做兼职,看着余疏影匆匆忙忙地换衣和化妆,她一边晃着腿,一边问:“今晚严大师要开课了,你想好怎么溜走了没?”
“没有!”余疏影说,“我只能祈祷这展位无人问津,然后我就可以早早地收工。”
孙熹然很老实地说:“几率不大呀。”
余疏影正画着眉,她有点烦躁,手抖一下就画坏了。她手忙脚乱地抹掉重来,同时还问:“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呀?”
孙熹然笑嘻嘻地说:“装病吧。”
拿着眉笔的手顿住,余疏影回头说:“这也太明显了吧。他要是不相信,还说送我去医院怎么办?”
孙熹然又说:“那就说来了大姨妈,他顶多就送你回学校,说不定过后几天都让你早点回来休息。”
余疏影摇头:“这个好尴尬……”
孙熹然耸了耸肩:“没办法了,我只有这些点子。”
既然没有办法,余疏影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她提前了五分钟出门,走到东门时,周睿已经在车上等候。
周睿问她:“早餐吃了吗?”
余疏影回答:“在饭堂吃了。”
周睿点头,接着才启动了车子。在途中,他给余疏影说了一下公司的情况,免得她云里雾里的,什么都不知道。
关于周睿任职的斯特公司,余疏影也听父母提起过。
这家公司的前身仅是一座名为斯特的酒庄,规模不大,但由于出产的葡萄酒的酿造标准非常苛刻,这使得其酒质芳醇可口,余味绵长,广受上流社会的喜爱。
斯特酒庄原为法国一位伯爵所有,可惜这位伯爵好赌,最终以贱价把酒庄买给了一个商人抵债。当时斯特酒庄出产的葡萄酒虽然有名气,但还未到千金难求的地步。经过数十年的传承和发展,斯特酒庄所产的葡萄酒深受贵族和富商的追捧,由于产量有限,顶级的葡萄酒在拍卖场常以千万美金成交。
由于斯特酒庄所产的葡萄酒里有一种特殊的果香,西点烘焙师都喜欢用其作为甜品的原料,而食客则喜欢以其作为甜品的搭配。这个品牌的葡萄酒早已风靡整个西欧,几番部署后,斯特决定漂洋过海,率先打开中国这篇潜力无限的大市场。
斯特酒庄的展位在D区的101号,是食饮区里最显眼、人流量最大的展位。且不说展架的搭建成本,光是这个展位叫价已经是大笔的投资。
抵达展馆后,周睿第一时间到他们的展位巡视了一圈。
驻守在展位的员工多数是周睿的老搭档,除了一个中年女人是白种人以外,其他都是华人。看见周睿带着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姑娘过来,他们故意换了法语调侃他。
“睿哥,哪来这么水灵灵的小妹妹?”
“什么小妹妹,是小女友吧?”
“带着小女友工作,以权谋私!”
这群男人七嘴八舌地开着玩笑,一个穿着白色职业套装、脚下踩着三寸细跟高跟鞋的女人用手上的宣传册逐一敲过他们的脑袋:“这姑娘一看就是学生,人家来帮忙的,你们倒拿人家开玩笑,欺负人家不会懂法语吗?”
说完,她便收起了那副凶狠的表情,笑盈盈地对周睿说:“睿哥,早上好。”
余疏影以为他好歹会解释解释,毕竟她还要在这边待半个月,让别人误会就不好了。没想到周睿只是微微颔首,丢下了一句“工作时间不要聊与工作无关的话题”,就带着她到外面走访其他展位。
余疏影两步一回头,她扯着嗓子跟他们问好,接着又说:“其实我是来当翻译的,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懂了!”
正文 第七章
第七章
在展馆的第一天,余疏影就在闲逛中度过。
周睿作为亚太地区的负责人,余疏影觉得他肩上的压力应该相当繁重。交易会开幕后,她以为周睿肯定忙着于采购商交流洽谈,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然而事实却是相反,他不仅把展位交给下属看管,而且还很轻松地带着她到其他展位参观。
周睿并没有需要她翻译的时候,至多就是有意考考她,让她向外籍参展商咨询问题罢了。
逛了整下午,他们才逛了其中一个展区。眼看就要五点了,余疏影试探着问:“今天先参观这个展区吧,其他的明天再逛?”
周睿正要走进一个手表品牌的展位,听了她的话,他说:“多逛一会儿吧,我们明天就不来展馆了。”
余疏影有点心碎,她连明天为什么不来展馆都不问,没精打采地跟在周睿身后。
周睿又逛了两个展位,余疏影一直没有出声,他觉得奇怪,于是就顿住了脚步。
没想到周睿会毫无预兆地停下来,余疏影不小心就撞到了他的背后,她捂住鼻子痛呼,一脸幽怨地看着他。
“怎么不看路?”周睿回头说。
他眼中有几分关切,余疏影觉得机会来了。她把心一横,说道:“我有点不舒服……”
周睿皱了皱眉:“哪里不舒服?”
余疏影说:“脚疼,可能穿不惯新鞋子。”
周睿没有说话,只是把视线落到她脚上。
余疏影悄悄地观察他的神情,而后问他:“我有点累,今天可不可以先回学校?”
周睿看着她,他的声音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累了?”
他的目光锐利,余疏影被盯得心虚,差点就摇头摆手说不是了。一想到那心心念念的烘焙班,她又不允许自己退缩。她用力地点头,应声:“累了!”
收回视线后,周睿随意地将手□□裤袋,边走边说:“那就回去吧。”
余疏影喜上眉梢,她默默地走在周睿身后。不料周睿突然回头,她的笑意来不及收起,就这样撞进了他的眼里。
在下一秒,余疏影的唇角就僵住了。
周睿像毫不察觉一样,他只说:“我送你回学校。”
这提议正合余疏影心意,她高高兴兴地说:“那就麻烦周师兄了。”
周睿又看了她一眼,随后语气淡淡地说:“不麻烦。”
今天他们的运气都不太好,往返的途中都遇上的交通灯,基本上都是红灯。余疏影频频低头看手表,真希望时间可以过得慢点。
尚有三十来秒的红灯时间,周睿就跟她说:“你的英语讲得不错,发音很准,可是词汇量不足,经常词不达意。”
余疏影说:“我学的法语,英文差一点也情有可原吧?”
“学法语对吧?”周睿若有似无地笑了下,“明天你就有机会大显身手了。”
“明天?”余疏影一脸困惑地说。
周睿没有多说,只提醒她:“我劝你今晚就别看什么美剧,有时候就费点时间好好地准备。”
不知道为什么,余疏影总觉得他话中有话。不过她也没有多想,因为她的心思已经飘到了烘培室。
多得周睿的接送,余疏影才多了一点吃晚饭的时间。这顿晚饭她吃得狼吞虎咽,赶到欧洛西餐厅时,还是吃到了十来分钟。
一走进西餐厅,服务员就迎了上来:“晚上好,请问有位置了吗?”
余疏影说明来意,服务员就指向左侧的通道:“左转直行,进第二扇门,里面就是烘焙工作室了。墙壁上有指示牌的,不要错进厨房。”
第一次来上课就迟到,余疏影有点忐忑。摸索找到第二扇门,她礼貌地敲了两下,接着才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
这个培训班是小班教学,烘焙室里只有六个人,而且全是男人。这几个男人都围着围裙,头上顶着厨帽,看起来都是烘焙师。
他们齐刷刷地看向她,她呐呐地开口:“不好意思,我……”
“迟到”两个字还没说出来,最靠近门边的男人就打断了她的话:“小姐,厨房重地,闲人免进!”
他看起来挺有大师范儿的,说话带点口音,余疏影理所当然地认为他就是严世洋,于是语带歉意地说:“严老师,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不料他却将手抬向自己身侧的男人:“不不不,我不是严大厨,那位才是。”
“严老师好,大家好!”余疏影连忙纠正,之后才介绍自己,“我叫余疏影,是这个培训班的学员。”
余疏影第一眼留意的,是严世洋的手。她很好奇,一个会做美味甜品的男人,他的双手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在灯光的照耀下,他的手指修长,手背上虽沾了点粉末,但仍不损美感。他看上去年纪不大,脸部的线条还算柔和,应该不会太凶恶。
由于时间紧迫,余疏影来不及换衣服,她身上还穿着一套正装,脚下还踩着一双高跟鞋,怎么看都像写字楼里的白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了余疏影一番,仍旧觉得她走错了地方。
对于余疏影的不守时,严世洋没有什么微词。他指了指她身后的储物柜,说道:“柜子里有工衣。”
说完,他便很有原则地不作等候,继续刚才的动作。
余疏影同样争分夺秒,穿上工衣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听讲了。
由于今晚的学员都有一定的烘焙烹饪功底,严世洋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理论讲解,直接就开始动手示范。
在巴黎有传言,说不会做马卡龙的甜品师,就算不上是一个甜品师。严世洋的第一堂课,要展示的正是马卡龙的做法。
在一群男人里头,余疏影算是很娇小了。站在严世洋身旁的大叔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她,她很感激地道谢,随后就专注地听讲。
余疏影来得晚,前面的过筛和煮糖浆的步骤都错过了。严世洋此时正打发着蛋白,他叮嘱:“发蛋白是至关重要的一步,蛋白打成雪白状才加入白糖,然后用绵力快速搅拌。”
有人问:“杏仁粉什么时候放?”
“蛋白打至干性发泡的时候。”严世洋回答,接着又对他们说:“打发蛋白的时候,最好不要使用搅拌机器,这样不仅可以让马卡龙的口感更细腻,而且能锻炼肱二头肌,一举两得。”
众人纷纷点头应好,只有余疏影“啊”了一声。严世洋这才想起有女孩子,他分神看了她一眼:“你可以让男朋友帮忙。”
余疏影撇了撇嘴,原来男朋友也是烘焙工具之一,难为她还没有男朋友呀……
正文 第八章
第八章
当马卡龙成功推入烤箱时,余疏影的小本子已经写了好几版的笔记。
等候甜品出炉时,大家都在发问与交流。严世洋很大方地传授经验,等他们都提问完了,他才问余疏影:“你来得晚,有什么不清楚的吗?”
余疏影还真把前面落下的步骤问了个明白,刚才让位置给她的大叔笑着说:“听说都市白领的压力很大,你来学烘焙,是为了减压吗?”
余疏影摇头:“不呀,我真的想学烘焙的,可惜没有人教我。”
那大叔动了动眉毛,接着对严世洋说:“小子,你不是缺个助理吗,我看这姑娘不错。”
听了这提议,余疏影十分心动。她用期待的眼光看向严世洋,而严世洋却干脆利落地拒绝:“我不收女助手。”
其实余疏影猜到会被拒绝。像严世洋这种大师级别的烘焙师,就算找助手亦要求甚高。她不仅没有上过厨艺学校,而且只是技术不精的业余爱好者,他不要自己也是合情合理的。
那大叔有点不好意思,他虚咳了声:“女孩子也有女孩子的优势,不过这也要看个人习惯哈!”
恰好烤箱响起提示音,大家都急切地过去看成品,再没有人继续这个话题。
就算是一流的甜品师,在制作马卡龙时也可能遭遇滑铁卢。然而,严世洋这次发挥正常,马卡龙的裙边做得非常漂亮,表层也非常光滑。
看着严世洋涂上香甜的覆盘子果酱作夹馅,余疏影抿了抿唇,一副嘴馋的样子。他垂眼看了看她,说道:“在冰箱里当24小时,马卡龙会更好吃。”
马卡龙整齐地排在素色的骨瓷餐具上,这款别名为“少女的酥胸”的甜品,光上卖相就让人爱不释手。余疏影厚着脸皮问:“我能带两个回去吗?”
严世洋又看了她一眼,她连忙说:“带一个也行。我舍友喜欢吃马卡龙,为了帮我抢到培训班的名额,她陪我一起熬到凌晨……”
“你随意。”严世洋说,“大家不介意的话,你全部拿回去也没关系。”
在场的都是大男人,对于这么甜腻的马卡龙,他们并不感冒,因此纷纷表示:“拿去吧拿去吧!”
“谢谢!谢谢!”余疏影高兴地说。
“你还是学生?”严世洋突然问。
“嗯。”余疏影点头,“我今年大三了。”
在旁的大叔插话,他略带困惑地问:“你怎么穿成这样?”
余疏影回答:“我最近在进出口-交易会做翻译。”
这晚大家上完课都离开了,余疏影留下来收拾东西。严世洋路过发现她还在,于是停下来敲了敲门:“还没走?”
“准备走了。”余疏影连头也没回,继续把料理台擦干净。料理台边上放着一个小巧的蛋糕盒,应该是装着马卡龙。他们都让余疏影把刚做好的马卡龙带回去,但余疏影也只拿了四个,剩余的她说留着让餐厅出售。
严世洋没有立即走开,等余疏影把围裙解下来,他才说:“你是D区101展位工作?”
“是啊。”余疏影下意识地应声,接着追问,“你怎么知道的?”
严世洋没有了下文。她困惑地回头,却发现门边空荡荡的,连半个人影都没有了。
翌日早上,周睿在老地方接余疏影。余疏影上了车,他转头看了看她,继而就问:“昨晚没睡好?”
余疏影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左脸,随后回答:“没有,只是睡得比较晚。”
周睿没有多问,接着就把车驶出了校区。余疏影原以为要去见客户,不料他却把车子驶到了斐州郊区的高尔夫球俱乐部,把车子停好,他才说:“客户约了中午,先运动一下。”
余疏影在心里哀嚎,她不需要运动啊,为什么不中午才找她呢,这样她就可以多睡两个小时呀……
进入会所后,余疏影才知道周睿在这边约了朋友。那男人是白种人,眼睛是浅绿色的,看起来跟周睿年龄相仿。一见面,他就摘下帽子朝他们走过来,热情地给了周睿一个拥抱。
余疏影站在周睿身侧,那男人跟周睿拥抱后,很自然地想给她一个拥抱。余疏影对西方的礼仪已经非常熟悉,她倒不觉得唐突。
她正想回抱时,周睿挪了下身体,不着痕迹地拉开了他们的距离,并为他们作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雷欧。她是我的翻译,余疏影。”
余疏影礼貌地跟雷欧打了声招呼,雷欧却目光暧昧地看向她,随后转头对周睿说了句法语。
由于雷欧的音量太小,加上他的发音夹着浓重的口音,余疏影没有听清楚他说什么。
周睿听后只是一笑置之,过后就一起进场打球。
尽管换上了俱乐部提供的高尔夫球衣,但余疏影也没有下场的打算。她坐在大大的遮阳伞下乘凉,不一会儿,周睿就拿着高尔夫球杆过来找她:“过来。”
余疏影坐着不动:“我不会打。”
周睿说:“我教你。”
余疏影连忙摆手:“我缺乏运动细胞。”
“那就慢慢学,我又没有要求第一杆就能打到120码。”
周睿很执意地将她带回了球场。雷欧在旁动作利落地挥杆,而他则耐心地握杆和基本动作。
余疏影到底是初学,握着球杆时,她总觉得不自然。周睿一遍又一遍地纠正着她的动作,她觉得无趣,于是就走神。
见状,周睿便说:“余疏影,你发什么呆?”
余疏影闻声抬头,歉意地朝他笑了笑。
周睿干脆站到她身后,手把手地纠正她的错误:“放松点,手腕太硬了。”
他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余疏影的手腕就僵得更厉害了。尽管她只被周睿虚虚地环在身前,他们之间并没有多少接触,但专属于他的阳刚气息却侵占了自己的各个感官。
在外国语学院,男女比例向来试调,平日余疏影很少跟异性有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她有点恍惚,连周睿说什么都没有听见。
把握杆的手势纠正好,周睿又开始教余疏影调整肩膀和腰部的姿势。他再次要求她放松,并说:“打高尔夫不能乱使臂力,你要用腰部带动肩膀转动,从而将球扫出去。”
让余疏影回过神来的,是周睿在她后腰推的那一下。他的动作没有猥亵之意,但她脑子一懵,手里的球杆差点滑到了草地上。
周睿说:“球杆要拿稳。”
余疏影忍不住回头,周睿神色自若,她没来得及说什么,他已经重新将自己的脑袋扳回去:“看我做什么,看球。”
正文 第九章
第九章
在周睿的指点下,余疏影又学会了一项新技能。整个上午,她都在挥球杆,尝试以不用的力度和姿势将球甩出去。那动作从生硬到自然,慢慢地像点样子了。
雷欧和周睿早就下场了。他们闲适地坐在休息区聊天,直至午餐时间才离开。
午餐是在市内一家西餐厅吃的。周睿预定了一个雅间,餐桌就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半个城市的风光尽收眼底。
这所餐厅经常被媒体报道,余疏影早就想过来尝试,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然而今天托周睿的福,她总算如愿以偿了。她托着下巴欣赏着窗外的景致,随口问道:“你的客户什么时候来?”
周睿喝了一口柠檬水,回答:“快到了。”
他的话音刚落,外头就传来了两下敲门声。余疏影转头,随后就看见推门而进的侍者,以及跟在他身后的雷欧。她很快反应过来,低声问:“你的客户就是雷欧?”
“平时是朋友,但谈公事的时候就是客户。”周睿说完,便热情地招呼雷欧落座。
雷欧也带了一个男助理过来,他手上拿着公文包,看起来还真是来谈公事的。
打了一上午的高尔夫,余疏影体力被消耗得差不多,幸好他们在餐后才谈正事,不然她可没有力气干活儿。
刚才在俱乐部,周睿和雷欧相谈甚欢。而谈到公事,他们表面上仍轻松愉悦,但态度和言辞明显地锐利起来。
雷欧的家族同是经营酒业,雷姆公司以生产调和高级威士忌而闻名。早在十多年前,这个品牌开始推至全球,如今已成为数一数二的威士忌品牌。周睿跟雷欧是旧识,借着这层关系,他希望促成双方合作,为斯特打开中国市场铺建台阶。
斯特酒庄的出品向来毋庸置疑,雷欧心知跟他们的合作利大于弊,但仍然逐点逐点地试探周睿的底线。余疏影以为,周睿或多或少都会作些许退让,不料他全程稳守原则,即使稍作让步,其后也会提出附加条件,根本没有让雷欧讨到任何便宜。
这场谈判谈了将近一个下午,余疏影只作记录亦觉得疲累,而那两个拉锯力争的男人还是一副轻松的样子,好像仍能再战八百回合。
雷欧和助理离开后,周睿继续留在雅间内查阅余疏影的记录。他大部分的精力都用于跟雷欧谈判协商,但这并不影响他的记忆。他轻易就能找出记录中的错处,就连某些小细节也没有放过。
文档被标记出十来处错误,余疏影有点汗颜。她低着头等着挨训,周睿却没说什么,他将文档末尾一行的空白处勾出来,问她:“这里是怎么回事?”
余疏影回想了下,回答:“这里是斯特酒庄几个系列的葡萄酒,我对这方面没什么了解,所以写不出来……”
“哦?”周睿挑眉,“这么说来,我真应该带你去试试酒了。”
余疏影瞄了眼腕表,已经将近六点了,她不想再次迟到,连忙说:“没问题,明天再找时间吧……”
她正要向周睿请示能不能先回去,周睿却先一步说:“不用等明天,就今晚吧。”
“我不去可以吗……”
在周睿的注视下,余疏影的声音越来越低,眼帘也垂了下来。
“可以。”周睿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给我一个理由就好。”
周睿是父亲的得意门生,年龄比自己长几岁,看上去还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余疏影突然发觉,每次面对他,她总有种莫名的忌惮和敬畏。
她没有什么胆量在他面前胡扯,因而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或许告诉我,你想去哪里。”周睿用手指轻轻地叩着桌面,很耐心地等着她的答案。
“我没想去哪里呀。”余疏影虽然心虚,但还是有板有眼地回答,“只是……只是我爸妈都说晚上不能随便跟男人喝酒。”
周睿的嘴角很轻微地弯起,他意味不明地说:“他们知道你这么听话,一定会很高兴。”
余疏影再次成功脱身,周睿依旧将她送回学校,临走前对她说:“不要熬夜。”
“知道了!”余疏影笑容满满地说。目送他的车子离开后,她才疾步往公交站台走去。
为了不迟到,余疏影连晚饭都没有吃,只在奔往餐厅的途中啃了两块吐司。她抵达时,严世洋刚好换好工衣,此际正背着手系围裙的带子。
即使烘焙室的门是打开的,但余疏影还是站在外面敲了敲门:“严老师。”
严世洋面无表情地转头,接着说:“请进。”
时间尚早,其他学员还没到,烘焙室内只有他俩。严世洋正准备着等下要用到的原料和器具,余疏影换好衣服就走到他身旁,低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严世洋把手边的水果盘递给她:“把它们洗干净。”
水果盘里全是草莓,余疏影很仔细地将残留在表层的小泥沙抹掉。严世洋提醒她:“草莓蒂先不要摘下来。”
余疏影“哦”了一声,继而追问:“为了让草莓更漂亮吗?”
严世洋的手顿了顿:“不是。如果把草莓蒂摘掉,残留在表面的农药物质可以从顶部的创口渗入到草莓的内部。”
余疏影点头表示明白,难怪水果塔或草莓慕斯里的草莓都是带着草莓蒂的。她一时口直心快,不小心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还以为烘焙师们偷懒,所以才不摘草莓蒂的。”
“你的想法没有错。”严世洋看了她一眼,接着说,“草莓洗干净以后,草莓蒂肯定可以摘掉的。而我,就是那种偷懒而不摘掉草莓蒂的烘焙师。”
余疏影悄悄地吐了下舌头,过后就认真地洗着剩下的草莓。
今晚严世洋示范的是草莓焦糖布丁的做法,对于焦糖布丁,余疏影一点都不陌生,因为她在家里做过好几次。可惜的是,她做的焦糖布丁总有着各种各样的缺陷,不是焦糖无法凝固,就是布丁表面坑坑洼洼、挖开时还有味道怪异的液体出来,实在让她很挫败。
余疏影全程都看得很专注,当粉粉嫩嫩的布丁从烤箱里推出来,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看着布丁就垂涎不已。
那位很热情的大叔笑眯眯地说:“布丁不放进冰箱冷藏一下,那质感和味道都会大打折扣,今晚看是不能尝鲜了。”
余疏影眼巴巴地看着布丁被放进冰柜里,心中有几分惆怅,明晚能不能来还是一个未知数呀。
正文 第十章
第十章
草莓焦糖布丁一直在余疏影的脑海中盘旋。第二天中午,周睿问她午餐想吃什么,她便反射性地吐出几个字:“草莓焦糖布丁。”
这答案倒是出乎周睿所料:“午饭还没吃,光想着甜品做什么?”
话虽这样说,但周睿还是带着她到附近的西餐厅吃午餐。
这家西餐厅的甜品类型不多,而焦糖布丁没有草莓味,只有原味。余疏影也不挑,她要了一份原味的焦糖布丁,随后还多要了一个覆盘子口味的马卡龙。察觉到周睿的视线,她立即问:“你要不要?”
周睿摇头。等服务员走开后,他说:“饭不好好吃,净吃这些甜腻的东西。”
余疏影还在捧着菜谱,津津有味地研究着这家餐厅的甜品和蛋糕。她头也不抬,随口应道:“多吃甜点可以让人心情舒畅。”
“这么说,你最近的心情很不畅快?”
周睿懒洋洋地靠着椅背,他平视着余疏影,眼中带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余疏影连忙否认:“没有没有,我的心情好得很。”
周睿没有追问,看见她专注地看着菜谱,他又说:“还想吃其他?尽管点吧,反正餐费都在你的工资里面扣的。”
余疏影摇头:“够了够了,我只是想研究一下其他甜点。”
周睿挑眉:“很感兴趣?”
余疏影回答:“对对对!”
周睿慢悠悠地说:“那你亏大了。”
“为什么?”余疏影不明所以。
“我们酒庄的品酒师,曾经是法国一家星级酒店的御用甜品师。”周睿笑了笑,接着说,“昨晚我才尝过他的手艺,他做的提拉米苏,绝对是一流。可惜你回了学校……”
提拉米苏也是余疏影最爱的甜点之一,她一脸懊恼,“改天能再约他吃饭吗?”
周睿耸了耸肩:“今天他乘早机回了法国,短期内可能没有机会。”
这个事实让余疏影有点失望,她闷闷地“哦”了声,合上菜谱就拿出手机刷微博。她循例第一时间刷新特别关注的分组,“倾城食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更新了,她闲着无事,于是就重新翻看旧时的微博解解馋。
余疏影觉得,这个博主就算不是法籍华人,也肯定在法国生活了颇长一段时间。他对法国的饮食文化十分了解,每次介绍法式甜品,都让她食指大动,巴不得立即飞往巴黎,坐在铁艺的雕花小椅上,一边品尝着甜点黑咖啡,一边享受着午后的和熙阳光。
坐在对面的余疏影陶醉地盯着手机,周睿漫不经心地往屏幕扫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是一块勃朗峰栗子蛋糕,配图下方则是密密麻麻的文字。
不足两秒,周睿便挪开了视线,神色如常地静候上餐。
这顿午餐有马卡龙和焦糖布丁作伴,余疏影吃得特别愉快。这两款甜点都有点腻,吃完以后,她有点困倦,于是就托住下巴、对着窗外发呆。
接了个电话回来,周睿就看见余疏影懒洋洋地窝在卡座上,像一只吃饱餍足的猫咪。他不自觉地扬起嘴角,心底某处似乎被极其轻微地触动了一下。
秋日的阳光斜斜地渗进来,小半落在余疏影身上,为她的长发镀上一层浅浅地金光。重新坐到她对面,周睿才发现这丫头正打着小盹,她在课堂上应该没少打瞌睡,否则那姿势这么娴熟自然了。
尽管周睿没有打扰余疏影,但是余疏影很快就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她刚坐直了身体,周睿的声音便慢悠悠地传过来:“我每天都很早放你回学校休息,为什么你看起来还是那么累?”
余疏影有点笨拙地揉了下眼睛,接着捂着嘴巴打了一个哈欠:“我可能比较习惯午睡。”
周睿脸上表情莫测,他轻声问:“是吗?”
余疏影后知后觉地发现情况不妙,剩余那点睡意被驱散得一干二净。她打起精神,语气肯定地回答:“是啊。”
闻言,周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按铃让服务员过来结账。
下午周睿又带着她到市中心的写字楼洽谈商务,坐在她身边的周睿从容而专注地跟高层周旋,而她则挺直腰板地坐在椅子,表面上很认真地记录,但脑子里却想着千百个今晚溜走的对策。
临近傍晚,周睿接到余军的来电,他问周睿忙不忙,如果有空的话,今晚就到家里吃饭。
周睿很爽快地答应:“不忙,那我等下就和疏影一起回去。”
听见他提到自己的名字,余疏影便悄悄地竖起了耳朵。当他切断通话时,她立即问:“谁打给你的?等下要去哪里?”
收起手机后,周睿回答:“你爸让我带你回家吃饭。”
“不是吧!”余疏影的内心在抓狂,她苦思一下午的逃走大计,通通都白费了。此时此刻,她仿佛看见冰箱里的草莓焦糖布丁正一杯一杯地奔向远方,真的好想趴在地板大哭哦……
周睿抬手在她头顶敲了一下,随后他便迈步向前,头也不回地说:“跟上来,回家吃饭还不乐意!”
到余家之前,周睿去了一趟超市买水果。回到学校还没有天黑。正是放学时间,校道里挤满学生,周睿把车子停靠在校外的临时车位,免得造成不必要的拥挤。
车尾箱被打开后,余疏影想帮忙提东西,周睿把两个文件夹塞到她怀里:“你拿这个就好。”
如余疏影所料,余军看见周睿提着几大袋东西来访时,立即就沉着脸说他太客气,过后还叨叨念念地说了一堆话。
余疏影幸灾乐祸地偷笑,之后就跑进厨房帮母亲做饭。站在厨房门口,她内心有点忐忑,难道爸妈已经发现自己偷偷参加烘焙班的事情,因而才急急召她回家?
今晚的晚餐应该很丰盛,料理台上放满食材,而文雪莱则忙碌得巴不得有三头六臂。余疏影一进来,她就让女儿过来打下手。
围上围裙后,余疏影就小心翼翼地问:“妈,今晚怎么突然叫我回来吃饭?”
文雪莱手里搅拌着鸡蛋,那阵有规律的搅拌声几近掩盖了余疏影的声音:“说话干嘛这么小声,又在外头做坏事了?”
余疏影摇头又摆手:“最近我可听话了,每天都跟着周师兄学习呢!”
文雪莱问她:“真的吗?”
余疏影殷勤地接过鸡蛋来搅拌,讨好地对母亲笑着:“当然!”
锅里的牛肉滋滋作响,文雪莱翻搅了一下就调慢了火候:“要是小睿等下告你的状,那么我就找梁主任给你上思想教育课。”
想到梁主任的思想教育课,余疏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要是周睿等下打她的小报告,她肯定会画个圈圈诅咒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