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0001章【力阻父亲出国】   湖平省突然爆发了一场官场大地震:中纪委高调进入驻省城乐沙市没多久,就有一名常务副省长、两名厅局干部被双规,一名厅长畏罪潜逃,两名副市级官员跳楼自杀,十三名处级以上干部被移交司法机关,……。   一个偏远贫困县——马山县——的四套班子人员几乎被全部端掉。   虽然那名副省长是被秘密带走的,但他被带走的当天晚上,乐沙市、阳韶市到处都是鞭炮声,到处都是扬眉吐气的市民津津有味地述说着贪官污吏的可耻下场。至于阳韶市下辖的马山县,则成了欢乐的海洋,比传统的春节还要热闹得多。   伴随着这场大地震,社会上流传着两个无法确认的传说:   第一个传说是:这场大地震是由一个叫张修远的人引发的。被贪官害得家破人亡后,他冒着生命危险、花费数年时间,收集了这些蛀虫的大量犯罪证据,利用一条特殊的渠道他将这些证据直达天听。   第二个传说是:这条特殊的渠道是由一个貌美如花的女孩建立的,听说她是京城某位铁面无私大佬的孙女。正是因为她和她爷爷的运作,中纪委才排除一切干扰一查到底,将不法分子全部绳之以法,还国民一个朗朗乾坤。   很多有心人到处寻找这个为国为民立了大功的张修远,却没有一个人能够找到他,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   “小张!你怎么骑车的?都冲到农民的黄豆地里了。”骑在后面的一个中年人大声朝前面的年轻人喊道。   不知是年轻人为了好玩还是确实没听见,反正他的自行车继续偏离马路,前面的车轮已经撞上了一蓬黄豆苗。   因为黄豆地比马路高出一截,加上年轻人的车速不快,撞上那蓬黄豆面后,人和车一下摔倒在地。   后面的中年人连忙从车上下来,一边急切地问道:“小张,你没事吧?”   年轻人“啊!”地叫了一声,非常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等他看清中年人时,更是大喊道:“王大伟,你怎么在这里?”   听到年轻人直呼自己的名字,身为湖东乡农业综合服务站(简称农服站)站长的王大伟没好声气地说道:“张修远,你光天化日下梦游啊?既然精力不济,晚上就不要玩那么晚。你看看,现在都快中午了,我们调查棉花病虫害的工作还没开始,起来,快走!”   “棉花病虫害?”张修远一脸的迷惘,手在大腿上掐了一下,飞快爬起来后继续打量着四周的环境,他问道,“王大伟,这是哪里?天气怎么这么热?”   听到这小子再次直呼其名,王大伟更生气,但也更惊讶:莫非这小子真如农村里老人说的撞邪了?以前他可不是这么不懂规矩的。   他试探着反问道:“小张,你现在是不是有点迷糊?一些事记不清了?”   张修远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您说我是不是我中暑了?脑子真有点迷迷糊糊。您可别见笑,可能休息一下就好了。”   表面上他镇定如常,实际上他内心内掀起了滔天巨浪,他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惊骇来形容:   难道真的是时光倒流了?自从举报那些贪官成功后,我不是一直在租住的房子里休息,准备休整一段时间再找事做,怎么突然到了这里?又怎么遇到了昔日的同事?我记得与王大伟共事了约三年的时间。大学毕业刚单位报到的时候,他就是农服站主任,等我从普通办事员升到农服站副站长、升到党政办主任、再升到副乡长直到离开湖东乡,他依然还是农服站站长。听他说话的口气,他现在应该是我的顶头上司,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回到了大学毕业刚参加工作的时候?   明白自己重生了,张修远内心激动无比:让我重新再来一次?太好了!我一定保护父母不被贪官陷害,我一定让那些社会败类早日受得惩罚,决不能让他们再次窃取高位。   想到这里,他脱口问道:“王大伟,你有手机没有?”   王大伟一愣,看着他灰败的脸色,越发认定这孩子撞邪了,此时的他不再计较他的“失礼”,而是担心自己什么地方没注意而刺激他。他尽量用平和的语气回答道:“我没有。只有副乡长以上的干部才有资格配……”   王大伟的话还没说完,张修远快速抓起自行车,一边跑步上车一边喊道:“王站长,我得马上到前面打电话,您慢慢来。”他突然明白了王大伟脸色为何不豫,也就不再直呼其名。   看着他上车的利索动作,听着他重新称自己为“站长”,王大伟糊涂了,不知道这小青年到底撞邪没撞邪。心里猜测着:“他这么急于打电话干什么?”   张修远之所以这么急迫,是因为他清楚地想起自己的父亲就是在今年夏天随一个设备采购团前往法国考察、谈判,为一家市属钢铁公司引进一套自动化合金钢冶炼设备。后来,这套设备顺利引进到国内,可结果却使父亲身败名裂:身为大学教授的他被人诬陷在引进设备时收取了贿赂,因而受到了省纪委的审查。又因花费巨资进口的这套设备被这家钢铁公司长期闲置无用,最后被jian卖给私人企业,父亲还被钢铁公司的下岗职工围攻谩骂。   虽然组织上最后认定父亲廉洁无私并未受贿,并公开为他恢复了名誉,但一生视名声比xing命还重的他还是气得大病一场。奄奄一息的他被抢救过来后,就辞去了大学给他的一切职务,将自己埋入故纸堆中苦心钻研技术,最后因劳累过度而早早辞世。他的死让恩爱的母亲也随之病倒,一年后,母亲也跟着父亲去了。   父亲因为此事而开始极度厌恶尔虞我诈的官场,当器重张修远的一位官员被双开后,父亲就严令官场失宠的张修远放弃了副乡长职位,到院校专注于学术研究。   弃官的他先跟着父亲一起在一所大学实验室里苦钻技术。父亲死后,厌烦枯燥数据的他又开始经商。但因为爱情、商业、世仇等各方面的原因,他一直被官家子弟曹庆国等人血腥打压,公司几次被人兼并,多名商业伙伴和亲戚朋友或死或伤。   气愤不过的他被迫铤而走险,冒着生命危险潜伏下来,专门收集曹家父子以及他周围官员的犯罪证据,机缘巧合之下拉掉了他们,在湖平省引发了一场官场大地震。   可以说,张修远一家由盛而衰的转折点就是他父亲今年夏天的这次出国考察。而且出发时间就是今天!   “我必须阻止他出国!”张修远一边猛踩自行车,心里一边发誓道。 正文 第0002章【难通的电话】   安装有公用电话的商店很小、很陈旧,里面的货物也不多。一个十八岁左右的女孩正懒洋洋地趴在玻璃柜台上假寐。一台落地电风扇慢悠悠地摇摆着脑袋,发出嗡嗡的声音。当它正对着女孩那张吹弹欲破的脸时,她额前的刘海被风吹得飘了起来,看起来异常柔美。   听到自行车的声音,她微微睁开眼睛打量了一下。看到张修远骑速很快,她判断这个男孩不会在自己店里买东西。于是,她又慢慢地合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离商店还有二十多米,张修远就大喊道:“匡芝兰,我要打电话!快把电话机拿出来!快!”   女孩大吃一惊,眼睛睁得大大地,不解地看着这个陌生的男孩:“我没见过他,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张修远几乎是从自行车飞下来的,他满头大汗地下车之后,自行车还独自往前冲了十几米,这才摔倒在路边,滚到干涸的排水沟里去了。   女孩虽然不认识他,但她还是迅速地站起来,伸手到货架上去拿那个木头匣子。   因为刚才趴在玻璃上,女孩身上的衣服被柜台挤压在一起,当她站起来的时候,衬衣的下摆已经悬空,加上电风扇刚好对着她的腹部吹,衣服一下飘了起来,露出一大段晶莹洁白的小蛮腰,还有那圆润的小肚脐。   如果是十年后,少女们无意中露出小肚脐自然无所谓,还有很多少女故意地露出它们,以展示自己的xing感、以吸引男人的目光。当然,如果男人们仔细看了,那他们就是禽兽,少女们嘴里骂心里乐;如果他们不看,那他们就是禽兽不如,少女们一定心里骂嘴里讽。   可是张修远眼前的这个少女感觉到“走光”之后又羞又急,臊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一急之下她双手慌乱地抓住衬衣下摆,死劲地往下一扯。   不料,事情却变得更糟:只听噗的一声,一颗纽扣从她胸前弹出,嗖的一声飞了起来,直飞到了张修远的胸前,撞到他的胸口后掉了下去:她饱满的双ru本已经将衣服撑得满满的,胸前的纽扣早已摇摇欲坠,这羞急之间胡乱一扯怎么可能不出事?   于是一颗纽扣崩飞,一颗纽扣脱开了,将红色的抹胸、鼓鼓的ru肌完全展现在张修远的眼前,且近在咫尺。   “啊——!”少女一声惊叫,身子快速蹲下。   随着一声闷响,她发出一声惨叫:慌忙蹲下的她没注意身后的方形木凳,身子下蹲的时候屁股是擦着凳子的尖角下去的,一时剧痛无比!摸又不好意思摸,看又看不到。   又羞又痛的她忍不住大哭起来:“唔……,就是你,你坏蛋……,唔……”   遭受无妄之灾的张修远苦笑了一下,但他没心情管这类小事,看她蹲在地上不敢起身,他双手撑着柜台边缘往上一跳,窜到半空中的时候,右手快速伸出,将货架上的木匣子抓住后往怀里一拖,木匣子终于得手。   接着,他双手抓住木匣子对准墙壁狠狠地一摔,只听“啪!”的一声响,木匣子摔成四五片,露出藏在里面的白色电话机。   他下指如飞,七个数字快速按完,将耳机贴在耳朵边:“嘟——”“嘟——”   “喂,你好,请问您找谁?”一个慈祥的声音问道。   “妈,我是修远啊。”听到前世已经死出多年的母亲声音,张修远激动不已,但他强迫自己安静下来,问道,“爸爸在不?您快叫爸爸接电话,我有急事找他!”   母亲听了儿子的声音,感到与以前的很不一样,心里很是奇怪。但关心儿子的母亲没有深究,而是急切地问道:“什么急事?修远,你没出什么事吧?”   见母亲还没回答自己的问题,也没有执行自己的“命令”,急了,硬下心肠说道:“妈,您别罗嗦了,快叫爸接电话,快点!很急!”   母亲心更急,责备道:“你这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有什么不能跟妈说的?”似乎感觉到儿子很不耐烦,她又说道,“你爸今天早上坐车去机场了,现在肯定上了去香港的飞机。他们在那里转机,前往法国。”   “啊?!”闻声,张修远脸色惨白,急忙问道,“能在香港把他追回……”   “咔!”的一声响,一个白嫩嫩的手用力砸在了电话机的叉簧上,电话立即中断。   女孩左手抓着胸前的两片衣服,右手按住电话机,洁白如玉的牙齿紧紧咬着红润的下唇,饱含泪水的双眼愤怒地瞪着张修远。   “拿开手!”焦急的张修远将她的手一把推开,恶狠狠地解释道,“没看见我有急事吗?”   “这是我家的电话,不给你打!”女孩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张修远一边按号码,一边讥讽地说道:“幼稚!你以为你是三岁娃娃,什么你家的我家的?这是公用电话,知道不?手拿开!”   “就是不!”她的手躲避着他的手,同时在键盘上乱敲一通,将张修远快要拨完的号码打乱了。   “我真的有急事!”张修远大怒,急忙推开她的手,迅速按下叉簧,继续拨,“你再跟我闹,小心我打你!”   “你敢!我报警!”女孩更怒,被推开的右手又伸了过来。   张修远干脆将电话机抱在怀里,一边拨号一边说道:“报警?好啊,你去报警,我帮你守店。快去啊!”   她的手还欲捣乱,他干脆抓着她的手往自己的腋窝下一夹,然后转过身背对着她。   女孩大急更大羞,喊道:“坏蛋,放开我!你强盗啊?你再不放,我就掐你,放开!”喊声里明显有哭音,嘴里说掐,但没有动手。   张修远说道:“你让我打电话,我就放开。”   女孩没有说话,但手扭动的动作轻了许多。张修远轻轻地松开了胳膊,女孩快速地收回手,趴在柜台上大哭起来。   电话再次接通了,张修远连忙说道:“妈。……,刚才是我这里的电话断了。……,说了不是我出事。……,哭声?那是我一个同事的女孩子问他要糖吃,没要到,她就哭。……,声音不像小孩子?人家年纪小就破嗓了呗,这有什么奇怪的?……,谁说只有男的破嗓?女的一样。……,妈,别问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好不?……,对!我请你尽快地、想方设法地找到爸爸。……,什么事,我要他回来!千万不能出国!……,理由?没理由!……,我……我……我做了一个梦,如果他出国,就……就……我就会……就会感冒。”   这件事怎么可能说真话,一时间又怎么可能解释得清?他只好用做梦、用鬼神来恐吓母亲了。见母亲不信,他继续劝道:“妈!你就相信我吧。……,我做的梦真的很恐怖。……,我担心我说出来后你会睡不着。当然不是感冒这么简单,你往严重的方面想就是。比如爸爸如果出国,我就会被车撞断一条腿啦,上山会被蛇咬啦,反正很不好。”   不知何时,女孩已经止住了哭。她安静地站在后面听着他打电话,泪水未干的眼睛里里全是迷惑和不解:这坏蛋是傻了吧?人家争破脑袋都想出国,他竟然不要家人出国,理由还这么幼稚。 正文 第0003章【另想办法】   张修远还在跟母亲唠叨:“妈,难道真的没办法联系上?真的只能等他从香港或法国打电话回家?……,什么唯心主义,封建迷信思想,妈,你就别扣帽子了。这是预感,是第六感觉,你相信我!”   实际上,自从得知父亲已经上了出国的飞机,张修远就知道无法阻拦父亲去法国了:抛开通信联系不便这个问题不说,即使父亲听到了自己例举的这些理由,素有主见的他也绝对不会因为这些牵强附会的原因而打道回府。就算父亲被自己说动而萌生回家之心,组织上也不会同意放他回来,因为他是这个团的技术权威,他走了谁来对技术把关?   从实际效果来讲,张修远的这次努力可以说是完全失败。   因为时间太仓促,前世的悲剧到目前为止还是朝着它固有的轨迹顽强地前进着。   此时,张修远心里确实无奈也失望,但是,他并没有绝望。对于知道前世悲剧最终结果的他,自信能制止这个惨剧的发生。第一步阻拦不了父亲出国就进行第二步——杜绝父亲在这事上犯任何错误。如果第二步还不行就采取第三步,比如让父亲公开表明反对的态度。还有第四步、第五步、……   他对这件事的整个过程、结果都熟悉,如果还找不到一个稳妥的方法,真该用豆腐撞死。   他稍微梳理了一下心绪,退而求次地说道:“妈,如果爸爸打电话回来,你记得告诉他不能收取任何礼物,不能接受任何宴请,就是几元钱的纪念品也不能收,而且还有主动劝别人也这么做。”   母亲笑道:“孩子,你放心吧。你爸的党xing比你强。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贪过公家一分钱。他会不会劝别人这么做我不知道,但他自己肯定能做到。”   张修远道:“你还帮我劝爸爸,请他努力阻止引进那套合金钢冶炼设备。我告诉你,那玩意是洋鬼子的淘汰产品,他们法国公司自己都要破产了,就把这些破烂高价卖给我们国家,把我们当冤大头。真把它引进来了,市里的那家钢铁公司也不知道正确使用,发挥不了它一半的功能,纯粹是浪费国家外汇,到时候会天怨人怒的。   这套设备不只是有硬件,还有软件。软件不仅包括这套设备的CAO作软件、监控监视软件,还包括整体环境的管理软件。现在市里那家钢铁公司也要倒闭了,下岗职工那么多,他们怎么可能满足管理软件所需的环境?至少人力资源、管理规程就达不到要求。”   母亲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同样为大学教授的母亲知道张修远的话里包含了很多信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不管将来引进不引进这套设备,这些信息都有巨大作用。   张修远暗道:“后世得来的呗。”但嘴里却说道,“我说了是做梦梦见的,你还不信。到时候你把这些跟爸爸说一说,看他会不会张大嘴巴?他一定会说他找了一个世界上最聪明的老婆呢,一定巨自豪。”   “噗哧!”他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抑制不住的笑声。张修远闻声转过身来,发现女孩伏在柜台上大笑,两肩一耸一耸的。她已经换上了一件白色体恤衫。   母亲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也非常不适应:这孩子怎么变化这么大?以前一个月难得打一次电话回家,就是打回来也是三言两语就挂了。今天可大不同啊,还开玩笑。   她被这玩笑弄得有点尴尬,不好意思地说道:“你这孩子,有这么开爸爸妈妈玩笑的吗?好好工作,不要东想西想,只有脚踏实地领导才会重视你。……,你什么时候回家?”   张修远回答道:“不是今天回家就是明天回家。好久好久没有看见妈妈您了,好久好久没有吃过您做的菜了。妈,我好想好想您,真的好想……”说到后来,他泪流满面。   女孩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真情流露的样子不由呆住了。   电话对面的母亲也忍不住流泪,说道:“这孩子,你上周星期五不回来了吗?你才参加工作,一定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哎,那就回来吧,妈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何止好久没见啊,两世为人啊!   他之所以急着回家,不仅是想好好看看前世已死去多年的母亲,更想就阻止设备引进的事做最后的努力,力争说服母亲相信父亲这次出国是一场大灾难,而不是他们所想的为国家服务、为企业谋利益。只有说服了母亲,才有可能说服父亲,因为平时父亲只听她的意见。   不知何时,张修远才意犹未尽地挂了电话。他轻轻地将电话机放在柜台上,小声对女孩说道:“匡芝兰,对不起。”   女孩无声地指了指他旁边。那里的凳子上摆放着一个盛满清水的脸盆,里面放着一条崭新的毛巾。   张修远没有客气,说了一声谢谢后就开始洗脸,水是沁凉沁凉的,毛巾是香喷喷的,他一下神清气爽了。   刚倒完水,女孩又将一杯凉茶递给他,接过脸盆进了屋。电风扇悄悄地转了一个方向,风吹在身上,他感到非常惬意。   “张大学,电话打完了没有?”王大伟风尘仆仆地走进来。他对张修远的称呼随时变化。   女孩吃惊地看着张修远:“看他比我还小,怎么可能大学毕业了?”但这疑问放在心里,她笑着招呼道:“王站长好。请抽烟。”说着,她从柜台下拿出一包烟,抽出一支来递给他。等他接过后,她拿着烟盒看着张修远,眼睛在问他抽不抽。   张修远微微地摇了摇头。   “他可是好后生,不抽烟不喝酒,怎么样?”王大伟将烟cha进嘴里,拿出一个红色的一次xing打火机点燃,笑道,“郎才女貌,你们两个大学生正般配,要不我跟匡村长说说?”   “王站长,你瞎说什么,……,”女孩羞涩地低下头,脸像一块红布,转身进屋帮王大伟倒凉茶去了。   张修远见女孩难为情的样子,转移话题问道:“王站长,还要走多远?”   王大伟依然开着玩笑:“怎么,你看见漂亮妹子就动不了脚?快了,就两根烟的时间。”他接过凉茶女孩递上的凉茶,说道,“小匡真客气。你爸在家干什么?回去你跟你爸说,就说等天气一凉,我们两个会到你家去喝酒。”   女孩甩了一下头发,笑着回答道:“他正在帮秦伯家收割稻谷。只要王站长你们来我家,我爸肯定会很高兴的。”说完,她翘起嘴巴吹了一下,将垂到脸上的几根头发吹开。   这个随意但妩媚的动作让张修远心里一动,见她目光扫过来,连忙低下头。   虽然两世为人,张修远发现自己的情商似乎没有将前世的全部继承过来,刚才的悸动和自然而然的低头动作,就如还是一只情场上的菜鸟——太纯洁了。   张修远问道:“一共多少钱?”   “一元。”女孩白了他一眼,随口说道。   张修远指了指地上的木片,说道:“还有这些呢。”   “你真的赔还是假的赔?”女孩盯着他问道,“真的赔,五十元!”   正在抽烟的王大伟一愣,脱口问道:“赔什么东西要这么贵?”看到地上的木片,又看到两人的神态,他笑道,“依我看得赔五百。这可是匡村长亲自动手做的,意义不同寻常。”   女孩红着脸没有说话,只剜了张修远一眼。   张修远笑道:“那我赔一个新的给你。”说着,动作迅速地冲下水沟将自行车提上来。   从小商店出来,两人边骑边谈笑。渐渐地,张修远摆正了心态,强迫自己扮演王大伟的手下。当他们转过一条马路时,看见前面一大群人在激烈地争吵着什么。 正文 第0004章【水利设施】   此时匡芝兰正在认真地打扫着木屑、烟灰,心里乱极了:“这坏蛋xing格好暴躁,几秒钟都等不得。……,今天真是丢死人了,啊哟,那里还好痛。”她看了一下四周,如做贼般揉了一下酸痛的屁屁,脸上又涌起一层红晕。   当想到张修远跟他妈妈打电话的情景,又笑了:“这坏蛋真是一个坏蛋。竟然跟他妈妈开那种羞人的玩笑。他年龄到底多大,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好孝顺父母,……”   女孩胡思乱想的时候,张修远和王大伟已经骑着自行车到那一大群人旁边。人群的核心是十几个大汉,他们围着一台联合收割机争论着什么。在他们的外围则是一些老汉、妇女和老太太,许多孩子在人群中钻来钻去。   一个赤膊汉子大喊道:“匡村长,不是我个人对你有意见,我是代表我们村的村民对你有意见。你这履带收割机往坝上一走,这水渠就坏了。今后我们田里的水怎么来?”   张修远这才打量着收割机和它前面的水渠,发现收割机两条履带的跨距超过水渠坝堤的宽度,它要往前走,必须是一边的履带走在坝面上,一边的履带走在水渠的坝坡上。这样一来,收割机就会给坝堤造成一个巨大的斜向挤压力,给坝堤造成破坏。   其实,这水渠完全够不上水渠的名字,最多算是一条水沟而已,是这一带水田进水、排水的通道。不过这条与主马路垂直的水渠里全是杂草、泥土和垃圾,现在的平均深度还不足它本来深度的一半,有的地方甚至完全阻塞。   显然它荒废好久了。   一个穿短袖衬衣的男子陪着笑说道:“魏村长,这不是没路走吗?他们几个要收水稻,只好将就着走。”农村里一般称村主任为村长。   虽然前世与这个说话的人交往不多,但张修远还是一眼认出他就是匡芝兰的父亲,是安志村的村主任匡国良。也认出那个赤膊汉子姓魏叫魏连喜,是南东村的村主任。   旁边一个男子对魏连喜说道:“魏村长,你就不要说了。大家都是有眼睛的,你看这破沟还能通水吗?好多年都没用过了。你自己看坝堤,还有那一段没垮的。你不就是眼红匡村长帮我们收割水稻赚走了你亲戚的钱吗?”   魏连喜大怒,走上一步指着刚才发言的汉子骂道:“你放屁!你到底是南东村的人还是他们安志村的,怎么胳膊往外拐?”   可能是慑于村长的权势,刚才说话的汉子后退了半步,不敢对着魏连喜说话,他转头对着其他人说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请人收割几亩稻谷为什么分安志村、南东村?大家说是不是?想赚我们的钱也可以啊,你叫你连襟把价钱降低一点就可以。”   “就是,收割价格比别人的高了将近一半。我也愿意请外村的。”一个戴斗笠的汉子附和道,“匡村长的技术好,稻谷还收得干净些。”   魏连喜被人揭了底,刚才的气势一下少了许多,又退回到远处。   一个汉子帮腔道:“谁说这沟不能通水?稍微整一整就行了。这几年风调雨顺不错,但你们就能肯定明年不干旱,不发涝?水渠不能让它辗坏。”显然他是反对收割机过去。   外围一个人冷笑道:“你说的轻巧,这沟疏通简单吗?没有三千元,你给我疏通看看?”   ……   真可谓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而且越说越有将矛盾激化的趋势。因为张修远、王大伟处在人群的外层,站外面的又都是一些老人和孩子,不认识他俩,所以没有人招呼他们。王大伟脸上明显有一丝愤懑,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在下属面前失了面子。   直到里面一个站在收割机踏板上的人看见了,才喊道:“别吵了,你们都不要吵了。你们看,乡里干部下来了,就由他们解决吧。”   众人的目光一齐扫了过来,人群还自动分开一条道来。匡国良和魏连喜连忙停止争吵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道:“王站长来检查工作?稀客啊。”   他们都不认识新来的张修远,但也客气地朝他笑了笑。   王大伟先哼了一声,站在原地昂着头跟两个村长握了一下手,将双方简单做了介绍,然后板着脸说道:“我说你们两个,都算一级干部了,怎么这么没有觉悟,这么大吵大闹像什么话,嗯?”   听了他打的官腔,两个村长尴尬地笑了笑,魏连喜道:“领导批评得对,我们今后改正。”   匡国良则对围过来的村民喊道:“大伙先散了吧,让领导安静安静,围在一起太热了。”   对于他们的尊敬,王大伟心里极为受用,脸色也缓和了些,说道:“嗯,你们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本来我和小张要到你魏村长的村里调查棉花病虫害的事情,既然遇上了,那就先解决这个事再说。”   这么明显简单的事情,王大伟心里完全明白,但他还命令村长汇报一次,显然是想多享受一下手里权力的滋味。   站在旁边的张修远见他主动将这事揽到手里,很怀疑他能解决这个矛盾,但作为下属的他又不好泼凉水,同时也不想听他打官腔,就悄悄地朝收割机走去。   南方的收割机很少,收割水稻都是先用镰刀割断,然后抱到打稻机上将谷粒打下来,再挑回去,工序多、速度慢、劳动强度极大。而收割机就一道工序,一台收割机的功效远大于十个劳力的功效,打工回家的农民自然愿意出一些钱雇它来收割,早日完成“双抢”早点外出打工赚钱。匡国良等人显然看到了这个市场,就投资买下收割机,赚几个小钱。   一个青年男子看到张修远打量收割机,就从人群中走过来,掏出一支香烟举着递向张修远,笑问道:“同志,你也是乡里的干部吧?我是安志村的治保主任,叫马建国。”   张修远笑着摇手拒绝了他的香烟,回答道:“我是刚分来的办事员。”接着朝水渠走去,一边走一边问马建国道,“你觉得这水渠有用吗?”   马建国将烟塞进自己嘴里,说道:“说不好。如果不下大雨,不连续干旱,这沟就没有用。再说现在的水稻面积比过去小多了,好多水稻田改种了棉花什么的,对它的依赖小了很多。真要疏通它,可不是一笔小钱。”   “水利设施还是有用的,荒废了多可惜。”张修远问道:“每个村户出一个男力的义务工,不需要花什么钱吧?暂时又不需要砌红砖灌水泥。”   马建国说道:“哪有这么简单?现在可不像搞大集体的时候,干什么都要钱,没钱谁干?这条水渠又没管多少田,疏通了得益的也就几个农户,其他没有得益的农户除非是傻子才会出义务工。现在大家都在外面打工,只有这几天搞‘双抢’才回家,等‘双抢’一完就走了,组织义务工也找不到人。”   张修远问道:“你们村是不是所有水渠都这样?”   马建国点了点头:“还毁掉了好多。不只是我们村,全乡都这样。”   张修远一边和马建国谈着话,一边在心里思考着一件事:怎么才能保住和修复农村各地的水利设施,怎么提醒人们做好防大汛的准备。因为他清楚的记得明年——也就是1998年——将是一个雨水异常充沛的年份。前世的时候,这里和全国各地一样遭受了巨大的水灾,到处一片是汪洋,因为积水无法及时排出,导致农民损失惨重。   但是他在前世的时候却从这场洪水中获益巨大。 正文 第0005章【有意激怒】   一天晚上,刚提升为农服站副站长的他正在值守防洪大堤,突然看见一辆行驶在大堤上的小汽车失去控制冲入堤外的洪水中,很快就没了顶。   他想也没想就和衣跳入水中,将车里的三个人救出。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三人竟然是县长和他的秘书、司机。县长坐着这辆普通小汽车下来,是为了暗查各乡镇的防汛工作情况。   张修远因为救了县长,好远就开始接踵而来。农服站副站长的位置还没坐热就被提拔到党政办主任位置上,不到三年又被提升为副乡长、党委委员。   他的经历让无数人嫉妒得双眼发红。   让他感到可惜的是,这个县长在被提拔到市里当副市长不久,就因为经济问题和作风问题被双开。县长的倒台自然也影响到了他,于是,张修远的仕途开始与升迁无缘,其他官员都对他敬而远之。   张修远正在心里感慨万分时,突然听到王大伟气呼呼的声音:“魏连喜同志,我不得不警告你。你在干什么事之前都应该首先想到你是一名党员。难道你也要搞地方保护主义?我认为你应该加强政治学习,‘要致富先修路’,这句话你肯定听说过吧?现在有这么一个机会,利用这个契机将路修起来把这条废沟填埋掉,这不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吗?”   如果不了解刚才发生的事,只听了王大伟的话,肯定会认为他批评得有水平。但是,若将这里的现实联系起来,就会明白王大伟纯粹是在拿大帽子吓人:一个小小的行政村能扯得上地方保护主义?一条这么小的水沟能提高到政治方面、能提高到利国利民的高度?   魏连喜脸红耳赤,匡国良也一脸尴尬,只有王大伟意气飞扬、自我感觉良好。   张修远忍住笑,离开马建国,快步走到王大伟他们三人那里,说道:“王站长,两位村主任,对这条水渠,我倒有一个小小的建议,不知可以说不。”他心里道:绝对不能让你们填埋水渠。   王大伟瞥了张修远一眼,说道:“说!”   张修远说道:“我们能不能利用大部分劳动力在家的机会,将这条水沟疏通。不但是这条水沟……”   魏连喜、匡国良一愣,但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张修远。   王大伟原以为张修远是自己的下属,肯定只会支持自己,可他竟然跟自己唱反调,不由大怒,大声说道:“张修远,你有没有组织xing,眼里有没有领导?”   周围的村民听到王大伟的吼声,感到很好奇很有趣:呵呵,乡里的干部自己吵起来了。   他们一窝蜂地又围了上来。   张修远不亢不卑地说道:“毛主席说过,水利是农业的命脉,没有水利,农村想持续发展,想连续高产是不可能的。刚才也有村民说了,这几年我们这里风调雨顺,但谁又能保证明年、后年还是风调雨顺呢?万一明年是大旱或者大涝,我们就会束手无措。大家都看得到,也知道,像这种水渠如果不加整修的话,它会慢慢地烂下去,越是到后来越要花费更多的钱来修复。总之,我们不能靠天吃饭,要掌握主动。……”   王大伟见张修远长篇大论地说着,脸色越发愤怒,他打断张修远的话道:“你一个娃娃懂什么政策?到现在还在说什么毛主席说过,这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现在各级政府最大的任务就是维持社会的稳定,最大的任务就是减轻农民的负担。你倒好,本来没有什么事却被你闹出事来,你以为整修水利设施不要钱?这么热的天,谁会来整修水渠?好了,你年纪小不懂事,今天我原谅你,回去之后写一封检讨就行了。”好像修路就不要钱似的。   说到这里,他转头对两个村主任道:“你们两个好好思考思考,平时要多为人民办实事、做好事,不要做这种影响团结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张修远心道:怪不得前世你一辈子把这个农服站主任当到了头。他笑了一下,说道:“这种事还是让村主任自己拿主意吧。我们……”   “你!”王大伟更怒,但说出这个字以后却再也没有下文,只是气呼呼瞪着张修远。   因为他知道他无权安排村委会做什么事,虽然他的职位比两个村主任的稍高,但他的权力主要体现在检查、督促等方面,在具体事务方面,他的权力并没有两个村主任的大。村主任有权召集村民修路、架桥、整修水利,他却不行。   张修远朝两个目瞪口呆的村主任笑了笑,说道:“王站长,你别生气,我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王大伟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张修远说道:“我们还是去调查棉花病虫害的情况吧,在这里耽误太久了。”   王大伟更怒:这不是指着他的鼻子说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吗?他大声道:“张修远!你太没组织xing、纪律xing了!你以为你是神仙,你就掐算到明年会下大雨?我告诉你,你这种想出风头的思想要不得,很危险!作为年轻人,你应该静下心来好好工作几年,多学经验,而不是急于出风头。”   看到王大伟发飙,张修远心里暗喜,嘴里却说道:“我不接受这个批评,因为我没有出风头。我刚才只是提了一个建议而已。本来这样的事就应该由村里自己解决。”   王大伟狂怒,脱口问道:“那你的意思是指责我越权了?说我指手画脚了?”   张修远笑了笑,没有说话,但周围的人一看就会认为他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这一幕让两个村主任很不好意思。魏连喜连忙劝王大伟道:“王站长,你别生气,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乡里领导指导我们的工作天经地义,我们很欢迎……很欢迎。”   可张修远明显就是这个意思,加上魏连喜话里的那个“指导”,王大伟的怒气不但没消反而更大,他指着笑眯眯的张修远大声道:“你知道不知道?随着社会的发展,将来农业机械会越来越多,没有一条路行吗?你不会以为我跟匡国良关系好,就帮着他说话吧?我是站在全局的、发展的立场上看问题。而你呢,目光短浅不说,还迎合那些自私自利的人。”   魏连喜心里狂怒,他轻轻地哼了一声,连退几步,低着头大口大口地吸烟,心里开始幸灾乐祸,巴不得张修远这个二愣子多骂这个老混蛋几句。   匡国良显然也是被殃及的池鱼,他脸色更尴尬,站在旁边说话不好不说话也不好,心里恨死了张修远这个小混蛋,更怀疑这个年轻得让人难以置信的家伙到底是不是大学生:怎么这么不知进退?有这么愚蠢的大学生吗,在众人面前跟自己的顶头上司对着干?   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王大伟也发觉自己有点失态,说道:“你说,就你今天这个行为,你该不该挨批评?你好好想想吧。”   说这话的声音放低了好多,就是傻子也知道王大伟在宁人息事,想结束与张修远的争吵。   殊不知张修远现在就是想把这件小事情闹大,动静越大越好。只有这样,一些人才会将今天这事传到乡政府、反映到领导那里,他才会有机会在领导面前辩解、辩论。这样的话,众人才会认为他是一根筋、喜欢钻牛角尖。也就有利于他将明年发大水的信息透露出去,即使明年得到证实,别人也不会认为他是神棍,不会认为他有预测未来的本事,只会以为他是激愤之下瞎说瞎写的,只是为自己解脱而故意写出惊人之语,纯粹是懒猫撞到了死耗子。   至于在乡政府领导的心目中留下什么办事毛躁、好表现、不尊重领导、政治上不成熟等等负面印象,以及王大伟今后给他小鞋穿,张修远都觉得那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正文 第0006章【副县长生日】   这些事对他人也许是了不得的大事,将严重阻碍他们的仕途升迁,但对张修远这个重生者而言却是另外一回事:   首先,与一场百年难遇、影响全国的洪水所带来的巨大危害相比,张修远个人在乡级领导心目中留下的负面印象不值一提,两者完全不是一个数量级。   其次,重生的张修远拥有别人难以企盼的前世信息。这些信息如果用于经商,他足以建立起一个令人瞩目的商业帝国,虽然不敢保证成为世界著名的富豪,但成为国内有名的富豪却不难。就算只抓住99年5月19日以后的几波牛市,也足够他在股市大把揽金了。   相对走上官场,这些信息却逊色得多,官场是一个非常复杂很难预料的场所,重生的他也不能保证自己凭前世的信息就能官运亨通,最稳妥的办法不过是选择紧跟那些在后世官场混得风生水起的新贵,避开那些在后世落马的失意者。   所以他更愿意今后经商,也就不在乎在乡领导的心目中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第三,就算他今后走上官场,他相信凭他拥有的这些信息而紧跟将来的官场发达者,他的舞台肯定不止一个乡一个县,也许将在市里甚至省里拥有一席之地。一旦他真正上位了,这些乡级领导记住的只有他如何地坚持原则、如何地有远见、如何地睿智,原来的缺点都会变成优点。   最后就是他的年龄,犯错是年轻人的专利,人们常说“这孩子还小,哪有不犯错的?”   ……   从开始当着匡国良、魏连喜的面提出建议时,他就预计到面子受了打击的王大伟肯定会生气,肯定会暴跳如雷。如果现在就按照王大伟的意思平息下来,那自己岂不白忙了?得罪这个顶头上司不说,还没有取得一点效果。   这么吃亏的事情张修远当然不干,他马上说道:“我倒是觉得是王站长你的目光短浅了些……”   王大伟差点气得吐血,怒道:“好,好,我管不了你。我目光短浅,你……你……”   张修远平静地说道:“王站长,别生气,生气解决不了问题,也对身体有害。意见有不同,应该容许争论对不对,现在上级不是反对一言堂吗?”   “你……你心胸宽阔,我……我……一言堂……”王大伟再次气得说不出话来。   张修远依然波澜不惊地说道:“现在气氛似乎有点不对,很难讨论出什么结果。王站长,要不我请几天假认真写一篇报告给您?把水利的重要xing说一说。也许你看了之后就会改变主意。”张修远唯恐王大伟不能气炸,又加了一句,“我就不信我不能说服你。”   王大伟脸色苍白,挥了挥手,说道:“行,我准你的假,你回去好好地写吧。我倒要看看你能写出什么大作。”   让王大伟气得手脚哆嗦、让众人大跌眼镜的是,张修远听了这话之后马上转身就走,快速地推着自行车离开,好象他早就准备跑路似的。   确实不错,张修远早已归心似箭,他觉得现在无论做什么事都比不上见母亲重要。而且他觉得无论是向世人提醒明年有大洪水还是思考自己今后的人生怎么走,都需要长时间认真地思索。现在趁势跑掉,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至少有理由几天不用上班了。   他完全没有理会后面的人是什么表情。   湖东乡离马山县县城不远,再从县城到阳韶市大约二个小时的旅程,张修远中午就回到了华中工业大学。华中工业大学坐落在阳韶市,是中南地区一座著名的综合xing大学,特别是内部的冶金材料学院更是闻名全国,张修远的父亲张晋松就在这个学院担任副院长,他们的家就在校园里。   看到开门的母亲,张修远不由自主地将她抱住,哭泣着喊道:“妈——”   母亲大惊,连忙问道:“修远,谁欺负你了?是不是有人打了你?”   张修远看到母亲紧张的样子,知道自己的动作吓到母亲了,连忙说道:“没有,没有谁欺负我,我只是想你了。”   母亲狐疑地将他上下打量,实在找不到受伤的痕迹,才放下心来,捂着胸口说道:“吓死我了。修远,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看你怪怪的。”   张修远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道:“真没什么事,只是高兴而已。”   突然母亲想到了什么,笑问道:“是不是找到女朋友?”   张修远一愣,说道:“快了吧。你别问了,反正就是高兴。”   母亲哦了一声,一边往厨房里走,一边说道:“还有一个菜没炒,我看你一身汗,先洗一个澡再吃饭。”   “好咧。”张修远大声地答应着。   母亲一边倒油一边摇头,小声嘀咕道:“这孩子年纪太小不成熟,还是调回到市里来,我天天看着才放心。”   这一天,张修远一直陪着母亲,从中午一直陪到晚上。两人不停地交谈着过去发生的琐细事,他就如一个嘴巴长的街坊大妈一样,问了这件事问那件事,不厌其烦。   从儿子身上发生的怪异事情,让母亲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精神上有什么问题,心里在犹豫着是不是带他去看医生。   不过,第二天张修远就恢复了正常,就如以前回家一样,在他的房间里认真看书、写字。   回家第三天吃中饭的时候,母亲问道:“修远,稍微收拾一下,我们一起去你燕姑家。”   张修远眉头皱了一下,说道:“不去。”   母亲不解望着他,诧异地问道:“你说不去?燕姑他们一家对你可不薄,妍妍放暑假回家的第一天就来看我和你爸爸,还问起你呢。你袁伯伯今天生日,你为什么不去?”   张修远想了想,说道:“我没时间,我的报告还没写完呢。领导让我回家专门写它,如果不写好,不辜负了领导的期望吗?”   母亲脸上明显不悦,说道:“去吃一餐饭能耽误你多少时间?你爸爸生日,他们一家每年都来了,现在你爸爸出差了,你又在家,……,你袁伯伯是副县长,写什么报告可以问他。”   张修远不想惹母亲不高兴,犹豫了一会后说道:“好吧,我去。”   “你这孩子,我发现你这几天变化好大。你在乡政府上班,领导怎么安排你写天气方面的文章?”母亲看着儿子,总感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出具体是什么,心里很郁闷。   张修远的这个袁伯伯叫袁石开,是马山县的副县长。他与父亲虽然不是亲兄弟,但他们的关系看起来比亲兄弟还亲。前世没出那件大事前,张修远也一直很尊敬他。   但张修远后来却知道,袁石开对那场降临在父亲身上的惨剧是知情的,虽然他没有主动陷害父亲,但他为了自己的仕途却有意无意地当了那些人的帮凶。父亲之所以气得大病一场最后辞世,除了他把名声看得比xing命还重的原因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所信任的人欺骗了他。他的心碎了,没有救生的欲望,所以早早辞世。   下午一点多,袁石开的老婆王燕就打来电话催母亲早点动身,说是她们两姐妹好久没有聊过天了。听说张修远回来了,王燕更是要他们早点走:“修远参加工作了,我和妍妍都还没见过他呢,现在应该是男子汉的样子了吧?他那张娃娃脸晒黑了一些没有?”   很快,母亲和张修远就出门了,两人打了一部的士直奔袁石开的家。   的士在住宿大院的门口被拦住,保安的电话打上去没有多久,一个青春靓丽的女孩就笑着跑了出来,先招呼了一声母亲后,马上跑到张修远身边,揽住他的胳膊,撅着嘴巴说道:“你太不够意思了吧,回家几天了竟然不打电话给我。”   张修远心里一阵腻味,但嘴上说道:“天气太热了,我又有事,所以没有打电话。今天不是来了吗?” 正文 第0007章【衙内受伤】   女孩敏感地发现了什么,脸上浮现一丝阴云,但随即又笑着问道:“哥,上班好玩吗?”   张修远反问道:“上班怎么可能好玩?糊口无奈罢了。”   女孩再次感觉到张修远的冷淡,挽胳膊的小手有点点不自在,但她依然笑着说道:“哥,是不是工作不顺心,怎么一幅老气横秋的口气,这不像你哦。”   旁边的母亲转头担忧地看了儿子一眼,但没有说什么而是继续往前走。前面出来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热情地迎上来牵着母亲的手问道:“田敏,热不热?路上还好吧?……,修远,工作辛苦不?”后面这句是对着张修远说的,她就是袁石开的妻子王燕。   张修远见她热情地看着自己,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一丝尴尬。   母亲悄悄地叹了一口气,对张修远道:“修远,你怎么回事,燕姑都跟你这个小辈打招呼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喊都不会喊一声?”   王燕大度地笑道:“没什么,现在这个年龄的孩子都有反叛意识,我理解。修远还是很听话的了,比我的那些学生强,比妍妍还孝顺呢。”   女孩不满地喊道:“妈——,我哪里不孝顺了?”   听了她们的对话,张修远觉得自己应该改变点什么:如果把前世的心结带到现在,自己活的太累不说,还让父母担心。况且在前世出了那件事以后,这两个女人对自己还都可以,更不说现在。   于是,他笑着招呼道:“燕姑你好,工作还行,不辛苦。”   王燕笑道:“那就好,如果工作上有什么难处,你就打你袁伯伯的电话。呵呵,越来越像男子汉了。好,你们年轻人谈,我们不打扰你们了。”   感受到张修远的变化,女孩心里高兴了许多,她羞涩地喊了一声:“妈——,人家都不怎么理我呢。”说着,她摇了摇张修远的胳膊,一副撒娇的样子。   母亲连忙说道:“怎么会呢?修远是有点不好意思,害羞呢。”   王燕笑道:“他不理你,你还抱那么紧干什么?呵呵。……,田敏,你们学校组织旅游不?”   被自己的妈妈打趣,女孩一脸的羞红,但她没有松开手,脑袋靠在张修远胳膊上,问道:“你这么小,你的那些同事把你当小孩看吧?呵呵,怪不得不高兴。”   感受到胳膊传来的柔软,张修远脸上浮现一层红晕,他说道:“没有不高兴。妍妍,放暑假了,你准备去哪里玩?”   女孩嘟着嘴说道:“不出去玩。你都工作了,我一个人玩没意思。天天在家看书、看电视。呃,修远,我到你单位去玩好不好?”   张修远还没回答,她们身后就响起一声洪亮的喊声:“妍妍,我来了!”   两人同时一愣,转过脑袋。只见一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大步走了过来,双手抱着一大堆鲜花的玫瑰和一个精致的纸盒。虽然他脸上全是笑意,但眼里一丝阴戾还是被张修远看到了。   女孩礼貌地说道:“曹庆国,你来了。请进!”   曹庆国的目光又一次扫向她们两人中间,看到她们没有分开,内心怒火更盛,不过脸上依然一副高兴的样子,说道:“张修远,听说你分配到一个乡下上班?要不要我老爸出面打一个招呼把你调到县城上班,就是去我们阳韶市坐办公室也行。大哥帮你一把怎么样?”   张修远冷冷地说道:“不必了,我工作很好的。你是来庆生的,还是来捣蛋的?”   曹庆国想不到张修远这么一副态度,也冷冷地说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歹。哼,我来这里干什么是我的事,你小子管不着。我只想告诉你的是,你离妍妍远点!你难道你不知道你不配吗?嗯。”   女孩想不到平时玩得好的两个人今天变成这样,心里一阵惶恐,揽着张修远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一些。她以为他们两个男人之间的矛盾都是因为为争她而引起的。   殊不知重生的张修远恨死了曹庆国一家,他前世的父亲就是被这个家伙的父亲曹卫平、叔叔曹卫东设的圈套气死的。张修远在父亲死后开始经商,结果又被这个家伙仗势欺压,生意每次有点起色都被他无情打压下去。   袁妍在她父亲和曹家的联合威bi下,黯然离开她远走国外,而他重新找了一个女朋友,结果这个女朋友又被这个家伙雇人杀死,连她的家人他都没放过。   最后,走投无路的张修远铤而走险,他散尽一切家财,利用一切手段,使用各种办法收集了曹家的各种犯罪证据,耗费近十年的时间,终于将曹家打入地狱:曹卫平进中纪委喝茶、曹卫东先于他哥哥进了监狱、这个家伙——曹庆国——死于非命、……。   双规曹卫平的时候,这个贪官刚刚被任命为湖平省常务副省长不到三个月!   而袁妍的父亲袁石开在县委书记的位置上退居二线,在县政协担任副主席。   张修远轻蔑地看了曹庆国一眼,霸道地将袁妍往怀里一拖,说道:“草包!除了会拿你父亲吓唬人之外,你还会什么?如果我不配,那你更不配!”   袁妍被张修远拖入怀中,脚步一个趔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但更多的是惊讶于张修远的变化,她发觉张修远与以前简直是两个人,以前他温文尔雅、xing格内向,与人争吵的时候,他内心就是最愤怒,也会心平气和地和对方争论,就像他当教授的父亲一样。   她抬起头,看着脸色铁青、身体微微颤抖的张修远,不解地想:“他今天怎么啦?”   曹庆国本就被张修远的话气得怒火中烧,看到袁妍竟然小鸟依人地偎在对方怀里,不由恼羞成怒,他将怀里的礼物往张修远身上一扔,猛冲几步,拳头砸向张修远的脑袋——   张修远伸手一挡,将飞来纸盒挡开,但还是有一丝玫瑰击打在他和袁妍的身上,玫瑰花枝上的刺扎在袁妍脸上,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惊叫。   曹庆国心里咯噔了一下,拳头的力量一下小了许多,但砸在张修远的脸上依然让张修远眼冒金星,鼻血直流。   张修远想也不想抬腿就是狠狠一脚。   曹庆国惨嚎一声,连退几步,倒在地上翻滚起来,双手死死地捂着下身,脸色惨白冷汗直流。   这时,闻讯赶来的王燕和母亲都傻了,过了好一会,王燕惊慌失措地跑向曹庆国,急切地问道:“庆国,怎么啦,庆国,……”话里带着哭腔。   母亲则拦着张修远,大声问道:“修远,你干什么?发疯了?”   整个大院乱成一团,虽然这里住的是县领导,但看热闹的还是不少,一个个小声议论着:   “哎,红颜祸水啊,这么小就知道抢女人,将来还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   “这三孩子以前玩的不是很好吗?今天怎么啦。”   “这下有热闹看了,不知蛋蛋踢烂了没有,呵呵,他可是市长的独苗。”   ……   直到袁石开铁青着脸赶回来,这里的闹剧才收场。看着两个倔强的孩子如两头角斗的公牛,都瞪着血红的眼睛盯着对方不退半步,大有一言不合就再次厮杀的局势,让袁家所有人忐忑不安,袁石开无奈地下了逐客令,也严令袁妍不许出闺房一步。   一场生日宴还没开始就散了,昔日亲如一家的三家首次出现了裂缝。始作俑者张修远暗暗高兴、倒霉的曹庆国咬牙发誓报仇、无辜的袁妍茫然不知所措,三家的大人则一片沮丧。 正文 第0008章【三兄弟】   两世为人的张修远这么做自然不是率xing而为,不是耍孩子脾气,更不是别人眼中的争风吃醋,他完全是故意做的,其目的就是要在三家之间打入一个锲子,让三家的关系出现裂缝。   自己的父亲张晋松、曹庆国的父亲曹卫平、袁妍的父亲袁石开是在一起长大,一起读小学,读中学,又一起相应党“上山下乡”的号召到内蒙古去cha队,最后又在同一年考上大学。虽然读的不是同一所大学,但三人长期在一起形成的关系比亲兄弟还亲。三人各自结婚成家之后,还是经常往来,过年过节轮流坐庄,大家凑在一起欢笑不断。   如果他们的关系能一直保持这样,重生的张修远也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强行压住心头的怒火,顺其自然。毕竟这一层关系来之不易,还没有掺杂太多的功利在里面,自己的父母也很珍惜它。而且,与醉心研究的父亲不同,张修远到现在都自问不愿意清苦地钻研技术,他愿意在商界、在官场驰骋。如果有一个市长再加一个副县长的长辈罩着,他的人生发展肯定将比别人好得多,机会也多得多。   问题是现在曹家已经动手了,已经在利用这层宝贵的亲情关系为他们谋私利。即使张修远重生了,暂时无权无势的他也不能确定自己一定可以阻拦得了曹家的疯狂。一个市长的权势不是一个普通人能抗衡的,更何况曹卫平还有一个做生意的弟弟,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财富更是普通人不敢想象的。   张修远现在一方面想办法阻拦曹家实施吞没钢铁公司的计划,一方面则努力撇清父亲与这件事的关系,在确保父亲不受牵连的前提下,再想其他事。要撇清这件事,就必须让父亲抛开与曹家的亲情关系,不再因为这层关系而做违心的事,不再碍着面子作为马前卒为曹家冲锋陷阵。   前世里,父亲考察回国后,曹卫平来家里与父亲单独谈了好久,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吵,但曹卫平离开之后,父亲一脸的沮丧。在提交给市政府的报告上,父亲签署的意见是:“整套设备技术较为先进,本人不反对引进。”口气明显很勉强。   而考察团团长、副团长签署的意见都是“建议尽快引进”,旗帜鲜明。这两个人一个是副市长,一个是钢铁公司的副总经理,他们都是市长曹卫平的亲信或盟友。   如果现在将他们的关系搞僵,那么父亲在签署意见的时候更可能按他内心的心意来,加上自己把厉害关系、内幕和将来的后果适当透露一些,签署反对意见的可能xing更大。另外,也因为他们之间的关系搞僵了,曹卫平这个市长就会有顾忌,不敢像前世那样与父亲争吵,甚至很可能不会登门,不敢透露他内心的真正意思。   双管齐下之下,父亲的安全系数无疑会大很多。   其实与曹庆国争吵还有一层好处,那就是让湖东乡的干部明白:连市长的儿子都敢得罪,他怎么可能怕你王大伟?这孩子就是一根筋,认定的事一定要做下去,啥都不会顾忌。   一路上,母子俩都没有怎么说话,都在思考问题。母亲在焦虑儿子为什么突然变得鲁莽、暴戾,张修远则在思考下一步如何做。   在袁家,一家三口看着满满一桌菜郁闷不已。因为今年不是整生,作为一个副县长,为了避讳而不能大CAO大办,所以家里没有其他客人。   王燕为丈夫倒了一杯红酒,宽慰道:“你也别生气了,孩子大了哪有不CAO心的?你们是男人,你小时候就没有打过架?”   袁石开苦笑了一下,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红酒,说道:“以前这孩子不是这样啊。”   袁妍气呼呼地说道:“还不是曹庆国,比我们大了这么多,一句话不合就动手打人,纯粹是欺负人嘛,修远的鼻子都被他打破了,他是正当防卫。”   王燕白了女儿一眼,说道:“就你懂法律,如果再往旁边偏一点,他曹市长就断子绝孙了,你说胡小慧会饶得了我们两家?”说到这里,她的脸红了,瞟了自己丈夫一下。   袁妍也羞得低下了头。袁石开显然被触到了痛处,不满地瞪了女儿一眼,可惜没人看见。   王燕想起自己只有一个女儿,按老人的说法算是没有传后人,心里也是一黯。不过很快就恢复过来,不说现在男女都一样,而且袁妍聪明可爱,心里宝贝得不行。她吃了一口菜,看着丈夫说道:“石开,你发现这孩子变了没有?我发现他变化很大的。”   袁石开脱口问道:“谁?”   王燕说道:“修远啊。以前他来我们家都小意,喊我们喊得我们热乎乎的。说话做事都文质彬彬,对妍妍、曹庆国都很好。可这次……,他看见我的时候没有喊我,你进来的时候也没有喊你,对妍妍也没有以前自然。田敏肯定也注意到了这些变化,我看她时不时露出忧郁的眼神,没有了以前的自豪。”   袁石开一愣,说道:“不会吧?”目光扫向女儿。   袁妍想了一会,说道:“是和以前有点不同,我感觉他骨子里有一股冷淡的感觉。对曹庆国似乎有一股……,一股刻骨的仇恨。对,我看他盯着曹庆国的眼神就是这种感觉,好可怕的。”   袁石开瞪了女儿一眼,说道:“危言耸听!学会了几个词就乱用,什么叫骨子里,还刻骨呢。”   袁妍争辩道:“本来就是嘛,说话还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妈,你说是不是?”   见丈夫不乐意,王燕没有顺着女儿的话说,而是转移话题道:“石开,会不会是因为工作不顺心?他年纪小,现在就参加工作,一个大学生混在一群农民中间,可能产生一种失落感……”   袁石开对着妻子怒道:“乱弹琴!农民怎么啦,我们年轻的时候不就当过农民?我们的爷爷辈、祖宗辈不都是农民。”   王燕说道:“你看你,我们不是在讨论吗?还不都是为了孩子们好,你在家里发什么威风?”   袁妍水灵灵的眼睛一转,说道:“爸,妈,要不我到修远的单位去看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那里实在不行,爸爸你帮他换一个单位,最好到县城来上班。”   袁石开叹了一口气,说道:“湖东乡是我县比较富裕的乡镇,离县城又不远,他们那里调走了几个领导,位置也不是很紧张。你以为在县城就日子好过?”   王燕赞成女儿的说法:“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特点,你给他安排的地方也许并不适合他。人家又不知道他是你和曹市长的侄儿,怎么可能照顾他?说不定这孩子不成熟,以为自己有一个副县长、一个市长罩着就应该一步登天,现在将他扔在乡下,心里有怨气呢。”   袁妍马上说道:“绝对不是你所想的,修远才没有这么浅薄呢。”不过她心里咯噔了一下,因为她想起今天三人见面的时候,曹庆国就嘲笑张修远分配在乡下,张修远就骂对方草包,结果打了起来,“难道修远真的目光短浅,已经变得让我不认识了?”   袁石开想了想,说道:“这样也好,下周二工业经济局的马局长履新下去调研,你坐他的车去看一看。”   袁妍撅起嘴巴道:“为什么坐他的车,我自己搭车去……”但聪明的她随即明白了什么。   与袁家的温和不同,曹家的气氛火爆多了,一个女子脸色铁青,站在一个男子面前吼道:“姓曹的,你顾忌兄弟之情那是你的事,老娘可不认得他张晋松是什么鸟!一个臭教书的,竟然骑到你堂堂市长头上拉屎拉尿,真是反天了。” 正文 第0009章【找人】   男子阴沉着脸将女子拨到一边,厉声道:“你安静点行不行?这是孩子之间吵闹,你一个大人掺在里面不觉得害臊吗?”   女人更怒,但她也没有再站男子前面,而是叉腰站在旁边,骂道:“孩子?长毛了还是什么孩子?你说,有这么阴毒的孩子吗?这么一脚踹过来,如果不是我家庆国命好,连子孙根都被这小王八蛋给踹断了,你装什么好人,他差点让你曹家断子绝孙,知道吗?”   男子低下头说道:“不是没有吗?”说话的语气比刚才低了许多,心里一阵恼怒。   女人走到旁边的沙发一屁股坐下:“反正我是烦了,你们三个兄弟不是兄弟、朋友不是朋友,算怎么回事?以后我是不会到他们家去的,他们来了我也不会接待。到时候你别怪我不给你市长面子。哼,下级要有下级的觉悟,上级要有上级的尊严,哪有这么不清不楚的?袁家那丫头不要也罢,嘴巴厉害得死,娶过来我家庆国还不是被她欺负。”   男子看着女人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一道篱笆三个桩,一个好汉三人帮,他们碍你什么事了?糊涂!”   女人心里明白,但嘴里却不饶人,说道:“哼!一个破教书的能帮你什么?一个副县长只有拖累你的,只要你放出口风了,还怕没有副县长、县长、局长靠过来?”   男子怒瞪了她一眼,本不想再说,但见她喋喋不休的样子,只好耐心说道:“那些软骨头能有他们这么贴心吗?这么多年的交情不说,人家又不图我们什么。和一个教授来往,不但不容易引起别人的忌讳,还能在别人心目中提高我的档次,提高我的品味。你懂不懂?”   女人冷笑道:“不图什么?破教书的自认清高,也许真的不图什么,但这个小王八参加了工作,又在政府部门这一条线,今后他不会麻烦你?还有,我看那姓袁就不像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上次羊板县常务副县长空缺,你没给他,他不好久没来我们家吗?”   男子咬牙道:“放屁!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女人一阵心虚,小声嘀咕道:“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好?”   男子冷哼一声:“为了这个家?你心中有数。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惟你是问。”   女子抬头正要说什么,但随即又低下头,嘴里嘀咕道:“反正我……,现在庆国也不小了,我……”   男子心里一动,也不再说什么,站起来朝楼梯走去。他的脸色随着脚步的移动而慢慢阴沉。   女人看着丈夫有点沉重的背影,偷偷而得意地笑了,心道:“老娘在你们兄弟之间cha了这些刺,就不信你没其他想法。哼,跟他们交好狗屁利益也没有,还不如让你跟我哥哥他们亲。他们还知道感恩图报,对我们敬重得很。”   这男子显然就是阳韶市党委副书记、市长曹卫平,女人是他的老婆胡小慧。女人转身回到儿子的房间,看着躺在床上的儿子,关切地问道:“庆国,好些了没有?”   曹庆国没有回答,张修远当时踹他,大部分力度踹在大腿内侧,痛虽然很痛,但伤的并不重,那根玩意只是有点发肿而已。   女人安慰道:“你放心,再等一等时间,你爸就会改变主意的,会与他们断绝来往。到时候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哼,老虎不发威,他们就我们以为是病猫。”   她心里思考着如何将报这一箭之仇:“张家小子,老娘会让你尝尝断子绝孙是什么滋味。”   ……   张修远自然不知道他想三家分裂的愿望在这个女人的推动下进展得如此顺利、快速,比前世提前了好几个月。他更不知道有一个心如蛇蝎的女人瞄上了他。   他回到家之后又投入到写文章中。他知道仅仅发一篇神棍似的文章发表出来,其作用非常有限,甚至很可能报社都不会、也不敢刊登。   要想顺利刊登,必须换一个角度来写。于是,他将原来的文章进行了修改,文字的着笔点主要放在当前农村水利设施落后、原有水利设备没有得到充分的保护、现有水利设施不足以保障农业生产的正常进行、人们的水利意识有待进一步提高等等方面,将明年发大水的信息巧妙地镶嵌在文章里面。   至于在98年的大洪水中发生溃堤的惨事,张修远准备采取匿名举报的方式来减轻或避免,如举报九江城防洪大堤质量太差、无法抵御五十年一遇的洪水。   又忙碌了一天,张修远终于把有关水利的文章写完了。接下来他想的事就是如何寻找一个刊物发表,而不只是送给王大伟这个小小的站长看,而是尽可能地让更多的人看到。   两世为人的他知道,一篇文章能不能发表,能够在哪种级别的刊物上发表,并不取决于文章质量的高低,很大一部分在于文章作者的名气,在于文章是否符合当权者的心意,在于是否适应于当前的形势需要。那种能够当枪使,能够切合下一步工作开展的文章,是最容易上高级刊物发表的。   可是,因为没有经历98年那场大洪水,现在从政府到民间对水利的重视都非常不足。这篇主要以批评为主的文章不但不符合当权者的心意,反而有唱反调的意味,有给经济飞速发展的社会抹黑的作用,这就决定了大多数刊物不会刊登它。如果只是贴上邮票投向各个编辑部,最终很可能是石沉大海。   “怎么办?”张修远抓着这叠稿子思索着,认真回忆前世里认识的那些有能量的人。前世里他为了扳倒曹庆国父子,几乎跑遍了全省各级信访局、检察院、纪委、各种报刊等部门和单位,认识了不少的领导和记者。   几乎是回忆起一个就否定一个,因为他所想到的官员和记者现在不是没有爬上官位就是小萝卜头一个,有的人甚至还在学校读书,连记者证都没有。他们的能量也许还没有自己的母亲大,毕竟自己的母亲也是大学教授,有不小的人脉。   想着想着,突然一个名字跃入了他的脑海,随即他哈哈大笑起来。   爽朗的笑声让正在看书的母亲心惊肉跳:这孩子又出什么事了?这一惊一咋的我都快受不了了,可又没发现他有什么毛病。哎——   她放下书,走进儿子的房间,笑问道:“修远,有什么好事?”   张修远说道:“没事,没事。刚才看到网上一个笑话有点滑稽,就笑了。……,对了,妈,我要进省城一趟,办点事。想找人把我写的这篇文章修改一下,看能不能发表。”   母亲心里很担心但还是心平气和地说道:“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大约要多久?”   “难说,快则一天,慢的话可能要三四天。如果爸爸这段时间打电话过来,你一定要跟他说那套设备千万不能引进,那是一个颗定时炸弹。”张修远在家的这段时间里,父亲一个电话都没打来过,这让他很郁闷。   母亲点头答应了他,又关心地问道:“你身上的钱够不够?既然在外面,就不要太吝啬,你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说着,她开始帮他收拾衣物。   张修远微笑道:“知道,我会的。我自己收拾吧,随便带两套换洗的衣服就行了。”   很快,他在母亲担忧的目光中提着一个小包出了门,坐上的士前往省城,找了一家档次中档的宾馆住下。虽然他的工资不高,也没有多少积蓄,但他不想亏待自己,他不但知道钱不是靠节省赚来的,而且也确信重生的自己将来一定能赚到巨大的财富。   在房间了好好睡了一觉,等到街道上华灯初照的时候,他稍微打扮了一下,然后不急不慢地出了门。 正文 第0010章【好友】   与后世相比,现在的省城没有那么多小汽车,但马路却显得狭窄、陈旧,街道两边的高楼看起来很脏,让他稍微有点不适应。   转过一条小巷再走进一个小胡同,他一边左右打量着各个小店铺,心里一边想:那家伙到底是不是吹牛?但愿你前世没骗我……   可是,从小胡同入口走到胡同底都没有找到目标,张修远不死心,再次看了路牌看清上面写的确实是“槐花胡同”后,他又重新返回一个个店铺打量着,结果还是没有。   他只好找了一个小店主打听:“老板,你们这里有一个叫刘一帆的人吗?卖糖炒栗子的。”   “刘一帆?没有!卖糖炒栗子的也就两家,好像没叫这个名字的。”店主摇着头说道。   张修远不由一阵失望,他泱泱地走出胡同,准备直接找前世认识的那个人,但当他出了胡同,远处传来一个破嗓门的声音时,乐了:“一袋五元,保证香脆!”   张修远连忙走了过去,说是走其实是跑,实在是因为激动。当他走近那个流动小摊时,一个光着上身的大胖子也挥着手走了过去,对着小摊喊道:“尿杆子,你多放点糖行不?”   正埋头炒栗子的青年抬头看了胖子一眼,说道:“还他妈的放糖,你看你胖的像猪了,吃死你。给!”说着,他左手从旁边烟盒里掏出一支烟递给胖子,道,“今天赢了多少?”   “狗屁!手背地很。在桌子上没坐半个小时就输了我八十闷,够买一堆栗子了。”胖子拿起烟塞进嘴里。   “CAO!买我的糖炒栗子讨价还价,输钱却输这么多。滚!”青年抬起头看见张修远,笑问道,“来一袋不?五元。”   胖子叼着烟转头看了张修远一眼,说道:“小伙子,尿杆子的栗子好吃得很,多买几包保你泡几个漂亮妹子。”说完,丢下五元钱拿起一袋糖炒栗子摇摇摆摆地走了,“尿杆子,收摊了我们一起去玩,把输的赢回来。”   张修远前世也认识那个胖子,但不是很熟。见周围没有什么顾客,他走上前对那个青年说道:“尿杆……,哈哈……,你这个名字真好笑。”怪不得别人不知道刘一帆是谁,原来人家将绰号当大名了。   青年有点恼怒,问道:“喂,我说你到底是不是来买栗子的?”   张修远好不容易收住笑,说道:“刘一帆,我找你有事。”   青年一愣,盯着张修远看了好久,问道:“你是谁?我怎么不认识你?”   张修远笑道:“我叫……,算了,说了名字你也不认识,反正我跟你是小学同学。二年级同过半年学,后来我转学了。”张修远胡扯着。   青年还是一副茫然的样子,一边回忆一边问道:“你还记得我?”   张修远笑道:“当然记得,你刘一帆那么有名。有一次你站在学校旁边的河堤上准备**的时候被两个女同学扒掉了短裤,露出小鸡鸡喷了她们一身,是不是?哈哈,那时我就记住你了。你这‘尿杆子’的名字是不是就是那么来的?”   刘一帆也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来,来,吃栗子。现在有一个还成了电影明星呢。说不定就是因为我那泡尿的功能,哈哈。”   实际上,张修远以前跟他没有任何交集,这些事都是后来他和张修远认识后吹牛的时候吹出来的,对他小时候尿淋未来电影明星的事很自豪。   张修远说道:“收摊吧,我找你有事。”   刘一帆狐疑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   “好事!难道我还蒙你不成?”张修远说道,“是你姐叫我来的,她说让我代她和你爸爸向你道歉,说是当年对你太过分了,没有考虑你的感情。”   刘一帆矜持地没动,抓着锅铲猛炒了几下,说道:“等我卖了这些就跟你走。”脸色有着一丝羞愧。   张修远见了他的神态,不由偷偷地松了一口气:这家伙前世说的果然没错,早就后悔了。   为了衬托气氛,他一把将锅从炉火上端开,说道:“CAO!那我等你等到什么时候?这些狗屁栗子我买了,到时候我问你姐要钱就是。”   刘一帆犹豫着说道:“我总要收拾一下吧。他们那么急?”   张修远顺势下坡,说道:“那好,我先去跟你姐说一声。你收拾好了到沿江宾馆的大厅等我,不见不散。”   刘一帆脑袋如小鸡啄米,连连点头,说道:“好,好。”   离开这个小摊,张修远立即回到了他租住的沿江宾馆,在前台他拿起电话拨了一个烂熟于心的电话号码。很快电话通了,里面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喂,你好,请问找谁?”   张修远说道:“我叫张修远,是刘一帆的同学,我找刘一梅刘部长有事,请问她在家吗?”   “张修远?你等一下。”那个女人说道。   很快一个甜美而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好,我是刘一梅,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张修远说道:“我是你弟弟的同学,他让我跟你说一声,说是他当年太冲动了,想向你和你爸爸道歉。他想……”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对方半天没说话,过了好久,才小声问道:“他真的这么说?”声音有些颤抖。   张修远知道有戏,马上说道:“当然。要不我怎么知道这些事。你现在有时间吗?能不能来沿江宾馆,让你们姐弟见上一面,到时候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还是假了。”   这下对方没有任何犹豫,马上说道:“好的,我就来。”   张修远笑道:“那我就在大厅旁边的茶座等你,再见。”   没有等几分钟,一个穿白色连衣裙的高挑女子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张修远一眼就认出了她,连忙起身迎上前,问道:“您就是刘一梅刘部长吧。”   她伸出手,说道:“我是刘一梅,您……你就是张修远?”因为张修远看起来太年轻,她不好意思说您这个字。   张修远握了握她柔软的小手:“请。”   刘一梅一边落座一边问道:“我弟弟呢。”先扶了一下长裙,坐好后又把小坤包放在腿上。   张修远说道:“他还在收摊,估计要洗了澡才来。”   这时,一个服务员端了两杯饮料过来,客气地将两杯饮料放在他们面前。刘一梅刚要开口说话,但见了面前的饮料后连忙住了嘴,眼睛差异地看着张修远。   张修远笑道:“都是你弟弟告诉我的。”说着,他也坐了下来,开口道,“刘部长,今天我其实是来找你帮忙的。”   “帮忙?”刘一梅一愣,脱口问道,“那我弟弟呢?你骗我?”   “不,不,他马上就会来。”张修远说道,“我的意思是,搓合你们姐弟见面是我请你帮忙的前提,你帮不帮忙,你姐弟都会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