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不懂规矩 1.定下沈凌两家的亲事 “小姐,小姐……”樱儿从门外跑了进来,兴奋的呼唤着自家小姐。 沈若尘急忙把手中的《战国策》藏到身后的书架中,坐在绣架旁,一板一眼的穿针引线。 “小姐,出大事了!”樱儿推门走进来,气喘吁吁的端起茶碗,向嘴里咕咚灌了一大口。 沈若尘抬眸瞥了她一眼,揶揄道:“瞧你大呼小叫的,像什么样子?若是被大伯母见到了,你可又要挨板子了!” 樱儿却是笑意盈盈,她跑到沈若尘面前,抢下她手中的针线,煞有介事道:“小姐,先别管这劳什子刺绣了,老爷已经决定,让你嫁给凌家大少爷了!” “啊?”沈若尘一怔,随即转了转慧黠的瞳眸,贝齿轻轻咬住了唇瓣。 樱儿没有再说话,她知道,小姐这个表情,表明她在思考。 沈若尘心思疾速地转动,眉心也不自觉的蹙紧。沈家既要与凌家联姻,何必选她这样一个庶出的女儿?更何况,外界还传她无德无才,怎么能与这凌家的天之骄子匹配?退一万步讲,即使沈家有心让凌家难堪,这沈家庶出的女儿也不只她一个,为何偏偏是她? 张管家这时急匆匆走了过来,他站在这偏僻的小院门口,扯起嗓子阴阳怪气的喊道:“小姐,老爷叫你过去,快着点儿!别让老爷久等!” “知道了。”沈若尘扬声回了一句,毫不在意他的语气不善。她太清楚自己在家里的位置,便是个得宠的下人也不如。现在他们尊称自己一声小姐,已是礼让三分了。 来到大厅,沈若尘悄悄用眼睛打量了一下两边坐着的人。 正对着她的主座上,浑身散发着威严的一男一女,正是当家的大老爷和大夫人,也就是她的大伯和大伯母。 右边靠主座最近的位置,是沈老太爷生前极其宠爱的三老爷,他因分得最多家产,所以搬到自己的府邸居住,在这里,相当于半个客人。他身后站的,是他如花似玉的夫人方氏。 接下来,是在煌梓城当县令的四老爷。这芝麻绿豆的官职,虽是沈家出钱为他买来的,但因他为人八面玲珑,又善于打点,在官场上倒也是混的有声有色,游刃有余。 左起第一位是大老爷的长子沈倾澜,他虽刚刚年过双十,却手段老辣,已算是生意里的一把好手。他身后站的,是为人精明干练的大少奶奶姜颖。她本是大夫人娘家弟弟的女儿,按辈分应该叫大夫人一声姑母,她嫁给沈倾澜,也是亲上加亲。 沈倾澜旁边,是大老爷的次子沈煦幽。他虽为人桀骜不驯,读书却不含糊。一目十行,过目不忘的本事,让他轻松过了乡试。只等来年参加科举,以他的实力,想必也是手到擒来。他因写得一手好字,登门求墨宝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最后,坐在末席上,一脸苍白的孱弱男人,就是沈若尘的爹,这沈家的二老爷了。他因恶疾缠身,终日卧病在床,分得的那点儿家业早就荒废了。 站在一旁伺候二老爷的,是他的小妾,也就是沈若尘的娘,此时正一脸担忧的盯着沈若尘。二夫人本是官家小姐,在二老爷意气风发之时,两人也是天作之合。然而,二夫人生下沈若尘的哥哥沈泽明时,却因为难产死了。二老爷顾念旧情,不肯续弦,只把二夫人的陪嫁丫鬟纳作了小妾。 二老爷对儿子沈泽明疼爱有加,谁知他竟是个不争气的,成天流连于烟花之地,与一众狐朋狗友喝酒聚赌,挥金如土,是个不折不扣的败家子。 二老爷一家寄人篱下,又没有一个有本事的人撑着门面,怎么会得到别人好脸色呢?沈若尘早已洞悉了这其间道理,便忍气吞声,尽量遮掩自己的光芒,只求安然度日。 她像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家碧玉,故意战战兢兢的向在座长辈行了个礼。 若是往常,众人必是嘲弄她不够泰然自若,然而,今天却是异常满意的点了点头。 “尘儿,”身为一家之主的大老爷慢条斯理的发话了,“抬起头来,让长辈们好好看看你。” “是,大伯。”沈若尘轻轻应了一声,慢慢抬起头来,脸上还是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 沈倾澜和沈煦幽到底是年轻人,见她如此怯懦,眼底不由浮现出一丝轻蔑来。 大老爷、三老爷、四老爷交换了一下眼色,嘴角似乎不约而同的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二老爷此时却猛烈的咳嗽几声,在安静的大厅里显得分外突兀。 大老爷皱了皱眉头,居高临下的劝诫道:“二弟若身体不适,便早些回去歇息吧。尘儿的婚事就交给我们吧。” 二老爷虽然心里不情愿,但他也能察觉到众人对自己的反感,他本是极爱面子的人,此时哪里愿意在此受白眼,咬了咬牙,让小妾伊冉推自己回去。 伊冉恋恋不舍的看了沈若尘一眼,抿紧唇推着二老爷走了出去。毕竟自己人微言轻,又能帮上女儿什么忙呢? 沈若尘心中了然,自己的亲事,父母竟是做不了主的。看来,她想不嫁,已是不太可能了。 在众人的审视中,沈若尘表现得越来越窘迫。 大夫人突然轻笑一声,夸赞道:“外人不知尘儿之性情,故而说她德行皆缺。依我看其实不然,尘儿生性恬淡,又为人乖巧,必是个能讨婆家欢心的媳妇。” “娘说的极是。”大少奶奶连忙附和道,她走出几步,拉过沈若尘,好好打量了一番,嘴中啧啧有声:“妹妹这小模样儿,在这城里也定是数一数二呢!” 沈若尘像个木偶似的,任由她摆弄着,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是不是嫁人了,就可以离开这个唯利是图的家了? 三夫人轻哼一声,好整以暇的看了看自己葱指上的丹蔻,刻薄道:“如此说来,凌家大少爷还是捡到宝了呢!” 三老爷瞪了她一眼,警告她不要多嘴。 大夫人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她故意听不懂三夫人话语中的讽刺之意,顺着她的话说:“谁说不是呢?要不是看凌家几代经商,有些基业,我还不舍得让尘儿嫁过去呢!” 沈若尘心中冷冷一笑,还真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明明是把自己推进火坑,还一套“我是为你好”的说辞。 大少奶奶见沈若尘不动声色,以为她是害羞,嘴上也就多了几句:“妹妹也是好福气,倾澜的几个妹妹都有婚约,三叔四叔家的妹妹年纪又太小,只有妹妹与那凌家大少爷合适!” 沈若尘明了,原来这就是为什么非她不可的原因。 大老爷清了清嗓子,例行公事似的询问道:“尘儿意下如何?” 沈若尘知道,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好欠身回道:“婚姻大事,尘儿不敢妄言,全凭各位长辈做主。” “那便如此定了,尘儿,你先退下吧。”大老爷淡漠的挥了挥手。 “是。”沈若尘盈盈一福,退了出去。 在她走远后,大夫人问了一句:“老爷,这样真的可行?” 大老爷抚了抚下颚那一撮短须,老谋深算的脸上得意的一笑。“凌家只说是我们沈家的女儿,可没说是哪个女儿。” 众人皆是若有所思的淡淡一笑。 娘子不懂规矩 2.留条后路 “小……小姐。”樱儿正对着小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几口大箱子不知所措,见到沈若尘回来,赶紧跑到她身侧。 几个小厮见到沈若尘,立刻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谄媚道:“小姐,这是凌家送来的彩礼,老爷让小的们送到小姐这儿。” 沈若尘一脸惊喜,目光游移在几口箱子上,笑意盈盈道:“大伯对我甚为照顾。樱儿,有赏!” 樱儿一怔,赶紧找出些碎银子给了几个小厮。 那几个小厮领了钱,退出去后,小声嘀咕了句:“呸!果然是个视财如命的主儿!这么点儿钱,打发叫花子呢!” 殊不知,这府里总是克扣沈若尘的月供,这点儿钱,也是沈若尘平日里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沈若尘在他们走远后,脸上的笑容骤然一收。这贵重的彩礼,大伯竟然不留下,看来让自己嫁过去,绝不是为凌家的彩礼这么简单。既然他们把这钱给了自己,不好好利用下怎么行? “小姐并不是贪财之人。”樱儿站在沈若尘身后,笃定而又认真的说道。 沈若尘心中苦笑一声,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能懂自己的人。她缓缓转过身,拍了拍樱儿的肩膀,唇角向上一勾,笑靥竟如清风般和煦醉人。就在樱儿以为她会说出自己心底的话时,她却吩咐道:“去把我娘叫来吧。” “是,小姐。”樱儿沮丧的应了一声,退了下去。她伺候小姐这么多年了,她能感觉到,小姐总可以不着痕迹的避开很多麻烦,却都归结于事有凑巧。 沈若尘将几口箱子动了些手脚后,轻轻叹了口气。其实真贪财也没有什么大错,尤其生活在这种门第,财富就意味着尊严。 这时,伊冉被樱儿叫了过来,她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沈若尘面前,依依不舍的抱着她。“尘儿,都是娘不好,是娘身份低微,这才……” “娘,”沈若尘打断了她的自责,安慰道:“尘儿到了凌家,可是少奶奶呢!这是风光体面的事情,娘无需太过介怀。” “可……”伊冉看着沈若尘清澈的眼眸,也不忍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无奈道:“好吧,尘儿,你一定要保重自己,娘只有你了,只有你了……” “娘,不说这个了。”沈若尘艰难的牵动了一下嘴角,拉着伊冉走到那几口箱子前。“娘,这些彩礼,您要替我收好。” “这……你大伯全都给你了?”伊冉有些难以置信。 “嗯。”沈若尘点了点头,她支开了樱儿,覆在伊冉耳畔,轻声嘱咐道:“娘,这些钱您一定要收好。即使爹知道,也千万不要让他动搬出沈府的念想。爹要治病,家里的银两只出不进,这些钱撑不了几日。大哥若是来要,每次只给他一点儿,万不可多给,也不可不给,以免他再做出什么混事。” 伊冉听着她的叮咛,心中不免震惊,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女儿竟然说的句句在理。她做娘的,虽看得出女儿隐藏了自己的玲珑心思,却不知女儿竟是个冰雪聪明的人。 “娘,我想去见见舅舅。”沈若尘扬起头,杏眸中灿若星辰,她知道,自己应该趁此机会,为这摇摇欲坠的四口之家留条后路。 伊冉点了点头,拉起她的手,走向二老爷住的小院子。 “她把彩礼全都交给了父母?”大老爷询问着到沈若尘住处打探的家丁。 “是,老爷,所有的箱子都搬到了二老爷的院子。”家丁毕恭毕敬的回答道。 “倒是个孝顺的孩子啊……”大老爷抚了抚短须,深不可测的眸中不知闪过些什么。 伊冉和沈若尘回到屋内,伊品恰巧替二老爷抓了几副药回来。伊冉先去煎药,沈若尘则留下来,打算和舅舅单独谈一谈。 伊品在姐姐嫁给二老爷后,得到些本钱,在城里开了一家杂货铺。沈若尘知她这舅舅本性淳良,舅母又贤惠,所以定是个可靠的人。 从怀中掏出刚刚偷偷留下的一部分彩礼,沈若尘珍而重之的交托到伊品手中,欠身行礼,请求道:“舅舅,尘儿有事相求。” 伊品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赶紧伸手扶起她,“尘儿这是做什么?一家人,说什么求不求,有事直说便是。” 沈若尘压低了声音,说道:“请舅舅用这些钱置一处宅子,务必划到您的名下。此外,请不要告诉我爹娘此事。” “尘儿这是何意?”伊品疑惑不解。 沈若尘略一沉吟,答道:“沈家虽家大业大,却对爹娘常年寄人篱下颇有微词。我希望,爹娘若有一天脱离这里,可以有个安身之所。” “这是好事啊,为何不让我告知他们?”伊品仍然不明所以。 “我了解爹,他若知道这钱是我的彩礼,他是宁死也不肯接受的。娘并不是一个能藏住秘密的人,故而我也不想让娘知道。”沈若尘有理有据,分析的滴水不漏。 “我明白了。”伊品点了点头,把那些值钱的物件儿收入怀中。 “还有一件事要办,舅舅等我一下!”沈若尘勾唇浅笑,欢快的跑了出去。 一刻钟后,沈若尘换上一身男装,跟着伊品身后出了沈府。 伊品急着去张罗宅子的事情,走入繁华街市后,便和沈若尘分道扬镳了。 沈若尘目的明确,直奔翰丰钱庄。 她听说过,这钱庄,是凌家在这城里开的一家分店,掌柜石廉恰是负责拓展凌家生意的一个厉害角色。 想要摆脱沈家的荫蔽,她只有与凌家合作。毕竟,谁能想到沈家的小姐会找对手凌家谈生意呢?可巧,离经叛道,恰恰是沈若尘的经商法则之一。 走进钱庄,并未见到一个客人。 一群账房正劈啪作响的拨拉着算盘,一个伙计跑过来,不好意思的一笑:“公子,实在对不住,今日钱庄停业一天。” 沈若尘并不答话,只仔细观察了一下堂内的情形。少顷,她不疾不徐,走到一个账房身边,拱手道:“在下特来拜见石掌柜。” 娘子不懂规矩 3.富贵险中求 那账房手中的毛笔一滞,随即哈哈一笑,他转头打量着沈若尘,眼中不掩赞赏,问道:“公子如何得知,我是石廉?” 沈若尘本想说她是看见他拇指上泛白的骨节,推测他是常年戴扳指所致,而普通账房是不会戴扳指的。但她听说石廉喜欢听人奉承,不如投其所好吧。 当下,她拱手回道:“同是账房装束,掌柜身上,却分明流露出与众不同的气韵。在下斗胆一猜,不想运气却这般好。” “哈哈……”石廉开怀一笑,“好个牙尖嘴利的小子。进屋详谈吧。”他起身推开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若尘心中一喜,知这第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石廉与沈若尘分别入座后,石廉拿起案几上的翡翠扳指,把玩了起来,好整以暇的问道:“公子千方百计来此,定是有令人耳目一新的生意吧?” 他言外之意,若是稀松平常的小买卖,就不必继续谈下去了。 沈若尘弯眉一挑,胸有成竹道:“在下想在温远县开一家凝湘楼。” 凝湘楼,是凌家开的连锁酒楼,几乎遍布全国。唯独这温远县,是沈家的地盘,曾有人多番尝试,却敌不过沈家层出不穷的手段,总是开张没多久就关门大吉。此次,这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竟然要完成这种任务?未免大言不惭了吧。 石廉似笑非笑,他抬眼盯着沈若尘晶亮的美眸,见她不闪不避,不由劝道:“年轻人,有些门很好入,却并不好出。” 那意思就是不要冒然尝试不容易完成的事情。 沈若尘樱唇一弯,从袖中取出一纸合约,淡淡道:“此为保证书。若此凝湘楼不能营业超过一年,愿双倍偿还凌家损失。” 一年,足以让一家酒楼步入正轨。换句话说,只要撑过了一年,这家酒楼就与凌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关系了。 石廉抬手接过,白纸黑字,清清楚楚,每一个细节都考虑的滴水不漏。他突然觉得,眼前这老成的少年,或许真有本事在温远县开一家凝湘楼。 思虑再三,对凌家来说,怎么都是笔稳赚不赔的买卖,石廉实在没有理由拒绝。“好吧。”他提笔便要签上大名。 “且慢。”沈若尘拦住他,“在下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但说无妨。” “我希望这酒楼名义上的老板是凌家大少爷。”沈若尘可不想被家人知道自己在和凌家做生意,她深知沈家人并不是吃素的。 “可。”石廉连原因都不问,他知人们有各种理由想要隐瞒自己的身份,不过,他是生意人,有利可图即可。 沈若尘点了点头,特意用豪放的行书签下两个字:傅平 傅平,谐音浮萍。沈若尘一直认为,自己就像是四处飘零的浮萍,天下之大,却没有真正的安身立命之所。 从翰丰钱庄出来,沈若尘咬了咬唇瓣,缓步走向榆柳巷。 她来到那里最大的酒家——妍清轩。 “这位小哥,你是第一次来吧,快,里面请!”一个浓妆艳抹的妖娆女子拉住她就往里拽,沈若尘被她浓厚的脂粉气熏得直想打喷嚏。 “我找你们红妈妈。”沈若尘拗不过她,一边被她拖进大堂,一边解释道。 “哟,这位小哥,红妈妈你也要,该不会是有恋母情结吧!”那风尘女子娇笑着,直让沈若尘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红妈妈恰好听到这句话,赶忙扭着腰肢走了过来,对那女人挥了挥手,呵斥道:“秋菊,去去去,客人是你能打趣的吗?” 转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沈若尘,殷勤道:“公子若看上了哪位姑娘,就对妈妈我说,保管让您满意。” 沈若尘一时玩心大起,她眨了眨清澈的眸子,邪邪一笑道:“本公子我就想和妈妈谈谈,不知妈妈可赏脸?” 红妈妈风韵犹存的脸上笑意不减,从善如流道:“当然,公子请。” 沈若尘与红妈妈进了一间香气缭绕的房间,红妈妈伸手为沈若尘倒了一杯醇酒。 沈若尘拿起酒杯,轻轻用唇瓣一沾,似漫不经心的问道:“此等佳酿,不知妈妈从何处购得?” 红妈妈风情万种的一笑,“公子真是识货,这百里香可是走了十天水路从轻枫镇运过来的,那是离这里最近的一家凝湘楼了。” “哦?若是本地能开一家凝湘楼,妈妈认为如何?”沈若尘摇了摇晶莹剔透的小酒盅,随意问道。 “那自是再好不过。”红妈妈甩了一下手中的丝帕,“如此我还能省下不少路费呢!” 沈若尘从袖中掏出一张契约,“妈妈不妨看看这个。” 红妈妈接过手中一看,不由眼前一亮。“你是说,凌家大少爷愿意提供妍清轩三个月的酒菜,只要姑娘们向这里的客人推荐这是凝湘楼的手艺?” “然也。”沈若尘心知,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对这无利不起早的红妈妈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引诱。 “好!”红妈妈不疑有他,走到书案旁,提笔便签上了大名。反正即使是假的,对她也没有什么损失。 沈若尘顺利的解决了所有事情,便准备打道回府。刚走到妍清轩门口,就见到一个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人。 他又喝的酩酊大醉,扶着墙根吐了个一塌糊涂。 管他?不管他?沈若尘心里小小的纠结了下。 这时,那人身子一颤,直是摇摇欲坠。 唉!沈若尘叹了口气,跑到他身边扶了他一把,轻声唤道:“大哥!” 沈泽明醉醺醺的,胡乱指着她,眼睛聚焦了半天,最后吃吃一笑,大着舌头道:“小妹,你来了!” 沈若尘眉间微蹙,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肩上,开始把他往回拖。 “小妹,你要带我去哪?”沈泽明说话间喷着浑浊的酒气,脚步也踉踉跄跄的。 沈若尘深吸了一口气,屏住呼吸,无论他说什么话一概不理,先回家再说。 “小妹,越来越漂亮了。”沈泽明登徒子的习性难改,醉了酒,就更加荒唐起来。他搭在沈若尘肩上的手突然用力,揽住了她圆润的肩头,另一只大手,竟然向她胸前的柔软袭去。 娘子不懂规矩 4.被他救了 沈若尘一惊,急忙用尽全力推开他逼近胸前的那只手,转身就要挣脱他的桎梏。不成想,刚跑出一步,便被他从身后拦腰抱住。 “啊!”饶是沈若尘再淡定,也只是十六岁的小女孩,哪见过这种事,不由尖叫了一声。 叫声刚落,颈后便是一痛,沈泽明竟然吻上了她的脖颈,还狠狠咬了一口。 “救命啊!”沈若尘拼命挣扎,却发现无论怎样扭打掐拽,抱住自己纤腰的臂膀就是纹丝不动。男人湿热的吻如雨点般落在玉颈和脸颊,她拼命扭动着身躯,尽量推拒躲闪。 男人的火热之处抵着自己的后腰,让她觉得恐惧又恶心。 这条街本是烟花之地,这样的情景并不少见,路人见了只道是人家的情调,便也不多管闲事。 呼吸粗重的沈泽明突然把她一百八十度转过身来,对准她娇艳的唇瓣就要亲下去。 沈若尘偏头一躲,内心中突然有些绝望,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竟然这么对自己。她眼神一闪间,灵机一动,狠狠踩了那男人的靴子一脚。 沈泽明吃痛,手上的动作不禁一松,沈若尘奋力挣脱了他的钳制,连忙向后退出几大步。 “你跑不了!”沈泽明完全失去了理智,酒意虽然醒了一些,行为却没有丝毫收敛。 沈若尘在他的逼近中不断退后,直到撞进一个结实的怀抱。 草木皆兵的沈若尘警惕的转过头,却对上了一双放荡不羁的桃花眼。 那俊朗的男子嘴角挂着一抹嘲弄的笑意,挺拔的身姿散发着由里到外的傲气。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漫不经心的在指间旋绕着。 沈泽明愈发靠近,沈若尘不管不顾,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躲到了那陌生男人的身后,只悄悄探出一个脑袋,观察着沈泽明的一举一动。 男子见沈若尘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怎的,竟是轻声一笑。他伸臂一拦,挡住了沈泽明,讽刺道:“不知道沈家少爷何时好男风了?” 经他一提醒,沈若尘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男装打扮,那刚刚的情形……她不敢想象有多不堪。 “与你何干?”沈泽明也不客气,那小妮子已经勾起了他的火,他现在急于把它扑灭。 男子漫不经心的摩挲着扇骨,语调慵懒:“确是与我无干,我只想知道沈少爷欠我们黑风赌坊的钱何时归还?” 这话像一盆冷水,直把沈泽明身上的冲动劲儿浇熄了大半,他眉毛一竖,冷声道:“我过几日自会还你,我堂堂沈家,还会差你这几个钱不成?” “如此甚好。”男子看似随意,却威慑十足的说道:“三日。若三日后见不到沈少爷的银子,我们可要登门拜访。” 听到这话时,沈泽明脸色微变,令那男子不解的是,他身后的娇小身子也轻轻颤了颤。 “区区几百两而已,堂堂黑风赌坊,何时变得这般斤斤计较!”沈泽明一脸阴翳,他冷哼一声,瞥了一眼沈若尘,拂袖而去。 危机解除,沈若尘长长吁了一口气,她整理了一下稍显凌乱的衣衫,对那陌生男子一拱手:“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那男子打量了她一眼,突然邪魅的一笑:“阁下如此谢法,貌似没有什么诚意。” 沈若尘的神经紧绷起来,眼前这男人举止不凡,应该不会让人以钱帛这种俗物相谢,那他所求为何呢? 见她狡黠的眼珠一转,贝齿轻轻咬住唇瓣,小女儿姿态尽显,男子桃花眼一暗,语调轻佻的问道:“良辰美景当前,阁下又孤身一人,便陪本公子通宵对饮如何?” 这句话,已经有了几分不明的意味了。 敏感如沈若尘,自是感到了这句话的别有深意,她微微一笑,避重就轻道:“公子玉树临风,这妍清轩中自是少不了姑娘愿意相陪。在下不好男风,就此告辞了。”说罢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男子桃花眼一眯,望着她娇俏的背影,薄唇微微向上一勾。不好男风?呵,真是有趣的女人…… 秋菊站在妍清轩门口招揽客人,见到那俊朗的男人,眼中顿时一亮,她妩媚的扭动着腰肢,伸手搭上那男人的胳膊,柔声道:“凌公子,今儿个怎么有空过来?” 凌昀哲顺势把那女人搂在怀里,唇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反问道:“怎么,不欢迎吗?” “当然欢迎,凌公子可是稀客呢!”秋菊娇笑着,将凌昀哲领了进去。 女人身上浓郁的脂粉香让纵横欢场的凌昀哲第一次觉得不适应。为什么,刚刚那个女人身上,就能有一种清新的茉莉香气呢? 沈若尘回到沈府,便让樱儿打了桶水,好好洗掉身上的浊气。 她加了很多花瓣,在水中泡了良久,只想把那些屈辱的痕迹抹去。 她平复了一下心绪,脑海中却浮现出那个救了她的男子。 什么嘛,还以为是个翩翩君子,没想到也是个放浪形骸的家伙。 沈若尘嘟着小嘴,一想到后来那男人迫不及待走进妍清轩的样子,心里就一阵不爽。 男人都一样。沈若尘悄悄下起了定论,她套上中衣,顺手拿起藏在书架上的《战国策》,想要再看一会儿。 一张纸从书架上掉了出来,她蹲下拾起,只瞥了一眼,汹涌的回忆便像是潮水一般把她淹没。 竟是满目疮痍。 那时沈若尘五岁,二老爷不知是思念过度,还是积劳成疾,身体开始走了下坡路。 沈泽明那时虽只有十一岁,却也是那一方的小霸王。平日里张扬跋扈,和同龄的孩子打架斗殴,实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谁会知道,那一次却出了事。沈泽明和学堂里的一个米商家的孩子因为一言不合而大打出手,混乱中,那孩子一时不慎,向后摔倒时脑袋正磕到坚硬的桌脚,因此咽了气儿。 财大气粗的沈家虽然能够压下这件事,但沈泽明必须换一个地方生活,才好让这件事彻底的偃旗息鼓。 无奈,疼爱儿子的二老爷只得变卖了家产,携着全部财产,带着一家人长途跋涉,投奔到大老爷府上。 她仍记得,那一日,大伯和大伯母脸上带着热情的笑容,拉着她这个小姑娘问东问西的。 现在想来,不过是图二老爷那份家财吧。 娘子不懂规矩 5.族中姐妹 记忆犹新,那时大伯母拉着她的小手,来到后院,她看到一堆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小女孩正在嬉戏。 大伯母耐着性子,一个个给她介绍着:“那边刺绣的姐姐是你的瑶姐姐。” 沈若尘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看到一个温婉可人的女孩,一举一动,尽是大家闺秀的气韵。 沈碧瑶虽是大老爷妾室所生的女儿,气度却不输任何一个嫡女。几年前嫁给了户部尚书的儿子,据说连当朝丞相都夸她贤良淑德。 “那是你茜姐姐。”大伯母指着不远处从花丛中折下一枝桃花的小姑娘。 沈涟茜是三老爷家夫人方氏唯一的一个女儿,自小便是掌上明珠,性格也颇为刁蛮。只要是她喜欢的东西,定是寸步不让。这些年来,族中姐妹最爱争吵的便是她了。 “那个读书的是你的越姐姐。”大伯母看着那个优雅的小姑娘。 小小的沈若尘望着那个坐在秋千上,恬淡的读书的小女孩,竟然怔愣了一瞬。好美…… 沈思越,是真的美,是那种浑然天成,无可挑剔的美。她是大老爷和大夫人的小女儿,连出身都毫无缺陷可言。无论面对什么,她总是从容淡定,待人彬彬有礼,料想周到。她生性温柔,又聪明伶俐,琴棋书画样样皆是族中姐妹里数一数二的。 沈若尘从来没有怪过命运的不公,但是,她也不禁怅惘,为何上天如此偏爱沈思越,允许她成为一个毫无瑕疵的,完美的人。 “那些是你的妹妹们……”大伯母把正在玩耍的女孩子都介绍了个遍。 安顿下来没有几天,沈若尘就和那些姐妹一起在学堂上课。 她记忆力超群,一本《三字经》,不过两天时间,就已背得滚瓜烂熟。先生夸赞她“孺子可教”,却没想到会引来姐妹们的嫉恨。 沈若尘坐在榻上,用被子裹紧自己,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摆脱那些痛苦的往事。 那时已入了秋,天气有些转凉了。 “若尘妹妹,快过来!”沈涟茜站在冰窖门口,冲她招了招手。 “茜姐姐,什么事啊?”幼小的沈若尘不疑有他,跑了过去。 “我有东西掉进去了,你帮我拿出来好不好?”沈涟茜一脸恳切,根本看不出有诈。 “好的呀!”热心的沈若尘没有想过,那会是她一生的梦魇。 沈若尘刚一进入冰窖,便转过身想问她要找什么东西,却被迎面泼了一盆井水。冰窖的门砰的一声关上,留给沈若尘的,只有无边的寒冷与黑暗。 “茜姐姐,你放我出去,好黑,好冷,呜呜……”沈若尘眼泪流了一脸,小手不停拍打着冰窖的门。 “茜姐姐,真的没事吗?”几个小女孩围着沈涟茜,痛快中还有些担忧长辈的责骂。 “没事,过一个时辰就把她放出来,让她长长记性,这家里她算老几。”沈涟茜一脸无谓,抬脚便找丫鬟们玩去了。 沈若尘不停的哭,她甚至觉得自己恐怕一世的眼泪都在那时候流尽了,以至于后来无论情况多糟都不会流泪。 声嘶力竭了,她蜷缩成一团,拔下自己头上的簪子,在门上一道道划着,那刺耳的摩擦声冲击着耳膜,她多渴望有人能听得见。 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活着…… 天无绝人之路,一个家丁经过冰窖时,听到了里面奇怪的响动,便打开了冰窖。结果居然发现了冻得快要昏死过去的沈若尘,他急忙通知了老爷,请郎中,吃药的一番折腾,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 沈若尘虽然年纪小,却明白了自己这次的灾祸是怎么引起的。以至于家里的大人一直询问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只答是自己贪玩走了进去,不小心被关在里面。 原本忐忑不安的沈涟茜她们,因为沈若尘这个答案,都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的十年里,沈若尘仍然与这些姐妹们虚与委蛇。也许她们以为,因为年代久远,沈若尘早已经记不清这令人不悦的插曲了。然而有些事,就是根深蒂固的埋在心底,不能说,不能想,却也不会忘。 在学堂里,沈若尘开始故意装作不懂不知道,宁可在众人面前出丑,或者被教书先生打几下手板,她也不显露一点点自己的才气。 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女红,她几乎可以算得上是一无所长。 平日里,她唯唯诺诺,毫无主见,客人来了,她也上不了台面,总是因为心神恍惚而打翻茶杯,或是对别人的问题支支吾吾答不上来。为此没少受到长辈的苛责。 她沈若尘无德无才的“美名”也就这样流传开来了。 这些年,虽然要忍气吞声,装模作样,但好在那些姐妹除了看不起她,却不再为难她了。 沈若尘本只想平平静静的过完一生,现在看来,她又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 她把承载着回忆的那张纸放到烛焰上烧了个一干二净。 那纸上是她抄写的王安石的《伤仲永》。她总觉得,仲永从一个神童,变成了平常人,也许是有苦衷的。 沈若尘知道,离开这个家以后,她就没有必要继续隐藏自己的锋芒了。 她一点都不憧憬在夫家能有什么优渥的生活,她只想离开这沈家,以后才有办法掌握自己的命运。 她,从不认命…… 清晨,沈若尘睁开了眼睛,只听屋外一阵嘈杂。 她秀眉一拧,轻声唤道:“樱儿,樱儿!” 樱儿应声跑了进来,“小姐,那些小姐们想见你。” “哦,我要梳洗。”沈若尘慢慢坐起身来,酝酿着情绪,打算把这最后几天的戏演足。 沈若尘刚一走进院子,沈涟茜便扯开嗓子喊道:“快看啊,新娘子来啦!” 沈若尘像是害羞了一般,夹紧双肩,低下了头。 “若尘妹妹,别害羞嘛!”沈涟茜仿佛很乐于见到她窘迫的表情,拉着她站进了姐妹们中间。 “各位好姐姐,这婚姻大事全是长辈们作主,我实是……请姐姐们不要打趣若尘了。”沈若尘不知所措的说了几句,战战兢兢又有些语无伦次。 沈涟茜她们貌似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又肆无忌惮的调笑了一会儿,这才散了。 沈若尘目送她们离开后,面色一冷,转身就要回自己房间。 “若尘妹妹。”一个婉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沈若尘转过身,对来人微微一笑。“越姐姐。”印象中,沈思越极少踏足她的小院。怎么自己嫁个人,这仙女般的人都来凑热闹? 沈思越温柔的一笑,关切道:“听说妹妹要嫁人了?”她的表情甚是诚恳。 “嗯。”沈若尘点了点头,这事恐怕全府都知道吧。 “对方是凌家的大少爷?”沈思越竟有了几分和平常不太一样的嗫嚅。 “嗯。”沈若尘不知她是试探还是什么,只好装作娇羞的应了一声。 沈思越的眸光有一瞬间的黯淡,她牵动唇角,柔声说道:“那真要恭喜妹妹了。” 敏感如沈若尘,捕捉到了她眼中那一抹不明的失落,一个念头在脑中迅速闪过:难道越姐姐喜欢那凌家大少爷? 虽有些惊讶,她仍是不动声色的欠身回道:“多谢姐姐。” 沈思越优雅如莲的走了出去,可她袖中的帕子却被捏出了一个个狰狞的褶皱。 娘子不懂规矩 6.一石N鸟 沈若尘正要回到自己房间,却听到父母院子里有争执声。她躲在院门后,凝神静听着。 “泽明,听你爹一句劝吧,别再出去赌了!”这是伊冉的声音。 “你闭嘴,我和爹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一听就知道是那个败家子。 “逆子……咳咳……怎么与你冉姨说话?”二老爷吃力的呵斥了一句。 “不过就是我娘的一个下人而已。”沈泽明不知悔改。 沈若尘眉间一蹙,紧紧咬住了唇瓣。这么说娘实在是太过分了。 “快把钱给我,我就走了!”沈泽明的语气中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拿着钱,滚!永远别再回来!咳咳……”暴怒的二老爷吼出一声,病情似乎加剧了。 “老爷,消消气。”伊冉柔声劝道。 沈泽明很快从院里走了出来,身后似乎传来了茶碗摔碎的声音。 沈若尘盯着哥哥的背影,慧黠的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匆匆换上一身男装,出了沈府。 转了几条街,她终于找到了那家黑风赌坊。 挑帘进去,耳中便充斥着“买定离手”,“开”,“下注下注”,好不热闹。沈若尘眨了眨如水的眸子,想着怎么才能见到昨晚那个人。 赌坊二楼,有一间密室,可以观察整个赌坊内的动向,若是谁动了什么手脚,这里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凌昀哲拿起紫砂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香茗,目光一瞥,却见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霍曾!”凌昀哲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桃花眼中波光潋滟。 “公子有何吩咐?”管事立刻应道。 “把那俊俏的公子请上来。”凌昀哲拿起折扇,慵懒的一指。 “是,公子。”霍曾迅速去执行命令。 沈若尘还有些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却有人叫道:“公子,我家主人请你一叙。” 她转过头,看了看来人,一身管事打扮,她点了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有劳带路。” 进入密室,凌昀哲正好整以暇的坐在案几旁,他转了转手中的折扇,口气轻佻:“阁下此次前来,可是后悔昨晚拒绝了本公子?” 沈若尘对他的轻浮视而不见,只从容的在椅子上一坐,顺着他的话说:“的确是有些后悔了。后悔险些失掉了一笔生意。” “哦?此话怎讲?”凌昀哲饶有兴味的挑了挑浓眉。他发现,和这个小女人谈话,总是有惊喜。 “我有一法,可令公子既拿回沈少爷的欠款,并狠赚一笔。也可出了沈少爷辱我的这口恶气。”沈若尘慢条斯理的将计划说了一遍。 “公子觉得如何?”沈若尘见他嘴角浮起了更为复杂的笑意,心中没来由的发虚。 凌昀哲没有回答,却从怀中掏出了一颗骰子。“敢不敢赌一把,若你掷出的点大,我就同意。” 沈若尘弯眉一挑,淡淡道:“公子想看天意?” “非也。做生意,总要靠些运气。”凌昀哲不羁的一笑,手一松,骰子便飞速旋转起来,待它停下,沈若尘定睛一看,竟然只有一点! 心思玲珑如她,立刻明白这凌昀哲心里必是已经同意了。她微微一笑,煞有介事的拿起那枚骰子,悠然道:“可巧,在下的运气一向不错……” 事情谈妥,沈若尘迈着轻盈的步伐打道回府,盯着她背影的凌昀哲瞳孔却是一缩。 没想到,这女人居然就是要在温远县开这家凝湘楼的老板…… 沈泽明拿到钱后,如沈若尘所料,并没有马上来到黑风赌坊还钱,而是先和酒肉朋友一起到妍清轩喝花酒。 拥着软玉温香的沈泽明有些得意忘形,以至于上楼梯时,朦胧中撞上了一个衣着光鲜的人也浑不在意。 一番云雨后,沈泽明伸手就去掏衣服里的银票,结果无论怎么翻来覆去的找,银票都不知所踪。他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记起那个撞上他的人,穿上衣服就想去追。 谁知,刚一推开门,便见到红妈妈站在门口,热络的问道:“沈少爷,今儿怎么走的这么急?可是对那姑娘有什么不满意?” “红妈妈,本少爷有急事要去办一下,今日的花销就记在我账上吧。”沈泽明有点心虚,语速很快,言罢抬腿就向外走。 听到对方没钱付账,红妈妈可是变脸比翻书还快,她对手下使了个眼色,几个彪形大汉立刻排成一排,挡住了沈泽明的去路。 红妈妈姿势妖娆的往门框一靠,环抱着双臂,板着脸道:“沈少爷,妍清轩做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意,客人今天来我们这里找乐子,明日也许去别家。所以我们讲求的就是个银货两讫,概不赊欠。” 沈泽明看着那些身强力壮的打手,皱了皱眉头。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他企图用缓兵之计:“我这就回府取钱来如何?” 红妈妈看着他的小伎俩,不由哑然失笑,她冷冷睨了沈泽明一眼,兵来将挡道:“沈少爷只需写张字条,在这妍清轩等候便可。这沈府的大门,我们还是认得的。” 沈泽明身上一僵,如果要是他们闹到府上,被大伯大伯母知道了,恐怕他在沈家就更没有立足之地了。想到这儿,额头上不禁冒起了虚汗。 “还有一个办法可以抵账,就是不知道沈少爷愿不愿意了。”红妈妈似乎看出了他的窘迫,适时的提出一个建议。 沈泽明眼中一亮,“妈妈请说。” 红妈妈见鱼儿快要上钩,眉眼稍稍一弯,慢条斯理道:“我有个朋友要置办个酒楼,店面已经选好了,就差几个负责装潢的帮工。” “什么?帮工?”沈泽明的眉心又挤成了一个“川”字。 红妈妈也不勉强他:“沈少爷若不愿,我这就打发人去趟沈府……” “成交。”沈泽明没有办法,要是让整个沈家知道他这么丢人的事,因此抬不起头来,他宁愿去当几日帮工。况且,黑风赌坊的老板还扬言要找上门来,他正愁没有地方躲债。 再说黑风赌坊这边,那衣着光鲜的人顺手牵羊,拿走了沈泽明的全部银票,立刻送到凌昀哲这里。 凌昀哲拿出其中一百两,让小厮给红妈妈送去。剩下的钱在还了沈泽明的债后,仍绰绰有余。 沈若尘说过这些钱她分文不取,只想要黑风赌坊出一点力。凌昀哲雷厉风行的吩咐下去:即日起,派出赌坊的一半打手到凝湘楼,以防有人闹事。 事已至此,凝湘楼正式开业之前,沈若尘基本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凌昀哲看着手中的银票,唇角不期然的扬了起来。那个心思缜密的小女人,真是让他愈发感兴趣了。 娘子不懂规矩 7.黄道吉日 沈府,裁缝店里的一等手艺人俞婆婆正给沈若尘量着嫁衣的尺寸。 大少奶奶姜颖一直忙前忙后的张罗着,她一边精挑细选着那几匹红色的绸缎,一边叨咕着:“妹妹,下月初三便是黄道吉日,两家已经商定,就在那天让你和凌大少爷成亲。” 沈若尘没有说话,只是腼腆的低下头去。心中暗忖:黄道吉日吗?那必然是诸事皆宜的对吧? 凌府。石廉详尽的汇报着这月的成绩,尽管老辣如他,在这深不可测的男子眼前,也丝毫不敢懈怠。 主座上的男子右臂支在案几上,修长的大手半握,抵住太阳穴,狭长的凤眸微微眯着,似在假寐。待石廉将几笔生意悉数交代清楚后,他才缓缓开口问道:“温远县那家凝湘楼哪天开张?” “回大少爷,是下月初三。”石廉一丝不苟的答道。 凤眸倏地睁开,凌靖熙深邃的眼中不知闪过些什么。 少顷,他淡淡吩咐道:“给傅平安排几个人手。”那人既然不愿用他自己的名义开酒楼,想必经营时也不会露于人前。 这在温远县开凝湘楼,凌靖熙早就跃跃欲试,不想,竟有人和他想法一致,愿意帮他打开这个局面,他自然会鼎力相助。 “是,大少爷。”石廉躬身退了下去。 沈泽明用肩上的手巾擦了一下脸颊上的汗水后,郁怒的把手巾扔在地上,双手叉着腰,斜靠在大堂的柱子上,低声骂道:“奶奶的,老子几时受过这罪?真是……虎落平阳!” “嘿,嘿,说你呢!怎么又偷懒?还想扣工钱?”监工见沈泽明又开始站着发牢骚了,便不满的呵斥几声。 沈泽明瞥了他一眼,将身上防止沾上油漆的围裙解下来,重重往地上一甩,牙缝中狠狠挤出几个字:“老子不干了!” 监工不动声色的环抱起了双臂,沈泽明这样的戏码一两次还可以,演多了可就让人厌烦了。他打量了脏兮兮的沈泽明一眼,哑然失笑道:“的确,沈家少爷还能差的了这几个工钱?赶快派人去沈家把钱取来,省的让我们的大少爷在这儿活受罪!” “你……”沈泽明瞪了他一眼,愤恨的捡起地上的围裙,重新系在身上,嘴硬道:“咱们走着瞧!” 监工无谓的撇了撇嘴角,对着一众帮工喊道:“哥儿几个动作麻利点儿,把这桌椅都摆齐整了,下月初三前必须完工!不然我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明白了吗?” “明白了。”帮工们懒散的应了一声,又开始忙起手上的活计。 监工见他们干活还算有效率,也不多言,径直坐到一旁,大摇大摆的喝起了茶。 沈泽明用白漆胡乱的抹着墙壁,心思微动:下月初三,不就是小妹成亲的那天?若是那天回家,赶上长辈们高兴,说不定能多要些银子花花。 想到这里,他不由更加卖力了些。 休息的时候,沈泽明环顾了一下四周,渐渐显出轮廓的装潢别致雅气,应是豪门世家的子弟才有的手笔。 这里的老板,绝不逊色于沈家的那几位佼佼者吧。 好奇心的驱使下,他悄悄靠近身旁的一个工友,虚心请教道:“唉,老兄,知不知道这酒楼的老板是谁?” 那帮工皱着眉头,一张方脸甚是严肃认真,压低了声音,他神神秘秘的答道:“你不知道,这酒楼邪门得紧,别说是酒楼的老板了,就连这酒楼的名字也是等开张那天才会公诸于众。” 沈泽明点了点头,心中了然。想这温远县是我们沈家垄断的,这老板必是知道这一点,才不敢明目张胆的把酒家的名字亮出来。不过,即使如此保密,开张后,沈家仍不会让他有机会经营下去的……到时候,自己这口恶气,哼…… 黑风赌坊。霍曾走进密室的时候,凌昀哲正翻看着这个月的账本。 “公子,”霍曾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询问道:“下月初三,是大少爷的大喜之日,您要不要回府上道贺?” 凌昀哲抬起那双勾人的桃花眼,语气冰冷:“霍曾,你该知道我。” “可大少爷他毕竟是您的兄长啊!”霍曾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主子总是和家族里的人格格不入,明明有养尊处优的店铺却交给别人打理,自己非要跑出来白手起家。 “我意已决。”凌昀哲淡淡撇下这句话,便低下头,继续查账。 霍曾叹了口气,知道劝也没用,只好退了下去。 凌昀哲目光停滞在账本上,思绪却乱糟糟的,突然,他想起了一件事:那女人的凝湘楼是在下月初三开张吧?那他就更加不能回凌家了。他倒想看看,这女人究竟是何方神圣,又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能在这温远县开这酒楼? 沈若尘终于应付完了姜颖不知疲倦的叮嘱,兴味索然的往圆椅上一坐,给自己添了杯花茶。 伊品奔波了几天,总算把事情全都办妥,他刚刚从原房主那里拿到了房契,便急匆匆赶往沈若尘这里。 “舅舅?”沈若尘听了樱儿通传,望着气喘吁吁的伊品,赶忙把他请进厅内。 伊品入座后,郑重的从怀中取出那几张房契,交到她手中,嘱咐道:“如此贵重之物,尘儿可要收好啊!” 沈若尘伸手接过,瞟了一眼宅子的位置和交易的金额后,便小心翼翼的收在衣襟中。 “对了,这里还有些银子,是你那些彩礼剩下的……”伊品说着又要从袖中掏出几张银票来。 沈若尘拦住了他:“舅舅,您和舅母不是一直想把杂货铺旁边的铺子顶下来吗?这些就留作本钱吧。” “可……”伊品总觉得无功不能受禄。 “舅舅只管安心收下,尘儿还有事想请教。”沈若尘知道他的个性,即使是家里揭不开锅了,他也不会违背自己的原则。 “尘儿尽管说。”伊品对自家人是有求必应。 “舅舅可知,温远县最好的养殖户是哪家?”沈若尘已经开始关心食材的问题了。 “当然是城东张贵川家,他家的货源已经被沈家买断了。”伊品不假思索,脱口而出。 “我因为你娘的缘故,也算是和沈家沾亲带故的人,所以张老板没少照顾我们小铺子。”伊品像是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张老板这人正直又固执,就是有些惧内。”伊品说到这里,不禁咧嘴一笑。 沈若尘眉梢一挑,心思百转千回。惧内呀…… 娘子不懂规矩 8.孤注一掷 “哟,张夫人,您来了?”珠宝行的老板匆忙放下手中的收货单,谄媚的迎了上来。他随着张夫人的目光热络的介绍道:“夫人,这些都是本店新进的上等货色,您看可有喜欢的款式?” 那贵妇傲慢的扫视着那些琳琅满目的首饰,目光最后定在一副赤金粉晶耳坠上。用她不沾阳春水的葱指一点,吩咐道:“把那坠子拿给我看看。” 珠宝行的老板看了一眼那耳坠,为难道:“张夫人,真对不住,这坠子是沈家为了尘小姐出嫁而特意订做的,只此一副,您看……是不是再瞧瞧别的?” “哼,又是沈家。”张夫人嗤了一声,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转身就走。她身后的两个小丫鬟急忙亦步亦趋的跟上。 珠宝行的老板堆着笑脸送走了张夫人,这才顾及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店里的俊俏公子。见他举止不俗,身上衣着用料上乘,想必又是一个大主顾,珠宝行老板赶忙套近乎道:“这位公子有些面生,可是第一次到我这小店来?” 沈若尘微微勾起唇角,向那老板亮出一块沈家人特制的标志性玉佩,淡淡道:“我来替我妹妹取那副坠子。” 那老板一看那玉佩,立马就知道来人是沈家的少爷,语气愈发恭敬起来:“公子请坐,我这就去库里取,伙计快上茶。” “慢着,那一副……”沈若尘指着摆在店里的那对耳坠,不解这老板为什么还要去库里取。 珠宝行老板立即明白了她的疑惑,解释道:“哦,那副是样品,成色与真品要相差十万八千里呢!” 沈若尘看着那能够以假乱真的金坠,秀眉轻轻一挑,吩咐道:“这两副我都要带走。老板应该知道,沈家订制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相似也不行。” “是,是,我明白。公子放心。”珠宝行老板一脸谄笑,点头点得好像鸡叨米。 沈若尘将两幅耳坠收进怀中,便来到了城东张家。 她将那副真的粉晶坠子交给张府的管家,嘱咐道:“麻烦转交给你家夫人,她把此物遗落在我们店里。” 管家将信将疑的接了过来,见眼前的公子谈吐不俗,也不敢怠慢,急忙通报给自家夫人。 沈若尘在门口等了一炷香左右的工夫,管家疾步走了回来,向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公子,我家夫人有请。” 客厅里,张夫人热情的邀她入座,眉开眼笑道:“那坠子实是我心爱之物,公子既为我取回,我自当重谢。” 沈若尘彬彬有礼的一拱手,心照不宣道:“举手之劳而已,怎敢让夫人言谢?在下特来拜见张老板,不知可在府上?” 张夫人见对方说明了来意,精明的双眼一转,打起了太极:“我家老爷出门交货去了,公子有事,与我说便是。” “既如此……”沈若尘略一沉吟,便坦率直言了:“是这样,在下有个朋友是沈家的远亲,想要开一家酒楼,只是这食材……” “公子,怪我刚刚没看仔细,那耳坠似乎不是我的……”张夫人虽然很喜欢那副耳坠,但她也知道,若是得罪了沈家人,她这富贵的日子也就到头了。 沈若尘早就料到事情不会这么顺利,她也准备了后招儿:“在下那朋友说过,若是张老板有意,他可多出一成的价钱。” 张夫人眼中一亮,她自是明白,这多出一成的价钱,自然是和沈家给的价钱相比。毕竟,沈家买断了他们张家的货源后,总是不断下调交易的价格,还以沈家的势力向他们施压,她早就想劝自家老爷暗中做些其他生意,此时,确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 少顷,她和颜悦色的答道:“我记下了,等老爷回来,我自会告知他。请公子静候佳音。” 沈若尘心中一喜,看来这事十有八九能成,她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多谢夫人,在下改日再来拜访。” 出了张家,沈若尘直奔翰丰钱庄。 石廉见到她,微微一笑,请她入座。“傅公子此来,可是又有什么生意要谈?” 沈若尘将不久前伊品给她的房契递给石廉,有条不紊道:“在下想以这房契作抵押,从钱庄提一笔银子。” 石廉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双手十指交握,“傅公子是不是有所误会,这是钱庄,并非当铺。” 贷款这种意识在那时,沈若尘可以说是第一人了。 沈若尘波澜不惊的答道:“石掌柜误会了,在下并不是要将这房子卖掉,而是抵押。等凝湘楼开业后有了进项,在下自会把这房契讨回。况且,掌柜有这房契在手,即使这凝湘楼倒闭了,凌家也不至于血本无归。这无疑是个保障,您说是吗?” 石廉显然被她的理由说服了,他点了点头,招呼伙计带她去取银子。 “石掌柜,”沈若尘提出最后一个要求,“我还需要几个得力的帮手。您可否安排?” “可。”石廉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心里惊讶:大少爷怎么会料到这傅平公子需要人手?还早早就吩咐自己安排了? “傅公子,我仍有一事请教。”石廉在沈若尘拿好银票后,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房契想来得之不易,你这样抵押,若是赔了本儿,难道不觉可惜?” 沈若尘如水的眸子微敛,淡笑道:“生意场中,怎好过于畏首畏尾?毕竟,佛曰:有舍才有得啊!” 石廉一怔,对这年纪轻轻的傅公子竟平添了几分崇敬之心。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石廉很快就让沈若尘见到了四个可以独当一面的好帮手:子生、子意、子兴、子隆。 张贵川在夫人的劝导下,同意和沈若尘私下进行交易。沈若尘自然也懂得保密,她指定细心的子意专门负责从张老板那里取货,但决不让张老板知道酒楼的具体位置。 子生口齿伶俐,处事圆滑,沈若尘就吩咐他在大堂做总管。 子兴擅于安排调遣,这繁杂的后厨就归他指挥了。 子隆性子耿直,又身强力壮,理所当然的成了酒楼那些保镖的头儿。 一晃,下月初三,大喜之日悄然而至。 娘子不懂规矩 9.花轿迎门 锣鼓喧天,鞭炮齐鸣,凌府门前来往的宾客络绎不绝。 凌靖熙穿上喜服,一脸淡漠的骑上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在唢呐声声中,赶去沈府迎亲。 本来,这次沈凌两家共同为朝廷提供一批棉衣,作为军队里士兵们的冬装。为了缓和两家在商场上剑拔弩张的关系,以求更好的合作,这才结了这门亲事。没想到,沈家竟然嫁出一个无德无才的庶女。虽然凌家如约完婚,但这笔帐,他们凌家记下了。 沈若尘一大早就被丫鬟们折腾起来,一丝不苟的换衣梳妆。这一打扮,便让她在镜子前足足坐了两个时辰,直是腰酸背痛。 姜颖看时辰差不多了,就跑到她的房间催促她快点儿准备好,顺便检查有没有失了仪态的地方。盯着沈若尘娇美的小脸蛋儿,末了,她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问樱儿:“家里给妹妹订做的粉晶坠呢?” 沈若尘心中一紧,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吩咐道:“那东西贵重,我就放在匣中的锦盒里了,樱儿,快取出来!” 樱儿不疑有他,把那对假的耳坠拿了过来。 姜颖笑意盈盈的帮沈若尘戴在她精致的耳垂上,满意的打量着她的打扮,夸赞道:“妹妹可真是个美人胚子!” “大嫂过奖了。”沈若尘低下头,怯怯的说道。她心里同时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大嫂不是珠宝的行家,看不出这耳坠的真假。 姜颖许是清楚沈若尘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心中有了几分怜悯,她微微收敛了脸上虚伪的笑意,轻声嘱咐道:“妹妹,沈家终究还是你的娘家啊。” 这一句话里,有几层深意。其一,长辈们是迫于无奈把她嫁到凌家,她心里不要有怨恨。其二,沈凌两家的关系她或许不能左右,但希望她不要从中挑拨,或是倒戈相向。其三,若是日后在凌家受了委屈,沈家仍然可以给她一定的庇护。 不管怎样,姜颖的话中还是有一点点真情的,沈若尘心中微微一动,她没有像往常一样装傻,而是淡淡一笑,从容应道:“谢大嫂提点。” 姜颖一怔,她本不指望沈若尘能听懂,却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一种慧黠的光芒。她不禁暗自怀疑,若尘妹妹当真如外人所说,是无德无才的? 姜颖走后,沈若尘前去拜别父母。伊冉只是哭的梨花带雨,少不了沈若尘一番劝慰。二老爷沉默了半晌,珍而重之的从枕下摸出一个玉镯,套在了沈若尘的手上。 “爹,这不是大娘……”沈若尘认得,这是二夫人生前最喜欢的一支镯子,二老爷总是拿着它睹物思人,此时,难道要送给她吗? 二老爷怜爱的望着自己的女儿,语气笃定:“这是爹给你准备的嫁妆。” 沈若尘眼圈一热,她对着父母行跪拜大礼:“尘儿不孝,不能侍奉在爹娘左右了,爹娘保重。” 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鞭炮响,凌家大少爷迎亲的队伍到了。 沈家的长辈们只是傲慢的坐在大厅里,等沈若尘向他们行礼拜别后,便让丫鬟们给她披上盖头,扶她走出去了。 沈家的小姐们早就听说凌家大少爷俊美无双,一个个都按捺不住好奇心,三两成群的聚在门口,想要看看她们那没出息的姐妹究竟嫁给了怎样骄傲的男人? 凌靖熙出现的时候,所有聒噪在一瞬间消失了。 沈家的女孩,并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她们随着父母走南闯北,总还是见过些世面的。无论是沈家自己的兄弟,还是官府中的子弟,都不乏俊秀的面孔。 然而,在完美的宛如神祗的凌靖熙面前,那些人,都不可比拟。 那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之气,狭长的凤眸中波澜不惊却又深不可测,刀削斧刻般的面部轮廓,总是云淡风轻的表情中,又透着淡漠的疏离。 他跃身下马,颀长伟岸的身形,从容不迫的气度,直让沈家的那些小姐看痴了去。 沈思越不着痕迹的站在一个显眼的位置,略有些哀怨的望着凌靖熙身上红色的喜袍。她还是有一点希冀,哪怕他的目光能为自己停留片刻。然而,他的视线,从一开始,就只是望着那个一身红色嫁衣的女人。 沈涟茜看着俊美如斯的凌大少爷,突然对那个若尘妹妹又有种莫名的嫉恨。凭什么,她一个无德无才的女人,却能嫁给这样的男人? 她盯着在丫鬟们搀扶下款步走来的沈若尘,突然很想悄悄踩住她的裙摆。若能看沈若尘当众出丑,她心里也就痛快多了。然而,她刚刚抬脚,便被一个人拦住了。 “你想让沈家明天成为全城的笑话?”这话说的很轻,却很有力。沈涟茜看着沈思越面不改色的警告,眉头轻蹙,终究是不敢招惹,咬着牙低声问道:“她只是个庶出的女儿,凭什么?” 沈思越没有说话,只是狠狠握住袖下的拳头,指尖都嵌进掌肉里,心里想着:是啊,凭什么…… 沈若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门口没有人说话,安静的颇有些诡异。她缓步向前走着,直到一只修长的大手握起她的柔荑,耳边传来无比清冷的声音:“娘子,上轿吧。” 她心里一惊,原来这就是她的相公了。她虽看不见他的表情,却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话语里没有丝毫感情。这样冷冰冰的相公,突然让沈若尘心里觉得有些没底。 凌靖熙感到那纤细的手指微微颤动了几下,先入为主的忖道:她怕我?果然如外界所传,是个胆小怕事的女人?哼,那嫁入凌家,就是她梦魇的开始。 与此同时,温远县最繁华的街道上,也噼里啪啦的点燃了好几串鞭炮。 酒楼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层聚起了好多人。 子隆带着几个身手不错的青年舞起两只狮子,他们灵活的翻跃腾挪,引得周围叫好声不断。 随着锣鼓声越来越密集,子隆他们那只狮子加快了步伐,在另一只狮子的头上踩一脚借力,整只狮子纵身跃起,在观众们目瞪口呆之际,狮头夹住酒楼牌匾上的红绸,顺势揭下。 三个行云流水般的大字露了出来——凝湘楼。 娘子不懂规矩 10.火药味儿十足 子生一袭白色长衫,向酒楼周围的人们一拱手,扬声道:“各位客官,本酒楼今日开业,所有菜肴均半价,望诸位多多捧场!” 半价?要知道这凝湘楼的价格总是居高不下,平时招待的只有达官显贵,想不到,今天他们这些平民百姓,也可以有机会大块朵颐一番了。一时间,客人蜂拥而至,凝湘楼内很快爆满。 三层的雅间里,一位俊朗不凡的公子正浅酌着凝湘楼的名酒——百里香。这酒与其他凝湘楼酿制的还稍有不同,入口之前,鼻尖可嗅到一股淡淡的茉莉清香。 凌昀哲唇角微微向上一勾,品味着美酒的甘冽醇香,就好像那个有个性的小女人一样让人难忘。 说到那个小女人,凌昀哲扫视了一下凝湘楼的整个大堂,终究没有发现那个娇小的身影。 自己的酒楼开业都不出现,是太过于自信,还是有什么事情牵绊住了?他心中忍不住犯起了嘀咕。 呵,少顷,他不禁自嘲的笑笑:自己何时如此关心别人了?摇了摇头,伸手拿起酒壶,往杯中斟满了酒。 隐约的期冀,小小的失落,随着一杯绵软悠长的酒,一饮而尽。 交了工,沈泽明总算是无债一身轻,正准备打道回府,看见前几日让他受尽折磨的酒楼终于亮出了招牌。他眯起双眼,仔细看着那牌匾,口中念道:“凝……湘……楼……” 他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虽然经商的事情他几乎一窍不通,可是家族里的产业他还是清楚的。凝湘楼,不是凌家连锁的酒楼吗? 他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忙不迭的跑回沈家。 “大伯,大伯……”沈泽明风风火火回到沈府的时候,凌靖熙已经将抬着沈若尘的花轿接走了。 沈家大老爷正在书房里和儿子沈倾澜详谈最近商铺里的开支问题。 听到沈泽明气喘吁吁的叫嚷,大老爷眉心紧锁,不悦道:“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 “大伯,你先听我说。”沈泽明大口喘着粗气,伸手拍了拍胸脯,一本正经道:“凌家在本县开了一家凝湘楼!” “什么?”“什么?”大老爷和沈倾澜同时面色一肃。 沈泽明本想邀功,但见气氛不对,也就不敢多说一句。 半晌,大老爷怒极反笑,他缓缓站起身,感叹道:“真不愧是凌家,前一刻,我们还以为这门亲事沈家占尽了上风,这一刻,他们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开起酒楼来了!这样的对手,不可小觑啊!” “爹,”沈倾澜转了转城府颇深的眼珠,冷静的分析道:“毋需担忧,只要我们掌握了张贵川的货源,量他凝湘楼的新鲜感撑不了几天,客人就会因为菜肴的口感不好,而回到我们沈家的酒楼。” 大老爷微微颔首,答道:“你说得对。张贵川那里,你要笼络住。” “放心吧,爹。”沈倾澜胸有成竹。 沈倾澜昂首挺胸走出书房,沈泽明则一脸谄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后。 沈倾澜突然停下了脚步,斜睨了沈泽明一眼,面无表情道:“还有事吗?” 沈泽明笑容一僵,却厚着脸皮说道:“小妹今天出嫁,按理说,家里的兄弟姐妹总该分点儿喜钱才吉利……” 沈倾澜眉梢轻轻一挑,总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红包,甩到沈泽明身上,轻蔑的一笑,道:“拿去。”说罢大步离开。 沈泽明高兴的从地上把红包捡了起来,偷偷看了眼里面银票的数字,迅速揣进怀中。做完这一切,他才冲着沈倾澜离去的方向,重重啐了一口:“呸!” 凌靖熙骑在马上,特意多绕出了几条街回凌府。外人只道是沈凌两家结亲过于张扬,殊不知,凌靖熙只是想到那新开业的凝湘楼看上一眼。 迎亲队伍经过凝湘楼门口时,子生仍在门口招揽客人:“各位客官,请稍待片刻,伙计们会在大堂内多支几张桌椅,供各位用餐。” 子生的目光扫到不远处的凌靖熙时,恭敬的向他深深一揖。 凌靖熙略一点头以示回应,凤眸不着痕迹的扫了一眼酒楼内外,却没有发现那个叫傅平的人。 看来,果然如他所料,这傅平轻易是不会露面的。不过,他倒有些好奇,这人究竟是什么来头,好像对凌家和沈家都有一定的了解。他开始隐隐期待,傅平接下来的表现。 沈若尘坐在轿中,本有些忐忑不安,不知凝湘楼的开张顺不顺利,此刻,子生的声音一字不漏的飘入耳中,她那颗砰砰乱跳的心脏终于安静了一些。 凌家大少爷竟然为了这家酒楼将迎亲队伍改道了?沈若尘轻轻叼住了自己的唇瓣。如此看来,他还是很在意这酒楼的。或者说,他一点儿都不在乎这亲事? 凌昀哲听到嘹亮的唢呐声,眉间轻蹙,漫不经心的向窗外望去。看着马上的俊逸男子,那个他本该叫一声大哥的男人,他无谓的啜了一口酒,不羁道:“不能和心仪之人成亲,真是可悲!” 花轿终于来到了凌府。当凌靖熙再次握住沈若尘的手,将她请下轿后,沈若尘心里已经有了算计。 她在凌家,必定是不受欢迎的。这种时候锋芒毕露的话,搞不好会被扫地出门,到时候沈家也肯定更加容不下自己。所以,在自己的生意没有稳定之前,她不妨继续装作唯唯诺诺的样子,反正这么些年,无非是受些呵斥和白眼,她还忍得住。 “沈家二少爷送来贺礼——”在沈若尘就要跨过凌家大门的门槛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拖着长腔的喊声。 沈若尘全身一凛,如果她没猜错,沈家是要把事情做绝了。 喜宴上众人也是一怔,沈家给自家女儿婚事送贺礼,不合礼仪;堂兄给堂妹送贺礼,不合规矩;嫡出给庶出送贺礼,不合祖例。沈家此举,是处处想要给凌家难堪啊。 “沈家二少爷题字一幅,上书:佳偶天成——”沈家派来的家丁倒也卖命,扯着大嗓门,不遗余力的喊道。 凌家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僵。佳偶天成?一个无德无才的庶出小姐,和他们凌家的天之骄子是天造地设?沈家,好,很好…… 沈若尘感到,凌靖熙握着自己的大手一紧。